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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一八
    一一八

    世界仿佛有一瞬間定格,安靜到連一絲風聲都聽不見。

    楚在洲望着繁星閃爍的天空,計算着外面黎明到來的時間。

    結果發現,黎明早已悄悄來了。

    這是另一個明天。

    面前的青年目不轉睛地看着楚在洲,許久才打破沉默。

    他輕輕呼出一口白氣,無奈地道:“原來我的破綻還是那麽多。”

    “這不能算破綻。”楚在洲将目光從虛假的星空上挪開,垂下眼眸,“這是情感。”

    清除全部數據,等于抹殺一個機械生命的人格,剝奪它的全部。

    他不會對同伴這樣做,“他”也不會。

    “好吧,這是情感。”青年重複了他的回答,笑着自我介紹,

    “你可以叫我楚博士,畢竟我想你對自己的名字還是會有占有欲的。”

    “你又錯了。”楚在洲也笑了起來,“我能主動跟你攤牌,出現在這裏,僅僅因為你是你而已。”

    “我從不懷疑自己的判斷,更何況只是一個名字。”

    被人在暗中設計多年,被迫走上一條布滿荊棘、充滿危險的孤獨道路,換別人或許會生氣。

    但在察覺到幕後者的身份時,楚在洲就覺得,這好像也沒什麽。

    他想,換作是他,如果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也會選擇自己操控一切。

    雖然對不起“被操控的對象”,但這就是楚在洲的性格。

    哪怕他做出的是錯誤選擇。

    “還是區別一下吧。”單膝跪地的青年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所以我覺得你能成功。”博士說。

    “你比我們更清醒,更理智,也更有人性。”

    “都說神明強大,但他們終将歸于人。”

    楚在洲蜷了蜷手指,語氣平靜地道:“為什麽會失敗?你們。”

    “各個原因都有。

    對我們來說,機會只有一次,一旦選擇目标,哪怕是錯誤的,也不會更改。”

    博士道:“當走到無路可退的境地,覺得失敗已經成必然的時候——那些經歷就已經不值一提了。”

    “那我呢?”楚在洲問。

    “你不一樣。”博士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語氣很輕,“你有退路,也沒有失敗。”

    楚在洲将那只手握住,遠比他想得還冷。

    “那就全都告訴我吧。”他道,“作為新年禮物。”

    “你的要求真低。”

    “我一向沒有要求。”楚在洲理所當然地道。

    博士頓了頓,道:“你之前還在委屈抽卡不出,快氣哭了。”

    楚在洲:“?”

    博士笑起來:“所以游戲的抽卡功能,你根本沒用幾次。”

    楚在洲:“……”

    知道他運氣不好還搞抽卡。

    “你可真惡趣味。”他道。

    “彼此彼此。”

    大雪天坐在房頂上還是有點冷,楚在洲想了想,将塑料凳子挪開,跟博士一同席地而坐。

    後者反倒有些驚訝,像是個無措的小雞仔被他擠到一邊。

    楚在洲意念一動,厚實的大衣外套出現在手中,搭在了兩人身上。

    他輕而易舉地接管了這個幻境,沒有一絲阻礙。

    而另一個他,只是用包容又有點無辜的目光,專注地看着他。

    在寒冷的夜裏,兩個成年人蜷縮着擠在厚厚的大衣下,暖意随着肌膚的接觸傳遞,顯得有點滑稽。

    “你應該也有猜測,我就簡單說說。”博士合攏手,往掌心裏呼出一口氣,“如果要追溯源頭,那已經無從考究了。”

    “随機任務給的獎勵,上面的說明就是明牌。”楚在洲道,“我只是想不到……”

    他換了個一言難盡的語氣:“‘我’怎麽能那麽蠢?”

    他那時候還在感慨,這個神怎麽混的那麽慘!

    結果轉頭就是他自己?

    博士讪讪一笑。

    “反正你不會這樣。”他道,“都是會變的嘛。”

    楚在洲覺得這人說得還挺得意。

    該不會以為,給他安排了這麽幾年,就有種當爹的成就感了吧?

    博士:^_^

    楚在洲:“……”

    我當我爸爸。

    “言歸正傳。”博士道,“我的過去沒什麽好說的,看邪神的構成,你也大概可以意會一下你自己的構成。”

    楚在洲想了想:“拼xx?”

    博士:“……”

    他咬咬牙:“沒那麽離譜!你可以想象成皮膚碎片。”

    “我已經幫你收集9/10了!”

    楚在洲:這難道就不離譜了嗎?

    區別是一個不知道碎成了幾片,一個快拼完兌換成品了?

    “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保留了過去的記憶,關于圖書館的歷史編纂得還真像那麽回事。”

    博士道:“邪神的污染是無意識的、會擴散的,祂在世間飄蕩,注定會毀滅一個個文明。”

    “我不覺得這是一種物競天擇,祂沒有給任何人選擇的權利,而是一種蔑視的災難。”

    楚在洲摸了摸下巴,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

    雖然邪神是挺恐怖的,但是他捅也捅了,騙也騙了,撩陰腳的事兒都做過——

    這麽看,他确實挺勇的。

    博士平靜地道:“出于某些感情,最初的‘我’,沒有直接朝邪神下手,而是試圖控制祂,自己去解決其他問題。”

    “他選擇像是幫熊孩子擦屁股的家長,跟在即将被毀滅的文明身後,試圖保留文明的火種。”

    楚在洲一針見血:“無用功,反倒消耗自己的實力。”

    邪神在增強,“他”反倒被削減了力量,想必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沒辦法正面硬剛了。

    “所以他失敗得很快。”博士道,“接着便是漫長的試錯過程……”

    這是一條從神到人的道路。

    高高在上的思維逐漸扭轉,過去走過的路,現在不會再走。

    楚在洲想,如果不是一開始便是實力上的巨大差距,

    他或許也會像過去的自己那樣選擇硬剛控制,而不是跟那邪神虛與委蛇。

    博士:“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幾個選擇,也不知道你是第幾個。

    唯一确定的是,我失敗了,你會成功。”

    他的語氣很平靜,像是無聲的落雪。

    楚在洲其實也沒想到,自己選擇的攤牌會引出這麽一串真相。

    這不是平行空間,也不是同位體,僅僅是一條單線的時間,上面灑滿了破碎的屬于過去的他的足跡。

    現在不需要問到底有多少個“自己”,他們又是怎麽一點點改變、試錯到他這個地步,楚在洲只需要知道一點——

    他不會那樣。

    他們是一體的,但是又不是。

    玩家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伸手在上面構建了一輪銀月。

    “所以祂是怎麽回事?”楚在洲道,“你似乎不贊同我的做法?”

    “沒有,你的做法很獨到,在這之前我們沒有嘗試過繼續分解靈魂碎片,并且接近邪神的策略。”

    起碼博士也沒想到,楚在洲能靠路希這一個碎片,就把邪神給引誘下來,甚至第一次嘗試就差點把祂給捅死了。

    更沒想到,第二次碰到邪神,楚在洲甚至還敢直接A上去找邪神要能量。

    離譜的是邪神還真給了!

    或許他們本質沒變,但因環境不同所做出的選擇,是唯一的。

    博士撞了撞他的肩膀,恨鐵不成鋼地道:“只是我覺得你太緊迫了,想要讓你多休息一下。”

    “所以不發随機任務?”

    楚在洲想,那他不是自己跟自己較勁,适得其反了嗎?

    博士聳聳肩:“有沒有任務,你都有自己的安排。”

    “那就把獎勵一口氣都給我。”楚在洲完全不客氣地道,“別藏藏掖掖的。”

    博士一噎,然後道:“我哪有藏……我把自己都給你了好不好?”

    楚在洲一臉嫌棄:“要你幹嘛。”

    “你不想成神嗎?”博士眨了眨眼睛,“一點也不?”

    “我記得我說過,傻子才成神。”

    楚在洲輕笑起來:“等我把邪神那狗東西拆了,該怎麽過日子就怎麽過日子。”

    博士比了個大拇指:“清醒。”

    “那關于角色卡呢?”楚在洲問,“他們到底是什麽存在?”

    “我并非從你誕生開始便清醒着,不然你估計一開始就會有個随身金手指老爺爺,然後就此走上人生巅峰……咳,扯遠了。”

    看着楚在洲無語的表情,博士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

    他沒想讓小楚活得那麽孤獨,但是他一點也沒起到作用。

    他道:“角色卡的構成,源自我們的記憶,有從毀滅星球上截留的影像,有我們自己渴望構建出的形象……但不論如何,他們全都屬于你。”

    “我頂多是一個幫你收納記憶的——”他想了想,“老母親?”

    楚在洲:“……你夠了啊。”

    又想當爹又想當媽,哪有這種好事!

    玩家揉了揉眉心,心道怪不得他一開始多線操控馬甲,就沒什麽凝滞感。

    這不是什麽游戲天賦,純粹是因為馬甲就是他自己的碎片。

    這個游戲屬于他,那些卡牌也屬于他,他是一個人,但也從不是一個人。

    藏在心底的憂慮被清走了一半。

    “還有呢?”楚在洲靜靜地看了那張與自己相同的臉一會兒,然後閉上了眼睛,“你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有一點。”博士道,“如果你現在不找我攤牌,過段日子我也會來找你。”

    “讓路希收集邪神的碎片,待收集完畢後,他會被污染,到時候你會怎麽辦?”

    楚在洲毫不猶豫地道:“封鎖,清除。”

    “一塊靈魂碎片換一個邪神,簡直血賺。”博士道,“你是這樣想的對吧?”

    “你應該也知道,失去了靈魂碎片的你——哪怕只有一塊,你都是不完整的。”

    做事哪會不付出代價?楚在洲有所打算,他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只是這瞞不過另一個自己。

    楚在洲沒說話。

    他睜開眼,準備聽聽“自己”的反對意見。

    “但我覺得你虧了。”博士輕笑一聲,摸了一把楚在洲的臉蛋,揩油似的。

    “明明憑本事勾引的邪神,幹嘛還要自己賠本?”

    楚在洲:“???”

    你在說什麽鬼話?

    昏暗的燈光越過枯樹落到他們面前的雪上,被反射得锃亮。

    兩人對視了兩秒,只聽見博士晃了晃手指:“我有辦法,人和錢都要。”

    “咱仙人跳就跳個全面的吧!”

    “咳咳咳!”

    仙人跳是什麽?用美色做圈套,騙錢騙身一條龍,嚴重點底褲都不會給留。

    楚在洲咳得驚天動地,理智地想:他對邪神真不算是這個操作,起碼他騙人的态度沒瞞着!

    然後,他湊到博士旁邊:“具體說說。”

    兩個坑神要命的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效果是1+1大于2的。

    沒多久,将思路捋順,楚在洲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這好啊!

    不僅能解決邪神的危機,還能薅一堆扮演點的羊毛(現在來看是對神明的信仰值);

    還能讓馬甲和學院順理成章地留着……

    完美!

    “就這麽辦!”楚在洲猛地掀開大衣站起來,低頭看着被大衣埋了的博士。

    他興致勃勃地道,“等一切結束了,我們還能拿雙胞胎出去唬人。”

    博士艱難地從衣服裏鑽出來:“啊?”

    楚在洲想着:“到時候,你說你是國外回來的大土豪,然後帶着衆多遺産回歸,找到昔日哥哥,然後——”

    “等等!”博士打斷他的話,“為什麽你是哥哥?”

    楚在洲:“因為我樂意。”

    博士面無表情:“然後上演一場豪門恩怨,兄弟阋牆。”

    楚在洲:“……”

    這該死的攀比心。

    “那等之後再讨論吧。”

    楚在洲伸出手,将博士從地上拽起來。

    他随手将時間與外面同步,看着緩緩升起的朝陽,笑得一臉輕松:“我們會成功的。”

    我們……嗎?博士細細咀嚼着這個詞,一時間不知作何表達,但嘴角卻又控制不住地上揚。

    “好吧,以後再讨論。”

    “你該起床了。”他催促道,“趕緊去賺錢養家,學院幾百號人等着你養活吃飯呢。”

    楚在洲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行,行。”玩家無語地道,“那我之後再找你,你別裝死。”

    博士笑眯眯地道:“這哪能呢,我們誰跟誰。”

    楚在洲剛想走,突然頓住:“等下,還有一個問題——”

    博士:“?”你也想當老爹?

    楚在洲:“既然我是你送下來的,那麽我名字是你取的吧?”

    “楚”姓是跟福利院的院長姓,後面的“在洲”,則是一開始就定下的名字。

    楚在洲一臉狐疑地道:“你不會把你自己的名字給我了,現在才說不出口吧?這麽自戀?”

    博士:“?!”

    “我沒有!”

    “那有什麽不好說的?”楚在洲道,“讓我喊博士,你挺會占便宜。”

    博士:“……你這張嘴抹了蜜似的,怪不得邪神喜歡。”

    一句話罵兩個人。

    說邪神抖M還這麽拐彎抹角。

    “說吧。”楚在洲淺灰的眼眸中漾起一抹笑意,“名字還是挺重要的。”

    博士頓了頓:“載舟。”

    承載的載,諾亞方舟的舟。

    至于在洲……

    楚載舟想,當時為什麽取來着?

    因為關關雎鸠,在河之洲。

    他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本來打算蹲滿請假條,但想想還是提前更了!

    看看字數,大家應該都收到升格反的營養液了吧?羊毛出在羊身上,拿出碗開始讨飯(蹲.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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