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再會悟劍
◎哪個才是真正的紀如淮呢?◎
“什麽?”
紀如淮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了陸思弦??
在那一瞬間, 元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鶴蘭道:“我亦是覺得古怪。”
元妩思忖片刻,沉聲道:“他是如何說的?”
鶴蘭答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只聽人說真君十分生氣, 對陸師妹說……”
說到此處,她擡眸看了元妩一眼。
“真君訓斥陸師妹:‘你殘害同門、不敬師長’, 我從前是如何教你的?”
這話可謂是極重, 又從紀如淮口中說出來,幾乎是把陸思弦釘在了恥辱柱上。
也正是從這件事往後, 陸思弦在宗門的風評急轉直下,不少弟子認定了她推了“元妩”, 對她很是厭惡。
陸思弦有心反駁, 卻無人信她,只有寥寥幾人還願與她交好。而在崇尚“尊師重道”的仙域, 師命不得不從, 陸思弦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當時, 我與陣峰的孟師姐都覺得怪異, 便暗自接觸了陸師妹。”鶴蘭嘆道, “當時陸師妹的狀态很差, 恐怕因此事受了不少打擊。”
元妩表情未變,藏在桌下的一只手卻不自覺攥成了拳, 顯然在平靜如水的外表下, 她的心已染上了怒火。
紀如淮!他究竟抽什麽瘋?
還是說, 這是所謂的,劇情的慣性?
畢竟在原著中, 就是惡毒女配一再陷害陸思弦, 而紀如淮對她的遭遇熟視無睹, 甚至幫助女配懲罰她, 才導致了陸思弦的黑化。
明明之前,她在曜日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什麽苗頭,沒想到她才走了不到兩年,這段劇情便如原著一般上演了。
元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畢竟她看着陸思弦長大,怎麽能忍受自己的妹妹被冤枉欺辱?
只是她理智尚存,直到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只安撫了一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對鶴蘭道:“多謝你告知我這些。”
鶴蘭笑着搖搖頭:“不必謝我。你能回來,我便十分開心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我想先去見見我師尊。”
鶴蘭點點頭:“是該如此。”
元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換上了曜日的弟子服,又向鶴蘭問了近期發生的事,以免露餡。随後她離開小星山,朝悟劍主峰趕去。
時間過了兩年,悟劍主峰卻是一點也沒有變。山路上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弟子,皆是穿着耀日的弟子服,三三兩兩成群結隊地走着,一片熱鬧之色。
見元妩朝這邊走過來,弟子們先是齊齊愣了一下,這才有人認出她,恭敬地上前問好:“可是元妩元師姐?”
元妩點點頭,看見其中多了一些生面孔,心中不禁又生出感慨。
兩方人擦肩而過,走出幾步,元妩還能聽到身後的弟子們興致勃勃地讨論着她的事。
說的無非就是一些舊聞。她為人是多麽和善、從前是劍鋒之恥、無端失蹤兩年是去了哪裏,之類的話題。
“聽說元師姐乃是風屬性單靈根,天資不俗,只是性格淡薄,才不顯于人前。”
“從前啊,有些人有眼不識泰山,甚至出言諷刺師姐。元師姐也都不在意,當真寬和。”
“是呢,要是我,可做不到如此寬容。”
“據說,真君也極為欣賞師姐,把她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你們聽沒聽說前些天那件事?”
“哪件?哪件?難道是陸……”
“噓,慎言慎言。那次真君發了很大的火,咱們還是不要再提為好”
“我第一次看見真君那麽生氣。看來真君的确是很看重師姐呢。”
弟子們的閑談越說越離譜。在他們嘴裏,元妩幾乎成了紀如淮衣缽指定唯一繼承人。
這些年輕弟子都不知道,當時可有傳聞,說紀如淮收她為徒是被迫的,畢竟她可是“劍鋒之恥”,紀如淮也從來未在別人面前表現出看重她的樣子。
別說旁人,便是元妩自己,都不知道紀如淮為何收她為徒。
往事一一在腦海中浮現。元妩搖搖頭,不再分神關注弟子們的閑談。
夜幕即将降臨,天色變成濃郁的孔雀藍。幾縷薄雲飄在天上,點綴着清澈的夜空。
紀如淮見了她。
他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坐在主殿那把由白玉制成的椅子上,霜雪般銀白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垂落,如同自九天懸垂而下的瀑布。
紀如淮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面色也是雪白的,遠遠看去,如同站在雲間的谪仙人,眼含悲憫地望着這世間。
被他這眼神一掃,元妩只覺得渾身難受。她壓制住心頭的不滿,躬身行禮:“師尊,弟子回來了。”
紀如淮淡淡開口:“如何?此次可有所得?”
元妩答道:“略有收獲。”
紀如淮微微轉動淺色的眼眸,用仿佛看透了一切的語氣,說道:“只是‘略有所得’嗎?”
元妩道:“弟子突破元嬰了。”
她的話引起了注意紀如淮的注意。他這才擡起頭,看了元妩一眼:“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看起來,他對她突破這件事并不意外。
……你都沒正眼看過我,當然不會看錯了。
聞言,元妩心中暗自腹诽。對紀如淮的不管不問,她還是有不少怨氣的。
不過既然紀如淮都這麽說了,她順杆子往上爬便是了。
元妩露出一個笑容:“只是雖然突破,卻也遇到了些問題。”
紀如淮蹙起眉:“什麽問題?”
“弟子突破時,遇到了第十道劫雷。”元妩回憶着當時的場景,“且前九道劫雷的強度遠超旁人,第十道劫雷更是要将弟子置于死地。若非弟子早有防備,早死于劫雷之下了。”
紀如淮慢慢道:“早有防備?”
“是的。”元妩沒有隐瞞,“早在弟子金丹期時,便曾遇到第十劫雷,險些死于劫雷之下,因此這次也有所防備。”
紀如淮十分緩慢地點點頭。雖然外表看上去十分年輕,但從他動作的速度來看,紀如淮像是個将行就木的老人。
“第十道劫雷。”他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自古以來,凡是元嬰結雷沒有超過九道的。不過有些修士,因功法、種族、血脈等不同原因,劫雷強度确有不同。”
元妩心頭一跳。
難道劫雷的異常,是因為她修煉了魔修功法?
雖然也不是什麽厲害功法,只是将靈氣轉為狂暴魔氣的功法罷了……
這般猜測着,她不免有些慌亂,但很快,她便鎮定下來,将這個猜測抛出腦海。
不對。
當初金丹劫時,她雖是魔修,卻除了一門能裝死的功法外,沒修煉任何魔域法門。
而那門《龜息訣》,雖然不爛大街,卻也沒有什麽特別,修煉這門法訣的人也不算少。
第十劫雷這麽特別,若修真界發生了,她肯定聽說過,但在之前她沒聽到有任何風聲。
恐怕并不是魔域功法的問題。
還是說,她身懷某種上古妖獸血脈?
亂七八糟猜了一通,卻沒有一個猜測靠譜。
紀如淮道:“稍後,我會翻閱古籍,查找第十劫雷相關的記錄,看看有沒有記載類似情況。”
元妩簡直受寵若驚。
不是吧,紀如淮對她這麽上心?
她以前排老二,上面有紀如淮開門大弟子溫席玉,下面有紀如淮關門大弟子陸思弦,她夾在中間,尴尬得不得了。
偶爾也會有點理解原著惡毒女配的想法——師尊偏疼師兄和師妹,唯獨忽視她,光外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人,是個人心裏都難受。
至于元妩為什麽不難受,說到底她并沒有發自內心地将紀如淮當做師尊,只把他當成一個工具人罷了。
紀如淮看着她驚異的表情,略略一想,便明白她在想什麽。他眸色暗了暗,低聲道:“你可是還因之前的事對我心存芥蒂?”
元妩:???
之前的?什麽事?是指這狗人忽視她的事?
還是在被鸠占鵲巢的兩個月裏,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故事?
要是前者便罷了,若是後者也太吓人。她沒有這兩個月的記憶,很容易被紀如淮瞧見端倪。
元妩很想後退一步,但生生忍住了。
她腦中各種念頭彙聚在一處,掀起驚濤駭浪,又漸漸平息。
元妩垂下眼,看着腳下美玉鋪就的地板,平靜道:“師尊多慮了。弟子一身本領來自師尊,不敢對師尊有任何不敬。”
紀如淮輕嘆一聲。那輕輕的嘆息如雲似霧,轉瞬間就消失在空蕩蕩的大殿中,仿佛是元妩的錯覺。
她不禁頭皮發麻。
不知道自己模棱兩可的回答到底有沒有騙過紀如淮,也不知道紀如淮現在對她是怎麽個态度。
既猜不出來,也問不出口,只能獨自忐忑着,像是一個罪犯,站在空蕩蕩的審判席。
幸好,紀如淮似乎真沒察覺出什麽。他輕輕阖上眼,再度變回高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
“你回去吧。”他說。
語氣中帶了幾絲疲憊。
元妩忍着想要立刻離開的欲望,恭謹地再次行了個禮:“弟子告退。”
紀如淮沒說話。
而元妩,控制着自己走路的速度,讓自己離開的背影顯得沒有那麽心虛和慌張,實則心如鼓擂。
明明紀如淮和雲重危兩人是足以相提并論的對手,但元妩卻更忌憚紀如淮。
畢竟雲重危雖然強,卻是個喜歡沾沾自喜的蠢貨,她一眼就能看透他。而能被輕易看透的人,即使強大,也不會讓人格外恐懼。
但紀如淮卻不一樣。
最開始,元妩對他的印象停留在原著中優柔寡斷、死于情劫的悟劍真君身上,便覺得他應當是個沒有城府,和沒有決斷力的人。
可是現在……
元妩竟有些迷茫了。
劇情又合得上又合不上,他們這些人物,也在ooc和不ooc之間反複橫跳。
那麽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紀如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