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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8 章
    第 78 章

    楚山野等在校門口, 但身邊沒有他的摩托。

    這個點校門外面的學生很多,三三兩兩地和朋友或同學一起出去逛夜市,門口還有推着小車的攤販,十分擁擠, 而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顧輕言跟在姜明玉和楚躍進身後, 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的神經驟然緊繃,随時準備着和楚家夫婦大戰一場。

    姜明玉看見楚山野後又開始哭了。

    她不顧別人訝異的目光,踉踉跄跄地撲向楚山野,顫抖地伸手想去摸他,卻被人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小野......你是不是三年沒和媽媽見面了?”姜明玉哽咽道,“你都長這麽高了嗎?怎麽一次也沒和媽媽聯系過?”

    楚山野垂眸看着她, 情緒意外很平靜:“你連我能不能活着都不管,還有空管我長沒長高?”

    姜明玉聽出了他話裏的冷嘲熱諷,咬着唇看向他,依舊執着道:“可我是你媽媽呀, 家裏有困難, 你難道不應該——”

    “我們換個地方說吧, ”楚山野忽然打斷了她的話,自顧自指了個地方,“那邊有家餐館提供包廂,去嗎?”

    顧輕言上前兩步,正要和他說要跟他一起去,卻觸到了楚山野的目光。

    楚山野看過來, 用口型告訴他:

    回基地去。

    顧輕言蹙眉,搖了搖頭。

    楚山野輕輕“啧”了一聲, 目光變得更加嚴肅,輕聲道:“回去。”

    顧輕言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就見楚山野拽着姜明玉的胳膊,直接将人往他說的那個方向走去。

    他剛準備追,身邊的校門門禁被人刷開,從學校裏蜂擁而出了一批學生,和移動的煎餅果子攤一起擋在了顧輕言身前。

    顧輕言沒法從他們之間穿過去,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幾分鐘後所有人都走

    LJ

    完,這才追着楚山野離開的方向跑了一段距離,卻發現自己好像在學校外邊熱鬧的夜市裏失去了目标。

    他和室友很少在學校附近的西圖瀾娅餐廳吃飯,不太清楚周圍有什麽提供包廂的西圖瀾娅餐廳,有些迷茫地站在路邊,半晌拿出手機給楚山野發了條消息:“你去哪了?”

    “你回基地,”楚山野回複他,“照顧好自己,我一會兒就回去。”

    顧輕言不信他的話,繼續給他發消息:“你別太沖動,你還要去參加亞青會,他們要是故意刺激你,你記得別和他們動手,他們不會在乎你的工作和前途,你才是要保護好自己。”

    這回楚山野沒立刻回他消息。

    顧輕言有些煩躁不安地在路邊來回踱着步,在心裏默默地數着秒數。

    這是他獨有的安撫自己焦慮的方法,甚至在高考發卷前,這個方法都能讓他在短時間內平靜下來,可現在卻有點不好用了。

    顧輕言發現自己的手心在出汗,手在抖。

    而下一秒,手機“嗡”地震了下。

    “我知道的,哥,”楚山野說,“你要相信我,我能處理好自己的事。”

    ***

    X大附近有夜市,不僅有吃的喝的還有玩的,大學生更願意逛這樣的地方,所以正經的西圖瀾娅餐廳生意在晚上就不是那麽好,裏面零星坐着幾桌住在周圍來吃飯的居民。

    這家西圖瀾娅餐廳還是之前楚山野來接顧輕言的時候走錯路才無意發現的,地方比較偏僻,一般人第一次來不好找,很難被熟人看見。

    姜明玉和楚躍進在他對面坐下時,他順勢将三年未見一面的父母打量了一遍,覺得和印象中的兩人好像有些不太一樣。

    在他的記憶裏,姜明玉特別喜歡用心打扮自己,哪怕出門去買個菜,也要在身上噴香水,周末的時候會和楚躍進一起去聽音樂會,活得很精致。

    可現在姜明玉整個人好像瘦了不少,整個人枯萎了似的,兩個眼圈凹陷,瑟縮在包廂的椅子上,像一只見了光的吸血鬼。

    而楚躍進也變了。

    楚躍進小時候經常打他,尤其是生意不好的時候,如果回家聽見他吵鬧頑皮,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拎起雞毛撣子就在他屁股上抽兩下。他那會兒才七八歲,楚躍進下手沒輕沒重,抽完他屁股能腫三天,在學校坐不住板凳,被老師以為是多動症,找了好幾次家長。

    可楚躍進現在坐在他面前,他看得見對方黑發中夾雜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和放在桌面上會顫抖的手。

    那在他心裏一直年輕有力的惡人父母老了。

    楚山野心中五味雜陳,并不憐憫他們的蒼老和日漸羸弱,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再也回不到十六七歲和父母相處時的心境了。

    他随手點了幾個菜,讓服務生出去,而後目光平靜地看向兩人:“這頓飯我請了。”

    姜明玉猛地擡頭,似乎以為他還對這個家懷有親情,面上多了幾分喜色:“小野,我就知道你不會......”

    “你知道?你什麽也不知道。”

    楚山野冷漠地打斷了她的話:“這是我最後一次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你們兩個說話,等這頓飯結束,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往後你們別來煩我,我也不想看見你們。”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姜明玉身子顫了下,不自覺地拔高了聲音:“你是我們的兒子,我們不可能分開的,三寶被拿掉了,我們沒有孩子了!”

    “可能的。”

    楚山野油鹽不進,表情冷漠,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你們還有楚皓,怎麽能說沒有兒子呢?”

    “楚皓他,他的腿......”

    楚山野忽然笑了,只是他這個笑在僵硬的臉上顯得格外不自然:“他腿斷了,又不是頭斷了死掉或者幾.把斷了當太監,怎麽?他這就不算你們的兒子了?”

    他說話時語氣淡淡的,可字字帶刺,落在姜明玉夫妻倆耳朵裏特別不舒服。

    “你怎麽說話呢?”楚躍進低聲道,“說得怎麽這麽髒?”

    “哦,你說話幹淨。”

    楚山野又笑了下:“小時候是不是你罵我賠錢貨?這話說的很幹淨,對吧?”

    楚躍進沒想到小時候罵他的話還能記得,臉色紅得發紫,像豬肝一樣,目光透着股恨意,似乎恨不能掐死他。

    “那你今天喊我們來這裏要談什麽?”姜明玉說,“你還是不想給錢,對嗎?”

    “姜明玉。”

    楚山野忽然直呼了她的大名,剛才裝出來的溫和有禮驟然消失:“你們要點臉吧,小時候一天沒好好照顧過我,我東家蹭口飯西家蹭件衣服,結果現在你來和我講孝道了?”

    姜明玉驀地擡頭看向他,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你怎麽和我說話呢?一點禮貌都沒有!”

    “我和你說話要講禮貌嗎?”

    楚山野看着她的眼睛:“你和我講過禮貌嗎?要麽拳打腳踢,要麽語言羞辱我,我在你和楚躍進那裏有受到過一絲一毫的尊重嗎?”

    “所以你在怪我們?”

    姜明玉的聲音尖細,撞得楚山野耳膜發疼:“你怪我們沒養好你,讓你成績不好念不了大學,只能去打游戲,你嫉妒你哥是不是?”

    “我為什麽要嫉妒他?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呢。”

    楚山野覺得自己的心髒有些疼。

    他這兩天晚上睡得晚,白天起得早,本來就不舒服,這會兒覺得更難受了。

    “我嫉妒他什麽?嫉妒他腦殘,嫉妒他從小搶我玩具,長大了搶我喜歡的人,只要是他想要的都會不擇手段地得到,我是在嫉妒這些嗎?還是說我嫉妒他好不容易上了個大學,然後因為嫖.娼連文憑也沒有了?”

    楚山野看着自己的父母,心中連悲哀都沒有,餘下的只是麻木。

    他和顧輕言不一樣。

    張梓柔雖然強勢,控制欲強,但顧輕言本質上直到上大學時才開始反抗這種壓迫,所以才會有不被家人認可時巨大的悲哀和落差感。可姜明玉和楚躍進對他來說,在他85歲離開家那年,就已經是兩個和他毫無關系的陌路人了。

    他現在只想用快刀将原生家庭的這筆亂麻斬掉。

    “你說啊,我在嫉妒他什麽呢?”楚山野的聲音放輕,和姜明玉的歇斯底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現在哪裏過得比我好了,需要我去嫉妒他,不給他錢治腿?”

    “給他治完腿又有什麽用呢?讓他從一個殘疾的大學勸退生變成健全的大學勸退生,然後呢?心安理得地讓他繼續去嫖去賭去游手好閑,你們繼續養着這個廢物兒子直到死,把家産全留給他,我這個‘血包’一分錢也拿不到,對嗎?”

    “那不好意思,我不想做冤種,這個錢我不出,以後也別想讓我出......哦不對,以後別來煩我了。”

    楚山野說完話後,放在腿上的手輕輕顫抖,覺得下一秒就要吐出來一樣。

    這種感覺他曾經有過,那還是他第一次作為NGU的首發上臺,在後臺候場時忽然覺得反胃,有種想嘔吐卻吐不出的沖動。

    “最後和你們說個事吧。”

    楚山野撩起眼皮看向兩個人,心髒在胸腔裏打鼓似的亂撞:“我和顧輕言在一起了,他不再是楚皓的男朋友,也沒義務管楚皓的破事聽你們的抱怨,別再去打擾他。”

    剛才楚躍進雖然被楚山野陰陽怪氣了半天,但之前在家裏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相處的,所以楚躍進盡管生氣,但也已經習慣了。

    可楚山野這句話剛說出來,他便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顫抖着手指向楚山野:“你說什麽?”

    “我說我和顧輕言在

    一起了,”楚山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複道,“他現在和楚皓一點關系都沒有了,你別去煩他——”

    他還沒說完,楚躍進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楚山野耳畔驟然一陣嗡鳴,眼前頭暈目眩,過了半晌才能聽得清周圍的聲音,牙齒似乎磕在了嘴唇上,一股血腥味瞬間撞上了他的鼻尖。

    “你要氣死我和你爸呀?”明玉徹底崩潰了,放聲大哭起來。

    楚躍進在她的哭聲中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杯茶,劈頭蓋臉地向楚山野頭上潑去:“那是你哥的人,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啊,你嫂子你也撬牆角嗎?”

    楚山野捂着口鼻咳了兩聲,還沒緩過勁來,就聽姜明玉神經質地尖聲道:“我知道了,是不是顧輕言勾引楚皓又來勾引你?你說,是不是他勾引你?”

    楚山野看着眼前面目猙獰的親生父母,忽然特別開懷地笑了起來,聲音比剛才大了不少,似乎生怕他們聽不見一樣:“是我勾引顧輕言,是我想和他談戀愛,我喜歡他五年了,愛他愛得要發瘋,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你們的好兒子楚皓懶得親自追人,搶了我的日記本,威脅我要把我喜歡他的事告訴他,讓我們當不成朋友。我沒辦法啊,他從小欺負我到大,我還能怎麽辦呢?我只能看着他用我的日記追我喜歡的人。”

    “而且顧輕言不是誰的人,也不是誰的嫂子。”

    楚山野的聲音有些顫抖,卻依然一字一頓道:“他就是顧輕言,是我愛的人,不是被你們打上标簽的附屬品。”

    “今天來找你們談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們,我們之間的情分到此為止了,往後你們一家三口是死是活,和我半點關系沒有。”

    ***

    NGU的教練今晚回歸基地,程凱帶着一隊和馬上榮升一隊的獵宇去給他接風了,整個NGU的基地裏只有住在三樓的青訓小孩和剩的二隊隊員,花果山安靜的有點過分。

    顧輕言一個人坐在客廳裏,覺得這種安靜讓他很不安。

    他一會兒打開手機屏幕檢查一下微.信,看看楚山野有沒有給他發消息。他想問楚山野和姜明玉都談了什麽,需不需要他去接,可臨到頭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去問,只能将手機鎖屏,如此反複好多次,像強迫症一樣。

    挂在客廳裏的石英鐘指針慢慢轉了一圈又一圈,他看向手機,終于忍不住了,點開楚山野的對話框,撥通了語音電話。

    聽筒裏機械的“嘟嘟”聲響了大概幾秒,顧輕言忽然聽見了門外傳來了隐約的鈴聲。

    他意識到了什麽,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拖鞋都沒來得及穿,踉跄着撲向大門将門打開,楚山野便一頭撞進了他懷裏。

    楚山野渾身濕透了,趴在他懷裏,氣息有些不穩,似乎剛剛經過了劇烈運動。

    “怎麽了?”顧輕言有些緊張地問道,“外面下雨了嗎?”

    楚山野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悶:“哥,怎麽這麽安靜。”

    “你們教練今天回來,他們去給教練接風了,”顧輕言說,“你這是怎麽了?衣服怎麽濕了?”

    他說着要去看楚山野的臉,可楚山野卻猛地轉過頭,像是不想讓他看。

    顧輕言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現出了過分的強勢,按着他的肩制住了他躲閃的動作,看清他的臉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現在好像明白了為什麽上次楚山野看着他的傷口說想哭,因為他在看清對方臉上傷痕的一瞬間,心髒猛地抽痛了一下。

    分明一個小時前人還好好的等在校門外,說要接他回家呢。

    楚山野的側臉有一片巴掌大的紅腫,嘴唇也破皮了,不知道打他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顧輕言動了動唇,什麽也說不出,只能将這只濕漉漉的落水小狗抱得更緊一些,聽着兩人的心髒在彼此胸腔中同頻地撞擊着。

    半晌後,楚山野才開口說話,聲音裏帶着細微的哽咽。

    他說:“哥,這回我是真的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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