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江獨家發表
小雨朦胧, 偶爾有風吹進來,帶着濕潤的寒氣。
恒溫的帳篷裏持續着暖意,夏柚又喝了酒, 懷裏抱着方才披在身上的毯子, 雙手包着酒杯,整個人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輕松愉悅。
但事實上,這個小醉鬼也不過只喝了兩小杯紅酒而已。
陸應淮看了眼紅酒瓶裏還剩了多一半的紅酒, 笑着搖了搖頭,将酒瓶往夏柚遠一點的位置塞了塞。
“好好喝。”夏柚長出一口氣, 轉頭看陸應淮, “這是殿下的私藏嗎?”
陸應淮笑了起來:“對, 出來之前特意去酒窖取的,差點被周叔發現。”
夏柚的眼前頓時浮現出男人偷偷摸摸從秘密通道摸去酒窖,拎着提燈在酒窖裏面巡視自己寶藏的畫面。
少年頓時笑出聲來:“殿下之前還說要帶我去參觀呢!”
某個小酒鬼想的可不是參觀。
畢竟去都去了……咳。
下一秒卻聽陸應淮道:“唔,周叔給酒窖上了七道密碼鎖,下次要偷偷去恐怕不太容易了。”
夏柚:“?”
夏柚瞪大眼睛, 簡直不敢相信堂堂元帥, 親王殿下,居然沒能捍衛自己的酒窖!
“那這瓶酒是……”
陸應淮唇角的笑意更甚:“我破解了一部分密碼,從最外圍的酒架上随便抽的。”
随便抽的都這麽好喝……
夏柚的喉結動了動,捧着手裏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含在嘴裏過了一會兒才咽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其實并沒有那麽好, 所以也會克制自己的量,微醺就好。
所以真的是喝一口少一口。
少年又珍惜又頭疼的表情和舉動取悅了難得惡趣味的元帥,陸應淮替夏柚又倒了半杯, 然後當頂着少年依依不舍的眼神, 将剩下的紅酒收進了空間紐。
“這場雨會下幾天, 外面不好趕路,這裏地勢安全,周圍獵物豐富,我們可以在這邊駐紮幾天。”
猞猁還要繼續治療,夏柚在精神力損耗之後也需要休息,這段時間顯然是不适合繼續趕路的。
“嗯。”
外面下了雨,地上全是濕潤的泥巴,三只毛絨絨出去撒歡溜一圈回來光是擦爪墊就得不少時間。
尤其是猞猁的後腿還傷着,萬一感染了就不好了。
兩人雖然思考的方向不一樣,但在暫時停下趕路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夏柚用臉頰蹭了蹭懷裏揉成一團的毛毯,總覺得缺點什麽,擡眼朝着三只毛絨絨的方向看過去。
夏柚第一眼看到猞猁。
猞猁是高山雪原的物種,為了抵禦嚴寒,一身長毛看上去軟乎乎的,梳起來一定很解壓吧?
唉,不過各貓的性格不同,總有些貓貓很矜持,不好親近,這也沒有辦法。
某人的視線轉而落在咬着毯子邊緣,前爪正哼哧哼哧搞破壞的虎崽身上。
辣條……嗯,還太小了,抱在懷裏不得勁。
最後,夏柚看着豹子的眼神迸發出一種專注而執着的熱情。
陸應淮只覺得後背一涼。
轉頭一看,夏柚剛才還趴在野果上懶洋洋的精神力小觸手,已經貼着地毯一點一點狗狗祟祟地靠近黑豹,一秒的時間,就将健碩的大貓整個纏了好幾圈。
黑豹早就習慣了夏柚的精神力小觸手,并沒有躲開,但爪子還是擡起來扒拉了一下往越纏越緊的小觸手。
小老虎上前,好奇地嗅了嗅,張嘴就想咬。
黑豹一巴掌将小老虎掀去了旁邊。
緊接着猞猁也湊了過來,倒是很有分寸,沒有咬也沒有碰,就是看着精神力小觸手的眼神十分專注。
被精神力觸手纏着,陸應淮擡手按着鼻梁,讓自己的精神體如了夏柚的願,端端正正坐在夏柚的懷裏當一只沒有感情的毛絨抱枕。
夏柚整個人趴在暖烘烘的大豹子身上,雙臂環抱住身材結實的大豹子,臉埋進黑豹的毛毛裏用力蹭了好幾下。
柔軟的毛毯早就被嫌棄地扒拉到一邊。
夏柚的腦袋枕着黑豹,精神力小觸手也懶洋洋地挂在黑豹身上,偏頭看向正慢慢品酒的陸應淮,忽然道:“殿下?”
陸應淮微側過臉:“嗯?”
夏柚:“我現在算是一個治愈師了嗎?我是說……就是,正經的那種。”
陸應淮被逗笑了:“那不正經的是哪一種?”
夏柚噎住,窘迫之下,環抱黑豹的胳膊緊了緊,手指往黑豹腹部柔軟的毛毛裏鑽了鑽:“殿下!”
陸應淮和轉頭看過來的精神體對視了兩秒,挪開視線,擡手掩唇輕咳了一聲,道:“即使是治愈中心的治愈師,也沒有持證上崗的說法,只要是經過主腦評定精神力等級符合标準,并且本人願意對外進行精神力安撫工作,就可以被稱之為治愈師。”
夏柚之前知道一點關于治愈中心的事,但畢竟那個時候他的精神力等級不高,可能一輩子都進不了治愈中心,便也沒有太上心。
這會兒聽陸應淮這樣說,總覺得有些奇怪。
“那……安撫精神力這些,難道就不需要學習或者考核什麽的嗎?”
這簡直就是無證行醫吧?
和醫療師嚴苛的考核制度比起來,治愈師總感覺……呃,就很難評。
陸應淮頓了頓,道:“小柚,你知道精神力達到S級的人,帝國占幾成嗎?”
夏柚還真知道,因為前段時間在上體能訓練課的時候,有一次孟文軒路過,休息時他們偶然說起過這個話題。
“占帝國總人口的0.01%!”
“那帝國總人口呢?”
“呃……五六百億?”
夏柚回答完,自己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
那不就是四五百萬嗎?
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陸應淮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一邊,淡淡道:“但治愈系精神力能夠達到B級,并且願意去治愈中心供職的治愈師,近五年來的最高人數,只有三千。”
“所以,本身能夠排到精神力安撫的人就不多,進入治愈中心是最後也是唯一的出路。這的确稱得上是一場豪賭,可如果不賭,太多人會因為精神力不穩,而被迫從自己所擅長所鐘愛的領域退出。”
夏柚:“……”
是的。
治愈系精神力本就難得,再加上倘若是貴族出身,很多都會選擇聯姻,日後自然也不會進入治愈中心,為戰士或貴族之外的高精神力人群提供精神力安撫。
許多得天獨厚,從普通甚至困窘的出身環境脫穎而出的天才們,卻又面臨着高階精神力帶來的痛苦與絕境。
直到失控的精神力日益累積暗傷,最終要麽患上對外永遠并不會公開真正患病人數的“精神力紊亂症”,要麽精神力完全失控發瘋而亡。
他們在不同的領域橫空出世,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墜落而下,宛如流星。
孟文軒與衛承時常同夏柚閑聊,偶爾說起過元帥和治愈中心的往來其實十分緊密,元帥也經常為治愈中心解決很多問題。
治愈中心的治愈師們或許出身不同,來歷不一,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和夏柚一樣掙紮着不想認命,不想進入貴族世家成為擺設的人。
——畢竟治愈師的壽命不長,貴族們又總有種很隐秘的,将治愈師歸為私有,不願意與他人共享的心思。
元帥這些年因為庇護治愈中心,得罪過不少的貴族,但也正因為如此,在陸應淮公開接受精神力匹配後,治愈中心的高等級精神力治愈師幾乎全部到場。
不過元帥本人卻從來沒有接受過治愈師的安撫,就好像是無償在幫助治愈中心一樣。
那麽,陸應淮想要得到的是什麽呢?
現在的帝國,邊境線平和,蟲族退去,身為帝國元帥的陸應淮,還在一刻也不停歇地努力着什麽?
想要更美好的帝國?
亦或者歷史留名的功績?
大概是因為酒精發揮的緣故,夏柚這樣想着,也就這樣問出了聲。
可能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陸應淮難得愣怔了好一會兒。
身旁的夏柚還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等一個答案。
陸應淮擡起手,伸出去揉了揉夏柚的腦袋,避開少年晶亮的眼神,轉而看向帳篷外的雨簾,笑了下:“倒也沒有那麽崇高偉大。”
十幾秒後,陸應淮看到了正擡爪逗着小老虎跑來跳去的猞猁,唇角的笑意漸斂。
“我只是,想要對得起他們。”
對得起那些将性命與理想交托與他,曾經與他并肩作戰的戰士。
至少,不要是現在這樣的結局。
雨聲似乎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夏柚知道那些将士值得尊重尊敬,但少年沒有偉大的包袱,沒有令人敬佩的博愛,他只是一個從前沒有被愛過,現在被護在溫暖裏的小少年。
他的心很小。
至少現在是。
與他接觸的人是陸應淮,對他好的人是陸應淮,理所應當的,夏柚關心的人,也只有一個陸應淮。
“那您呢?”夏柚問,“殿下,您從來都沒有想過讓我來安撫您,對不對?”
夏柚是天性鹹魚,不喜歡折騰複雜的事,但他不是個小傻子。
他有問過孟文軒關于陸應淮的病情,但孟文軒每次都是顧左右而言其他,除了是陸應淮的命令,不做他想。
後來孟文軒被夏柚纏得不行,只能說了句“您保護好自己好好成長,就是元帥最希望的事了”。
“您希望看到我救很多人,卻唯獨不讓我救您。”
夏柚的聲音低低的,大半張臉埋在黑豹背部的毛毛裏,帳篷中的燈光微暗,陸應淮看不清小朋友的表情。
陸應淮沉默着。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他精神力升階的速度遠超預料,下一次的精神力紊亂症發作,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嗎?
說,這場走走停停的結伴而行,或許就是兩人最後的交集嗎?
“殿下,您是不是……覺得我太弱了?”
帳篷中的氣氛陡然凝固下來,陸應淮低垂着眼簾,黑豹也微微低着頭。
夏柚閉着眼睛,不說話,像是靠着黑豹睡着了。
小老虎像是察覺到家裏家長産生矛盾的孩子,左看看,右看看,慫了吧唧地縮着爪爪。
猞猁趴在旁邊,眼神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清明,他想了想,然後伸爪推了一把身邊的小老虎。
小老虎的尾巴一僵。
猞猁又用力将小老虎朝着陸應淮和夏柚的方向推了推。
養貓千日,用貓一時。
這種家庭矛盾還得是家貓上,沒有一份愛是白得的,明白麽?
小老虎在原地磨了磨爪子,趴在地上,一點一點靠近陸應淮,直起身子,用爪墊推了推陸應淮搭在膝上的手,擡着毛絨絨的小腦袋看着陸應淮。
——愣着幹嘛,你去哄哄呀!
陸應淮的手指微動,難得伸手呼嚕了一把外甥的腦袋。
小老虎被摸得腦袋向後仰,推開陸應淮的手,轉頭朝着夏柚哼哧哼哧靠近。
——算了,這個靠不住,看看另一個。
虎崽繞過黑豹,先是搖了搖夏柚的腿,見夏柚沒動靜,就順着黑豹的身體四爪并用地爬了上去,而後小聲啊啊啊着用腦袋蹭夏柚的臉頰。
夏柚還是沒反應,小老虎锲而不舍地蹭,甚至開始伸舌頭舔,雖然十次有九次舔的都是黑豹的毛。
惹得黑豹頻頻轉頭,想要從自己背上把這個倒黴催的崽子叼下來。
夏柚終究是被逗得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擡手将小老虎抱在懷裏用力揉了好一通。
帳篷裏那種略帶壓抑的氣氛忽然就散去了不少。
被揉得渾身毛都炸起來的小老虎功成身退,暈暈乎乎地走回到猞猁的身邊,用力甩了甩身體,開始專心致志給自己舔毛。
陸應淮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小柚,你的精神力很特殊,比起主腦現在用來區分精神力強度的數值等級,你的精神力完全可以做到越級治療。”
這片保護區,任何一個精神體,他們的曾經的精神力等級最低都是S級。
“我不是不信任你。”
“只是,我的精神力和其他人有一些不同。”
夏柚擡起頭,表情認真地看向陸應淮。
“和你一樣,小柚,我也是精神力天賦異變者。”
“但我的異變方向,是吞噬。”
夏柚放開抱着的黑豹,坐直身體,而原本端坐在他身前的黑豹轉身,安慰般的,用毛絨絨的臉頰貼了貼夏柚。
“蟲族女王擁有十分強悍的肢體再生能力,并且只要它的精神力活躍,就能夠源源不斷地制造并召喚蟲族。”
“不論是帝國還是聯邦,對蟲族女王都沒有任何可實行的有效對策。”
可是……蟲族潰敗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陸應淮擊殺了蟲族女王。
夏柚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陸應淮擡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用輕而平靜的聲音敘述道:“我吞噬了它。”
在戰争結束的這些年裏,原本屬于蟲族女王的精神力融入陸應淮的精神海,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用盡了手段壓制,陸應淮的精神海也依舊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在成倍擴張。
精神力也随之變得越發暴戾難控。
“小柚,一旦你的精神力進入我的精神海——”
上一次,夏柚僅僅是觸碰到了陸應淮外放出來的精神力一角,就險些耗幹了精神力。
“你會被我吸幹的。”
陸應淮本以為和夏柚說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聰明的少年便會知難而退,卻沒想到夏柚在安靜了好一陣後,冷不丁開口:“可是殿下您現在不是處于精神力封閉階段嗎?”
陸應淮:“?”
夏柚暗地抓着黑豹的爪墊,捏啊捏地汲取勇氣,一邊說出自己的打算:“您現在的精神力無法外放,精神海暫時沉睡,但是我處于精神力充沛,吃好睡好的狀态,那……我為什麽不可以趁着這次機會,試一試檢查一下您的精神海?”
夏柚不是沒接觸過陸應淮的精神力,哪怕只是面對,他都有種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他也不是不明白陸應淮對自己的愛護,更甚者他也很愛自己,不會貿貿然用自己的安全做賭注。
只是現在情況變得不一樣了,并且……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
陸應淮是什麽人,在一開始短暫被騙了一下之後,這會兒很快就回過味來。
清貴溫矜的元帥閣下沉默片刻,道:“什麽時候興起這種想法的?”
夏柚老實回答:“知道您要和我一起進入森林的第一天。”
自從夏柚聽孟文軒說到陸應淮注射了精神力封閉藥劑,并且還抽出了大部分精神力後,他就一直在心裏轉着打算。
腦海裏的方法過了好幾遍,計劃縫縫補補調整了好幾次,但就是一直沒什麽機會說出口。
“你……”陸應淮有些無奈。
夏柚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趁熱打鐵道:“殿下,您就讓我試試看吧?”
陸應淮卻道:“小柚,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
夏柚将自己轉了個方向,正對陸應淮。
“殿下,我都沒有見過您的精神海,甚至都沒有嘗試,您就拒絕我否定我,這對我來講并不公平。”
過了好一會兒,陸應淮托起酒杯,朝着夏柚的方向輕擡了擡:“聲東擊西,以退為進,學得不錯。”
他給小朋友上的課,都被小朋友一點不落地活學活用到了他的身上。
夏柚笑得眉眼彎彎:“是您教得好。”
陸應淮看着夏柚,有那麽一瞬間,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夏柚敏銳捕捉到陸應淮态度的緩和,眼睛一亮:“殿下,我保證不會深入您的精神海,就在邊緣位置碰一碰,一旦您的精神力有異常,我會立刻退出來絕對不會有半點遲疑。”
五官仍舊透着些許稚嫩的少年眼神晶亮,帶着赤誠與關切。
久久無言,夏柚偷看了陸應淮好幾眼,沒忍住喚了聲:“殿下?”
陸應淮回神,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小柚,你很聰明,你一定能明白,只要你按照現在既定的軌跡成長,一步步穩紮穩打提升精神力數值。”
“總有一天,你能得到很多真正握在你手裏的權利和力量。”
“到那個時候,沒有人能夠逼迫你,從前你所煩惱的困境,也都會蕩然無存。”
鋪展在夏柚面前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條沒有任何坎坷的青雲之路。
但如果夏柚選擇治療陸應淮,這其中将會有無數發生意外的可能,甚至夏柚的精神力會因此受到損傷,得不償失。
夏柚的回答卻清晰而篤定:“是,我明白。”
“殿下,如果精神力封閉藥劑真的這麽有用,您一定不會拖到這麽遲才注射。所以我猜,這種藥劑一定有很大的後遺症,亦或者類似很長時間段內只允許注射一次的限制。”
夏柚的話條理清晰,顯然并不是少年的一時興起。
“既然您已經處于精神力封閉藥劑的藥效時間內,并且少有的放下了繁重的公務,而我的精神力在經過共鳴之後不僅提升了等級,并且也已經趨于穩定。”
“除了……嗯,”夏柚停頓了一下,看了眼猞猁,還記得三只大貓體內那種很相似喪屍病毒的東西,“祛除大貓體內的那股力量之外,我的精神力幾乎都是處于閑置狀态。”
猞猁的身體狀況也根本不可能承受連續的治療,夏柚的精神力卻可以通過吸食能量石而短時間內恢複充盈。
“在目前這樣您和我都處于完全放松的狀态下,我認為,是最适合治療的時機。”
夏柚想了想,努力讓自己考慮到陸應淮可能會拒絕的每一個因素,繼續道:
“或許都不能稱為治療。”
“殿下,其實您不用太過擔憂,畢竟,我只是試圖安撫您的精神力,就像那天在我房間時,我用精神力抓住您的精神力一樣。”
夏柚擡手,比了下小拇指的骨節,笑了下:“我保證,每次只貼貼殿下精神海邊緣一點點的地方,絕不亂來。”
“況且,即使精神力被封閉,但殿下精神海的暗傷還是在隐隐作痛吧?”
夏柚最後放出大招。
陸應淮一怔。
“從前我不知道,但自從出來之後,您和我睡在同一個帳篷裏,我還是能感覺到一點的。”
“您一直在失眠。”
夏柚輕聲說着,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一種十分确定的篤定。
可是在過去的這幾天裏,陸應淮從來沒有察覺夏柚什麽時候有醒過來,又是什麽時候發覺了這點。
“殿下,我想幫您。”
“我的精神力的确還不夠,無法治愈平穩您的病情,但治愈系的精神力注入進你的精神海,或多或少總會起到鎮定安撫的作用。”
“哪怕杯水車薪,哪怕微乎其微,但——”
“至少,能讓您可以安穩休息一陣子,也是好的。”
陸應淮失語了很久。
久到夏柚又開始下意識神情忐忑地捏黑豹爪墊。
陸應淮輕聲道:“等到我們從森林出去,你的精神力狀态再穩定一些……”
“殿下,我已經完全度過共鳴期了,想要再提升精神力等級,就需要不斷地耗盡精神力,恢複精神力的過程,來擴大精神海。”
夏柚的精神力小觸手從黑豹脖頸間垂下來,晃了兩下。
“精神力太過充沛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外放精神力消耗,但是元元和辣條再撸下去恐怕要瘋狂掉毛,它倆又看不慣我撸其他的動物。”
“與其讓我的精神力在外面招貓逗狗,不如您來替我分擔一下?”
夏柚幾乎是将陸應淮拒絕的理由全方位預先堵死,最後還強行偷換概念,硬生生說成了是讓陸應淮幫他,死死捏住了陸應淮最開始露出的那一瞬間的心軟。
“嗯……”
陸應淮目露沉吟。
夏柚緊張道:“嗯?”
陸應淮忽然感慨:“就是忽然覺得,小柚的文化課或許可以暫時停一停了。”
少年學習運用的天賦和速度着實有些驚人。
夏柚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
身體前傾,雙手撐在地毯上,眼神晶亮地湊到陸應淮面前:“殿下,您的意思是——”
陸應淮眼疾手快地将夏柚險些翻倒的酒杯撈在手裏,然後塞進小朋友的手裏。
高腳杯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陸應淮失笑,無奈道:“我找不到反對的理由,所以……恭喜夏小先生,談判成功。”
夏柚:“!!!”
一直收束的緊張感驟然松開,微醺的酒意頓時上湧。
夏柚猛然站起身,朝陸應淮走了兩步,撲通一下貼着陸應淮坐了下來,擡手握住了陸應淮托着酒杯的手。
陸應淮愕然,動作一頓。
少年的表情乖巧,然而原本纏在黑豹身上的精神力小觸手,卻在眨眼間搭上了陸應淮的手指,轉而纏住了陸應淮的手腕。
陸應淮難得狼狽地開口:“等等,我不是說現在……”
夏柚的精神力透過手指與手腕肌膚的接觸歡快探入陸應淮體內,聲音裏帶着些許的小得意:“殿下,您教過我的,一旦察覺到對方有動搖之意或者兩人将将達成合作意願時,不能猶豫,也不能給對方再次考慮并動搖決定的時間,第一時間主動出擊,促成結果才是上上策~”
夏柚雖然本性鹹魚,但卻是每次上課都有好好聽講,課後作業認真完成,并且十分聰明,懂得活學活用的優等生。
原本拿在夏柚手裏的酒杯打翻在地毯上,微涼的酒液浸染兩人的衣擺和身下的地毯,揮發出醇厚的酒香氣。
放在兩人中間的果盤也被帶倒,圓溜溜的野果滾落到四處。
小老虎好奇咬了一顆,還沒來得及嘗嘗是什麽味兒,下一秒,就被黑豹咬住後頸往外走。
眨眼間的功夫就消失在林子裏。
猞猁跟着站起身,動作優雅地抖了抖毛,走出帳篷之後,還十分貼心地用爪子放下了帳篷的門簾。
——這位治愈師,看樣子不是元帥夫人,就是準元帥夫人,唉,看來當家貓是沒機會了。
猞猁的爪爪按進泥裏,有些不适應地擡爪甩了兩下,最終找了塊帳篷附近的大石頭趴了上去。
——沒事,元帥夫人也是軍團自家人,現在混個臉熟,搞好關系,以後當個關系戶也不錯。
作者有話說:
這邊的猞猁得體、懂事,試圖交個朋友成為關系戶,而外面的樊家麽……
猞猁: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