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奪舍大陣
◎也就是說,她也是我的老師。◎
鐘婆聞言不怒反笑:“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元妩避開圓臺, 道:“剛剛。”
也不只是剛剛。
畢竟鐘婆的身份那麽可疑,又對命江的傳承地了若指掌。若說只是單純的看守者,她語氣中又沒有對命江的信仰和尊重。
元妩跟在夜岐手底下, 知道真正忠心耿耿、甚至願意看守傳承地千年的追随者是什麽樣子的。
性格可能各不相同,但這樣的人必定是傳承地主人狂熱的擁護者。
再加上鐘婆的修為可疑, 對“道”的理解又是那麽深刻, 可不像是普通的修士。
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答案完美符合問題了。
鐘婆緩緩地、緩緩地笑了起來。
她舉起枯樹皮一樣的右手, 摸了摸自己皺紋縱橫、皮膚松弛的臉。
雖然披着年邁的身軀,但她的手不曾像尋常老人一樣抖動。
“看來, 你也不是十分笨嘛。”她道。
此言一出, 算是真正承認自己的身份了。當然,高傲的命江也沒想着刻意隐瞞。
畢竟, 若她真不想被察覺, 大可不必同元妩讨論“道”的問題。
命江像一個真正的反派一樣笑起來:“你讓我感到熟悉。小丫頭, 你的師尊不像你說的那樣早死吧?告訴我, 你是誰的弟子?”
元妩沒有隐瞞:“我是紀如淮的弟子。”
命江搖頭:“不, 不對。那小子我知道, 你身上沒有他的痕跡。”
元妩想了想:“我也是雲重危的弟子。”
命江聞言冷笑:“那背叛我的賤東西,居然收了你這麽個徒弟?還和曜日的小子共教一個弟子?”
她渾濁的眼珠轉動, 又否認道:“也不是。那人幾斤幾兩我是知道的。”
元妩抿起唇, 這次沒再說話。
在鏡湖下的時候, 燕風閑和她講了。她說命江不一定恨雲重危,但一定恨她燕風閑。
就像燕風閑自己都要死了, 還惦記着命江的傳承一樣。兩人糾纏了很久很久, 縱然是死, 都不會放過對方。
命江眉頭皺起, 神色陰鸷,忽然狠厲道:“你是燕風閑的弟子,對吧?”
元妩悚然一驚。
從某種意義上講,燕風閑确實是她的老師……甚至算起來,紀如淮和雲重危兩人教她的東西加起來,都沒有燕風閑一人教得多。
即使她只教了她半年,魂體就支撐不住消散了。
不過,命江是怎麽知道的?
命江見她不說話,不由得嗤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我怎麽知道的?”
元妩總覺得命江這句話中帶了太多莫名的情緒。
但她還是順着命江的話問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命江将花白的發絲捋到耳後:“你先告訴我,燕風閑現在如何了。”
元妩沉默了一瞬:“早在千年前,你死後不久,她就為了封印雲重危而隕落了。我遇到的,只是她的一縷殘魂。”
“……死了啊。”命江的神色有一瞬間凝滞,但又很快恢複了正常,“也對,她做出這樣的選擇并不奇怪。”
她目光重新轉向元妩:“既然燕風閑是你的老師,那看來你進入我的傳承地也是有預謀的。我們兩人都死了,她卻還不肯放過我,真是心狠。”
元妩覺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确實如同燕風閑所說的那樣,命江怨恨她,不過怨恨中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懷念?
保險起見,她沒有多說,只是握緊了劍:“我來到此處,是燕前輩的遺願。”
“遺願。”命江咀嚼着這兩個字,忽然道,“小丫頭,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麽對我這麽執着?”
“因為她一時心軟,沒有殺掉你,反而放過你,導致你成為仙域的心腹大患。”
命江大笑,她的笑聲讓年邁老朽的身軀震顫:“她沒對你說實話。”
元妩皺眉。
命江道:“她不只是一時心軟——準确來說,她不僅沒殺我,反而救了我。她背叛了仙域,謊稱我已死亡,實則把我留在身邊悉心教導。”
她上前一步。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命江的臉上帶着快意:“也就是說,她也是我的老師。”
命江的話無異于一記重錘,将元妩敲得頭暈眼花。
燕風閑騙了她?
也對。
為何燕風閑緊追着命江不放,甚至豁出性命封印雲重危?
為何燕風閑用性命封印無道雪山,修真界對此事卻沒有只言片語的記載?
為何命江布陣的手段如此熟悉,甚至讓她看到了幾分燕風閑的影子?
或許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仙域的高層們在命江成為魔尊時,就得知了燕風閑的瞞報。
為了“贖罪”,也為了平息仙域的不滿,燕風閑甘願犧牲自己封印雲重危。作為懲罰,她的功績同樣被隐瞞。
或許以燕風閑的修為,她本不必死。但她心存死志,竟真的選擇了從容赴死。
燕風閑擅長陣法,甚至能在鏡湖下開辟出一個空間。而命江隐藏裏秘境時使用的鏡陣,和燕風閑的陣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元妩閉了閉眼,複又睜開雙目,已然恢複了冷靜:“那又怎樣呢?燕前輩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評價。你對我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還是說,你想告訴我,即使有正道修士的教導,你也會選擇成為魔修?”
命江道:“确實沒有意義。”
一轉眼千年過去了,知道內幕的修士都要死光了。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反正人都死了。
命江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她無趣地擺擺手:“我不與你說這些了。接下來,該幹正事了。”
元妩的精神瞬間緊繃起來。
命江的修為衰落的厲害,甚至還不如現在的她,正因如此,元妩才敢直接挑明她的身份。
但昔日的巅峰,絕不能以常理度之。
至于命江的目的,元妩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命江能圖她什麽呢?她身上對這種老怪物有價值的,無非就是年輕的、還有成長空間的身體。
她甚至發散思維,想了更多。
就比如那根紅簽,說不定就是測試誰的身體和命江的神魂更匹配;那廊上挂着的鬼鈴,裏面容納的估計是被奪舍修士的神魂。
她在廊下行走,那些鈴聲驟響,恐怕就是曾經的受害者們在向她示警……
奪舍。
元妩心裏想着這兩個字,目光隐晦地掃過那圓臺。雖然她對陣法一竅不通,但仍能猜出來,那大概就是奪舍換神的陣法。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命江手腕一擡,憑空做出撥弄的姿勢,那圓臺上的道道紋路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竟扭動着脫離了圓臺,朝元妩襲去。
而元妩也早有準備。
既然命江不是真心想找傳承人,那她就遵從與燕風閑的約定,将她的傳承毀掉!
她本就存着與命江閑聊、轉移她注意力,自己偷偷毀掉圓臺的想法,此時離圓臺只有幾步之遙!
幾乎是在紅線彈射而出的同時,一道劍氣沖出玄烏劍,朝着圓臺迸射而去。可還未到達目的地,便被另一股靈力融合消弭。
原來是命江,料到她定會對圓臺出手,竟站在圓臺上,擋住了她這一擊。
但命江實力大不如前,目前的身體老邁不說,靈力也少。元妩這一劍用了七成力,她抵擋起來竟有些吃力。
元妩扭身躲過一條紅線,玄烏劍向上一勾,轉瞬間又将另一條紅線攔腰斬斷。
見到命江的模樣,她不由得嘲諷道:“怎麽?別人的身體用着不習慣?”
命江道:“是有些不習慣,畢竟這身體是個‘黑簽’。”
她手指靈活地撥動着,出手狠辣又刁鑽:“不過,我可是很看好你這個‘紅簽’。你是要突破了吧?容納了我的神魂後期,這身體就能突破元嬰期,到時候,我就能離開這秘境了。”
被斬斷的紅線輕飄飄地落到地上,又飛快支楞起來。而被躲過的紅線也驟然轉彎,打算從背後襲擊。更有其他橫七豎八的紅線蓄勢待發,從四面八方彈射而出。
命江一邊操縱紅線一邊道:“至于你?就挂在鈴廊上,和其他鬼鈴作伴吧。”
攻擊細細密密,加之命江擋在圓臺前,她暫時無法掙脫。元妩也嘗試用大量劍氣粉碎紅線,可是那些紅線前仆後繼,難以讓元妩抓住空檔。
耐心,耐心地尋找時機。
元妩不斷地告誡自己,目光在紅線上游離。劍氣尚能保護她的身體,元妩裝作捉襟見肘、露出疲态的模樣,忽地抓住時機向後一閃。
命江下意識地防禦,紅線也順着她的行進路線排布,設下重重關卡。若元妩不閃躲,便躲不開那紅線,身體便會被堅韌的紅線貫穿。
而那紅線依附于圓臺之上,也屬于這個奪舍陣的一部分。被它貫穿,恐怕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眼看着距離她最近的一根紅線就要從她的肩胛處穿過,元妩卻絲毫不慌,反而欺身而上。
不出所料,輕微的穿透血肉的聲音響起,肩膀上傳來些許的刺痛。在紅線刺入身體的那一瞬間,元妩心神略有些恍惚,竟感受到了一種來自靈魂的抽離感。
與此同時,她的劍堅定地插入了圓盤的邊緣。
被紅線貫穿也無所謂。畢竟它們似乎是依托這個圓盤存在,若圓盤碎裂,它們也沒有了作用。
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她受一點傷,卻能碎掉整個圓盤,也算是值了。
元妩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那一劍灌注了十足的劍氣和靈力,一擊釘下去,不僅震碎了圓盤,也震碎了圓盤下的大殿地面。周圍土石崩裂,橫梁上簌簌灰塵被震落,飛舞着落了元妩一身。
這麽簡單就毀掉了?
元妩忽地有些不真實感。總覺得不太對。
不過她沒有時間仔細思考。陣法雖然毀了,但命江還在。只要命江還存在一日,她的任務就不能算完。
她握緊劍。隔着蒙蒙灰塵,命江站在她對面的廢墟中,身上冒出淺色的靈光。
【??作者有話說】
有好多寶子猜對了!
快說,是不是偷看了我的存稿箱!什麽?我這個窮光蛋沒有存稿?
啊,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