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窺光
阮洛被恩特扛進宿舍的時候,舍友們睡得正沉。
恩特把阮洛塞進浴室,讓他去沖熱水,自己則給阮洛沖了一杯感冒沖劑,生怕阮洛淋雨感冒。
阮洛行屍走肉一樣,沖澡出來的時候,披着浴巾,頭發上的水直往鎖骨上淌。
恩特見到阮洛這副模樣時,直接呆愣住了。
很快回過神,丢給阮洛一張大毛巾讓他擦頭發,自己則翻箱倒櫃地找吹風機。他語重心長道:“洛洛,有心事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跟任何人講。不要自己去陽臺吹風,你是有朋友的。”
那時候,阮洛擡起頭。
恩特看見阮洛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恩特心裏怨恨傅瑜,想不通這麽漂亮的眼睛,傅瑜怎麽會舍得讓它掉眼淚。
恩特不知所措,都不知道該怎麽哄。
阮洛卻說:“恩特,我很開心。”
恩特挑了挑眉,眯起眼睛長久地凝視阮洛。
他選修心理的,一個人到底是開心和傷心,他自信還是看得出來的。
阮洛這副樣子分明都傷心欲絕了,卻咧着嘴跟他說開心。
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兩個——
一,他在逞強;
二,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情緒。
恩特沒有拆穿阮洛:“喜極而泣?”
阮洛看着被雨絲拍打的玻璃窗,點了點頭。
“有什麽好事?”
“我爺爺在床上躺了三年,被判定是植物人,他醒了。”
“那真是醫學奇跡,醫生團隊立了大功了,咱們得給人送錦旗!”
阮洛腦海裏情不自禁浮現出傅瑜臉色冰冷地,舉着錦旗和醫生們站在一起的畫面。
他使勁搖了搖頭,把傅瑜的身影給甩出了腦子。
他垂下眼睫,心事重重,一時間不再說話了。
重新睡回床鋪的時候,阮洛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和爺爺約好了周末相見,他的心很難平靜。
阮洛想給爺爺發個信息,打開信息界面,被99+未讀消息吓了一跳。他點入發件人一看,瞳孔立即緊張地收縮起來——
“傅瑜”。
阮洛好不容易捂熱的手指又開始發抖。
他根本就不想點進去,他的手指在界面點來點去,點開傅瑜的個人主頁,找到了删除鍵。
阮洛咬着下唇,眼看都要按下去了,手指卻忽然一松。
他破罐破摔,喃喃道:“就看一眼,就看一眼。我并不想看他發了什麽消息,我只是不喜歡界面出現紅點……”
阮洛抽了抽鼻子,還是點開了界面——
“洛洛,醒過來的時候,我再帶你到阿爾卑斯山滑雪好不好?上次怕你身體受不了,沒有讓你玩盡興,其實後來我一直內疚心疼。你醒來,我帶你滑盡興,你想怎麽滑就怎麽滑,我不會限制你了。”
“洛洛,一個半小時了,是不是漂亮的孩子都很能睡?我不吵你,你再睡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幾個小時都可以,但是你一定要乖乖醒來,我就在門外等着你。我們繼續玩‘你醒來就能看到我’的游戲好不好?”
看着看着,阮洛的視線再次模糊了。
舍友們都睡了,小貓忘忘也在枕邊發着幸福的咕嚕聲。
阮洛很小幅度地把自己捂在被窩裏,哭的直抽抽。哭了會兒,他狠了狠心,重新找到傅瑜的主頁,閉着眼睛按下了“删除”。
他聲音綿軟地冷笑:“游戲玩得還挺真。”
說完他沉默許久,把臉埋在忘忘的肚皮上,克制着小聲嗚咽:“你殺了十八歲的我,卻放生了二十一歲的我,給了爺爺和忘忘一條命……你欠我半條,卻還了我兩條半……”
阮洛關了手機屏幕,打在臉上的冷光瞬間熄滅。
他的眼睛在黑暗裏滾出最後一滴淚,他聲音輕輕道:“我沒辦法原諒你,也沒辦法把你恨徹底……傅瑜,我們兩清。”
這天夜裏,阮洛一直做夢。
他還是會夢到那道黑影。
但同時,竟也夢到了傅瑜。
這兩個“傅瑜”就像是一枚硬幣的正反面 ,對他如影随形——
黑影凝聚起來的看不見面目的反面傅瑜,一次一次地靠近他,傷害他。
但硬幣正面的傅瑜,卻會在危急關頭把他攬在懷裏,替他殺掉猶如附骨之疽的反面傅瑜。
醒來的時候,阮洛失神了很久很久。
一整個白天,阮洛看上去就像是恢複正常了。他不提昨夜半句,安安靜靜地上課下課。
仿佛生活本該如此,仿佛傅瑜不曾出現過。
只是舍友們有些緊張。
最緊張的是恩特,恩特時不時找時間跟到阮洛的課堂,去陪他說上幾句話,為了陪伴阮洛,他下午硬是翹了自己的選修課,跟阮洛跑到琴房,和他一起練琴。
阮洛表情寧靜,看不出情緒。
但指尖流瀉的略顯低沉的音律,卻讓恩特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心裏的悲傷餘韻。
恩特沒話找話:“洛洛啊,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新生了,哥帶你去吃喝玩樂。”
阮洛唇角一勾,看似笑了笑,但笑容卻不達眼底。
這一笑,讓恩特又有些發愣了。
恩特覺得,阮洛好像哪裏不一樣了,或許是脫離了傅瑜激發了他的自立欲,也或許是經過昨夜驟雨的沖刷他多少褪去了一些青澀。
——他只是一個漫不經心的動作,卻給予恩特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恩特又開始覺得傅瑜是條蠢豬。
這樣光風霁月的人,能跟他在一個琴房彈琴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吧?怎麽可恨的alpha得到過卻不珍惜啊!
阮洛輕聲道:“我想多點時間彈琴,吃喝我參與,玩樂就算了。”
恩特小雞啄米點頭:“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麽樣?或者明天?你記不記得前段時間校園裏幾乎人手一份的‘抽獎券’啊?就是我們入學時候,就開始宣發造勢的‘SK音樂餐吧’?”
阮洛實誠道:“不記得。”
恩特提示:“就是咱們學校新開的地盤最大的那家西餐館。坐地上千平米了,全都是落地窗,環境賊特麽好!老早就裝修完畢,連宣傳都打了很久了,就是遲遲不開業,說是要不定時‘驚喜’開業,開業前三天,憑借宣傳卡上附帶的抽獎小卡,抽取‘學府幸運之星培育獎’。”
恩特的華國語言已經說得很絲滑了,連華國民間口頭禪都學得像模像樣 :“獎勵賊特麽帶勁——抽到獎勵的學生,所在整個宿舍都會和他一起,得到西餐館一個年度的‘精美早餐’扶持,還帶配送!總共有十五個獎勵額度。其他小獎勵也挺多,多達上百個額度呢。但一年的‘精美早餐’是最受期待的。大家把抽獎卡保存很久了!就在今天早上,校園裏又飄了一波宣傳——西餐館于今天晚上21:00開業!第一天夜市試營業,全場主食五折,點心免費!”
阮洛其實挺愛吃的。
只是這兩天沒胃口,什麽都吃不下。
可今天,聽恩特把西餐館特色菜繪聲繪色一陣描繪,阮洛竟然沒忍住也舔了舔嘴唇。
他扭頭對恩特小聲道:“那咱們今晚去試試看吧,你報的這幾個特色菜,都是我愛吃的耶……”
當天晚上,恩特請客,招呼阮洛以及宿舍裏其餘兩個omega一起去了那家西餐館。
一到西餐館門前,阮洛微微張大了嘴巴,小聲“哇”了一下,其餘兩個omega也滿嘴“靠靠靠”的,直呼“真他媽漂亮,這老板有點兒品位啊”!
恩特不以為意,帶人進了館內,兩個omega更興奮了:
“老板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吧,房頂是深紫深藍加變幻水晶主題,跟銀河似的……太精細太美好了吧!”
“音樂也好舒緩,愛了愛了!”
連阮洛的眼睛都微微亮了起來:“不知道菜價貴不貴 ,不貴的話我可能會常常來……”
餐館裏眼看着都爆滿了,阮洛跟着恩特在大堂裏走來走去找不到座位。
最後只能無奈地帶人到排隊區排隊。
卻被一名服務生攔住了。
那服務生沒有看帶頭的恩特,叫住衆人後,目光在阮洛臉上落了片刻,才把目光轉往一看就是來做東的恩特臉上:“諸位同學不用排隊,剛好有适合四人的小包間哦!”
恩特喜出望外,帶着衆人殺進包間。
包間環境優美的像是AI布景,天頂也是銀河頂,腳底和三面圍牆都是黑曜石牆壁,朝外的一面牆是透明落地窗,但墜了一層黑色的碎鑽,以及一道灰黑色半透明的紗幔。
搖搖晃晃的時候,能看到牆壁的另一端是花園。
服務生指着那面牆道:“花園房,裏邊能看見外邊,外邊也能看見裏邊。如果想要保護隐私,可以關閉窗簾。”
恩特仰着腦袋:“開着,我們就要花園房!”
服務生笑道:“好。”
恩特掏出從衆人手裏搜刮到的抽獎卡,給了服務生:“先幫我們抽個獎!”
服務生收了他們的卡,在卡上掃了一眼,記下了其中一串數字,對衆人道:“稍候!我去拿開獎機。”
服務生從容出了包廂,關上門時,卻急匆匆地直沖後勤處,找到當班的組長:“組長,照片上那位先生入座了,在預安排好的‘blk包廂’,要通知大老板麽?”
組長道:“大老板就在花園坐着呢,待會兒我親自去通知他,不過他可能自己已經看到了。他們抽獎了麽?”
服務生道:“就在抽。我已經按照您教我的,記下了他們的一串卡號。”
組長點頭:“背給我。大老板說他們之間,一定得有一個號碼中獎,我在開獎機上加一注必中,你再去給他們開。”
開獎時,恩特看着被抽中的號碼牌,激動得熱淚盈眶:“竟然真的中獎了?整個宿舍一年的早點啊,靠!我這輩子第一次中獎就中了個頭等,這家餐館真旺我,以後我就在這住下了!”
其餘兩個omega當即拿着半價的香槟使勁碰杯慶祝。
阮洛被這樣的氣氛感染了,竟也不自覺地勾着唇角笑起來。
漫天星河熠熠,燈光幢幢。
阮洛帶着點疲倦的微笑投在落地牆上,投在牆外花園假山旁,傅瑜暗潮滾滾的眼眸裏。
“……洛洛。”
隔着無邊濕冷的霧氣,傅瑜低語。
身側宋祈眯着眼睛推眼鏡:“臉色太白了,這兩天營養不夠。嘴唇也沒有血色,眼底有烏青,覺看來也是沒睡好。這麽個身子板,要撐過沒有你的發/熱/期,可真是夠嗆!所以,你有什麽措施?”
還頂級alpha呢,只會偷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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