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9月14號,德侖茲號的第二天,船已經徹底行駛到了公海領域,四處望去都是一片蔚藍的海洋。
附近有信號,但不多,斷斷續續的,倒是有不少關注“萬界”論壇的人,注意到了“得蓮”。
衆所周知,這個論壇一般只放與異能者相關的事項。
不少與他對賭的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還有沒腦子的蠢蛋,将他們失去理智的賭博,怪在[得蓮使用異能蠱惑他們]上,叫嚣着要他還錢。
結果青年高高在上地往甲板上一站,纖細白皙的手指間夾着張撲克牌——那些人頓時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其次,還有另一個熱度不低的話題。
某島國一著名沉眠的活火山,于淩晨三點噴發,受到詭異領域的影響,強度等級甚至達到了7級(歷史記載最大的也為7級) 。
火山噴發形成的火山泥石流,東西分流,速度極快,對該國的核心地區造成了極大影響。
但凡施救不及時,沉島的風險都有。
一時間,全世界都在看熱鬧。
而在德侖茲號上的島國人,旅游途中得知自己可能家産全無、親友未蔔,整一個晴天霹靂,恨不得游泳游回老家。
但人類的悲歡是不相通的,其餘人只覺得他們吵鬧。
楚在洲一邊看戲,一邊刷着專家分析“火山噴發預測強度為5級、現在卻是高達7級的原因”的視頻。
看裏面提到詭異影響重大,并對人類未來表示憂心忡忡,他下意識“啧”了一聲。
……也不知道跟他昨晚喊的一嗓子有沒有關系。
玉雙的母親早上清醒,在看過于天和的證件、及一通講解後,答應他盡量配合,并表示回去就賞她家的憨憨閨女一頓竹筍炒肉。
——連親媽都沒認出來,這不該揍麽?
這時陸天開門走了進來,他眼皮下耷,挂着濃濃的黑眼圈。
“我去找過玉雙了,讀取了她晚上發生的事情。”
他開門見山地道:“那詭異通過博得他人認可,獲取記憶——能更好頂替角色。”
他對坐在一旁的玉雙母親說:“詭異先找了你先生的認可,獲得少量記憶,接着才去哄騙玉雙,從今早的行為來看,已經沒什麽大致差別了。”
玉雙母親怒氣沖天,一掌劈在床頭櫃上,咬牙切齒:“我讓他喝酒——!連我都認不出來,玉英華你也死定了!”
兩人:“……”
這對父女估計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于天和深吸一口氣:“那詭異在船上替換的人肯定不止一個,從現在開始,不論是誰,都不能輕信,包括我你。”
“我已經用內線聯絡過總部了,他們會派人來接應,但因為是公海,手續還要走一段時間。”
“——上頭希望我們盡量控制局勢,以免救援節外生枝。”
這種藏在暗處的詭異,有時候比領域型還棘手,如果救援途中将詭異的分體帶回國內,那危險性也不容小觑。
于天和颔首,他其實還在擔心,如果詭異頂替學院的人,擁有他們的部分實力……哪怕不全面,也很危險。
更別說關于學院的記憶,那些可妥妥是珍貴情報,全世界都想要!
“還有一個事情。”陸天嚴肅着臉,“我從她的記憶裏看到了梁七!”
他一字一頓地道:“離開影子、活蹦亂跳的梁七。”
于天和瞳孔一縮。
他頓了兩秒,緩緩地道:“很巧,我也‘看’到了梁七。”
“在影子裏,在顏璐的夢境裏。”
他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哪怕他們不選擇破局,主動複制了梁七的詭異在船上行走,終有一刻會跟卡修撞上。
那時候,一切就容不得他們猶豫……
今天白天對曙光衆人,或者其他心思詭谲的人來說,或許有些難熬,但對于楚在洲确實難得的悠閑。
局已經放下去了,他只需要等一個個好的壞的主動入坑,讓他能順利拿到邪神碎片,順便解決船上的破事。
就是這枚碎片,所在的位置有些……
一言難盡。
楚在洲深呼吸,下一刻,他的主意識鏈接轉移到了“安十初”身上。
周圍環境漆黑一片,耳邊依稀能聽見外面的海浪聲。
楚在洲微微挺直腰板,頭頂撞到了欄杆發出“咚”得一聲。
身上的傷口很疼,但在疼痛間又會産生一種酥酥麻麻的快感,像是過了電般,讓他條件反射眯起眼睛。
挺好,這固有屬性着實有點變态。
努力放緩痛與快感激起的呼吸,将夜視道具裝備上,楚在洲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德倫茲號郵輪最底層的倉庫,保管着今晚拍賣會的賣品,防守嚴密,戒備森嚴。
他所在的房間彌漫着一股血腥味,一個個籠子中關着不同生物。
之所以不說是人,因為很多身上都帶有着其他物種的特征。
比如他左前方的那個箱子,關着一個像是美人魚一般的生物,他沉在水中,自腰起下半身被一條深灰色的魚尾代替,手也有魚化的傾向,蹼代替了指頭。
似乎察覺到什麽,他調轉了腦袋,露出蒼白且精致的臉,雜草般的頭發上沾着呼吸升騰的氣泡。
系統:[我入侵了貨物單,上面寫着與D級詭異“耳魚”融合而成的“美人魚”,性格溫順,具有收藏價值。]
玩家琢磨:[你覺得他是請神會的手筆嗎?]
系統不确定:[應,應該吧?]
楚在洲想到了那個眼中流出血淚的蛇女。
或許路希一看就是不安分的,人體實驗這個模塊,請神會并沒有讓他接觸。
如果說傳教、祭祀是為了擴大信仰,那麽研究詭異與人的結合,又是想做什麽?
不過起碼能看出,這個倉庫裏有不少都是請神會研究剩下的産物,打算拍出去賺錢回本。
除了被路希從另一條渠道塞進來“單純憑臉”的安十初。
以及——蜷縮在他右邊的狼崽子。
為什麽說狼崽子?
因為他的異化程度已經很高了——
灰色的耳朵耷拉,尾巴被他摟在懷裏,少年閉着眼睛躺在籠子裏,像是死了一樣。(?)
系統驚呼一聲:[玩家,邪神碎片就在他身上!]
楚在洲在心底“嗯”了一聲,揶揄道:[你瞧這弟弟,是不是有幾分眼熟?]
系統定睛一打量,頓時:[哔——(消音)]
楚在洲:[?]
系統羞赧:[人家忘記程序設定不準說髒話惹。]
在人類論壇沖浪那麽久,它差點脫口而出一句國粹。
系統還是這麽跑題得清新脫俗,楚在洲無言。
他嘆了口氣,道:[這個小子——路骞,當時在我控制“路希”走邪神線的時候,也出現過。]
那時的少年跟在玩家身邊,是路希最狂熱的追随者,也是請神會打算祭祀給邪神的最終祭品。
只不過在獻祭成功的前一刻,路希直接上了獻祭臺把人送走,自己則是為了觸發隐藏劇情留了下來。
之後便是熟悉的——路希被綁在椅子上,當着崩潰的信徒的眼皮子,勾引毒殺邪神的劇情。
當時邪神破碎,留在那片地方的所有人都全部死亡,想必這也是請神會至今都沒發現,他們又把路希這個禍害請回來的原因。
沒想到時隔幾年,路骞又出現在他面前,還攜着邪神碎片。
這也佐證了“游戲即現實”的觀點。
那時楚在洲看似在家裏打游戲,實則游戲裏的一切,都發生在同一個世界的另一角落。
楚在洲現在看着,還有點感慨:[六年過去了,這小崽子倒是成熟了——不過他還記得那些事情麽?]
系統:[權限不足……嗚嗚嗚我是廢物。]
楚在洲已經習慣,虛空挼了把系統:[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邪神碎片在他身上。]
玩家目前見到了三塊碎片。
一塊是路希開大引動的“邪神”降臨,被他捅死後,碎片融入身體;一塊是滿堂村盒子翻出來的,現在還在沒消化的狐貍那當茶包。
那兩塊都是實打實能看見的,而現在……
他總不能把路骞也給捅死,再掏碎片吧?
而且,他之前把好端端的純種人類撈出來,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
難道邪神碎片還有改血統的能耐?
楚在洲思考着,沒注意到自己一直定格在少年身上的目光,被對方察覺。
大腦像是被無形的東西啃齧,動辄引發鑽心的疼痛,更令他難捱的是一股安靜又熾熱的視線,死死籠罩了他全身。
路骞皺起眉,睜開眼睛,猛地一下坐了起來。
周圍是一片漆黑,但狼很好的夜視能力,被他全然繼承。
在視線中,他看到了坐在他旁邊籠子裏的栗發少年,正茫然地盯着他這個方向。
手疾眼快關掉夜視能力、免得又亂加設定的玩家眨眨眼睛:“你醒了嗎?”
“幹什麽?”見不是威脅,路骞眉頭微微放松,冷淡地道。
“只是你一直沒有動靜,我擔心你死了。”
栗發少年語氣上揚,随着一陣窸窸窣窣的靠近,路骞感覺他的聲音更加清晰:“原來你沒死!”
路骞:“。”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咒了。
“我叫安十初。”那栗發少年的臉頰貼在鐵杆上,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方向,“所以,你還好嗎?”
“……我沒事。”
路骞鮮少見過這麽直白的問候,他不适應地舔了舔自己的兩顆犬齒,在糾結要不要主動斷掉這對話,最終還是低聲道:“路骞。”
“嗯?”少年歪歪頭,似乎沒聽清他在說什麽,臉更湊了過來,擠在欄杆中間,仿佛能看到那點嬰兒肥。
“……我叫路骞。”他耐着性子道。
[還真是我認識的那只。]玩家表面一臉無辜,心裏吐槽。
[歲月是把殺豬刀,我的小跟班變成冷漠帥酷拽的冰山了!]
系統根據自己飽覽群書的經驗,篤定道:[玩家,這肯定是少年漫裏的傲嬌男二!]
那種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轉頭被重要的人抛棄,稱之為“我魚唇的歐豆豆”的類型!
楚在洲挑挑眉:[但他今年應該成年了,而且,我可是幹好事把他救下來的呢。]
一人一統在談歐豆豆的各種變化,而路骞也在觀察。
他們是一齊被送上船的,但昨天整整一天,他旁邊的栗發少年都暈着,蜷縮在一條薄毯中,像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狗,單聞血腥味,就知道傷得不輕。
路骞對此沒什麽憐憫,他本盤算着逃跑計劃,昨晚的大好時機,他卻不知為何頭疼欲裂,直接陷入了昏迷。
結果醒來就被安十初關心了一通“是不是要死了”。
到底誰看着才是要死的啊?
“你關心我,不如想想你自己。”隔了一會,路骞陰沉着臉說,“別死我旁邊。”
栗發少年醒了過來,動作間便把薄毯蹭掉了,露出了身上單薄的衣衫,深色的像是血一樣的痕跡沾染在布料上,從領口看能見到其身上層層疊疊的傷口,有些愈合成疤,但有些似乎還滲着血跡,那雙如蜜糖般的琥珀眼因失血過多顯得渙散,卻還執着地往他這邊看。
看着比他還小幾歲,怎麽會傷這麽重?路骞下意識皺起眉。
卻見下一刻,安十初似乎被他冷厲的語氣吓了一跳,那雙眼睛眨了眨,有淚花悄然氤氲。
“對不起。”少年縮了縮,壓抑着鼻音輕聲道,“我沒想死你旁邊。”
“我——”路骞“對自己一句話吓哭別人”這件事驟然失聲,半晌才咬牙切齒,“我不是這個意思!”
系統:[哦哦哦對上了對上了,看起來真是個傲嬌!]
安十初輕輕應了一聲,垂着的眼睫上還沾着水意,看着可憐極了。
路骞還沒見過這種性子的人,他抿了抿唇,生硬地轉換了話題:“你怎麽會被他們帶到這裏?你沒有異化吧?”
“異化?”
“就是像我……”路骞說到一半,想起一般人沒有夜視,根本看不見現在的情況。
“——嗯?”
見少年拉長調子,路骞生怕對方又聯想到被他讨厭上去,他磨了磨牙手攥着衣袖,壓低聲音:“你手伸過來點。”
玩家:“……?”
“做什麽?”
“叫你伸,你就伸,快點!”
安十初茫然睜着眼,将右手往前伸去。
下一刻,一塊柔軟又溫暖的事物,抵在了他的掌心。
他下意識逮住,然後用力地揉了揉,感受着絨毛自掌心滑過。
手感真好啊……
灰發少年悶哼了一聲,耳朵這種特殊位置被揉捏,讓他尾巴毛都炸開了。
他雙手攥緊衣袖,從牙縫中擠出字來:“你摸夠了沒?”
玩家戀戀不舍收回手,他挪開的瞬間,路骞近乎是彈起坐正,然後也撞到了頭。
“嘭!”
“我知道了。”安十初努力不讓自己笑出來,“我不是。”
路骞沉着臉:“那你為什麽會被送到這?因為臉?”
“不知道。”
“那你身上的傷呢?”
栗發少年垂下頭,下意識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悶悶地道:“是我老師……”
老師?!路骞瞳孔一縮,難以想象這是多麽狠毒的人才能在虐待後把自己學生給賣了。
“不過,我不怪他。”安十初輕聲說,“他,他只不過是誤入歧途了。”
路骞:“……”
他想到了一個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安十初:“而且阿遇……我弟弟在他這過得很好,沒有死,也沒遇到危險。”
“我已經很滿足了。”他又擡起頭,露出一個滿足的笑。
路骞:“…………”
他腦補了一通脅迫弟弟、虐待哥哥還給他洗腦的人渣。
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不知要用什麽肮髒的詞彙去辱罵。
“那你呢?”安十初抿了抿唇,頭抵在欄杆上,“你為什麽會在這?”
[讀心卡,來一張!]
“我……”路骞張了張嘴,覺得無從說起。
他的經歷太過離奇,哪怕說出來,面前這個天真的傻子估計也聽不懂。
乍一聽到這句心聲的玩家一僵,笑容頓時更燦爛了。
陰恻恻的燦爛。
路骞回憶起過去的事情,記憶已經有些模糊。
他自小便生長在一個偏僻的落後村莊,偏僻到偶爾來個支教老師,沒堅持幾天就會因各種原因離開。
他喜歡讀書,但走不出這連綿的山。
路骞本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某日他的父母卻突然激動地給他打扮一通,說送他去“仙師”那享福。
他問:“能讀書嗎?”
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道:“仙師什麽都會。”
那時路骞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懵懂地跟其餘二十來個小孩,一同被高高在上的仙師們帶走。
他們沒有教他文化,也沒有享福,只有日複一日要求他們吃着惡心又肮髒的不明物,強迫他們背下一頁又一頁看不懂的禱文,甚至隔三差五還會有血祭,将“資質不好”的祭品活活宰殺。
受不了一切選擇逃跑的小孩,被他們抓住,也會當衆活活打死。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逃了,麻木且機械地生活。
除了路骞。
他記性很好,人也聰明,背禱文都是一流的水平,甚至還被“仙師”們誇獎過。
如果這麽過下去,他或許真的會成為最後的“優質品”。
但他骨子裏就有一種野性,這種匍匐于地上的囚牢生活,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于是路骞逃跑了,也失敗了。
他被摁在冰冷的石頭上,折斷的骨頭發出尖銳的疼痛,鮮血順着重力砸在地上。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卻察覺摁着他的人突然松了力道,有誰走了過來,修長瘦削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在朦胧的視野中,路骞看到了一個仿佛雪一樣的人,他雪色的發落在肩頭,連睫毛都是雪色的,偏偏有一雙黑得純粹的眼眸,裏面有着一個狼狽地趴在地上的他。
像是真的仙師。
“看着還挺兇,這是怎麽了?”
“路先生。”摁着他的人恭敬地道,“這小孩想逃跑,被抓回來了。”
“資質呢?”
“資質很好,但心不誠。”
那人松開他的下巴,站起身,緩緩的嗓音道:“哦——收拾幹淨,帶我身邊來吧。”
青年說完朝他溫柔笑了笑,轉身離開,路骞看着他的背影,被旁邊的人狠狠踹了一腳:“在路先生旁邊好好改造!神是會原諒你的!”
路骞就像是做夢一般,他沒有逃離地獄,卻好像進入了另一個天堂。
別人都叫那個白發青年路先生,他在這個地方的地位似乎很高,但從不會像其他“仙師”那樣管事。
他往往都待在據說祭祀用的聖堂裏,好似神明最虔誠的信徒。
在路先生問他姓名的時候,路骞鬼使神差地說:“路錢。”
他怨恨将他賣掉的父母,又自小懂得什麽是比他命還重要的東西。
但“路先生”似乎沒聽清,平淡地道:“路qian。”——喊了他輕聲的字。
路骞沒有否認,在後續學習中,他看到了“骞”字。
骞,飛也,恣意的樣子,又通“愆”。過,誤。
……很适合他。
路骞留在了路先生身邊,他不僅能夠學習,吃飽穿暖,在對方攔截後,也不用吃那些污穢惡心的東西。
他甚至改口喊“路先生”為老師,感恩他讓自己重新擁有學習的機會,也在對方應下後,竊喜自己的特殊。
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幸福,同時也為自己的冷漠顫栗。
他沒有想着回去救那些水深火熱的“準祭品”,催眠洗腦着自己“我是老師的人,老師沒讓我做的事情,我不能給他添麻煩。”
老師信仰的神,他也跟着信仰,老師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這時候連死亡,都變得幸福。
于是路骞成了最虔誠最乖巧的祭品,所有人都開口稱贊“路先生”教導有方,并在某日幹脆利落地把他送上了祭壇。
那時的路骞很平靜,畢竟他的死亡也是老師的偉業之一。
然而在所有人都覺得順理成章的時候,那平日裏笑眯眯看着脾氣很好的“路先生”卻突然動手。
他大鬧了祭祀,将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路骞帶走,在深夜将他送到了某處醫院。
路骞掙紮着抓住了他雪白的衣擺,手指卻被一節節掰開。
“乖,你在這治傷,我過段時間來接你。”他柔聲笑着說。
“不要騙我。”渾身是傷的小孩哽咽着,抓着“仙師”的衣服,“我,我不想再被抛棄了……”
路先生怔了一會,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我什麽時候騙過人呢。”
可後來秋天來了,路骞的傷也好了。
因為還未成年,他被警察送進了福利院,不管他多少次跑回醫院,祈盼得到誰的音訊,但都一無所獲。
少年便明白,自己又一次被抛棄了。
之後路骞逃出了福利院,幾經輾轉調查,回到了那個當初舉辦祭祀的地方,可惜什麽也沒找到,精疲力盡的他在那裏席地而睡。
等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的力氣變大了、腹中饑餓難耐,似乎有什麽東西悄然改變了他的軀體。
接下來的日子,路骞便是在不斷找尋那個“邪|教”的痕跡,他忍耐着自己的異化,東躲西藏。
直至最近,他終于找到了些許端倪,混進了請神會遣送至德侖茲號的貨物……
總而言之,路骞混上船并不是被逮的,反倒是想去逮請神會的尾巴。
只不過沒料到這是個拍賣會,并且自己昨晚會莫名其妙頭痛欲裂。
心思千回百轉,在毫秒間便展示完畢。
讀完所有心聲的玩家:“……”
似乎,大概——總之這倒黴孩子碰上的事兒,都跟他有關。
我靠,良心似乎感覺有一點點痛。
系統:[玩家,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楚在洲嘴角一抽:[我那時候是真的在玩游戲啊!這不應該問你們嗎?早點告訴我這是真的,我會這麽随便嗎?]
他那時候純粹扮演路希走劇情,随心所欲到說叛變就叛變,根本不會在意其他“NPC”的态度。
将路骞從祭壇裏撈出去,都是因為他純粹看那群邪|教|徒不爽,專門搞破壞,而看小孩慘兮兮的,也就随手往醫院門口一丢——連醫藥費都沒給。
哪裏還記得跟路骞的約定。
再說,就路希就家夥嘴裏,本來就沒一句真話!
騙了轉頭就忘也很正常啊!
楚在洲自己把自己說服了,隐隐作痛的良心被丢掉。
系統:哽住.jpg
“我……只是在找人。”回憶過去,路骞眉眼間升騰起戾氣,又被他壓下。
他冷笑道:“找我的老師。”
突然又有些心虛的栗發少年弱弱地“嗯?”了一聲,很符合人設。
“他也把我抛棄、丢下,讓我在極度痛苦中掙紮,偏偏卻無法怨恨他。”
路骞扯了扯嘴角,臉色陰寒,手指摁着精鐵做的欄杆,愣是摁出了個印子。
他有什麽資格說安十初,他自己不也對過去耿耿于懷,卻根本沒辦法對“路先生”升起一絲怨怼嗎?
“咕嚕嚕嚕。”旁邊突然傳來吐泡泡的聲音,兩人的注意力被牽扯過去。
是那個與“耳魚”詭異基因融合的美人魚。
這個D級詭異,聽名字就知道與聽力脫不開關系,想必兩人壓低聲音的對話,也被他聽見了。
他在水中吐着泡泡,明明自己狀态都很差了,還奄奄一息地倔強八卦着問:
“那個……你們倆的老師,是同一個嗎?”
路骞:“……”
心虛的玩家:“………………”
恕我夾帶私貨,下次還敢(電子木魚敲敲)
沿海浙江人已經很怒了(
路希:昨天全世界知道我渣了邪神,今天就全知道我渣了路骞:D
上章紅包已發,本章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