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宋雲谏沉默了一會,看着那枚戒指,晃眼極了,輕聲問:“你真的想跟我結婚?”
準确一點,他想問的是傅靖琛竟然真的敢跟他結婚?
傅靖琛将戒指盒蓋上,放在了桌面上,轉回宋雲谏的臉來,反問道:“我為什麽會不想?”
他曾經明确地跟他表示過,他想跟他結婚,傅靖琛對這份感情不是玩玩而已,宋雲谏問出來的這句話叫他覺得他還是沒把他說過的話放在心上。
宋雲谏解釋道:“不是,我只是很意外,你竟然是來真的。”
傅靖琛嚴肅道:“當然是來真的,難不成是說給你聽的嗎?你沒把我給你說的話放在心上是不是?我當初怎麽跟你說的,在趙望軒的婚禮上,一句話都不記得了?”
宋雲谏記得那些話,而且印象深刻着呢,甚至記得清楚傅靖琛說那些話的語氣,他并不是沒有當真,只是驚詫傅靖琛的行動這麽迅速,現在就覺得他是可以為之一生的人了嗎?
“你這樣就認準了我,你才跟我相處多久?”宋雲谏低頭看傅靖琛的眉宇,“不怕我将來卷款逃跑了?”
傅靖琛盯着他說:“你卷什麽款?又能往哪兒跑?你要是有這個心我就更得跟你結這個婚了,到時候滿世界地找你都有理由,甚至報警我還算是家屬呢。”
“誰承認了。”宋雲谏就要起身,卻被傅靖琛扣住了腰,沒能離開,傅靖琛用眼神在追問他的态度,宋雲谏這也躲不開,猶豫了好一會說,“傅靖琛,這是大事,不是開玩笑的。”
“我再說一次,我沒在跟你開玩笑。”傅靖琛的拇指擦過宋雲谏的臉頰,語氣冷硬,動作卻溫柔。
宋雲谏心有顧忌,總覺得這不是現實,猶猶豫豫後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是普通人,你知道這會有什麽代價嗎?”
“有什麽?”傅靖琛全然不當回事,不管宋雲谏要說什麽,他都是那麽堅定的語氣,“我只知道結個婚我跟你就有實打實的綁定關系,也能讓你我的心都安定一點,難不成宋老師想跟我偷偷摸摸的一輩子?我可說好了,我不幹偷雞摸狗的事兒。”
宋雲谏被轉了回來,側身坐在傅靖琛的雙腿上,他低頭就能看到深情款款的眼眸,沒想到見過這麽多次了,每次看的時候還是會有強烈的心動。
“你如果是覺得太快了,想等個一二年,那我是不樂意的,我現在對你是實打實的真心,你大可不必在這方面對我的心意有疑慮,除非你疑慮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傅靖琛捧住宋雲谏的臉頰,“宋老師,你對我敞開心扉了嗎?”
他們這一路走來沒什麽特別大的阻礙,總體來說還算是順利,是宋雲谏和傅靖琛都沒預想過的順利,好像冥冥之中注定要遇見彼此,與之相愛。
傅靖琛對宋雲谏的心意已經在開始的時候就表示過了,他身體力行,除了對彥文修是他舅舅這個身份不得已的隐瞞,再沒有其他地方辦的叫宋雲谏不如意過,他可以說是宋雲谏的天命之子,若不是遇見了傅靖琛,宋雲谏總覺得這輩子還會遇見很多無聊的人。
他的婚姻也不可能再有了。
宋雲谏原本設想的,是這輩子大概也就碰見一個看得過去的人,跟他相敬如賓地過一生,那些可以為他一擲千金的花花大少讓他看不到希望,也看不見真情,程修願意人前跟他求婚的行動都曾經震驚過他,除了這兩個人以外,沒人再有過相同的表示。
無數人說過他适合做情人,拿得出手,也拿不出手,他貌美,身段好,可以帶在各種酒局滿足那些富家子弟的攀比心,他又恰好是個男人,注定要被那些少爺一輩子藏在地底下。
如今他算是什麽人都當過了,宋雲谏不懷疑傅靖琛的心意,只是有些畏手畏腳罷了。
居安思危。
越是順利的事情,越讓人心裏發慌,現實應當是骨感的,他被騙過一次,能這樣相信傅靖琛已經是破了例,結婚還真是他不敢太奢望的事。
但傅靖琛這麽表示了,他也不能糊弄過去。
“我連你家的人都沒有見過,你叫我現在跟你結婚?”宋雲谏扯上了一句,這也是事實,傅靖琛身邊的人他認識得可太少了,如果彥文修算是他的家人,那他也就知道這麽一個了。
“這個簡單,”傅靖琛說:“傅霓裳過兩天要來,你想見我随時可以安排。”
“你姐姐?”宋雲谏伸手摸着傅靖琛的領帶,在手裏纏繞,把玩,“她要來?”
“嗯,”傅靖琛轉告,“她知道你我的關系,點名道姓要過來看看你,至于我父母,他們真管不了我的私生活,我父親年輕時非常有威嚴,現在也是打的一嘴的官腔,說話總有指點江山的意思,這是他唯一的缺點,但他非常尊重我個人的意願,而且很欣賞有态度的人,宋老師絕對是我父親喜歡的類型。”
宋雲谏聽了後道:“你父親什麽模樣,我看你大概也就猜出來了,你性子這麽穩定,做事也不拖泥帶水的,且沒有什麽不可一世的優越感,想來也是受了很好的教養。”
“我當你是在誇我。”傅靖琛笑說。
“那你母親呢?”宋雲谏追問,“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傅靖琛卻不說了:“這個要留到你跟我母親見面的時候,自己去判斷,不過宋老師會跟着我想象我父親,那會不會根據我那荒唐的舅舅,猜測他妹妹的性子呢?”
這讓傅靖琛說到點子上了,有彥文修這麽一個人在,他可以傲慢無禮到那個程度,他妹妹身上會有他的影子嗎?
想到這裏,宋雲谏就不僅僅局限于傅靖琛母親是什麽樣的人了,他問道:“你家人不是知道了我跟彥文修的關系嗎?他們……還能同意你我在一起嗎?”
叫他自己聽了都是接受不了的,他跟彥文修的關系,彥文修跟傅靖琛的關系,傅靖琛跟自己的關系,細想起來太過于離譜,普通人早就該罵街了,怎麽可能還會接受他呢?
“是有點難辦,”傅靖琛也沒瞞着,“我母親自然是不能接受,可只要我的态度夠堅決,她也不能說什麽,這件事原本就不是你的錯,她再不能接受這層關系也是個明事理的人,加上傅霓裳幫腔,她會松口的。”
宋雲谏質疑:“有這麽容易?”
這件事太特殊了,他的性別,他跟彥文修的關系,彥文修又是傅靖琛母親的親哥,怎麽着都亂的很,聽起來容易被人誤會。
傅靖琛道:“你完全不用把我的家庭當做顧忌的理由,我只要你一個态度,你能接受我,其他的都不是你需要去擺平的,給我個準話,宋老師。”
宋雲谏被傅靖琛的眼神深深打動,再怎麽質疑心裏也不怕了,他擡起手,纏住了傅靖琛的脖子,向他靠近了一些,說道:“我願意跟你結婚,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我也碰不到更愛我的人了,你對我這樣好,我心裏又不是沒有數,你能給出我的承諾以及你給我的行動我都不曾再懷疑你的用心,可是傅靖琛,我們倆的關系太複雜了,這其中牽扯到的人,叫我倆沒法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宋雲谏的呼吸打在傅靖琛的面頰,他輕語道:“不過你這麽努力,我也不會掃你的興,我配合你,只要能好好在一起,叫我幹什麽都行,這樣滿意嗎?”
傅靖琛環緊手臂說:“滿意啊,宋老師這麽給面子,我還有什麽話說?不過你一直問我的家庭,我倒是想問問宋老師,什麽時候,叫我跟你母親見一面?”
“你和彥文修的關系在我母親那裏恐怕是難過關,但是我可以努力,我母親也是明事理的,提前說好,可能會很困難,她知道你舅舅跟我的事,不願意我接觸你們這種人了。”
“我知道,”傅靖琛說:“既然要公開,有些事情必須解決,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再有什麽隐患。”
宋雲谏笑了笑:“那就各自努力了。”
兩人相談甚歡,這時,有人扣響了房門,宋雲谏就要起身,奈何傅靖琛不讓,他被迫這樣坐在他懷裏,回頭警告他,傅靖琛卻壞心眼地對外面的人說:“進來。”
宋雲谏已經來不及掙紮,對方已經推門而入,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進來,先是看見兩人親密的動作,眼神有一瞬間的詫異,随後又馬上轉變為沒瞧見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對傅靖琛說:“傅總,薛陽那邊的人來了,他們的負責人也在會議室等着了,要現在開始還是再等一會?”
“時候不早了,早開了早讓別人回去,”傅靖琛問:“薛陽沒過來?”
那人道:“沒,他們的人說薛總晚上要跑一個項目,暫時抽不開身。”
“好借口,”傅靖琛交代道:“十分鐘,我過去,叫他們等着。”
那人點點頭,完全沒敢再看傅靖琛懷裏的人,匆匆出門了。
門剛合上,宋雲谏就忍不住回頭訓了句人:“不要臉。”
傅靖琛收緊雙臂,把人嵌入身體似的,壓在宋雲谏的肩膀吐息:“以後進出這裏不就方便很多了嗎?”
叫更多人知道,先從這一個人開始,早晚要知道的事,他也不怕誰看了過去,一個員工知道了,明天就有更多的人知道,全都知道後,誰還敢攔宋雲谏跟他傅靖琛見面?
宋雲谏深感傅靖琛竟然可以厚臉皮到這個地步,警告他說:“你下回這樣我就不來了。”
傅靖琛何其無辜:“怎麽,我人前不能這樣抱你?”
宋雲谏和他肌膚相貼,臉頰相互磨蹭,他的眼神帶着幾分輕蔑意味:“你這樣不收斂,我都為你害臊。”
說完,宋雲谏從他腿上站起來,走到一邊的窗口,欣賞起這風景來,并收拾着自己的頭發。
傅靖琛也站起身,跟了過來,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夜色,自然而然地接過宋雲谏在忙活的事。
“不去開會嗎?”宋雲谏察覺到他的動作,把頭發放給了他。
傅靖琛說:“去罵人急什麽?”
宋雲谏平靜反問:“要去做壞蛋了?”
“是他們逼我的,給過機會了不中用。”傅靖琛給他挽好頭發,站在身後看着宋雲谏的背影,不舍得離去。
宋雲谏伸手摸了摸腦後的頭發,回眸說:“你說假期的時候,我們去哪裏,你都想好了?”
“我去過的地方很多,有些好地方帶你去看看。”
“公司裏的事呢?”
“交給別人,我請了半個月的假。”
宋雲谏見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看來是沒法推遲了,傅靖琛是個行動派,言行合一,說了什麽馬上就去做了。
“那好,”宋雲谏說:“去開會吧,我等你回來一起回去。”
傅靖琛怕他無聊,說道:“看會電影,打發下時間,我二十分鐘結束。”
“知道了,”宋雲谏推搡他,“趕緊去吧,我又不會跑。”
傅靖琛擡手摸了摸他的腰,而後也就走了。
宋雲谏在他走後也無聊,回到他的辦公桌前轉了會,傅靖琛的手機沒有帶,戒指盒就在旁邊,宋雲谏擡頭看了眼房門,而後将那東西拿了起來,從盒子裏取出戒指,緩緩套上了自己的指尖。
尺寸很合适。
他心底裏感到切實的暖意,這是他曾經憧憬的一天,他的戀人将在他沒準備的時候給他盛大的驚喜,傅靖琛輕描淡寫的言語之下藏着爆裂的愛意,跟他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久,宋雲谏越為他之前的忍耐感到疼惜。
他如果是在一瞬間愛上自己的,那他壓抑着情感跟他玩循序漸進的角逐游戲已夠辛苦,傅靖琛對他用了心,宋雲谏心底都明白的。
就在宋雲谏感慨着他跟傅靖琛的進展時,桌上的手機亮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是趙望軒的名字,宋雲谏擅自做主接聽了電話,反正他跟傅靖琛的關系遲早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在接聽的那一刻,他就為自己的舉動後悔了。
趙望軒低沉的嗓音從聽筒裏傳來:“靖琛,出事了。”
還沒容得他多說,宋雲谏就糾正了一句:“我是宋雲谏。”
那頭的趙望軒沉默了許久,慌亂地叫了聲:“宋……宋老師?”
“他不在,跟我說吧。”宋雲谏将手機壓在耳邊。
趙望軒明顯的遲疑:“……我等靖琛回來吧。”
宋雲谏察覺出了貓膩,态度強硬了幾分:“有什麽事是需要避開我的?”
電話裏趙望軒又安靜了許久,大概在做思想鬥争,十秒鐘之後,他才終于松口,沉重道:“宋老師,明家那邊傳來消息,叫我找靖琛過去……”
宋雲谏安靜聽着,沒有打斷他。
趙望軒的語氣格外凝重,緩了很久後才說:“明路——自殺了。”
宋雲谏很久沒有出聲,光是聽着都讓人脊背發冷,居安思危,居安思危,果然,好事就是沒法順利地進行。
像是有預謀的,又像是上天注定看不得他跟傅靖琛進展太過的,宋雲谏真想此刻拿起桌子上的香煙含進嘴裏,天知道這種操蛋的事出現的多麽是時候。
多麽地讓人掃興。
做不到虛情假意的關心,宋雲谏對傅靖琛這個前男友的印象不好,此時也不裝模作樣地有什麽表示,只一邊平靜地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回盒子裏,一邊冷冰冰地丢出一句:“死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