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经赌过了，下次吧。”
那掌柜的见陆离拒绝，仍不死心，再次出言邀请道：“陆公子最近忙于玄修，有所不知，前几日斋里刚进了一批原石，都是上乘的籽料，保不齐就能再开出个麒麟种呢。”
可未等陆离出言拒绝，只见从山骨斋对门的一家名为龙晶阁的商铺中走出一人，语带嘲弄地说道：
“刘掌柜，您这玩笑开的，可是比这三九天的北风还冷啊。”
闻言，那山骨斋的刘掌柜眉头一蹙，扫了对方一眼，反驳道：
“赌石赌石，既然是赌，那就是因为不确定，原石没切开之前谁又敢断言，你个张二两怕不是昨夜里又喝多了才会说这胡话！”
两家的掌柜的都也是有修为傍身的，这喊起来嗓门也大，只是不知道一个修仙者为什么会有‘张二两’这种世俗里才有的诨号。
但当那位龙晶阁的张掌柜的听了这三个字后，立刻一改刚才懒散的神态，当街指着对门山骨斋的招牌，大声喊骂道：
“你少给我扯其他的，整条街就属你刘黑子的店最黑！别人都是十个里面掺一个真的，你刘黑子是一百个里面也不见得有一个真的。你今天这般殷勤地招呼陆公子去你的店，不就是想借着人家的名声为你宣传洗白吗？可你刘黑子洗得白吗你！”
“血口喷人！”
那刘掌柜的含怒喝了一声，转头便想要同陆离解释，可却发现陆离早就不见了踪影，当即再也不装了，叉腰指着对面龙晶阁的招牌破口大骂，道：
“张二两！！！你那龙晶阁里是有龙晶吗！没有你叫什么龙晶阁！你张二两是个什么货色老子不比谁都清楚……”
“你清楚你大爷……你山骨斋里莫说是麒麟种，就是但凡有那么一块巴掌大的赤明玉，人陆公子隔着十里地闻着味儿就过去了，还用得着你这么腆着脸地在门口招呼？”
“张贼，你还有脸提赤明玉！你真当老子那天晚上什么都没看见是吗……”
……
……
寒风裹胁着片片雪花吹向玉流英敞开着的铺门。
雪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随后又被继续吹走，只有风声传入些许。
嗡——
一声轻颤，屏障上出现一个人形的波纹，是陆离走了进去。
陆离第一时间抬头向柜台后看去，说道：“黄大哥，近来生意可好？”
“嗯，还行……”黄子轩坐在柜台后，头也不抬地懒懒回了一句，像是正在打盹。
陆离见了也没再多说，自顾自的走到玉流英内的货架旁，十分自然地开始整理起来，不时会从自己的纳戒中取出几块原石，填上货架的空缺位置。
“呵——哈——”黄子轩自柜台后直起身，伸了个惬意的懒腰，随后顺手抓起桌上的西施壶，美美地吸溜了一口。
陆离听闻柜台后的动静，一边继续整理着货架，一边开口打趣道：“黄大哥，你这西施壶里到底装的是茶还是酒啊，还有，现在这大冷天的，您老多喝点热的，对身体好。”
“臭小子。”
黄子轩笑骂了一句，说道：“你心里怕不是盼着我早点死，你也好早一点接手我这铺子是吧。”
“我可没这心思，而且我多半也活不过您老啊……”陆离笑了笑，又在整理完货架后回到柜台前，重新寻了话题，说道：
“黄大哥，最近有没有收到新的五行宝材？”
黄子轩收回望向门外风雪的目光，看了陆离一眼，眉梢微挑，有些困惑，说道：“你小子的气息……好像又变了。”
陆离知道他所说的气息，实则是因为自身五行灵根的改变而引起的，只是这种事若非经过特别且详细的手段探查，很难被真切的感知到。
况且也没人能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将自身的五行灵根的品阶不断提升，这是一件在这个修仙世界中都极为玄幻的事，是一个奢侈、且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根本没人会往这个方面去想。
陆离自是不会解释，只是嗯了一声，语意不清。
黄子轩左手凭空抓出一方玉盒，放在陆离的面前，说道：
“知道你想进乾阳宗，但这么频繁地吸收五行之力是会损害到你的身体的，要是万一伤害根本，你小子可就真要死在我前面咯……”
陆离随手打开玉盒，一团水气从中腾起，扑打在陆离的脸上，是一块蕴含水行之力的碧潮石。
陆离打趣着说道：“原来黄大哥也是舍不得我啊。”
黄子轩说道：“你想多了，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还要多……早就麻了。”
陆离微微一笑，收起玉盒，拱手告辞，说道：“那黄大哥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嗯，你要是觉得闷，可以自己变个分身出来聊聊天，解解闷什么的……”
黄子轩嘁了一声，撇嘴说道：“有病！”
……
……
大雪纷飞，一刻不曾歇。
街道上尽是来往行人的脚印，或是被一个个脚印踩出来的雪路。
陆离一人漫步风雪中，心绪风雪而起，无序飘飞。
不知不觉间，已是临近奇石居北面的礼贤馆附近。
这里少有人来，街道上的脚印也明显少了许多，三三两两，串成一行或两行，若是一时半刻没人再来，那么很快便会被雪花重新覆盖。
“站住！别跑！”
身后的街口处，忽的传来一声断喝。
陆离瞬间回神，手中掐诀准备，同时迅速转身望去。
却见原来是几个身穿臃肿棉衣的凡人手持棍棒，正在围追堵截一条纯黑色的小狗。
“汪！汪！汪……”
小狗黑色的身影在雪地里奋力的躲闪着，口中不时的叫唤几声，像是在宣泄愤怒，在咒骂身后那几人的无耻。
呼喊与叫唤中，雪地里留下了一道道杂乱的脚印，还有一滴滴暗沉的鲜血。
见不是陆家派来的杀手，陆离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可手中却还捏着印诀，体内灵力运转，隔空一指点出。
数团火球顿时自指尖激射而出，在陆离的操控下绕过那只小狗，直直地命中那几个心存歹意的贼子。
“啊！啊！救命……”
“……仙师饶命，我们……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仙师饶命啊……”
三人身上臃肿的棉衣无疑是绝佳的助燃材料，火焰瞬间燃遍全身，痛苦地跌倒在雪地上，翻滚求饶。
陆离眉头微蹙，但最终还是变了手中印诀，手掌遥遥一挥，卷起街道两旁的积雪将那三人完全覆盖，直接扑灭了他们身上的大火。
没有再理会他们是否还有足够的力气从雪堆中爬出来，而是低下头，看向那只直到现在也不敢靠近自己的黑色小狗。
陆离微微一笑，认出它就是自己当初刚到昭华城时，遇到的那只当街拦住羊不省轿辇的纯黑土狗，尤记得自己当时还顺手抢了它几块灵石。
“怎么，人家没要你？”
“汪！汪！”
陆离挠了挠头，知道它是开了灵智，能听懂人说话的，可自己却是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于是想了想后，又说道：“先跟着我吧，等你养好伤再走也行。”
小狗蹲伏在雪地里，舔了舔自己前腿上的鲜血后，汪地应了一声。
……
……
陆离带着那只小狗离开了此处街道，风雪渐渐掩埋了地上那些杂乱的脚印与血迹，只是多了三个大体是人形的雪堆。
其中一个雪堆，忽然有人掀翻了身上的积雪，心有余悸地看向陆离此前站着的方向。
他此刻脸上、身上只要是没被破烂棉衣挡住的地方，都能清晰地看到一道道扭曲且难看的焦痕斑驳，有的伤口甚至还沾满了雪花，冰冷非但不能减缓他的疼痛，反而更有胜之。
“赵明！郭新伟！”
这人喊了两声，却没人回应。
他又忍着痛分别刨开另外两个雪堆，却只刨出两具早已凉透了的尸体。
他不敢抱怨，甚至都不敢朝陆离他们离开的方向多看一眼，挣扎着起身，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长街口。
风雪吹过，再次掩埋了他的脚印，也将那两个雪堆重新覆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