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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二更合一
    第三十七章 二更合一

    相遇至今,他終于得以看清眼前的人

    事态緊急, 喻商枝拜托許百富召集村裏人,講了一下這病的來由與需注意的地方。

    村裏集會的地方在打谷場,銅鑼敲響就是各家至少出一人去聽講話的意思。

    樁子家是樁子去了一趟, 兩刻鐘後才回來。

    他進了家門後,樁子媳婦連忙把院門關緊, 仿佛這般疫病就進不來似的。

    “村長說什麽了?可與村裏病了的孩子有關?”

    “自是有關,就是為這事叫大家夥去的。”

    樁子去水缸旁舀了水洗手,一頓嘆氣, “村長說了, 這次的病是時疫, 症狀就是發熱、嘴裏長瘡、身上發疹子,六歲以下的小娃娃最容易得, 再往上,大孩子和大人也都有可能染上。”

    樁子媳婦白了臉,他們兩口子有三個孩子。

    老大是個姐兒, 年後剛出嫁,老二和老三都是小子,老二十一,老三卻才四歲。

    因着當初生了老二傷了身子,本以為再也懷不上了, 哪知過了好些年又突然有了。

    小兒子來之不易,家裏寶貝得緊。

    就是不知是不是生得晚, 比起同樣四歲的別的孩子,自家老幺不太機靈。

    “這些都是村長說的?”

    樁子看了媳婦一眼, “雖說是村長告訴大家的, 但肯定是喻郎中告訴村長的, 這幾日都是喻郎中挨家挨戶地給孩子看診開藥。”

    樁子媳婦自也知道, 兩只手握在一起絞了絞。

    “我聽說了,但說是看診,不也還沒治好?”

    樁子放下手裏舀水的葫蘆瓢,“你也別太不依不饒,反正你信你那小妹說的,我只信我眼睛看見的。況且如今這疫病鬧騰得這麽厲害,咱家孩子要是真得了,你難不成還不找喻郎中看了?”

    “呸呸呸,快別說那不吉利的!”樁子媳婦扭身回屋,抛下一句,“咱家幺兒養得精細着呢,怎麽就還能染上那毛病了?我還不信了!”

    樁子望着她的背影搖搖頭,自家媳婦心不壞,加上喻商枝的事因是娘家人說的,倒也不能怪她。

    轉念又想,村長囑咐各家要勤洗手,勤收拾牲畜的糞便,這些他家因是做豆腐賣的,素來注意着,或許這回還真輪不到幺兒。

    可有些時候,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由于寵老幺的緣故,孩子都四歲了也是跟着爹娘睡。

    夜裏樁子媳婦一翻身,碰到孩子後發現燒得滾燙,趕緊把樁子搖醒。

    “孩他爹,快看看幺兒!”

    一刻鐘後,樁子背着小兒子,和媳婦一道匆匆往溫家趕。

    本以為都快過了亥時了,喻商枝必定也已經歇下了,哪知到了溫家才發現,用作看診的東屋竟是燈火通明。

    “你們若是不放心,就在這等上半個時辰,退熱了再回去。這藥一次煎出來,分兩次喝。”

    剛說完一家,另一家又湊上來,細聽是說家裏沒有藥罐子,能不能借用這裏的。

    “家裏有是有,但自家人也要用,救急用上一次倒是可以。水磨村有賣藥罐子的,價格不貴,明日最好還是讓家裏人去一趟,買一個回來。”

    溫野菜從外頭打了一盆水回來,一進來就看見自家相公被好幾人圍在中間,左右支绌。

    “都讓讓都讓讓,只要和孩子的病沒關系的問題都來問我。”

    說罷接上進門前聽到的一句話茬,“我說龐五哥,一個藥罐子才幾個錢,你平日裏摳就摳了,如今孩子都病了就快別再省那幾個銅子了成不成?”

    被叫做龐五的漢子,吝啬是在村裏出了名了。

    明明有屋有田,身上一件衣服補丁摞補丁,實在穿不成了還要剪了做雙鞋。

    倒是能生,孩子滿地跑,越是如此越舍不得花錢,聽說只有過年炒菜才舍得用葷油,還是買一點肥膘在鍋上抹一抹的那種。

    這回若不是孩子病得實在厲害,怕是也不舍得出這個診金和藥錢。

    一下子幾百文沒了,簡直是要他命了。

    這不好歹買了藥,竟又不舍得買藥罐子了。

    溫野菜還真不信他家連藥罐子都沒有,想了想,說不準是想借此省點柴火。

    他話一出,屋裏的其他村人也附和。

    “龐五,我們都是為了孩子的病大半夜來這的,喻郎中看診尚且看不過來,你非得弄個藥罐子的事還說個沒完。”

    “就是,這會兒的疫病可是兇險,你家又不是掏不起這個錢!”

    你一言我一語的都說到龐五臉上,他那媳婦是個少言寡語的,在一旁沉默着不開口。

    可龐五若是臉皮薄,也不至于如此,最後還是死乞白賴地非要用溫家的藥罐,溫野菜只好領着他媳婦過去,心裏暗嘆,好好一人怎麽就嫁了這麽個漢子。

    這一出門,恰好遇上匆匆而來的樁子夫婦。

    “樁子叔?”

    院子裏沒有燈,溫野菜看不太真切,等離近了才認出來。

    “是我,菜哥兒,我家幺兒好像也生了疫病,發起熱來,我想着趕緊尋喻郎中瞧瞧。”

    得,又是一個。

    溫野菜指了指身後的屋門,“商枝在裏頭呢,你們進去就是。”

    與樁子媳婦擦肩而過時,他看了婦人一眼。

    樁子媳婦飛快地低下頭,追着孩子爹的步子朝前走去。

    樁子家的小兒子燒得也厲害,喻商枝一摸就皺了眉。

    這是個重症,比屋裏頭的幾個都厲害。

    “你們不該帶孩子來我這裏的,該我上門去看。”

    這樣的一時半會走不了,他趕緊讓把孩子放到後面的床上去。

    屋裏就一張床,幸而孩子們身形都不大,橫着也能躺下幾個。

    很快溫野菜回來了,在一旁幫喻商枝遞針。

    樁子媳婦親眼見到喻商枝盲着眼刺穴位,動作一點遲疑都沒有。

    等了好半天,終于結束時樁子覺得自己的胳膊都快媳婦掐青了,疼得他只敢倒吸涼氣。

    “這孩子的症狀重一些,過一會兒若是熱還不退,我再施一回針。”

    喻商枝看起來很是疲憊,可還是強撐着支應。

    後來屋裏實在人太多,他表示一家只能留一個人在屋裏。

    溫野菜起身去往外趕人,不出意外,留下的都是孩子的娘或是小爹。

    樁子媳婦坐在了一個叫季樂的小哥兒旁邊,樂哥兒的孩子也是個小哥兒,生得偏瘦,這會兒正被樂哥兒攬在懷裏,似是有些難受,時不時動動胳膊腿,但總體還是乖順。

    樁子媳婦摸了摸自家兒子的額頭,另一頭有個小子在扁着嘴哭,還有一個姐兒也抱着娘親的手臂不撒手。

    她低聲跟樂哥兒搭話,“哥兒就是比小子好帶,可惜我沒生個小哥兒。”

    村裏人都去樁子家買過豆腐,所以都算和樁子媳婦熟識。

    樂哥兒抿了抿唇,面色憂色不減,“我們當哥兒的有孕不易,生下的孩子也總是不如姐兒生的健壯,我這幾個時辰真是提心吊膽的,虧得喻郎中醫術高明。”

    樁子媳婦一聽,便忍不住問道:“我這還是頭回找喻郎中看病,他當真那麽厲害?”

    樂哥兒性子軟和,面對樁子媳婦這麽個長輩本也還些拘謹,可提起喻商枝,他卻打開了話匣子。

    “可不是麽?嬸子你是不知道,我家恬哥兒不僅燒得厲害,還上吐下瀉,把我吓得手腳發軟,後來倒是不拉肚子了,可吐個不停,喝水都吐。我相公本想請喻郎中去家裏的,奈何這邊人太多,他被拖着遲遲走不開,我們只好咬牙把孩子抱了來。結果你猜怎麽着?”

    樂哥兒說到這裏不禁淺笑道:“喻郎中一針下去,恬哥兒直接就不吐了,後來喝了點水,又喝了點米湯,還是菜哥兒幫忙備下的。喻郎中說了,再等兩刻鐘,若是沒吐沒拉,就能帶着孩子回家了。”

    樁子媳婦聽得愣了神,這個自己今晚見到的喻商枝,和旁人口中的喻商枝,實在與小妹所說的判若兩人。

    可小妹的為人她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這說法是怎麽傳出來的。

    難不成是喻商枝在半坡村得罪了人?

    樂哥兒見樁子媳婦一臉凝重,以為她是擔心孩子。

    村裏人都知道樁子家這個幺兒生得晚,不然也不會上頭大姐都出嫁了,下頭這個還在玩泥巴。

    “嬸子也別太發愁,既來了喻郎中這,孩子就保管沒事。你沒聽說村長家那個小曾孫,兩歲多的娃娃,病得床都起不來了,如今不也好多了,能吃能喝了。”

    樁子媳婦勉強笑了笑,點頭道:“是這個道理。”

    樂哥兒見狀,便也沒再多說,又寬慰了幾句,便低頭繼續哄自家的孩子。

    家裏亂糟糟的,人來人往,轉眼間就入了子夜。

    早前抱孩子來的,陸陸續續都帶着孩子走了,最後只剩下樁子一家。

    喻商枝最後替孩子把了個脈,用說了一天話,已然啞了的嗓子道:“帶回去時蓋一下頭,別見了風,記得按時喝藥,你們送來的及時,雖然發病急一些,最少六七日,最多不過十日就能好了。”

    樁子媳婦這會兒似乎全然對喻商枝沒什麽偏見了,頭一個道:“多謝喻郎中,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喻商枝雖是渾身倦意,卻還是勉強起身,扶着溫野菜的胳膊,把人往外送了送。

    “我雖是個郎中,靠行醫掙錢,可實則也盼着大家都健健康康,無病無災的最好。夜深了,快帶着孩子回去歇息吧。”

    樁子抱着半睡半醒的孩子,一路千恩萬謝,直到院門前。

    眼看一家三口走遠了,喻商枝撐着的那口氣好似也散了。

    回屋的最初幾步路像是踩在棉花上,随後身子一軟,猛地朝下倒去。

    “商枝!”

    ……

    喻商枝驟然倒下,就顯示出溫野菜一個哥兒力氣大的好處。

    他直接把人就地背回了屋裏,脫去外衣塞進被窩。

    喻商枝并未失去意識,只是渾身像是虛脫一般的使不出力氣。

    溫野菜想着喻商枝這一晚上忙得連水都沒喝幾口,就去兌了點溫水,裏面加了些糖喂給他。

    溫熱的糖水進肚,喻商枝阖眸休息了片刻,覺得頭暈似乎好了些。

    “我沒事,就是累着了,睡一覺就好。”

    他捏了捏眉心,聲音低低的,也就溫野菜能聽清。

    溫野菜彎下腰,趴在了喻商枝的身上。

    喻商枝摸着哥兒的發頂,聽他說道:“你換了新方子,本就難受,偏生趕上村裏出這檔子事。就是好人也得熬幹了,何況是你?”

    “做郎中的就是如此,生病的人也不會商量着,挑你有空的時候生病不是?”

    溫野菜嘟囔道:“我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可擋不住我心疼你。”

    他擡眼看向喻商枝,感覺小郎中這兩天又瘦了好些,下巴颏尖尖的,臉上的肉也薄下去,襯得一雙眼睛更大了。

    “等這事過去,我給你好好補補。”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喻商枝便漸漸沒了聲音。

    溫野菜輕手輕腳地起身,自行去洗漱後換了衣服,悄悄鑽進被窩。

    喻商枝如今哪怕是在睡夢中,也有所覺一般地翻了個身,把溫野菜半攬在懷裏。

    溫野菜偷偷伸手比劃了一下,覺得自家相公的腰簡直盈盈一握,比村裏最窈窕的姐兒還細。

    看來還是得多吃肉。

    喻商枝這一倒下,比他預想中的嚴重些。

    不知是不是因為眼睛快好了,餘毒清到了最後的階段,第二日午後他硬撐着又看了兩個孩子,便又頭暈得坐都坐不住。

    幸好村裏如今發病的孩子,全都盡數看過一遍,藥也開了,只要按部就班地在家将養着,應是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不過出乎喻商枝意料的是,村裏生病的孩子家,聽說他病倒了,竟挨個提着東西上門探望。

    村裏人過日子也不容易,這次孩子生病吃藥,少說也都花了幾百文,所以他跟溫野菜講,萬萬不可再收大家送的東西。

    眼見一個人拿來的東西沒送出去,被溫野菜利落拒絕,樁子媳婦從溫家的院牆一側探出頭來,默默嘆氣。

    她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捆住翅膀的老母雞,這雞已經好些日子不下蛋了,到了該宰了吃肉的時候,原本打算自家留着吃,可她聽說喻商枝病倒後第一反應就是抓了拿來。

    想到自己先前因為小妹的說辭,而對喻商枝懷有的偏見,樁子媳婦覺得自己真怪不是東西的。

    這只老母雞大約能算是自己的賠禮,以及喻商枝治好自己幺兒的感謝,不過她是萬萬沒臉上去送的。

    如此又等了片刻,前頭沒了說話的聲音,大約是溫野菜進屋了。

    樁子媳婦心生一計,小跑過去看了一眼,見院子口果然沒人,當即把母雞放下就跑。

    有了這只母雞開頭,後面的也學聰明了。

    都聽說了溫家不收禮的事,但若是大家一股腦地送上,也就分不出誰是誰的。

    等到溫二妞趕牛放鴨回來,一時都不敢進門了。

    只見院門下堆着不少菜、米,還有布包的雞蛋。

    甚至還有一只捆了翅膀的老母雞,蔫頭耷腦地窩在那裏,看起來已經快被留着口水的大旺和二旺的吓死了。

    “大哥!你快出來看!”

    她扯着嗓子喊人,溫野菜忙不疊地出來,随後兄妹兩個就齊齊傻了眼。

    “這可真是……”溫野菜扯了扯頭發,“都不知是誰給的,這怎麽還?”

    說話間,村路另一頭又來了人。

    不是別人,卻是村長許百富,一旁陪着的是許清水。

    “村長,您老怎麽過來了?連小子怎麽樣?”

    溫野菜第一反應就是問許連,許百富背着手笑道:“連小子好着呢,就是這幾日身上疹子癢,聽了喻小子說的,煮了艾草給他擦洗,已是好多了。我是聽說喻小子為着給村裏孩子看病,自個也病了,就來看看。”

    溫野菜沒想到村長還念着這事,“他可是把我吓得夠嗆,眼下還在屋裏頭睡着。”

    許百富看了一眼院子裏,便道:“既如此我就不進去瞧了,你家這兩日被這些事牽絆着,估計也沒空開火,我拿了些家裏蒸的包子,你們正好湊合一頓。

    果然許清水手裏的籃子一掀開蓋布,就飄出來一股香味,溫野菜看過去,竟還是白面包的。

    白面包子,村裏人一年到頭舍不得吃幾頓,就算是許家,也是一兩個月裏做來一次解解饞罷了。

    村長特地來送的,也實在推不掉,溫野菜接過來,就見許百富望向了地上堆放的東西。

    “這是?”

    溫野菜解釋道,這是村裏人送來的。

    “商枝特地和我囑咐過,不能收鄉親們的東西,他給各家孩子看病,也不是沒收診金,哪還有再收旁的東西的道理。只是這些是趁我照顧商枝時放在門口了,我這也不知是誰給的,更不知怎麽還回去。”

    許百富見狀便道:“也是鄉親們的一番心意,既如此就收着吧。”

    有了村長發話,溫野菜便和溫二妞一起,把東西收進家裏,又送了送許百富和許清水。

    那只老母雞果然沒撐過太久,傍晚就咽氣了。

    溫野菜直接放了血拔了毛,炖了一鍋濃濃的雞湯,還放了些先前給喻商枝補眼睛的枸杞子。

    喻商枝睡到晚食時起了身,雞湯的香味撲面而來,倒是喚起了他的一丁點食欲。

    靠在床頭,溫野菜一勺一勺把雞湯味喂到他嘴邊,雞肉炖爛了,骨頭都被撇去,不上手也不耽誤吃。

    “我算是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神仙日子了。”

    喻商枝感慨道。

    溫野菜吹着雞湯,“若是讓你如此就能快些好,讓我不睡覺伺候你都成。”

    他舀出一勺子雞肉,添了兩粒枸杞,“快,再吃一口。”

    知道後面喻商枝覺得有些膩,實在吃不下了,溫野菜才罷休。

    也不嫌棄喻商枝用過的碗勺,直接接過來把剩下的吃光了。

    “三伢最近兩日可還好?”

    喻商枝吃完後用鹽水漱了漱口,轉而問道。

    “好着呢,若換了二妞,不讓她出門她可要憋死了,但三伢打小性子就安靜,加上以前身體不好,時常好些天不出門的。”

    喻商枝松口氣,“那就好,雖說咱家向來注意衛生,可也難保三伢不會被傳染。二妞年紀大了,體格也結實,倒是不太需要擔心。”

    溫野菜把碗放下後道:“這遭過去,想必村裏人也都得了警醒,日後可不敢再喝沒煮開的生水,也不敢讓孩子動辄到處瘋玩,沾一身髒污回來還不及時洗涮。”

    實則這個時代,莫說是鄉下了,就算是城裏也不見得幹淨到哪裏去,所以疫病才容易蔓延。

    喻商枝想了想道:“其實最要緊的是旱廁不幹淨,等我好了,我琢磨琢磨怎麽改一改茅廁。”

    溫野菜起身給他掖被角,“你既休息了,就別想那麽多有的沒的,還茅廁呢,一會兒喝了藥趕緊給我睡覺。”

    小哥兒的聲調兇巴巴的,喻商枝聽話得縮回被子,“好好好,聽你的。”

    片刻後,喻商枝喝了最後一碗治眼睛的藥,卻也摸不太準會不會起效。

    或許明日一起來就能看見了,或許這幾日的操勞又拖累了身體,結果與先前所料的并不一樣。

    說來他與原主搞出的這奇特的毒藥方子,也算是來往了幾個回合,如今稱得上是決戰了。

    這般想着,便還是安靜地躺會床上,依偎着自家夫郎,期盼能睡個好覺。

    ***

    溫野菜驚醒時,察覺到身邊的喻商枝都快要燒成一塊炭。

    整個人如同水裏撈出來的一般,額發都浸在了冷汗中。

    至于接下來做的事,似乎全憑本能。

    過去照顧家中病患時積累的經驗盡數派上了用場,溫野菜不斷地往回提井水,打濕了布巾後敷在喻商枝的額頭降溫。

    後來又覺得這樣也不夠,便去竈房裏抱來了家裏剩的一壇酒。

    這壇酒是上次去水磨村帶回來的兩壇子之一,原本是溫野菜想留到兩人成親那日,喝交杯酒用的,他特地買了最好的純釀,味道正,度數也高,誰知正好派上用場。

    溫野菜将酒水啓封,倒在手心,不斷搓着喻商枝的脖子、腋窩、手掌、腳掌這些地方。

    這土辦法終究是有用,熬到中夜裏,他伸手去試對方的體溫,終于沒有先前那麽燙了。

    而對于喻商枝來說,過去的幾個時辰難熬到無法用言語形容。

    他一時如在烈火上炙烤,一時又似在冰窟中游走,呼吸艱難地需要張嘴喘氣,而吐出的每一口氣又仿佛要灼傷喉嚨。

    意識朦胧間,他隐約知曉溫野菜一直在幫自己降溫。

    小哥兒像是不知疲憊一般,手上的動作就沒有停過。

    每一次新的布巾挨到額頭,喻商枝都會短暫地放松一刻,但很快布巾又會被體溫蒸熱。

    而等到體溫勉強褪下去一些,取而代之的又是遍布全身的刺骨疼痛。

    就像是有人拿着錐子和錘子,堅定不移地把他渾身每一根骨頭都砸了一個遍。

    他疼得發抖,無意識地在被子裏打起擺子,這模樣顯然吓壞了溫野菜,恍惚間他像是被人擁進了懷裏,一雙手笨拙地替他撫着背。

    煎熬漫長如煉獄,喻商枝感覺在鬼門關上游走了一遭。

    後來疼痛漸漸消弭,他體力不支,比起睡過去,更該說是昏過去。

    複醒來時,已然不知今夕何夕。

    唯有光,從四面八方來的光争先恐後地擠進視線,過去許多天裏熟悉的如墨黑暗變成了耀眼刺目的白芒。

    再之後,白芒漸漸坍縮,聚攏,而白芒消失後顯露出的地方,是一片全然陌生又熟悉的景象。

    是他用步子丈量過的屋子,是他用手摸索,努力記住位置的桌椅、床榻、衣箱。

    或許是眼睛一時受不住強光的刺激,喻商枝有意識的時候,才發現滑落了好幾滴生理性的眼淚。

    他剛想擡起手去擦,就有一道人影撞進了視線裏,下一秒,淚水被仔細小心地揩去。

    喻商枝心跳如雷,緩緩擡眸。

    相遇至今,他終于得以看清眼前的人。

    面容朗朗,眉目如星。

    是他的阿野。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開文一個月,終于到這裏啦,為了慶祝小喻複明,搞個抽獎!

    詳情見文案,明晚開~

    感謝在2023-07-25 12:42:10~2023-07-26 11:34: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起名太累了吧 40瓶;42835208 10瓶;宅 5瓶;不知道叫什麼 3瓶;摸魚使我快樂、錦色羽、蠟燭小皮鞭,催更霸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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