一二二
“啪!”會議室的門被粗暴地打開,許景山一馬當先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老部長和白永蓉。
豐正青作為信息部的負責人,早在事發的那刻,便趕往了指揮處。
“部長!你們怎麽過來了?”會議室內,丹江市的特勤隊成員連忙起立行禮,被老部長一手攔下。
“是銀朱老師帶我們過來的。”他輕咳了一聲,臉色凝重,“先別說虛的,現在什麽情況了?”
三人身後,面若冰霜的銀朱正緩緩收起傘。
會議室的投影大屏上,正放着直播畫面,銀發青年站在塔頂,身後是一輪仿佛籠罩着血霧的弦月。
“他在泗水廣播電視塔塔頂!”
特勤隊成員連忙道:“現在這個點,大多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我們的人本來想去協助夜班人員撤離,但是被攔住了。”
“被攔住了?”許景山眉頭一皺,雙手撐在桌上,“誰能攔你們!”
隊員按下遙控器,切出電視塔下方傳來的實時直播。
現場一片混亂,電視塔門口立着兩個冰冷蒼白的身影。
“詭異!”許景山脫口而出。
“是的,這兩個詭異的評級已經達到了A級,更何況兩個湊在一起。”隊員滿頭大汗地道,“我們不敢硬闖!”
他們說的正是俞林和與俞小魚。
兄妹倆漠視着試圖交流的外勤隊員,血水和黑霧在他們周圍萦繞,隔絕了裏外兩個世界。
能看到不少被困的工作人員聚集在二樓三樓的窗口,不斷朝外呼救,但迫于詭異的壓力,沒人敢跳下來。
還有隊員正在疏散外圍的群衆,拉起了隔離帶。
“是他們倆。”白永蓉頭痛至極,“路到底想幹嘛!”
俞林和俞小魚的存在,曙光衆人并不陌生。
路希那種我行我素、肆意妄為的性格,只要不真的鬧出大事,往往能逼迫着他們放低底線。
就俞林參與成人自考、乃至靠四六級的證件,都是過了曙光的手——還是調查部的白永蓉親自批的。
收斂了氣息、神智清醒的詭異兄妹,平日裏腼腆理智、讨人喜歡,經歷也令人唏噓不已。
但此刻他們徹底暴露實力,與曙光敵對,衆人才猛地醒悟,詭異依舊是詭異。
在路希的命令下,他們不會給他們留任何情面,而電視塔裏的工作人員就是人質!
他們望着在直播中侃侃而談、笑容溫柔的青年,心底一沉。
“銀朱老師。”老部長側過頭,“先保證人質的安全,可以嗎?”
“還有路骞那孩子。”
銀朱将胸針取下來,握在手中,面沉如水:“交給我們。”
她用一種旁人聽不懂的語言低聲誦念。
随着一個個拗口的單詞吐出,胸針上的寶石閃爍着微光,光點彌散開,融入空氣裏。
電視塔下,焦頭爛額的隊員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回過頭,有些愕然地看着突兀出現在身後的粉發青年。
“得蓮……”
“你們走遠點。”得蓮此刻穿着學院的制服,将他襯得挺拔冷肅,氣勢逼人。
他金綠的眼眸望着俞家兄妹,短鞭無聲無息地落于手中。
“這交給我。”
“哥。”俞小魚身披嫁衣,她警惕起來地望着得蓮,低聲道,“你看着後面的人,他交給我對付。”
俞林一怔,剛想道“好”,就聽見了電鋸啓動的嗡鳴聲。
“可別忽略我啊。”低啞的聲音響起,穿着同樣的制服,邱長風緩緩從陰影中走出。
玩家在心中默默地補了一句,抱歉哈,等我揍完以後給你們倆補回來。
男人的目光鎖定着俞林,後者竟下意識半退一步。
俞林感覺面前這人的眼神,甚至比他在拳場裏碰到的亡命之徒還恐怖……
這下更棘手了,兄妹倆對視了一眼。
“為了路老師的計劃。”俞林咬牙道,“守住!”
“哥你是笨蛋嗎?我又不可能抛下你。”
俞小魚翻了個白眼,話音未落,猩紅色一閃,屬于她的詭異領域瞬間展開。
她的身影消失了。
“傷沒好,行動倒是很積極。”邱長風路過得蓮時淡淡說了句。
得蓮面無表情:“少說廢話。”
他側身避過一陣勁風,反手一鞭抽了過去。
電視塔內,被困住的人質驚慌失措,哭成一團。
在察覺到所有通訊都失靈了的時候,不少悲觀的人已經開始拿出紙筆寫遺書了。
突然就,衆人看到地面上多出了個大洞。
離得近的人條件反射地尖叫着,把手中的東西砸過去。
從中剛探出頭來的身影,像是打地鼠被擊中了一般地縮了回去,發出一聲短促空靈的“哎~呦!”
獨特的聲線令所有人不由得一頓。
很快,江陵頂着個文件夾探出頭,沒好氣地道:“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嗚……江陵!”離得近的一個職員,在看到他的瞬間,眼淚就掉了下來。
原本還想怒氣沖沖譴責一下的殺手,頓時亂了手腳:“哎哎哎!你們別哭啊!別哭!”
“咱現在還在聲東擊西呢!”
“快撤!”
在控制其他馬甲行動的時候,玩家也沒停下念路希的臺詞。
“諸位,晚上好。”
銀發青年腳下僅僅是半個腳掌大小的圓形鐵環,光滑的錐型塔尖上幾乎沒有着力點。
他甚至沒有扶着旁邊的尖尖,身形單薄地立在空中,看着就有種令人心悸的搖搖欲墜感。
但他依舊笑吟吟的,像是透過虛空,俯視着看直播的衆人。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麽會在這?”
路希伸手壓着程飛雨的下巴,讓他血肉模糊的臉暴露在大衆面前。
這個近距離的怼臉,把不少人吓得失聲尖叫丢手機,哪怕程飛雨臉上畫着個滑稽的血烏龜,也無法遮掩其中飽含的惡意。
“因為——”
那雙泛着銀色的眼眸裏閃爍着冰冷的光,配合着路希虛假的笑容,違和感愈發強烈。
青年輕笑着道:“我想找點樂子。”
“不管是A組織還是B組織,你們真的都很會給我惹麻煩。”
“既然不想我當好人,那我也就不演啦~”
他的尾音愉悅上揚,手指往下一壓,所有人都聽見了清晰的骨骼碎裂聲。
昏迷的男人從劇痛中醒來,在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時,更是驚恐地渾身抽搐。
“程先生,來給大家打聲招呼,特別是你的老東家。”路希溫柔似水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
“救命……”
程飛雨絕望地發出了最後的求救。
“他是瘋了!”白沙市,陸天一拳砸在桌上,近乎暴怒地低吼。
“控制全球直播來殺人嗎?滿足他的施虐欲嗎?既然是針對請神會,他到底在鬧什麽!”
于天和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卡修,你怎麽看?”
他旁邊的黑發青年盯着屏幕,手指有些神經質地抽搐着,薄薄的刀片險之又險地擦過指甲。
“銀朱老師去丹江市了,這次行動由她統籌。”
卡修沒說話,梁七倒是開口了,他收斂了吊兒郎當,表情冷肅。
于天和驚訝擡頭:“不是賽恩斯主任負責嗎?”
“賽恩斯主任在進行一項很重要的任務。”梁七揉了揉眉心,“他會盡快。”
“可惜我們沒辦法讓太多的學院成員,進入你們的位面,不然你們這本來就被詭異幹擾到脆弱的屏障,就更容易破了。”
于天和眉頭鎖得更緊了。
他不是不信任銀朱,只是這位班主任也是輔助型的異能,對上實力不明,且詭計多端的路希,勝算并不大。
平日裏一向靠譜的賽恩斯主任,怎麽會在這種節骨眼上去做別的任務?
“這直播再開下去,全球都要暴亂了。”陸天胡亂地撓着頭發,抓狂道,
“為什麽還不給我們發調令!白景珩就不能一個黑洞過去,把人質先給偷了?”
他這發洩的話出來,就連卡修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小老弟你怎麽回事?腦子落在家沒帶?”
“路老師可不是能好好商量的綁匪,他安炸彈都比我們熟練。”梁七聳了聳肩。
陸天頹喪地嗷了聲:“我就說說氣話,這麽看着真的很憋屈。”
他回憶起了之前爆炸的滿堂村,以及丹江市的天臺綁架案。
如果不是白景珩拼死傳送趕到現場,後果不堪設想。
路希下手可從來不考慮後果。
這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梁七手指點着桌面,語氣中沒有情緒:“人質不止程飛雨一個,如果沒辦法保證,在對路動手的時候救下所有人質,後續會更加失控。”
“你們那邊沒動靜,估計就是因為這。”
這時,卡修和梁七胸口的校徽寶石開始閃爍。
兩人同時握住寶石,片刻後異口同聲地道:“明白。”
“銀朱老師發布任務了。”梁七側頭解釋道,“怎麽說,幾位?要不要一起?”
“什麽任務?”陸天問。
卡修揉了揉眉心:“路骞今天淩晨失蹤了,銀朱老師讓我們想辦法去找他,監控的權限應該會直接發到你們這。”
他不甘心地看了屏幕一眼,顯然對他來說,找人的吸引力遠不如打架。
陸天嘴角一抽,理解了為什麽銀朱把這個任務安排給卡修。
“再等等。”于天和道,輕聲道,“部長他們應該在等路提出訴求。”
“組織A和組織B指誰?路為什麽會突然朝程飛雨下手?哪怕知道請神會對他不利,但總不能指望拿程飛雨來威脅他們吧?”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眼神複而轉成疑惑:“路的訴求到底是什麽?”
“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有什麽意義嗎?”
事實證明,還真有意義。
路希當着全世界的面,毫不留情地把請神會痛罵了一頓。
他不僅嬉笑着念了他們的教義,念完還把紙一點點撕碎,拿着紙擦完指尖的血,然後天女散花般丢了出去。
這個行為等于把請神會的臉,放在腳底板下來回摩擦。
——雖然程飛雨的存在,已經非常打臉了。
正在偏僻角落籌備儀式的請神會高層,險些被路希的這番操作氣到腦淤血中風。
“他怎麽敢的!”大聖師捂着胸口,聲嘶力竭地道,“瘋子!真的是個瘋子!”
哪怕他們确實不懷好意,但平時給路希的好處不是更多麽!
後者得知了他們的試探,正常操作不是應該私下試探,或者找他們對峙麽?!
怎麽會直接撕破臉,當着全世界的面折磨他們的人,還直接貼臉嘲諷啊!
這是個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他就是曙光的走狗!學院的走狗!”大聖師氣得口不擇言地道。
旁邊的聖徒“額”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道:“他這種操作,曙光的人也不可能允許啊?”
将心比心一下,曙光現在怕是比他們還氣、還急吧?這可是在他們國家內發生的意外,還威脅到了其他民衆的性命。
聖徒哪怕再昧良心,也說不出路希跟曙光是一夥兒的話。
大聖師臉色鐵青,恨聲道:“我就知道那個學院的人都不懷好意,他們就是想侵略我們這個世界……”
直播中,銀發青年叭叭叭噴完了請神會,話鋒一轉,将矛頭對準了學院。
什麽“僞善”“假仁假義”“戰争機器”“令人作嘔”之類的詞都說了出來。
這下連正在發洩的大聖師,都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噎死,他蠕動着嘴唇,怎麽也分不出個邏輯來。
更遑論被請神會綁架過來,原本打算當勾引路希上鈎的魚餌的路骞。
被困在柱子上的少年,神情恍惚地看着屏幕中笑吟吟的銀發青年,那雙流銀的眼眸深沉,猶如附着着一層厚厚的不詳血污。
路老師……
路骞無聲地張口,幹涸的眼眶裏流不出眼淚,只覺得火辣辣的疼。
他有些喘不過氣,腦海中竄過了太多的畫面。
有路希将他丢給學院照顧,那些學院成員對他看似生氣實則別扭關心的畫面;有他跟顏璐頭靠頭一起論壇吃瓜的畫面;有他被送到曙光那讀書,白部長摸着他的頭問他,進度跟不跟得上的畫面……
他們對他的好,源自于路希的态度,僅僅因為他是路希的學生,才會享受到這些優待。
或許理念不合,或許發生沖突……
但路骞一直以為,他的路老師和他們是看似分道揚镳,實則依舊維持着一定默契和關系的——朋友。
陰冷的夜晚仿佛飄着霧氣,月亮不知何時被厚厚的陰雲遮住,沉郁地仿佛會随時降下大雪。
路老師啊……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你……不要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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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發青年穿着單薄的襯衣站在風中。
他銀白柔軟的微卷發向後飄蕩,愈發透亮的銀色攀上他的黑眸,遮掩了一切熾熱的情緒,只能看到那勾起的、近乎快意的唇角。
無人能理解他到底在想什麽,那一颦一笑間所裹挾的、近乎令人毛骨悚然的惡劣,足以令小兒止啼。
沒有任何有歸屬感的成員能忍受他對組織的羞辱。
更別說是凝聚力強到恐怖的學院。
就連請神會,此刻都無法說出任何他們同謀的話來。
不管是現場,還是能看得見直播的地方,皆是一片死一樣的安靜。
在衆多尖銳的敵視目光中,路希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顆精致的徽章。
銀色邊框打底,镂空刻着交織的碎花,花朵擁簇着清淩的透明寶石,精致美麗,獨一無二。
“呼,說完我開心多啦。”青年似吐出一口郁氣,笑意愈發深刻,“早就期待着這一天了呢。”
那徽章在指尖欲落不落。
路骞不知不覺咬住了唇,心髒處傳來的下墜感,讓他的恐慌無處遁形。
【“這個寶石是校徽啦,只要帶着校徽,哪怕不穿校服,也能你是學院的一員——學姐是這麽跟我說的。”
顏璐将屬于他的校徽別在他的胸口,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可別丢啦,這東西一看就貴。”】
你到底……
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徽章的上下兩端。
只能聽見他笑吟吟地道:“我可不需要正義來标榜高尚,因為我知道我無藥可救。”
“咔嚓。”
遙遠的天際傳來了一聲脆響,路骞看見銀發青年随意地松開手,那雙銀眸好似映着散成齑粉的寶石碎片,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像是自己的心髒也被徹底撕裂了一般,他睜着眼睛,只覺得從頭到腳徹骨地冷。
真的不要了……
他想,路老師不要我了,他什麽都不要了。
青年如同吟詩般輕聲道,将雙手合攏放在胸口。
“一切禍端的根源,懸于天際的銀月啊……”
“您忠實的信徒祈求您的注視。”
“看向我……”
“降臨我……”
他的衣角随着愈發劇烈的風飛揚,那雙銀眸卻愈發明亮。
在最後一刻,他猛地拽住程飛雨的衣領,将他往外一丢,任由他自百米高空自由落體。
感受到周圍近乎粘稠的黑暗,路希的笑容愈發明媚。
他若獻祭般仰起頭,将脆弱的脖頸暴露出來,喟嘆道:“這下,吾神。”
“我可只剩你了呢……”
路希:我發起瘋來連我自己都怕!
下面請看大型連續劇之一鼓作氣,再而掉坑,三而再掉坑。
一百紅包~
現在沒看懂路希這麽做的目的的不用擔心,後面會解釋~不過也可以試着猜猜看,猜對有獎!(上一章有線索)
來數數楚哥又射了幾只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