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但是肖泷每一次都坚持住了，在真正坚持不住被动地倒下之前，肖泷是绝对不会在极限以下自己松懈放弃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会被海东青看穿，继而被他瞧不起，被他放弃，被他厌恶，那么肖泷所做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我不会…放弃，海东青！海东青！我不会让你看不起的！我不会被你击垮的！我会赢、我会走下去，我会坚持到底！”

    有些人看不过去，上来扶着隐约要到的肖泷，但是都被肖泷软绵绵地挣脱了他们的帮助。

    因为现在这个情况哪怕是昏厥当场也比被他人扶着走完强。肖泷的目标并不是走到东城墙、走到海东青的身边，而是要坚持自己现在的行为，除非自己失去意识或者失去对肢体的控制能力。

    对了，江南军，他们没有分散去各处，他们列着队伍往东城墙去，我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得见，就算我在这里耍花招也逃不过，江南军的官兵都是海东青的眼睛。

    尽管肖泷走得很慢，但是他已经可以渐渐地维持住一个比较均匀地速度向前拖动自己的双腿了。

    肖泷还是有些恨，恨自己怎么还没有垮掉，为什么生理还能够继续坚持？他明明已经不想坚持了，但是他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垮掉。

    一步一步拖着，跟在边上往前走的众官吏们只是在边上看着都已经累的跟狗似的了。

    这时候，温阳之下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肖大人，您刚刚不用跑得那么急应该也没有关系，反正到了后面都得累成一个样子。”

    这句话乍听之下感觉好有道理，细品起来又觉得奇奇怪怪。

    不过肖泷顾不上思考，他已经快胜利了，不论是离终点线还是离自己的最终极限。

    现在的事情很简单，他只要继续保持下去，再维持一段时间，两个胜利的结局对他来说是肯定都没跑的了。

    而且现在自己离东城墙这么近，差不多也算符合了海东青“跟在后面”的要求了。

    肖泷不禁在恍惚中露出微笑，由于嘴发不出声音，所以他只能在心里念道：“我赢了，我已经赢了，海东青，我赢了。”

    当肖通判离东城墙还有四十步的时候，他终于达成了后一个胜利的结局——晕倒在了地上。

    官吏们赶紧围了上去，有推搡的有拍打的，终于证明肖通判没有任何的自主意识、完全陷入了昏迷状态了。

    官吏们抬头看向城墙下骑在高头大马上默然不动的海东青，等待着大佬的指示。

    终于，海东青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带肖泷退场，结束了这场闹剧一般的“考核”。

    边上有人问海东青道：“将军，为什么要和肖泷整这么一出呢？”

    海东青淡淡地回应道：“这些文官酸东西最统一的一个就是脑瓜子特爱想七想八，想着要把人家给全部看透、内外分清，这样子这些东西就会有执着。”

    “执着？”边上人疑惑道。

    “没错，就是执着。因为自己搞清楚了一切，所以就一定会按照逻辑、按照基本判断去做一切，肖泷就是因为吃定我了，所以才会这么执着，觉得我可能在对他怎么怎么样，只要他怎么怎么做了我就可能会怎么怎么样。

    “但是呢，我偏偏不，我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不考虑那么多权衡利弊的东西，然后就会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破其周全的效果。”

    “可是将军，如果你做的太离谱，那他也应该反应很强烈啊。”

    “恰恰是因为很强烈才会让他发现不了这是离谱。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有妖那他就肯定会去想，而这想的时候基础判断基本都还是那个样子，所以就还是会在一个固定的轨迹，发现不了真正的离谱和反常。

    “这样的情况下，随便出招，稍稍切合人家的想法，他就会乖乖上钩入套了，完事他还会觉得自己很聪明把什么都给考虑进去了，最后也完全在自己的设想之内。”

    说完，海东青转身登上了苏州东面城墙，看着高大的水门外那万顷海波，海东青一时有感而发：“我泱泱大国，陆师凶悍，却失此广袤海洋，甚至沦落于受区区东夷四岛倭奴欺侮羞辱…奇耻啊…奇耻大辱！

    “难道我大离朝坐拥万里河山，却连国门近水都守不好吗？”

    如此倾泻完了，海东青昂首对天，闭着双眼。

    作为军人，作为一个强悍的军人、一个在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人，如今就在自己带兵镇守的这片土地上居然有老百姓惨遭异族的侵略和杀戮，这让他悲愤交加，真想带着骑兵马踏汪洋，直接去平了他狗娘养的东夷四岛！

    “都指挥使大人，现在我军都在城内，要怎样布置？”

    “让这里的苏州防治兵马立刻退到另外三处城墙，这里由江南军直接接防，驻一千五百人，其余部分往另外三个城墙上分别派出一百人，作为监督；其余人马，找长鄱县官员找地方安置，就负责一下城里的巡逻。”

    海东青吩咐完，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靠着城墙垛子，闭上双眼搓揉着自己的鼻梁。

    “指挥使，您要是休息的话，还是找官衙住处吧。”

    “不用了，我只是个带兵打仗的，不是官老爷，现在仗打成这样，对不起老百姓…哦对了，去再给水师姓胡的加个信催一催，收复定海，没有水师行不通的，你让他别管打不打得过，你带船过来了我才好想办法。”

    海东青的语气十分疲惫的样子，和刚才昂扬、威武的形象完全不一。

    亲兵们这才想起来，在宁江城外围、在金山县，都指挥使一直都在第一线，面对暴乱、面对疫情，只要有海老将军带着他们往前，全军所有官兵都无所畏惧。

    不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而是不害怕，因为有海将军带着我们，勇气和士气是最充足的东西。

    看着海东青苍老而苍劲的脸庞，夕阳之下是那么地…那么地招古、那么地富有故事。

    亲兵转身去传达海东青的命令，让这个在前面这么长时间里一直是整个江南军睡得最少的那一个人现在这里靠着好好休息一下吧。

    至于其他的事情，暂时没必要烦恼他。

    肖泷在州衙无力地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问：“都指挥使大人呢？”

    众官吏们面面相窥，不知道该怎么和肖泷说。

    说什么呢？说你做得很好，但是海老将军对你几乎没有任何意思表示，只是让我们把你带回来捞了捞狗命。

    他们都知道肖泷要的不是这个答案，而聪明的、考虑完全自己为周到的肖泷看着众官吏们的样子就已经知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