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光清凉。
阁楼外竹影斑驳,一抹淡淡的竹香由夜风送来,沁人心脾。
陆离盘腿坐在屏风后的玉皮蒲团上,闭目打坐,运转周天,心神空明。
簌簌……
夜风吹过,映在屏风上的斑斑竹影随之微微晃动,然后被一道人影完全挡住,屏风后的光线亦为之一暗。
陆离倏地睁开双眼,待看清屏风后的那道人影后,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说道:“黄大哥,你怎么直到现在才来。”
“一直都在,只是见你安好,便没有现身而已。”
黄子轩略微感知了一下陆离的气息,然后自顾自的走到一紫檀月牙桌旁坐下,手腕一翻,便凭空抓出一把西施壶,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目光穿过阁楼栏杆,望着月下竹林,细细品着。
陆离此时也已从屏风后起身走出来,略作犹豫,便径直走到月牙桌的另一边,缓缓落座。
黄子轩抬眼瞟了陆离一眼,便又扭过头去,望向楼外,说道:
“麒麟种百年难遇,且不说别人,若是你有朝一日修成金丹,那无疑将会为你凝练出最合适的本命法宝,你真舍得就为了一个乾阳宗弟子的名额,拱手让人?”
陆离摇头轻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我再不愿意,也是守不住,又何必留在身上招灾呢?”
黄子轩又抓起手中的西施壶吸溜了一口,砸吧了下嘴,说道:“你倒是看得开。但我估摸着你成为乾阳宗弟子这事儿,怕是不会太顺。”
陆离问道:“羊不省都办不到?”
“谁来都够呛……”黄子轩含糊地回了一句,又说道:
“本来说好的是让你去天字区,砸了奇石居那当传家宝一样供着的破烂的,没想到你在地字区就开出了麒麟种,反而是为他平白赚了一波声名,这事儿,你可做得不太好……”
陆离没有道歉的意思,而且还反问道:“黄大哥,你和奇石居,或是和南明羊家有恩怨?”
“……同行就是冤家嘛。”
黄子轩悠悠一叹,同时也似乎是厌倦了楼外的夜景,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陆离,说道:
“天字区平时不对外开放,你今天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且就这样吧。”
说着,黄子轩便要起身离开。
“黄大哥。”陆离急忙出声挽留,说道:
“羊不省并没有明言禁止我去奇石居赌石,此事应当还有转圜的余地。而在此之前,若是我寻到其他好的原石,且如果黄大哥愿意……”
黄子轩并没有提起太大的兴趣,还是站起身来,说道:“你自己留着吧,我开赌石坊也就图一乐而已……”
陆离再次说道:“黄大哥,小弟虽然修为不济,但在赌石方面颇有天赋,而且这也算是小弟对黄大哥的感谢,万望黄大哥能够成全了小弟的这份心意。”
黄子轩闻言,想起了那块六角三棱的绿色原石,嘴角微挑,对着陆离笑了笑,说道:“好吧,那就由着你。”
陆离躬身拱手行礼,说道:“多谢黄大哥成全。”
夜风清凉,同时拂过陆离的面颊与腰背,带走了他此前心中的忧虑,也带走了落在他头顶的那道身影。
陆离缓缓直起腰,放下双手,看着地上自己再没被其他事物遮挡的、完整的影子,怔怔出神。
影子看着比陆离要瘦一些,也比陆离的身高长一些,此刻仿佛也是在从地上的视角看着陆离,又或者是背对着陆离,不愿理睬。
一声幽叹无端响起。
不知是从陆离,还是从影子中,又或者是其他处。
但最终,都是在夜风中吹散。
……
……
秋风渐凛,于一夜间忽成朔风,雪满竹林。
陆离起身来到阁楼栏杆处,默然赏雪。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由天心通根据心意变化而来的月白色长袍,那把黑骨白面的玉扇也还别在后腰处。
朔风虽寒,但陆离本就是修仙之人,且在近来的几月中日夜勤修,境界终是得以突破。
陆离于心中默念,唤出万界系统查看。
【宿主:陆离。】
【本命法宝:万界系统。】
【境界:炼气初期,二层境。】
【灵气值:2023/3000。】
【金灵根:下六品。升级需求:3580金行之力。】
【木灵根:下九品。升级需求:800木行之力。】
【水灵根:0。升级需求:1000水行之力。】
【火灵根:下八品。升级需求:1233火行之力。】
【土灵根:下九品。升级需求:500土行之力。】
这两个多月以来,陆离每逢月初与和月中两天,便会停下修炼走出礼贤馆,或是前往奇石居,或是到周边其他的赌石坊去赌石。
——对他来说,用选石来形容应该更准确些。
得益于万界系统的加持,陆离每每都有收获。
即便陆离每次都会故意藏拙,选购几块石耗子,但他的出货率依然要比别人高出不少。
渐渐地,陆离在昭华城,尤其是在这西城西的赌石坊的各个商铺中声名鹊起,受到不少人的追捧,被誉为“赌石界未来的大师”,也有好事者给起了个‘天眼神断’的绰号。
对于这些赞誉和追捧,陆离倒是不太在意。
只是看着眼前纷飞的大雪,看着在大雪下依旧笔挺矗立,且碧绿如初的竹林,陆离知道,今天又要去选购了。
……
……
昭华城,西城西,多是经营赌石一类的商铺。
昨夜的大雪虽然均匀地覆盖了昭华城的每一处红砖绿瓦,但能来这里的赌石的,基本上都是有修为傍身的。
是故,街上来往的人基本上也都是穿着单衣长袍,只是颜色款式不同而已。
若是偶尔遇到几个修仙者为了应景而穿着棉衣披着大氅的,则大多都会被人投以或嘲弄,或无语的眼神,若是被相熟的人遇到,则必然少不了要被调侃一二。
……
……
正午的阳光随着纷飞的雪花一同洒落,或落在屋檐,或落在街边,或是落在行人的肩头,又或者被风吹去别处。
昨夜的雪下得很大,街道上积了不少的雪,厚厚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又脆又闷,听着有些怪,所以有一种让人继续踩一脚,或就这么一直在雪地里走下去的冲动。
“陆公子!?”
临街的一间商铺里响起一声惊呼。
陆离收回思绪,停下脚步,转身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皂黄长袍的短须男子正站在自家的店铺门口,满面笑容地招手说道:“陆公子今日又来赌石了?要不来我们山骨斋看看?这里可是有好货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