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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徐大小姐
    第43章 徐大小姐

    ◎就賭我是誰◎

    修士的世界是寬容的。

    容貌、性別、家世, 這些在凡俗國度中能輕而易舉決定一個人命運的東西,在修真界中并無太大區別。

    可修士的世界同樣是殘忍嚴酷的。比起一系列附加條件,天賦從根本上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成為了真正踏入這個世界的入場券。

    沒有入場券,就與大道無緣;若沒有入場券, 又恰巧出生在某個需要入場的家族, 那更是悲劇中的悲劇。

    徐大小姐徐琳,就是這樣一個天生沒有入場券的倒黴蛋。

    琳, 美玉者也。作為徐氏的長女,徐琳的出生滿載一族的期盼。然而可惜的是, 她一出生便是個靈脈堵塞, 無法修煉的絕靈者。

    而與她同時出生的雙胞胎妹妹徐琅,卻是一位天生的修士。

    絕佳的天賦讓徐琅備受矚目, 也讓角落裏本就不起眼的徐琳更受冷落。

    但徐家姐妹關系并沒有旁人猜測的那樣水火不容。徐琅有些驕傲, 卻發自內心尊敬自己的姐姐;而徐琳, 也沒有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怨恨, 反而作為長姊, 十分關照徐琅。

    這種關照一直持續到五年前, 徐琅拜師朝元道宗,成了道宗宗主的關門弟子。姐妹兩人從此聚少離多, 只偶爾能見上幾面。

    去年年初, 是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之後, 徐琅回到道宗閉關,而徐琳就此失蹤。

    雖然貴為徐家大小姐, 但徐琳因天資不足素來低調, 活動範圍只在徐家宅院內, 幾乎連關家和趙家的人都不認識。因此她失蹤這件事, 只有一些徐家弟子注意到了。

    有人說她不願意接受聯姻,和散修私奔了;也有人說,是徐琅将徐琳帶走,一起去朝元道宗了。

    各種猜測和陰謀論甚嚣塵上,又在不久之後歸于沉寂。畢竟,誰會真正去在意一個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人呢?

    “所以,你們為何覺得那東西便是徐琳?”

    “真人莫急,莫急,我這就說。”弟子讪笑一聲,“其實我們沒人見過那東西的樣子,或許師兄他們見過,但我是沒有,那東西被鎖在生靈洞裏,我們只負責把人帶過去,上邊不讓我們偷看。”

    “它是什麽時候被關起來的?”元妩問道。

    “什麽時候?去年吧,好像是去年。我是去年末被調來看管它的,那時候還不在這邊,是在另一個廢棄的生靈洞裏。今年三月才搬到這邊。”

    弟子窺了眼元妩的臉色,見她沒有發怒,才放心地接着向下說。

    上頭下令不讓多看,他們惜命,也就不去做冒險的事。那東西被鎖鏈拴在洞裏,他們也只管把犯人塞進洞裏,就不管了。

    不過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人一多,也總會有幾個想要作死的人。

    盡管明令禁止,但還是有人對洞裏的東西生出了好奇之心。于是有人在送人的時候滞留了一會兒,借着微弱的光線看到了那東西的樣子。

    “是徐大小姐?”元妩想到他之前所說,随口道。

    弟子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是徐家弟子,也是見過徐大小姐的,不太可能認錯。所以那東西是徐大小姐的事就傳開了。但是這件事很快就被上頭發現了,之後我就沒在見過他。”弟子咽了口口水,顯然是有些後怕,“幸好當初他叫我一起,我沒答應。”

    “僅憑那弟子的一面之詞,恐怕還不能确認那東西的身份吧?”元妩沒有完全相信他的說辭。

    “這自然是。”弟子也道,“所以後來……”

    後來沒過多久,上面下令要求換地方。具體為什麽要換弟子也不懂,他也不想懂,只安分地聽令行事。

    單純地從一個地方換到另一個地方,沒什麽要帶的,只是将那東西也遷過去有些麻煩罷了。但這不是弟子們的任務,三家各自派了高階修士,輕易地就把那東西搬走,且沒讓弟子們看到過程。

    就此,最開始的礦洞被廢棄了。弟子們換了個地方執行看守任務。

    “那天我發現一個劍穗丢了,我想是不是掉在廢洞那邊了,就回去找。”

    廢洞中一片黑暗,沒有了其他弟子的陪伴,本就膽小的弟子更是抖如篩糠,一面找,一面在心裏求神拜佛。

    那劍穗對他來說挺重要,他一路找着,差點進了廢洞。就在廢洞洞口處,他找到了他的劍穗,以及一方繡了字的手帕。

    說到此處,弟子畏畏縮縮地從身上掏出手帕遞給元妩:“就是這個。”

    元妩看了他一眼,小心接過手帕。這方不大的手帕邊緣繡了小小的蘭花圖案,說不上多麽好看,但也很雅致。最邊角的地方用銀線繡了兩個字——

    “徐琳”

    手帕主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了。

    元妩将手帕折疊好仔細收起,随後收了劍,沒看癱倒在地上的弟子一眼,接着向前走去。

    這個從莫名毒素攻擊中活下來的弟子,居然出乎意料地給她提供了不少重要信息。

    最關鍵的,當然是有關那東西身份的猜測。

    徐琳,是一個十分合理的答案。

    在這種修真世家中,沒有天賦的人總是第一時間被抛棄的。徐琳出身不錯,卻又沒有天賦,在三家需要一個人進行“實驗”時,她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元妩又掏出手帕看了看。這方繡帕說不上多麽精巧,但即使如此,也可以從邊角處看出繡者的用心。

    低嘆一聲,元妩不再想關于那東西身份的事,轉而思考那奇怪的毒該怎麽破解。

    剛剛那弟子沒中招,是因為暈過去了。可見那種詛咒一樣的毒并非通過呼吸和觸摸傳播。

    難道是通過“看”這個動作傳播?但元妩在廢洞時也曾窺探它的身影,剛剛那弟子也說曾有好奇的弟子看過它的真實樣貌。但她們都平安無事。

    那又是怎麽回事呢?

    一邊思索着一邊趕路,不知不覺間,她已經來到了生靈洞前。

    元妩駐足于黑黝黝的洞口處,探究的目光向內掃視。

    嗯,一片黑。只有洞口處被探照燈的光芒照亮,點點紫光滲透而出,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看來裏面的情況和廢洞差不多?

    洞中此時除了黑暗,便是一片寂靜,沒有那詭異的風聲。想必它應當不在。

    手上照明訣燃氣,照亮整個洞窟。元妩小心越過堆疊的屍體,謹慎地環視打量着洞中的情形。

    這個生靈洞要比廢洞大得多,以至于一個照明訣的光無法将空洞的黑暗填滿。但唯一不變的,便是那橫七豎八鋪了滿地的屍體,以及那肆意生長舒展的漂亮紫石。

    元妩站在一叢雲紫石前,認真地觀察了幾息,随即猛地抽出佩劍向它斬去。

    鋒利的劍刃與美麗的雲紫石相撞,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并沒有像之前的石頭一樣瞬間碎成碎片。元妩收劍看過去,只見那叢雲紫石與劍鋒接觸的地方蔓延出一道小小的裂痕,但并未立刻碎裂。

    “比一般的雲紫石要硬得多。”元妩又砍了幾塊雲紫石,得出了結論。

    普通的雲紫石也是硬的,只是沒有那麽硬,否則它便不是普通的煉器材料了。但這處生靈洞中的雲紫石硬度很高,足以煉出不錯的武器。

    若是這一座礦山所生産的都是這樣質量的雲紫石,那三家恐怕會賺得盆滿缽滿。不過換句話說,若以人體養礦的事被揭發到修真盟,那三家也會身敗名裂了。

    怪不得他們如此嚴防死守,連不小心路過的商隊都不放過。

    這樣想着,元妩擡起頭,接着向前走去。這些雲紫石雖然質量好,卻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這洞穴雖不小,卻鋪滿了屍體,數量比廢洞裏要多得多,如今連個能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元妩繃着臉小心翼翼地從屍體中穿行,盡量不去直接觸碰那些詭麗的雲紫石。結果找了半天,幾乎将整個生靈洞都找遍,她卻仍舊沒有找到雲紫晶的蹤影。

    難道是猜錯了?元妩表情嚴肅起來。

    還是說,雲紫晶不在這裏,而是在……

    “嗚~嗚~”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元妩的思考。她驀然轉身,只見不知何時,那洞口的方向出現了一道扭曲詭異的身影。

    是它。

    它伫立在那裏,一動不動,那看不出人樣的身形擋住了整個洞口,将黑暗堵死在生靈洞之中。

    元妩一手掐着照明訣,一手持劍,渾身緊繃着,面帶戒備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它。

    照明訣化作火焰在她指尖躍動,照亮了洞穴,也将她的存在徹底暴露給敵人。元妩握緊了劍,冷靜地思考着對策。她與它之間的氣氛愈發焦灼,戰鬥一觸即發。

    忽然,它動了。

    并非猛烈的攻擊,只是閑庭信步一般走上前來,一步一步,慢慢走到被照明訣的光所覆蓋的地方。

    随着它的走動,沉沉的腳步聲響起。元妩眉心一跳,忽地覺得這張揚的聲音有些耳熟。

    它走得近了。那雙月白色的靴子最先進入到元妩的視線。就如同關三一般,它也穿了雙不便戰鬥的錦靴。

    只是這雙錦靴如今已經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灰塵與血跡,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它原本的樣子。

    而這雙不在光鮮的錦靴的主人——姑且稱為主“人”吧。

    在廢洞中,元妩于黑暗中曾看到過它的背影,勉強分辨出它的四肢,認為它可能是一個人類。

    然而沒過多長時間,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它,卻全然脫離了人的形态。至少從表面上看,難以看出曾經作為人所留下的痕跡。

    細細密密的雲紫石在血肉之軀上生長,或許一天,或許一年,終于長成一片茂密的雲紫石森林。它們的根部交錯着盤虬在血肉皮膚之下,形成微微的隆起,像是土地中孕育着生命的嫩芽。

    而更強大、從小小的雲紫石中脫穎而出的大雲紫石們,肆意地吸收着身體中的靈氣,借此長得更旺盛。在張牙舞爪層疊凹凸的雲紫石的寄生下,那本該是飽滿肌膚的地方已然幹癟,只剩一層薄薄的皮緊貼着骨骼,勾勒出可怖的形狀。

    它逐漸走近了。

    聲音如此尖銳、沙啞。

    可是它沒有像叫關三一樣叫元妩的名字,只是一字一頓,似是詢問:“你在,找什麽?”

    它似乎沒有攻擊的意思。

    元妩挑挑眉:“我在找雲紫晶。”

    “雲,紫,晶。”它重複了一遍,像是一個卡頓的老舊機器,“我這裏,有。”

    它微微擡起頭。真是奇怪,它的五官明明都被密密麻麻的雲紫石覆蓋了,唯獨一雙帶着濃厚恨意的雙眼依舊明亮,黑白分明,仿佛有火光在其中躍動。

    元妩右手輕輕撫上劍柄,心中思慮萬千,半晌,才輕輕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您怎樣才願意把它給我呢?”

    它也笑了。它的笑聲比它的說話聲更難聽,每笑一下,便有嗚嗚的風聲從喉嚨發出。與其說是笑,不如說那是她尖銳的發洩。

    “來和我,打一個,賭吧。”它尖笑着說,“賭贏了,我給你,雲紫晶。”

    “若是賭輸了呢?”

    “賭輸了,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它看着她,眼中閃爍着惡意的火苗,“保住,你的,命。”

    要賭嗎?

    不賭嗎?

    為什麽不賭呢?

    元妩揚起頭,毫不畏懼地與它對視:“你要賭什麽?”

    它對元妩的選擇真是毫不意外,只是尖銳地大笑起來。

    “就賭,”沙啞破敗的聲音如同吹動廢鐵的風,打着旋落在元妩耳中。

    “就賭,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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