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宋雲谏接過手牌,有些東西不能算,有些戲碼不能亂演,他從未出入過賭場,如今卻表現得很是自信。
宋雲谏将牌按在手底下沒看,等着對方一張張開牌,這張桌子上沒人聽得懂中文,傅靖琛松開他,來到他身側,光明正大地問:“大還是小?”
宋雲谏說:“玩不了。”
等着荷官指令,宋雲谏開了牌,先是給傅靖琛看,籌碼上沒有增加,玩的相當保守,荷官詢問他是否要跟的時候,宋雲谏拒絕了,之後他便放棄了手牌,對面的男人有幾分不高興,宋雲谏就知道自己放對了。
等全部開牌後,他果然是最小的牌,但因為沒跟,宋雲谏不算輸,第二把他還是放棄手牌,第三把跟賭了一下,又是放棄,別人用異樣目光打量他,是因為宋雲谏連牌都沒看就放棄了,不明白他在玩什麽,要不是傅靖琛在他旁邊,肯定有人坐不住了。
直到第五把,宋雲谏仍舊保持神秘,側頭對傅靖琛說:“我玩大的,怕輸嗎?”
在牌也沒看的情況下,傅靖琛将籌碼盡數推了出去,低頭說:“贏不贏對我來說不重要,只要你高興,拿什麽賭都行。”
宋雲谏已經習慣,他身邊這個男人對他的縱容,傅靖琛一擲千金的豪賭只為讓他高興,被放在心尖上的感受讓宋雲谏越發大膽,他先開了一張牌,那些人在看到桌上的“老K”時有人畏懼有人蠢蠢欲動,但沒有人放棄手牌,每一局都會有一個幸運兒,如果這局裏沒有,那比的就是本金和勇氣。
傅靖琛看他們若有所思,用荷蘭語追問他們要不要繼續下注跟賭,荷官也再一次催促,有人跟了一局試試宋雲谏的底氣,誰料宋雲谏這邊又向荷官申請加碼,牌桌上的其他人被唬住了,紛紛盯着那玉手下的神秘撲克。
傅靖琛也不能确定宋雲谏手底下這副牌的大小,只是一味地順着他的意思,玩財經的跟數學挂邊,懂數學又多少知道概率問題,可數學家算的再明白也難保證不會碰見運氣之子,他們只能保證自己輸的不那麽難看,卻不能保證像宋雲谏這樣一擲千金去豪賭。
這也是傅靖琛不肯進賭場的原因,再聰明的人在運氣面前也是會血本無歸的。
又是一輪跟賭,桌上有人放棄手牌,有人想跟宋雲谏賭上一把,最後只有開牌比大小,整個過程都是膽戰心驚的,只不過膽戰心驚的是對方,宋雲谏一副必贏的氣勢,已經唬到了很多人。
當最終的底牌全部揭露,對面那人大叫了一聲荷蘭語,宋雲谏雖然聽不明白,也知道那不會是什麽好話,他手底下并非神牌,牌型不過是“KKA”。
恰好,壓死對方。
當荷官判定籌碼歸屬的時候,桌上的人都在低語交談,他們在說什麽宋雲谏猜也猜得出,他這算什麽好牌嗎?不算,那他哪來的這麽大勇氣下注?誰也不明白。
傅靖琛也沒明白,問道:“玩的一手的神秘,宋老師怎麽确定,自己這把能贏?”
只差一點,對方就壓他了。
“不确定,”宋雲谏拿回傅靖琛輸掉的籌碼加本金,“這個游戲運氣成分雖然也多,但還是有概率問題存在的,你摸了幾局的爛牌了?從前面幾局他們拿到牌型的概率,我就知道牌洗的不幹淨,輪也該輪到我們了。”
“可你這牌不算好,敢這麽賭?”
“所以我只玩這一次,”宋雲谏說:“他們不認識我,前面幾局我玩的慫一點,叫他們知道我的風格很保守,一擲千金勢必就會以為我拿了神牌,我本來想把你輸掉的籌碼拿回來就夠了,沒想到真有人敢跟賭,我大意了,不過最後幸運女神站在了我這兒,傅總,我比你的運氣稍好一些吧?”
他運用了一點數學上的概率問題,又像是沒用,宋雲谏不是神,他也不是那所謂的數學天才,他有把握贏,因為他是牌桌上的新人,沒人認識他,不了解他的風格,算準了牌型概率也不能保證這個跟運氣沾邊的游戲會把把贏,以至于他不能在這個牌桌上久待,不保證傅靖琛輸,也就是了。
他可沒這麽貪,也沒這麽狂。
不過那個跟賭的人倒是慘了,先是不開心了一會,又過來跟傅靖琛握手,表現得很能玩得起,他問傅靖琛是否要繼續,傅靖琛詢問宋雲谏的意思。
“不玩了,”宋雲谏自知之明,“再玩你真要血本無歸了。”
找到了他的風格,大家也會知道他前面幾局只是把戲,吃透了他,那他宋雲谏不就只能等輸了?他不是賭徒,他也沒有賭徒的心态,見好就收,怎麽來的怎麽出去,這就夠了。
宋雲谏捧着籌碼去兌換,小贏了一把就退了場,沒人能對他有什麽意見,畢竟他身邊的傅靖琛就是他的底氣。
在兌換的時候,傅靖琛忍不住問他:“再玩下去真的會輸?”
他覺得宋雲谏是在謙遜,他一個新手表現可以這樣好,說明這是一個潛在的有實力的賭徒,只要肯鑽研,勢必能在這個地方吃得開。
“當然會輸,”宋雲谏回頭看着牌桌上的對手,“我不了解那些人,卻被他們一下吃透了我,他們經常混跡在這裏玩死我是一定的,同樣的把戲我肯定用不了第二次,雖說這游戲有數學問題可以衡量,但運氣還是承包了大多數,沒百分百的把握,我可不賭。”
“百分百?”傅靖琛說:“你方才怎麽就算準自己是最大的牌?”
宋雲谏盯着那個荷官道:“你注意到那個洗牌的荷官了嗎?她的手法雖然熟練,可洗出來的牌卻不夠幹淨,假設她跟那個一直贏的男人沒有貓膩,就說明她的手法就那一種,總是能将較大的牌型洗在同一個位置,可我想這種賭場裏的荷官,應該都是接受過培訓的吧,這麽低級的錯誤也會犯嗎?”
傅靖琛随他看過去,那桌又開始了,荷官正在發牌。
宋雲谏繼續道:“如果她沒問題,那就是她跟那男人有交易了,他們幹嘛急着讓你上賭桌?知道你傅靖琛不愛進賭場,還三番五次地請你來?傅總還不明白嗎?”
傅靖琛說:“你覺得他們在合夥詐我?”
宋雲谏打了個響指:“她盡管那樣洗牌,只要改變一下發牌順序,那男人就摸不到好牌。”
“所以你之前放棄手牌是故意的?”傅靖琛那會還真沒看懂,宋雲谏有時牌也沒開就放棄,或者跟賭再放棄有什麽必要。
現在全明白了,他的宋老師不僅聰明,而且謹小慎微,觀察細致,多數人會将贏牌輸牌歸結于運氣,而不會多想那發牌荷官的問題,傅靖琛的朋友不純粹,他們想通過這種合理的方式贏得這條大魚的上鈎。
“謹慎交友啊,傅總,”宋雲谏笑看他,“今天我要是不在,你得血本無歸,你這塊肥美的大魚,千裏迢迢奔赴到我的地盤裏來,是我我也要宰你一筆。”
他們本就是商業朋友,算計利益也情有可原,在那些人眼裏,傅靖琛有着雄厚的資本,稍加手段壓榨他一點兒東西出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這種身家的人哪裏在乎那麽一點籌碼。
賭場是個極好的地方,能掩飾他們的手段,又不至于叫人多想,以為富家公子就都是天真好騙,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誰在天真。
傅靖琛深谙這個心态,一點兒不見得生氣,摸着宋雲谏的脖頸說:“宋老師真真是給我上了一課,要是多加培養,一定能成為賭場裏一棵不錯的搖錢樹。”
宋雲谏不進這種地方,也不代表他對這地方是完全懵懂無知的,“賭”的本質是一樣的,只是分為大賭小賭,他一開始并不确定荷官和桌牌上的男人有茍且,但更換發牌順序,那手牌落在自己的手上,也就能一錘定音了。
牌型不至于太大叫別人知道有人出老千,一點點地贏,就是這群荷蘭賭徒今晚的設計。
“不過宋老師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傅靖琛湊近他耳邊,“我為什麽不喜歡進賭場呢?”
宋雲谏擡眸看他,傅靖琛對着他笑,他們誰也沒揭開這個心裏都清楚了的謎底,宋雲谏只望着傅靖琛,後知後覺自己的輕視,也終于知曉他傅靖琛可以深到什麽地步。
他能贏,他能功成名就,他能屹立不倒,絕不是因為身後的樹夠大,他太有自知之明,那一擲千金的豪賭也不過是為了取悅他宋雲谏罷了。
他不愛賭,正因為他知道,真正的朋友從不捧着你上賭桌,如果有,那勢必是知道,自己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麽。
二人回到酒店,一點沒閑着,将人養了四五天,确定人一點沒事了,傅靖琛就把着人要,宋雲谏也不推拒,他難以抗拒知曉傅靖琛心思有多重的時候跟他親熱,一點恐懼敬佩在這時候是特別的調劑,他比新婚那夜表現的更加熱情。
宋雲谏被扣在玻璃窗上,身後是萬丈高樓,夜色底下的鹿特丹悠悠散發着危險的氣息,玻璃窗上交纏着兩道身影,宋雲谏趴在窗子上,熱氣糊了窗子,他将夜晚的鹿特丹收進眼底,看得透徹也癡迷。
“明天、叫我回去……”宋雲谏閉上眼睛,五指緊握,聲音斷斷續續,“玩夠了,荷蘭……再不來了。”
餘污灑在玻璃窗上,人被攬在懷裏,奄奄一息,鹿特丹這個城市叫他記憶深刻,永不能忘,他在這裏跟最愛的男人定了終生,他也在這裏被最愛的男人侵城略地。
直到榨幹那最後一點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