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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喻商枝打算用的藥方,名為“開骨散”

    喻商枝這個九成把握, 是斟酌說出口的。

    若是不在這般場景下,他或許不會說得這麽絕對。

    但以他現在的身份,想和仁生堂抗衡總是差點意思。

    唯一的辦法, 便是像方才彭縣令所說——

    “将功折罪”,換來一個彭縣令所謂的“公正”。

    諷刺的是, 聽彭縣令話中藏的話,明顯已經知曉喻商枝下獄,是仁生堂在背後搞了小動作。

    官商相護, 被殃及的人還要努努力才能“脫罪”, 想想真是齒冷。

    不過比起那些, 喻商枝更關心賀雲的情況。

    他見彭縣令夫妻還在猶疑,不得不再度強調, “大人,您若不盡快做決斷,便是華佗在世, 怕是也難救下這對母子。”

    喻商枝特地咬重了一個“子”字,彭縣令周身一震。

    他沒再思索太久,果斷道:“本官可以讓你放手一試,但前提是,你所開藥方需交給其他郎中過目。你初來乍到, 按律仍是嫌犯,本官不可輕易将夫人與孩子的性命盡數交托于你的手上。”

    喻商枝輕輕搖頭道:“大人所言有理, 但草民亦有一個請求。”

    得到彭浩的首肯後,喻商枝開口道:“此方乃草民家傳醫書中所寫, 按理不可輕易示人, 但既然是大人的命令, 草民不敢不從。只是交由其他前輩過目, 可以,但不可以是仁生堂的郎中。在下聽聞,城中千草堂、同和堂的郭郎中、許郎中乃是妙手回春,醫德高明的前輩,若此二人也在大人府中,草民願與其協作,竭盡全力,救治如夫人與其腹中孩兒。”

    果然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仁生堂是什麽貨色。

    眼下彭浩哪裏還顧得上任長海和任芳曉的那點面子,當即大手一揮道:“本官答應了,就依你說的做,只是……”

    他看向喻商枝,“若是如夫人與孩子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後果。”

    不多時,從牢裏出來的小郎中要接手病患的事情傳到外間,在場的郎中們一片嘩然。

    為首的仁生堂派來,較為年長的一名郎中,姓潘。

    他見管家出來傳信,還點名讓郭、許兩個郎中進去,卻忽略了仁生堂的二人。

    潘郎中當即站起來道:“嚴管事,大人此舉,甚是不妥啊!咱們城中有名有姓的郎中,皆在此商讨辦法,大人何以去相信一個心術不正、招搖撞騙的庸醫!”

    那嚴管事是彭府管家,聞言揣起手道:“潘郎中,大人并非不是不信任諸位,只是諸位忙活半天,皆無結果。不過大人說了,還請諸位繼續在此候着,等如夫人平安生産後再離開。”

    他老神在在地說完,便招呼郭、許二人快步走了,連多看潘郎中一眼都不曾。

    潘郎中磨了磨牙,只得暫時坐回原處,焦躁不安地擺弄着掌心裏的兩枚核桃。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丫鬟上前送茶時,袖口不經意滾落了一個紙團。

    潘郎中面不改色地将其藏起,随後以“更衣”為托辭,暫時離開。

    走出小院,他便立刻循着紙團上的指示,快步走到了附近的一叢竹林當中。

    任芳曉和丫鬟一道站在林子深處,見有腳步聲,連忙上前。

    “潘叔!”

    潘郎中是仁生堂現在最得任長海信重的郎中,差不多也算是看着任芳曉姐弟倆長大的。

    一直以來,他都定期前來彭府,給包括彭浩在內的所有人問平安脈。

    而任芳曉迫切懷子的秘方,與害賀雲今日難産的藥物,都是通過潘郎中之手倒換入府的。

    只是此時此刻,兩個人的臉上都不複平靜。

    尤其是任芳曉。

    “潘叔,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那姓喻的郎中,不是因為和父親作對,被阿曉送進去的麽?怎麽好端端的又出來了,還要替那賤人看診!”

    潘郎中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比起任芳曉,相對而言,他的心中更有譜。

    “大娘子莫急,我看只是大人慌了神,恨不得将這城中所有懂點醫術的人全都叫來一一試過罷了。那郎中年紀輕輕,能成什麽氣候?還是個戴罪之身!等到看完診,八成還要回去蹲大牢的。眼下五夫人已是危在旦夕,別說是一個小郎中,誰來了都沒用。”

    任芳曉沉了沉肩,抿唇道:“當真?”

    潘郎中捋須道:“大娘子不信任老身,也該信任老爺,咱們做的,必定是滴水不漏!”

    得了對方的這句話,任芳曉總算是稍稍放心,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便是最好的。等到那賤人和肚裏的賤種死了,老爺定也不會放過那姓喻的郎中。”

    以防被人發現,兩人匆匆碰頭後便立刻分開。

    任芳曉知道事态會如自己所料想的發展後,也懶得再回去演戲,直接托丫鬟去告知彭夫人自己身體不适後,悠哉悠哉地回自己的小院了。

    而此時屋內,喻商枝已經與郭郎中、許郎中見了面。

    人命關天,又是彭浩親令,三人無人敢怠慢。

    郭、許二人的名聲,乃是喻商枝某次聽周瀾提起過的。

    千草堂與同和堂的藥材,也一向是周瀾供貨。

    幾方合作多年,交情匪淺。

    因此喻商枝觀二人見了自己,面露疑慮,索性搬出了周瀾的名號,果然對方的面色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原是周掌櫃的朋友,失禮、失禮。”

    郭郎中名郭喬,許郎中名許廣,都是四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喻商枝見了,都該叫聲前輩。

    好在有周瀾的人情作筏子,郭喬和許廣就算再不信任喻商枝,面子上還是過得去。

    聽聞他有所謂家傳的難産方子,更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你想如何做,且說來聽聽看。”

    喻商枝打算用的藥方,名為“開骨散”。

    “此方專治因氣虛、氣滞、交骨不開所導致的難産,輔以針刺催産、推拿正胎之術,可保如夫人母子無虞。”

    郭喬和許廣對視一眼,顯然二人都從未聽聞此方。

    至于針刺催産、推拿正胎之術,他們并非不會,只是就像喻商枝所說,這三個方法,缺一不可,必得相輔相成,才能掙出一線生機!

    他們很快表态道:“你将此方寫下,咱們三人商議一番,若是真的可行,我二人願意遵從彭大人的意思,與你協作醫治如夫人,屆時若出了什麽問題,我們二人自也會承擔責任。”

    這句話對于喻商枝而言,實在是意料之外的。

    他自己還有個“嫌犯”的身份,更是個縣城裏的生面孔。

    郭喬和許廣不自恃身份,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現下還表示願意分擔責任,足以可見此二人的品性确如周瀾所言,是值得稱道的。

    時間緊迫,喻商枝當即揮筆寫下開骨散的藥材配伍。

    其中最重要的四味藥材,分別是當歸、川芎、炙龜板和益母草。

    郭喬看了一眼,緩緩點頭道:“當歸、川芎活血行氣,與孕婦而言,少用可安胎,多用則可催産 。”

    許廣也道:“這炙龜板用在此處,多半是為了頤養陰氣促使開骨,再加一味益母草……甚妙,甚妙!”

    中醫用藥,藥材浩如煙海,有百千之數,無論是有或無、增或減,都是考驗醫術的地方。

    喻商枝見郭喬和許廣對自己開的方子沒有異議,算是松了口氣。

    在這兩個前輩面前,拿出真才實學,換得他們此刻的尊重與信任,才是對病患最佳的結果。

    而後二人又提了些許建議,喻商枝聽罷思索之後,擡筆修改一番,郭喬作為三人之中最年長的一人,果斷拍板道:“咱們就用此方!”

    很快就有人拿着藥方飛奔而出,前去抓藥。

    在湯藥煎煮好之前,還需推拿矯正胎位、針刺促進宮縮。

    而喻商枝擺出當初陶南呂所贈的金針時,旁邊許廣的目光在上面多停了一瞬,随後并未說什麽,只是看向喻商枝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深意。

    針灸催産,需取合谷、三陰交、至陰、肩井四個穴位為主穴,血海、太沖為配穴,加之賀雲腹痛劇烈,喻商枝又酌情追加了地機一穴。

    郭、許二人中,許廣更擅長針灸,他果斷與喻商枝一道,開始凝神為賀雲施針。

    腹中胎兒在這番刺激下,胎位似有變動,可還是不夠。

    随後又是一番推拿按摩,好歹是将胎兒的胎位推正。

    期間過程,雖三人都在,但無形之中,已全然是喻商枝為主導。

    郭喬和許廣幾乎都已經忘了喻商枝的年齡,在他們的眼中,喻商枝展露出的手法能力,已完全勝得過行醫半生的自己!

    兩人偶爾交換顏色時,眼底俱有掩飾不住的震驚。

    在針灸與推拿都結束之後,府中下人及時送來煮好的湯藥。

    在丫鬟接過,正要喂賀雲服下時,喻商枝卻出手攔了一下,另用勺子放入口中嘗味後才道:“可以了。”

    郭喬和許廣将此舉看在眼中,各自凝神細思。

    長夜漫漫,不知何時天明。

    賀雲服下第一劑開骨散後腹部陣痛加劇,宮口終有漸開之勢。

    一個時辰之後,在喻商枝的授意下,又送服了第二劑。

    如此重複兩輪,終于在晨光熹微之際,穩婆擦了一把滿頭大汗,驚喜道:“開十指了!夫人,可以生了!”

    在服藥期間,賀雲一直咬牙攢着力氣,哪怕疼到極致,連大聲喊叫都不曾。

    到了此刻,由于喻商枝用藥得當,加之先前已将胎位矯正,産道大開,雖說等待的過程無比漫長,可真到下力氣順産之時,卻比想象中的要順利很多。

    不出半個時辰,産房好歹是傳出了獨屬于嬰兒的啼哭。

    熬了一夜的彭浩一下子蹦起來,穩婆堆滿笑容,開門報喜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是個小少爺!”

    “當真?是小少爺?孩子如何?快讓郎中進去瞧瞧!”

    穩婆袖手笑道:“大人放心,喻郎中、郭郎中和許郎中已然第一時間就進去了,少爺無事,夫人也無事。雖說小少爺未曾足月,是長得小了些,但方才的哭聲大人可聽着了?有勁得很呢!是個命大的孩子,往後必定福氣連綿,大富大貴啊!”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終于讓我中年得子,我彭家有後了!”

    彭浩夫妻倆熬了一夜,終于在天光大亮之時,等到這個喜訊。

    兩人緊緊握着手,好半晌彭夫人才看向穩婆道:“聽你說,雲娘也安好?”

    穩婆颔首,“回夫人的話,五夫人這會兒在昏睡之中,不過郎中瞧過了,回頭好生做個月子,調養一番就成。”

    彭浩方才光顧着打聽孩子,這會兒可算是想起生孩子的人,随即對自家夫人道:“雲娘對咱家有功,可要好好獎賞!”

    左右這個孩子都要挂在自己名下,彭夫人素來也喜賀雲進退有度,是個識大體的,眼下一口應下道:“老爺所言甚是,此事妾身定會安排妥當。”

    “好!很好!快,你我進去一道看看孩子和雲娘!”

    看到孩子時,彭浩只覺得所有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雖說孩子是小了點,臉蛋皺巴了些,可這正經是老彭家的子孫!

    彭夫人也适時在一旁道:“瞧瞧這孩子,像極了老爺呢。”

    彭浩樂呵呵地看罷,又去瞅了一眼昏睡中的賀雲,囑咐了下人幾句,讓她們好生照料。

    因着這個孩子而忙忙亂亂好半天後,彭縣令才得空,将喻商枝三人召到了外間。

    這會兒已然臨近上午巳時,沉沉的冬日天空中墜着一輪黯淡的太陽。

    屋內地龍燒得火熱,彭縣令言笑晏晏,将面前的三個郎中好生贊許一番。

    在場的郭喬和許廣雖年長,卻不居功。

    彭浩喜得貴子,還保下了貴妾的性命,現下是看誰都順眼。

    他當場賞了郭喬和許廣不少銀子,又讓底下的人去遣散外頭那群不中用的郎中。

    待屋內只餘下喻商枝一人時,才啜了口茶水,繼而道:“喻商枝,你果然沒讓本官失望,沒想到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高明的本事。”

    喻商枝垂首恭敬道:“謝大人誇獎。”

    如今賀雲母子平安,彭浩也該兌現自己的承諾。

    只是上一句話說完後,他便陷入了好半天的沉默。

    不是他不想食言,只是怎麽想都知道背後主事之人是仁生堂。

    涉及任家,事情還真的棘手了起來。

    彭浩正忖着如何給任長海遞個話,讓他自行尋個由頭,令那對苦主夫妻來衙門撤訴,好使得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結果還沒等他想出個章程,耳朵一動,竟是隐約聽見了縣衙門口鳴冤鼓的鼓聲。

    彭浩掏了掏耳朵,趕忙命人去前面看看是出了何事。

    很快就有人飛奔進來禀告道:“大人,敲響鳴冤鼓的是個成大牛的漢子,他聲稱自己前日受奸人蠱惑,誣告喻氏醫館郎中喻商枝草菅人命,現在良心發現,要揭露那于背後指使他的奸人!他還說,自己的妻兒被對方囚于府中,請衙門為他做主!”

    縱然早就知道結果,彭浩還是多問了一句。

    “這個叫成大牛的,他所說的奸人是何人?”

    來人飛快答道:“回大人,乃是城中醫館仁生堂背後的東家,任府!”

    作者有話說:

    今天下午出門,所以來不及寫完了,先發這章,晚上回來再更一章~

    小喻快回家了!

    ——

    1、本章提及的開骨散、針灸催産的穴位等,均參考自網絡搜索內容,小說之言,請勿當真(鞠躬)感謝在2023-09-26 23:42:23~2023-09-27 17:30: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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