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那一次和方麗的談話之後, 方麗開導了一番宋斯寧,并且說讓宋斯寧放下怨。
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
宋斯寧不知道怎麽放下, 只有一天挨着一天的過。
又過了幾天,小鄭告訴宋斯寧,這周有個宴會舉行, 是由一個國外的富商舉辦, 邀請全國乃至全球的商人一同前往。
宴會的形式也很新穎, 富商包下了一座巨型郵輪, 大家一起出行游玩。
時間是在兩日之後的周五晚上, 為期三天兩夜。
第一天在郵輪上度過, 第二天到海中間的一個小島落地玩一圈, 第三天回程, 加起來在郵輪上呆的時間有兩天, 時間不短。
小鄭将這個情況說明之後,詢問宋斯寧:“宋總,您是否要參加?”
宋斯寧說:“邀請人名單給我看看。”
小鄭将邀請人名單往宋斯寧身前一遞, 宋斯寧拿過名單看了兩眼。
這次來參加郵輪宴會的人不少, 密密麻麻三大頁。
宋斯寧認真的看着人員名單, 發現裏面很多國內有頭有臉的商人都在列, 甚至還有好幾個國外的富商也特地回國參加這次宴會。
有些人和宋斯寧在業務上有往來,這次正是個溝通交流的好時候。
宋斯寧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圈名單,目光忽然頓了一下,他在名單上看見了祁方焱的名字。
宋斯寧将邀請函放到抽屜裏說:“去。”
小鄭點了點頭, 正要出去, 宋斯寧又補充了一句:“多準備點暈車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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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 宋斯寧來上班的時候直接将出行的行李放到公司裏。
一共就三天, 他沒帶什麽東西,帶了三套衣服,然後就是藥,各種各樣的藥。
郵輪在晚上六點正式出發。
下午五點多,宋斯寧來到雲江港口。
雲江港口還是像上次來時一樣,各種各樣的船只停泊在岸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巨型郵輪,叫吉普號。
這個游輪就是今晚要舉行宴會的地方。
吉普號足有四層樓那麽高,上百間豪華房間,外圍站了一群安檢的黑衣保镖。
宋斯寧來的時間不算晚,但是港口邊已經停滿了豪車。
從車上下來的男人依舊西裝革履,女人不分季節的穿着一身漂亮的晚禮服,一個個打扮的光鮮亮麗,絲毫不遜于明星舉辦的紅毯晚會。
已經是黃昏,郵輪上的燈光開啓,伴随着紫紅色的海邊晚霞,猶如鋪開的畫卷,照亮了半邊天。
郵輪下的商人們握手寒暄,一邊你請我我請你的朝着郵輪上走,說話聲客套又禮貌,引得周圍來往的行人不住的側目。
宋斯寧剛一下車,就看見了江朝默。
今天很巧,宋斯寧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絨西裝,江朝默也穿了一件一樣質地的黑色羊毛絨西裝。
乍一看兩個人像是商量好,穿的情侶裝。
江朝默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走上前來笑着對宋斯寧說:“斯寧,我們真有默契。”
宋斯寧笑了笑沒說話。
兩個人正向前走。
這個時候一輛車行駛過來,立刻有人圍到那輛車前,說了一聲:“祁總您好,我是快原集團的周凡,很高興見到您。”
宋斯寧側過頭,看見祁方焱的車正好停在他身旁不遠處。
已經是冬天,祁方焱卻穿着幹練的薄西裝,長腿從車後座跨下來,身上哪哪都透着不盡人情的冷冽。
他走下來,接過別人遞過來的名片,朝前走了兩步,忽然腳步頓住了。
他也看見宋斯寧和江朝默。
兩個人穿着顏色樣式差不多的西裝,站在一起,很登對。
祁方焱的目光緩緩沉了下來,朝着宋斯寧走了兩步,似乎是想要說話。
宋斯寧卻只是看了他一眼,轉過身直接走上了郵輪,沒給他這個說話的機會。
江朝默也跟在了宋斯寧的身後。
聞南赫從祁方焱身旁冒了頭,看着前面一前一後的兩個人,深深的感嘆了一句,說:“祁哥,你這把是死局啊.......”
“.......”
“瞧瞧人家這恩愛秀的,來個晚宴都是情侶裝。”
祁方焱側過頭目光黑沉的看着聞南赫。
聞南赫被祁方焱的眼神凍的身子一抖,立刻朝前喊了一聲:“哎!李總,好久不見啊,最近過的怎麽樣?”
說着他大步的朝前跑了兩步,上前攬住前方一個商人的肩膀。
“聞總,您好您好,最近過的不錯,你呢.......”
祁方焱站在原地沒動,其他要上郵輪的人陸陸續續的擁堵到了祁方焱的身後,說:“不好意思,您能讓一下嗎?”
祁方焱這才收斂了眉眼,也大步上了郵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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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宴除了是在郵輪上舉行,其他的和尋常的晚宴并沒有什麽區別。
晚上六點開船,大家紛紛聚集到了郵輪三樓的大廳裏。
這間宴會廳很大,全景式360度落地窗,從這裏可以俯瞰整個海邊。
天已經黑了,外面海面黑寂,而大廳裏卻燈紅酒綠,衆人拿着香槟酒,坐在圓桌前吃着米其林餐食,看着舞臺中央的表演。
主辦方特意請了一支國外出名的西洋樂隊,為大家演奏曲目。
鋼琴曲悠揚,宋斯寧坐在圓桌前,眼眸低垂的吃着牛排。
牛排中間沒有烤熟,宋斯寧不能吃,只能将邊緣熟了的牛肉切下來吃,其餘的沒怎麽動。
江朝默坐在他身旁看見了,将自己牛排熟透的邊緣也切了下來,端着盤子想要遞給宋斯寧。
宋斯寧卻說:“不用,我已經吃好了。”
江朝默的目光暗了暗,将盤子收了回去,繼續吃飯。
宋斯寧就靠在座位上,看着表演,有一搭沒一搭的喝水。
還好目前海面沒什麽風浪,宋斯寧又吃了暈車藥,沒有太多的不适感,但是他還是不敢吃太多的東西,勉強墊墊肚子就行了。
等到大家用餐差不多結束,表演也結束了,晚宴廳的燈光一亮,到了衆人互相交際寒喧的環節。
明明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以用來談生意,但是這些商人都像是等不及一樣,不忍心浪費一分一秒。
他們舉着香槟酒推杯換盞,宋斯寧身邊也圍了一圈的人,他應付了兩個人,覺得心口憋悶,暈船的感覺好像起來了。
于是宋斯寧推辭了其他人的談話,走出宴會大廳。
外面是一個天臺,原本視野應該很好,但是前面鋪了一塊白天遮陽的帳篷,擋住了遠處的海景。
宋斯寧轉過身,正好看見前方有一處通往四樓天臺的階梯。
階梯鋪着地毯上,又窄又陡,宋斯寧拄着手杖一步步走上去的吃力。
江朝默這個時候跟了出來,從後面擡手扶住宋斯寧的手臂。
“斯寧,慢一點。”江朝默說。
宋斯寧一個人上這個臺階确實有些困難,他沒有再推拒江朝默的好意,而是用力的拄着拐杖,慢慢的走上了臺階。
四樓的天臺确實比三樓的天臺視野要開闊很多,從這裏可以看見遠處一望無際的海波。
夜晚的海水如墨一般,像是要将人吞噬在其中。
宋斯寧和江朝默并排站在天臺上,冬日的海風有些冷,卻驅散了宋斯寧心口不适的憋悶感。
剛剛江朝默扶宋斯寧走上臺階沒有被拒絕,現在江朝默的心情很好,他側過頭望着宋斯寧,說:“斯寧,夜晚的海邊風景真美。”
宋斯寧恩了一聲。
江朝默走到天臺的酒櫃裏拿出來一瓶紅酒,笑着問宋斯寧:“要不要喝兩杯?”
多半是因為富人們都覺得手裏拿個高腳杯更能彰顯自己的格調,所以在這個郵輪上到處都有酒櫃,裏面的酒水飲料可以随意拿取。
宋斯寧看着那瓶紅酒,說:“可以。”
白天的天臺是供游客用餐的好地方,可以一邊看着海景,一邊享受美食,即便現在已經是晚上了,桌子上還放着西餐的餐具,高腳杯和刀叉應有盡有。
宋斯寧和江朝默随便坐在一張玻璃桌前,江朝默給宋斯寧倒了半杯紅酒,給自己也倒了半杯。
兩個人碰了一杯後,宋斯寧一言不發,望着遠處的海面出神。
而江朝默的眼睛卻一直望着宋斯寧,過了一會,他低聲喊了一聲:“斯寧.......”
天臺的光線昏暗,遠離了宴會的喧嚣,耳畔只有陣陣海浪的聲音,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
宋斯寧轉過頭看向他,眼睛裏沒什麽波瀾,卻好看的不像話。
可能是酒精在作祟,也可能是今晚的景色很美,江朝默這麽近距離的看着宋斯寧,心跳很快。
他擡手握住宋斯寧捏着酒杯的手,低聲說:“斯寧,我喜歡你.......”
“........”
“從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很喜歡你........”
江朝默和宋斯寧認識已經有五年了,雖然宋斯寧能感受到江朝默喜歡他,但是這是第一次江朝默直白的對他說出我喜歡你。
宋斯寧被握住的手沒有動,深黑的眼眸靜靜地望着江朝默。
一連幾個喜歡說出口,江朝默好像有些語無倫次。
他對宋斯寧說:“斯寧,既然你不愛他了,那你......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我不會像他那樣對你,我保證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我保證我不會讓你受傷,我保證.......”
保證的太多,江朝默有些卡殼了,這個時候他看見宋斯寧垂下了眼睛,握在掌心的手也動了動。
江朝默立刻預感到了什麽,他用力的握住宋斯寧想要抽出來的手,連忙繼續說:“斯寧,你現在不喜歡我也沒有關系,我可以等......斯寧,你不要拒絕,我們可以慢慢來.......”
“........”
“斯寧,我們慢慢來好不好.......”
江朝默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請求,宋斯寧擡起眼睛望着他,嘴巴輕動了一下說:“江朝默,我.......”
然而還未等宋斯寧将話說完,空中突然傳來巨大的廣播語音。
“緊急播報!緊急播報!三樓的宴會廳闖入一位持刀傷人者,此人身穿服務員服飾,十分危險!目前已經刺傷了五位乘客,現在歹徒正在持刀逃竄,請所有游客立刻從宴會廳撤離回到房間!請所有游客立刻從宴會廳撤離回到房間!”
廣播裏裏女聲驚慌失措,伴随着三樓宴會廳裏傳來的尖叫聲,那一刻江朝默終于在宋斯寧臉上看見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宋斯寧的瞳孔劇烈收縮,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手從江朝默的手中快速抽了出來,甚至連手杖都顧不上拿,轉過身跌跌撞撞朝樓下沖。
“斯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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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裏,祁方焱看着宋斯寧和江朝默兩個人走出宴會廳。
他停下來正在說話的聲音。
過了半響,旁邊一個人叫着他的名字:“祁總,祁總?”
祁方焱回過神,看了過去。
正在和他的聊天的人是游樂場項目的負責人于總。
于總笑着對祁方焱說:“我很高興能和祁總合作,我們一起喝一杯?”
祁方焱又換上了客套的笑意,說:“好。”
兩個人的杯中酒都喝完了,于總朝旁邊打了一個響指,旁邊一個服務員立刻走上前。
他的手裏拿着一個托盤,低着頭,走到祁方焱的身前,被掩在發絲下的眼睛卻緊盯着祁方焱的動作。
祁方焱和于總同時擡起手,拿起托盤中的香槟酒。
下一秒,祁方焱的手腕被人狠狠的握住,祁方焱快速轉過頭,只看見眼前寒光一閃,他未及反應,下意識擡腳狠狠踹到了服務員的肚子上。
服務員的身體瞬間飛了出去,手上的尖刀也脫手而出。
可是還是晚了一點,那把刀劃到祁方焱的左肩膀上,衣服破碎,血瞬間就溢了出來。
于總也吓得人仰馬翻,坐在地上,手中的酒摔的粉碎。
這個變故吓到的所有人,周圍的人尖叫着後退。
祁方焱卻皺緊眉頭,朝着那個服務員逼近。
那個人像是感覺不到痛,他咬緊牙爬起來撿起刀又朝着祁方焱沖了過來,那股狠勁兒恨不得将祁方焱宰了。
這個時候聞南赫大喊了一聲:“祁哥,快閃開,他就是舒麗小區的那個袁豪!”
祁方焱的身手很好,兩下躲開了袁豪的攻擊,等他擡手要抓到袁豪的時候,正好用到了自己受傷的左手,一陣刺痛襲來,祁方焱沒使上力氣,讓袁豪跑了。
袁豪眼看着傷不了祁方焱,周圍的保镖也向他跑了過來。
袁豪臉色漲紅,拿着刀像是瘋了一樣,一通亂砍,嘴裏叫喊着:“都滾開!都給我滾開!”
周圍的人都被吓住了,不敢靠近,即便如此還是有幾個人躲閃不及被砍傷了。
尖叫聲四起,宴會廳裏瞬間亂成一團,有人叫嚷,有人逃竄,有人追逐,餐具酒杯碎了一地。
袁豪就這樣一邊跑一邊砍,慌亂中闖出了三樓的宴會廳,來到了天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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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和三樓的樓梯很難走,宋斯寧卻像是感覺不到腿疼,手扶着扶手快速朝三樓跑。
正在這時,三樓宴會大廳的大門忽然打開,從裏面闖出來一個穿着黑色禮服的男服務員。
他跑的踉踉跄跄,慌得不停地回頭看。
下一秒,他轉過身,撞見了正在下樓梯的宋斯寧。
兩個人腳步同時頓住。
這個時候宴會廳的大門再次打開,從裏面沖出來很多人。
為首的是祁方焱和聞南赫,身後還有一堆保镖和跟着一起跑過來的人。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眼看着那些人要逼過來了,袁豪的目光一橫,朝前一沖一把抓過了宋斯寧,将手中的刀抵到了宋斯寧的脖頸上,高聲扯着嗓子說:“你們別過來!你們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袁豪的叫嚷聲震的宋斯寧陣陣耳鳴,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死死的勒住了脖子,感覺一個冰涼的東西壓在了他的大動脈上。
祁方焱看見宋斯寧的那一刻,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站在原地,面色煞白的看着袁豪,說:“袁豪.......你要做什麽?!”
于此同時,所有人都看清了袁豪手中鉗制住的人是誰,都吓得不敢再前進半分。
原本喧鬧的環境瞬間安靜了下來,靜的落針可聞。
袁豪看見衆人反應,心裏很滿意,于是他更加用力的勒緊宋斯寧的脖頸,帶着宋斯寧後退着一步步的走上四樓的天臺。
江朝默正站在四樓的天臺上,看見這一幕也愣住了,低聲喊了一句:“斯寧......”
宋斯寧的腿不好,正常的上下臺階已經很困難,更何況是被人這麽用力的拽着上去。
他的腳踝不停地撞到臺階。
很痛,他卻咬着牙一聲不吭。
袁豪将宋斯寧拖到四樓的天臺上,又一步步的朝着天臺邊緣走。
越是靠近海邊,祁方焱的臉色就越難看,直到袁豪帶着宋斯寧站在天臺的邊緣,祁方焱大喊了一聲:“袁豪!你要做什麽!”
袁豪這才停下腳步,他轉過身饒有興致的欣賞着祁方焱驚慌的表情,忽然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肩膀顫抖,像是發了癫,手中的刀刃控制不住的在宋斯寧細嫩的脖頸上摩擦。
天臺沒有燈,光很暗,可是祁方焱還是看見宋斯寧的脖頸上出了血,他心疼的喘不過氣,聲音嘶啞的說:“袁豪,你想要什麽?只要你放開他,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袁豪擡起臉,他笑得眼淚和口水都出來了,對祁方焱說:“祁方焱,你這麽在乎他?看來我今天是撞了大運啊,這個人我綁對了啊!你和他是什麽關系?他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哭?會不會像我失去我媽那樣的哭?還是會像我賭輸了錢那樣的哭?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方焱胸口劇烈的喘息了兩下,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壓制着聲音對袁豪說:“袁豪,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你放開他,他和這件事情沒關系......”
袁豪笑夠了,他一點點的擡起頭,目光猶如鬣狗那樣狠厲的望着祁方焱,咬着牙說:“祁方焱,我要你的公司!我要你全部的家産!”
“都給你,放了他。”
袁豪挑了挑眉,忽然又笑着說:“這樣都可以啊......那祁方焱,我還要你的命!”
祁方焱依舊答應:“好,你放了他。”
袁豪笑嘻嘻的說:“祁方焱,你當我傻啊......我現在就讓你殺了你自己......你拿刀,刺瞎你的眼睛.......”
袁豪的聲音在寂靜寬闊的郵輪上不斷的回蕩,顯得癫狂又恐怖。
周圍的人都臉色蒼白,緊盯着祁方焱的動作。
祁方焱壓根沒有猶豫,他說好,真的走到一個玻璃桌前,拿起桌子上切牛肉的刀。
那一刻宋斯寧的耳朵轟鳴,雙眸恍惚,他看着祁方焱,嗓子像是噎住了,低聲喊着:“祁方焱……祁方焱……”
可是他的聲音太小了,沒有人聽見。
“祁哥!”聞南赫聲音顫抖的高喊了一聲,要朝前沖。
祁方焱卻擡手制止了聞南赫上前,他拿着那把刀問袁豪:“我刺瞎眼睛,你就能放過他嗎?”
“你刺啊......你刺啊.......”
袁豪激動的像是見了血的餓鬼,他探着脖子,眼珠充血爆出,嘴巴咧開怪異的弧度,目光全部都盯在祁方焱手中的那把刀上。
他渾身亢奮,口水都不自覺的流了出來,不停地在說:“你刺啊.....祁方焱......快點,快點......”
下一秒,祁方焱擡起手,狠狠的将那把刀刺向了眼睛。
“啊——”在身後衆人的捂眼驚呼聲中,幾個保镖趁着袁豪分神,沖了上前,快速奪下了袁豪手中的刀。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袁豪被控制住了。
袁豪身材不高,被那些身材高大的保镖鉗制住時像是一個跳腳的蝦,不斷的尖叫嘶吼。
他氣急敗壞,一會叫嚷着朝祁方焱的方向沖,說:“祁方焱,你騙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一會又笑着說:“祁方焱你快點刺啊.....你快點刺瞎你的眼睛啊........”
危機已經解除,所有人松了一口氣,目光都聚焦在袁豪的身上,有人在罵他,有人嫌惡的看着他。
這個時候,祁方焱忽然喊一聲:“宋斯寧,你要做什麽!”
這一聲高呼,讓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斯寧,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宋斯寧已經站在郵輪天臺的邊緣。
他的身影纖瘦,被風吹得衣擺飛揚,搖搖欲墜,像是下一秒就要從高臺墜下去。
天臺很高,下面就是洶湧的海水,很危險。
宋斯寧卻站在那裏,望着海面一動不動。
他耳朵轟鳴,神志不清,眼睛又開始斷斷續續的失明。
他看不清楚光,心跳的飛快,那個跗骨之蛆般纏繞着他噩夢又來了,如同海浪一樣鋪天蓋地的将他淹沒。
海浪聲不斷在宋斯寧的耳畔回響。
他像是回到了尼亞加拉大瀑布那一天。
一樣洶湧的浪聲,是祁方焱抛下了他的時刻。
大雪,一望無際的大雪,他像個瘋子一樣追逐在祁方焱的身後,拼命的抓住祁方焱的手。
“祁方焱,你不要走好不好,那些事情我都當成沒有發生過.......”
“我們還可以像是之前一樣啊......”
“我不計較,我什麽都不計較.......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們明明都要結婚了.......為什麽啊祁方焱.......為什麽啊.......”
“祁方焱,我看不見了.......我眼睛看不見了.......你不要走.......”
聲音卑微,不斷地在祈求。
而祁方焱冰冷的聲音就像是在這片黑暗中給他最後一記刺刀。
——“宋斯寧,你對我而言,是拖累.......”
海浪聲依舊在回響。
他像是又回到了濱海。
一樣的海浪聲,是祁方焱對他告白的時刻。
“宋斯寧,我很喜歡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能不能做我的愛人?”
“那以後我生病了你要照顧我,要陪着我,一步都不能走.......”
“好。”
“我不高興了,你要哄着我,一直到我高興為止......”
“好。”
“我們不能吵架......“
“好。”
“不能冷戰。”
“好。”
“你不能看別人.......”
“不能看別人是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除了我之外你不能看別人,不能喜歡別人,不管男生女生都不行!明白了嗎?”
“好。”
“還有。”
“恩?”
“你要很愛很愛我,這輩子你只能愛我一個人.......”
“好。”
“宋斯寧,新年快樂。”
“宋斯寧,我們會長長久久。”
“宋斯寧,我愛你。”
“宋斯寧,我們結婚吧.......”
“宋斯寧,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神佛在上,願我永遠和祁方焱在一起,貧富不離,艱難不棄。
往昔的那些回憶如同人死前的走馬燈,一段段的在宋斯寧的眼前閃過。
好的壞的,甜的痛的。
将他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徹底的割碎,壓碎了他這麽多年以來強撐的堅強。
他其實騙了祁方焱。
這麽多年,他過得一點都不好,每天都在煎熬。
看見祁方焱是煎熬,看不見祁方焱也是煎熬。
他想要跳下去。
想要直接跳下去。
想要淹沒在海水中浮沉。
他早就想解脫了......
宋斯寧一點點的轉過身,即便是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他卻還是很努力的望着祁方焱,想要再看清祁方焱最後一眼。
發絲被海風吹的紛亂,輪渡的燈火映在宋斯寧如星般璀璨的眼裏,照的他眼中全是含淚的水波。
他聲音很輕的說:“祁方焱,我是你的拖累……”
祁方焱意識到宋斯寧精神不正常,他慌的雙眼赤紅,朝前走了兩步,聲音顫的比剛才還要厲害。
“不是的寧寧,你下來好不好......你聽我說.......”
“你不是我的拖累,我一直愛你......”
“我一直很愛你.......”
眼淚順着宋斯寧的臉滑落,他雙腳站在高臺的邊緣,聲音帶着哭腔說:“騙人......”
“我沒有騙你......”
“寧寧,你下來好不好,聽話.......”
宋斯寧長了這麽大,認識祁方焱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聽見祁方焱的聲音抖的這麽厲害。
他很想看一看,祁方焱是不是很傷心。
祁方焱傷心的時候是什麽表情?
祁方焱總是很堅強,比他要堅強的多,他還從來都沒有見過祁方焱傷心的樣子。
他會不會為他難過?會不會哭?
可是宋斯寧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聽見祁方焱一步步的朝着他走近,一步步朝着他走近,就像是八年前在尼亞加拉大瀑布,祁方焱一步步遠離他時的腳步聲一樣。
宋斯寧意識混沌,分不清曾經和現在。
在祁方焱握住他手的那一刻。
他對着祁方焱搖了搖頭,說:“祁方焱,我不做你的拖累.......”
已經握緊的雙手猛的抽離,宋斯寧閉上眼睛,當着所有人的面,從四層高的郵輪上仰身一躍而下。
在他墜落的那一刻,他聽見了空中的風聲,還有祁方焱撕心裂肺的聲音。
“宋斯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