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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修)掌櫃的,外頭有衙門的人要見您

    “哦?”

    彭浩像是聽見了什麽新鮮事一般, 負手轉身道:“我以為你同那小郎中龃龉頗深,沒成想,居然會頭一個舉薦他?”

    任長海一本正經道:“大人說笑, 草民上回受了大人教誨,自知行事上多有不對之處, 現下已是一一改正。此番為流民診病,乃是大人之英明善舉,草民豈敢怠慢?無非是就事論事罷了。這仁生堂的郎中, 雖是醫術高明, 經驗豐富, 可到底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身子骨不如青壯結實, 屆時去了城郊,極容易還沒辦成什麽,自己先病了, 豈不耽擱正事?這喻商枝年紀輕輕,身強力壯,于醫術上,也頗有幾分值得稱道之處,草民認為, 着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彭浩原地踱了幾圈,挑不出這說法的什麽錯處來。

    至于能不能信任喻商枝一事, 他也不擔心。

    此人上回被抓進縣衙大牢,還是自己高擡貴手, 放了他一馬, 不然怕是現今還在蹲大牢。

    有這麽個前情在, 彭浩不怕一個小小的郎中, 能在自己掌心裏翻出什麽風浪。

    便是家裏出了個神童秀才又如何,到底是個小小的秀才罷了。

    “那你便回去自仁生堂中選幾個得力的人手,喻商枝那裏,本官下令差遣就是。”

    任長海見目的達成,心滿意足地離開。

    ***

    喻氏醫館內,喻商枝尚不知自己被老對頭算計了一通。

    他剛從村裏趕回來,停了馬車,顧不上回家梳洗,就匆匆把馬車交給了老章,交待他盡快把澡豆送去朱碧桃的鋪子。

    對方在家卸東西、喂馬的工夫,匆匆進了醫館,把常淩和小五、小六叫到跟前。

    “我進城時聽聞城裏這些日子出了些亂子,你們可聽見了什麽風聲?”

    不問還好,一問才知,小五和小六竟是當街撞見過一個暴斃的流民。

    見喻商枝立刻變了臉色,小五趕緊道:“掌櫃的放心,我倆一回來,便聽常淩哥的話,把身上的衣服都用沸水煮了一遍,又拿避瘟香熏了個透。”

    喻商枝這才察覺到,鋪子裏的藥香味格外濃烈些,料想是常淩日日熏香的緣故。

    喻商枝誇了常淩一句,“你現今辦事愈發穩妥了。”

    常淩抿了抿唇角,想到什麽,又把他倆推到前頭來道:“你們快把那日你回來同我說的,再細細和掌櫃的說一遍。”

    小六年紀小,說不太明白,主要是小五說。

    原是這些日子,雖然醫館關張,但常淩記着喻商枝先前的囑咐,還是帶着小五和小六,在鋪子裏配些避瘟的藥方。

    又在鋪子外挂了牌子,若有人想買,就把窗戶支開一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起初兩天還無人問津,覺得城裏一切安穩,買這些東西回家還多晦氣。

    後來一下子買的人多起來,鋪子裏的藥材又不夠用了。

    常淩走不開,便讓小五和小六拿了錢去周瀾的藥鋪跑一趟。

    “我倆想着東西不多,也沒趕牛車,依着常淩哥的吩咐,不往人堆裏紮,專走人少的小路,等走到富水街那邊時,就見民巷裏一戶人家在趕人。聽那意思,應當是幾個流民在這民巷裏鋪了草席睡覺,巷子裏的住戶先前還答應,這會兒傳聞他們身上有疫病,就開始往外趕人。那家人也有兩個漢子,推搡之間,流民裏有個婦人,突然吐了一口黃水,然後就倒在了地上。我和小六吓了一跳,離開的時候,就聽後面喊死人了!”

    “等我們兩個原路回來的時候,就看好些個官差把那巷子封了。聽周圍的人講,那個死了的婦人被官差用草席裹了帶走了,餘下的流民也都不知道被關到哪裏去了。”

    這番話裏的信息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現下城內有疫病,是板上釘釘的事,最要緊的是盡快甄別是哪一類疫病,有沒有辦法可治。

    “除了吐黃水,你們可還瞧見了別的症狀?”

    小五和小六當時也隔得遠,看見的有限,最後還是小六道:“倒是覺得那人肚子怪大的,是不是懷了身子?”

    他自幼流落街頭,知道的也比同樣年紀的孩子更多,明白婦人是會懷孩子的。

    喻商枝搖了搖頭。

    “也不盡然,有些病症,也會催生這樣的症候。”

    小五和小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常淩比他們更清楚其中的道理。

    譬如像之前曹小莊的鼓脹之症,乃是肚子裏有腹水。

    另外還有一些病症,會令體內髒器腫大,若是厲害了,看起來肚子也是鼓的。

    不過他學識有限,醫書典籍裏也會記載一些瘟疫相關,但回憶一番,好像沒找到症狀相似的。

    “掌櫃的,咱們可要開門接診?最近這些日子,城內的醫館都人滿為患,大家身上稍微有點不爽利,就生怕是疫病,趕着去找郎中看。小的倒是去郭郎中、許郎中家的醫館打聽了一下,暫時他們還沒接診過類似症狀的人。”

    常淩這小腦袋瓜動得确實是快。

    若是他不問,喻商枝也是要去打聽的。

    想來同和堂和千草堂,隔的也不算近,若是這兩個醫館都還沒有這類病患,起碼說明城中局勢尚可。

    不過很多疫病,都有一定的潛伏期。

    現今可能只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我看好多官差在城外抓流民,城內也是如此麽?”

    喻商枝問過後,常淩便答道:“這幾日我們三個少往外走,但也看見過官差押着一隊流民往城外驅趕的模樣。”

    至此,喻商枝已經差不多明白彭浩的對策了。

    這位縣令大人怕是想把流民全都驅到城外,滿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

    到時任它城外死多少人,都和他壽安縣城沒關系。

    說完這件事,在場幾人的眉眼都頗為沉重。

    還是老章叩響了醫館面對着溫家宅子的側門,詢問他們要不要吃午食。

    “小的看老爺從村裏帶回來的東西裏,有兩尾鮮魚,不過其中一尾丢進缸裏就翻了肚子,不妨就和豆腐一起炖一鍋。”

    喻商枝讓他撿着現成的食材看着辦就好,交代完老章,他轉過身看向醫館裏的幾個半大小子道:“接下來城內還不知是什麽情況,少不得要起些風浪,咱們開的是醫館,這種時候,最不能慌張。一會兒吃罷午食,都準備起來,我要考校你們這幾天的功課。”

    三人一聽這話,都緊張起來。

    常淩還算心裏有底,小五和小六從小到大就沒上過學、認過字,當下迅速在腦海裏回憶這幾日常淩教他們認的藥材,口中念念有詞。

    喻商枝看他倆一副埋頭念經的模樣,就知這幾天都上了心的。

    不得不說,因為一家子這趟沒跟回來,總覺得四下冷清得很。

    虧得還有這新收的兩個小夥計,給鋪子添了點人氣。

    他倆忙着臨時抱佛腳,喻商枝則被常淩請到櫃臺前看賬本。

    “避瘟丹賣二十五文一份,藥囊賣十五文一個,藥香則是二十文一紮。這幾日賣的都記在賬上了,還請掌櫃的過目。”

    喻商枝接過賬本翻了翻,條目都記得清清楚楚。

    包括買藥材的花銷,也寫在上面。

    “周掌櫃那邊境況如何?”

    常淩皺起眉。

    “不太好,現今城裏醫館都學着咱們開始做這些避瘟的藥材,城裏藥材已開始緊缺,也就是有掌櫃您的面子,才能從周掌櫃處拿得出貨來。那些個平日裏周家鋪子關系平平的醫館,都湊不齊個方子。”

    喻商枝合上賬本,輕嘆口氣。

    這般情形,他斷然不能讓溫野菜兄妹三個,帶着孩子回城了。

    但具體如何在信中勸說自家的夫郎,又是另一樁官司。

    回城第一日,兵荒馬亂的,喻商枝也沒急着開醫館。

    下午考完了幾個少年的功課,他就轉而布置了新的下去,自己則拿出紙筆,給溫野菜寫信。

    最後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他陳明了利害,勸溫野菜莫要沖動。

    寫完後,把信紙鋪在桌上晾幹,只等着裝進信封,找人送信。

    偏巧在這時,常淩急慌慌地過來。

    “掌櫃的,外頭有衙門的人要見您。”

    喻商枝登時擱下手裏折好的信封。

    “衙門的人?是官差?”

    平頭百姓見了官差哪個不緊張,何況喻商枝之前還被下過大牢。

    常淩眉頭擰得可以夾死個蒼蠅,一邊跟着喻商枝往外走,一邊道:“跟着官差,打頭的倒不是。”

    喻商枝迎出去後,一眼就認出站在最前的是個衙門裏的文吏,看打扮和那日去溫家送賞賜的人差不多。

    “草民見過大人。”

    這小吏見了喻商枝,便掏出一張文書,展開給他看了看道:“此乃蓋了官印的官府文書,現下城外流民成患,彭大人有意将他們歸攏一處,免得生亂。那些個流民長途跋涉,多有染病的,故而現今從城內招募郎中,去為流民診治。大人先前同你打過交道,知你醫術過人,品性無錯,所以這回你也在名單之上。”

    這番話術,聽起來倒像是給了恩典一般。

    實際這件事的本質,和官府召百姓服徭役沒什麽區別。

    不得不去,還不給錢。

    喻商枝心下略有疑慮,總覺得這等行事不像是彭縣令的風格。

    可官府的命令下來了,他就必須聽從。

    這下可好,幸虧給溫野菜的信還沒封口,眼下少不得在最後加上幾句話。

    “有勞大人親自前來告知。”

    吏目見喻商枝還算聽話,沒什麽多的問題,對他頗為滿意,點了點頭道:“明日辰時,去城門下等候,自有衙門的人領你們前去。記得帶好看診的家夥事,行李鋪蓋等,藥材也多備些。”

    合着藥材也要自備,簡直是倒貼錢了。

    喻商枝好聲好氣地把人送走,這才想起忘了問還有城內哪間醫館的郎中被招募。

    但要做的準備太多,何況那關着流民的城郊草棚,還不知是什麽情形,喻商枝不敢大意,也就歇了再去打聽的心思。

    他當即飛快寫好了給溫野菜的信,讓常淩去找老章,找人往村裏送信。

    随即便開始馬不停蹄地收拾行李。

    過去之後,期間定是回不來了。

    衣服鞋襪要帶、日常用具要帶、就連枕褥都要自帶。

    範春燕聽聞此事後,趕緊燒竈發面,打算多多烙餅,充當幹糧。

    又切了一些幹肉,挖了一小壇子腌菜,還拿稻草裹了少說十個鹹鴨蛋。

    那流民聚集之處,既然連鋪蓋卷都要自己背過去了,想也知道是什麽情形。

    衙門摳搜得很,怕是也不舍得給這些個郎中備什麽像樣的吃食。

    此外文書裏還寫明,每個郎中可以帶一個人随行。

    小五和小六現今對醫術是一竅不通,喻商枝能帶的人只有常淩。

    “這醫館又不知要關多少日子,簡直是不讓人好生做生意。”

    常淩給包袱系了個扣,嘴裏小聲嘟囔了一句。

    喻商枝路過聽見了,便道:“多事之秋,沒看城裏鋪面好些都關張了,都是治病救人,在鋪子裏亦或出城去,都是一樣的。”

    常淩抓了抓後腦勺,“小的明白,只是總覺得這事怪怪的。縣令大人不是和仁生堂關系好得很麽?這種事情,讓仁生堂派幾個郎中去不就成了,作何還來找咱們?”

    喻商枝也覺得這事蹊跷,奈何個中緣由,只能等到了地方再看了。

    亂糟糟的一夜過去,總算把次日一早要帶的東西收拾地差不多。

    出發當天,所有人起了個大早。

    老章趕着馬車,把喻商枝和常淩送到城門口。

    下馬車前,喻商枝同老章道:“主夫八成也要遣人傳信回來,到時我不在,你們就幫我接着。”

    章志東點頭應是,随後就見喻商枝和常淩背着藥箱,提着包袱,向前走去。

    幾步之後,喻商枝見一道頗為熟悉的身影,聽到腳步聲後轉過身來。

    原是去同和堂拜會時,得許廣引薦,曾經見過一面的,城內姓盧的一名郎中,叫做盧杜仲。

    對方看清喻商枝後,顯然面露驚愕。

    “喻郎中。”

    “盧前輩。”

    二人見了禮後,盧杜仲一把将喻商枝扯到一旁,低聲道:“怎的也把你請來了,那邊那個可是仁生堂的人,把你們湊到一處,這是給誰上眼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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