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宋硯掩緊門窗, 重新坐回桌邊,心?髒咚咚咚地撞着。他挑了一本最薄的,其餘的都塞進了床下。确定不會被?別?人進來第一眼發?現?後,他深呼吸一下, 正襟危坐地掀開了書封。
“咚咚——”門被敲響了, 是王初翠的聲音, “官爺啊,你睡了沒有?”
宋硯手?一抖, 差點撕裂了書封。他将書放進抽屜裏, 上前開了門,眉目溫和道:“姥姥。”
“沒準備睡吧?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嘴上雖然客氣,實際上王初翠根本不管他要不要睡,邊說邊端着茶進來了。
宋硯見她未發?現?有何異常,暗暗松了口氣。
“那些裝模作樣的話呢,我就不說了。官爺,我是想問問,你對我們家筝筝到底有幾分真情?”坐下後,王初翠愁容滿面地訴說起來,“我們家筝筝命苦, 四?歲沒了娘,丢了舅舅, 爹又是個沒良心?的,十幾年來連他的影兒都見不着, 長到這麽大不容易。她從小就懂事, 人還沒竈臺高就會幫我做飯炒菜了。她說她想自由自在的, 不想吃我們吃過?的苦楚,我能依就依了, 可我作為她唯一的親人,放不下這顆心?。你家中可有妻妾?可曾去過?煙花之所?我不知道筝筝有沒有問過?你這些,你身份高貴,要想瞞我們什麽,我們肯定是無?從得?知的。但我直覺你是個好孩子,所以……”
王初翠抛出一個問題後,一串接一串摘葡萄似的地說起來,說到最後濕了眼角。宋硯遞去一方帕子,聲音雖輕語氣卻鄭重道:“自八歲後我身邊就沒出現?過?女婢,我早立過?誓,一生不會納妾,不會收通房,更不會去那些欺負女人的地方。我,我今年只有十七歲……我很幹淨。”
宋硯握緊了手?裏的扇子,顯然這種解釋也會讓他感到不好意思。王初翠看他這樣,慢慢閉了嘴。
也是,他年紀小,又這樣青澀,怎麽可能會有過?那種污濁行徑……再想到他昨晚緊抱着筝筝撒嬌的樣子,王初翠更無?法懷着惡意揣度下去了。
她另起了個話題:“唉,筝筝這孩子離經叛道,不識規矩不懂禮法,不過?呢,她有的話說得?也對,成親是要在別?人家裏做一輩子外人伺候別?人一輩子的,要不是擔心?她的未來,我也舍不得?她成親。你們國公?府那朱門碧瓦的……筝筝絕對待不了。我看官爺你是個極實誠極好的孩子,所以還是想勸勸你,要不死了對筝筝的這條心?吧。她是只求當下的快樂,但我看得?出來,你要的是忠貞不二,這個筝筝給不了你。趁你們還沒陷那麽深,及時勒馬,對你們都有好處。”
宋硯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了。他沉默地眨了眨眼,搖頭?道:“我的心?意回不了頭?。姥姥,我愛她。她現?在不要我給的名分,也不肯給我名分,那我便不要,但她的心?,我一定要。我一定要她愛我,愛到有一日她會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如果有一日她願意和我在一起了,去哪裏、住哪裏,我都聽她的。我有自己的私衛暗衛,名下田産商鋪很多,我都可以交給你們,這是我的身家性命。”
“不不不!我們哪懂這些,不用看不用看。”王初翠連連拒絕,心?裏對他的滿意卻多了幾分:“既然你們各有各的執着,那我不多勸了。官爺,說句實話,我也覺得?你比之前所有追求筝筝的男人都好,哪哪都比他們好,筝筝要想遇到比你好的,就是比你稍微差點的,那都很難了,所以要是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最後真能走到一起。”
宋硯的眼睛亮了亮:“那姥姥是想……”
“我是想,人總歸要有家的。筝筝對感情太悲觀了,我心?疼她。我畢竟是個腦子沒她活絡的老太婆了,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擔心?是好是壞,也不知道我和她的想法究竟哪個更對。但至少?,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孩子,心?思幹淨的人做不出髒事。我希望她能對感情多幾分認真,不要将來哪天在誰身上出了差錯,從此越滑越深。沒得?選的自暴自棄和如今有得?選的驕傲不一樣,那是自甘堕落。我真怕她有一日會那樣。”
這種話其實王初翠對柳筝說過?不止一次了。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是時時刻刻清醒的,她每次都應下說自己心?裏有杆秤,知道如何平衡,但王初翠明?白,一個人一旦陷入泥潭,再想保持清醒就難了,最可怕的是自以為清醒,那真就會被?命拽着往下陷,再也爬不起來。絮兒不就是這樣。
王初翠幽幽嘆了口氣。把防止她踩進泥潭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哪怕是宋硯這樣一個似乎哪哪都比別?的男人強些的男人身上,當然還是不現?實且有風險的,王初翠并不指望這個。她是希望筝筝能從宋硯這享到一段正常點的情愛,沒有利益算計,沒有利弊權衡,就是兩個年輕男女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彼此能從對方身上找到自己缺的那部分。如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再好不過?,不是的話,也不會吃虧,好聚好散就是了。
“所以,官爺,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但不能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你們說的那些情情愛愛,未必真就是對的,你們都太年輕,會想當然,對你是這樣,對她也是這樣。你盡管去試,可別?太過?執着,那對你們誰都沒好處。兩情相悅,重要的是彼此都心?悅,既不是一個人的高高在上,也不是另一個人的委曲求全?。如果你們終究走不到一起,一定要放過?對方更要放過?自己。”王初翠苦口婆心?道,“千萬別?強求。”
王初翠與他說了半晌,估摸着到泡豆子的時間了,才端着空茶壺走了。宋硯在原地靜靜地站了很久。
從來沒有長輩會和他說這些。父親和幾位叔伯院中都是三妻四?妾,通房無?數,祖母自己是女人卻從不把女人當人看。他們講求三綱五常,卻枉顧人性真情。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沒什麽同輩朋友,至于馮策,他自己都甚少?沾惹風月事,給的建議不是太簡單就是太粗暴。他只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他闖入娘親的卧房那天,他答應娘親會救她出去,她摟着他說了好多好多話。那是他記憶中娘親唯一對他溫柔的一次。她說人怎麽可以沒有愛呢,人怎麽可以背叛愛呢……愛了就要永生永世地愛下去,生生死死都不可動搖,這就是命中注定。
這難道不對嗎?
會是不對的嗎……
宋硯本以為自己是明?白該如何愛一個人的,他以為自己與他們是不一樣的。他是他,他們是他們。但筝筝說愛求不來,人要先?愛自己,王姥姥說愛只為兩情相悅。也許她們是對的。娘親是不為世俗所容的瘋子,他繼承了一個瘋子的愛,他的方式自然也是瘋的。
可他不知道正常的愛該是怎樣的,他不曾得?到過?,又怎麽學得?會。或許他該聽姥姥的,和筝筝好好相處,水到渠成,一切都會變好。他一個人的強求,可能不光是讓他自己痛苦,也會讓筝筝痛苦。他怎麽可以讓筝筝痛苦。
宋硯打開抽屜,拿出那本還沒能翻開的書,和床底下那些扔到了一起。讓馮策從哪弄的送回哪去吧。
樓上傳來輕輕重重的腳步聲,是柳筝睡醒起來了。她邊下樓邊挽頭?發?,擡頭?就看到宋硯正站在底下對她笑。柳筝停了腳步,覺得?他這笑和從前相比很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
“歇得?怎麽樣?”柳筝問他,“身體?還好嗎?”
“還好。”宋硯跟着她往豆腐房去,王初翠已經在那裏篩豆子了,見他們兩個來了,她起身說想去廚房弄點點心?吃了,問他們想吃些什麽。
柳筝說要吃玫瑰餅,宋硯想起有一回在她們這吃的木樨糖心?糕,也報了名字。柳筝拿起王初翠放下的簍子繼續篩豆子,宋硯觀察了一會兒,也拿了一個簍子跟她一塊篩。
柳筝看了直笑:“你手?好笨,不能這麽抖,這樣。”
她擱下自己的簍子,拿了他的手?教他。宋硯只是被?她碰碰手?,心?裏就雀躍起來。她的手?很軟,力道卻很足,控着他朝一個方向?小幅度地抖。教了幾遍他總算學會了,一桶豆子也篩得?差不多了。柳筝把篩完的豆子傾在了大木盆內,從缸裏舀水往裏倒。井水太硬,這些都是早上煮開後晾涼的淨水。
宋硯幫她舀,舀了沒兩下柳筝說夠了,她拿瓢把木盆裏漂浮起的黴豆蟲豆都撈出來扔了,又伸手?把木盆裏的豆子都鋪平。宋硯也伸手?去鋪,跟着她細細撫過?溫涼的水下每一粒飽滿圓潤的豆子。
泡上了豆子,柳筝開始準備明?早起來磨漿煮漿點漿要用的兜布、刮板和鹽鹵一類的東西,宋硯跟着她忙,總問她這個怎麽弄,那個怎麽做,柳筝竟一點也不嫌煩,什麽都耐心?地教了他。忙完之後,宋硯和她一起靠着豆腐板坐着喝茶休息,臨街的那扇窗照進來夕陽,商販的吆喝聲漸漸遠了,角落草叢裏蟋蟀螽斯絡紗婆的叫聲越來越響。這世間顯得?愈發?靜谧了,好似只有他們兩個。
宋硯覺得?自己好像從沒這麽放松安心?過?,沒有必須要做的事,只有他自己需要做的、想做的事。筝筝每天都過?得?如此充實滿足嗎?那他突然出現?在她眼前說什麽情情愛愛,的确像是個莫名其妙的意外。
喝完了茶,柳筝帶他去看姥姥的點心?做得?怎麽樣了。王初翠正在廚房裏擀酥皮,聽到他們進來的動靜,指了桌上的兩只甜瓜道:“都洗幹淨了,今天中午小虎送來的,他們家今年種的甜瓜真是又脆又甜。瓤別?扔啊,找個碗掏出來,我留着明?年種。”
“那我一會兒和了灰鋪木板上晾起來吧。”柳筝說着洗了手?拿刀把兩只甜瓜各破為兩瓣,掏出裏面的瓤倒進一個瓷盆裏,又洗了手?分別?遞一塊給王初翠和宋硯。王初翠擺手?說正忙着呢不想吃,柳筝先?給她放一邊了。宋硯斯斯文文地吃着,好奇地看王初翠擀皮拌餡,又看柳筝眯着眼睛吃甜瓜的樣子。
吃完瓜,柳筝拿上盆往外走,宋硯跟上她,看她在竈洞前蹲下了,拿着鐵夾把裏面的木屑灰撥進瓷盆裏,然後掰根樹枝攪拌。宋硯雖對養植花草了解得?不算少?,卻沒種過?瓜果,更沒考慮過?什麽留種不留種的事,甚為不解地看了半天。柳筝又去雜物房找了塊之前打井用剩下的木板,哼着歌把混着籽瓤的黏灰倒上去鋪展開了。
宋硯見她弄髒了手?,也探出手?指碰了碰,黏噠噠,髒兮兮的,但莫名還挺好玩。他幫她鋪起來,柳筝盯着他那雙越來越髒的手?看了好半天。她擡頭?看他,他還在認真地鋪泥,眉眼幹淨乖巧。她心?裏起了惡劣的念頭?,擡手?摸了摸他的臉。
宋硯一僵,擡起一張沾了黑泥的臉龐不解地看着她。柳筝看笑了,又摸了下他的額心?。
“一會兒筝筝得?親手?幫我洗。”宋硯埋怨地看着她,“你好壞。”
“這有什麽。”柳筝不以為然,伸着兩只黑糊糊的爪子朝他臉上亂抹。
“……也沒關系,我喜歡你對我壞。”
柳筝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起身将鋪好的木板擡到窗臺上晾着去了。
兩人一起去打水洗手?,柳筝洗兩遍就洗得?差不多了,擡眼一看宋硯,他竟真洗不幹淨臉,好不容易洗完手?捧了水洗臉,又把手?弄髒了,來回糊着洗,好好的一張臉洗得?亂七八糟。
柳筝毫不客氣地笑話他,還想喊姥姥過?來看,宋硯忍不住抓了她的手?,沒脾氣地道:“你弄的,你總要負責的。”
王初翠還以為怎麽了呢,匆匆放下制糕點的模具跑過?來,就看到宋硯被?柳筝逮着欺負,搖頭?無?奈地笑。筝筝骨子裏就是個皮孩子,長多大都改不了性子。
柳筝嘲笑夠了就不管他了,宋硯見她要跑,也拿手?摸了她的臉。他手?大,一抹下去柳筝大半張臉都沾了灰水,她擡手?臂去擦,還沒擦好他另一只手?又伸過?來,她招架不住,便想掬水潑他。
王初翠趕緊出聲制止:“筝筝!別?欺負一個病人。他本就受了傷內裏虛弱,你再帶他玩水玩着涼了怎麽辦?”
柳筝“哦”了聲,散了手?裏捧着的水,蹲下身重新洗手?洗臉。洗到一半,臉上落下來個綿軟的帕子,宋硯正認真地給她擦着臉,力道輕柔,輕到了惹癢的地步。柳筝往他胸膛看了一眼,撇開他的手?:“擦你自己吧。”
“我手?笨,擦不好。”宋硯将帕子遞到她手?裏,“筝筝,幫幫我。”
柳筝看了眼王初翠,王初翠揚下巴示意她趕緊的,哪能總欺負人家。柳筝接了帕子,卻沒他那麽溫柔,起身直接展開鋪他臉上,從上到下從左往右一通亂揉。
宋硯沒想到她會這麽擦,被?迫仰着頭?任她扶着自己的耳朵和側頰來回揉。擦完了柳筝拿開帕子一看,宋硯的臉被?她硬生生搓紅了,濕漉漉的眉毛睫毛略有淩亂,眼睛裏也含了水色。他還笑:“擦幹淨了嗎?”
柳筝被?他的美色蠱惑到了一瞬。
宋硯晃晃她的手?臂:“幹淨了嗎?”
“沒有。”柳筝避開眼,把帕子放盆裏滌兩遍撈出來擰幹,又揪了他的耳朵扶住他的側臉,把帕子往他臉上一蓋,沒半點憐惜之意地來回糊着。
掀開看,他眉眼更濕了,鬓角處先?前抿得?一絲不亂的碎發?也沾了點點水珠。他見她端詳着自己的臉,又問:“還沒幹淨?”
柳筝發?覺自己是有點兒壞,他越無?辜越可憐她就越想欺負欺負。她面不改色地洗着帕子:“你弄得?太髒了,很難洗。”
“明?明?是你的弄的。”宋硯閉了眼,等她再用那只柔軟的手?在自己臉上興風作浪。
柳筝細看他閉眼等搓的樣子,摩挲着手?裏濕涼的帕子,心?裏有種異樣的沖動。她不揉他臉了,給他沾了幾處水珠,放過?了他快要燙熟的耳朵。
宋硯顫顫眼睫睜開眼,柳筝把帕子丢給他,把木盆涮了涮放到牆邊立着控水,回身往廚房走。她回頭?找尋宋硯的身影,剛一側臉就看見了他,便不甚自然地道:“走吧,幫姥姥做晚飯。”
王初翠已經把木樨糖心?糕蒸好了,玫瑰餅還在油鍋裏低溫慢炸着。柳筝拾了兩塊熱騰騰的糖心?糕,一塊分給宋硯,一塊自己一口一個地吃了。宋硯細品着裏面的木樨花蜜糖心?,眼睛都彎起來了。柳筝倚着竈臺問:“你喜歡桂花蜜?”
“喜歡,好喜歡。”宋硯問她,“我能不能再吃一個?”
王初翠笑道:“跟我們客氣什麽呀,喜歡就多吃點!但也別?吃太多,一會兒還要吃晚飯的。”
柳筝則道:“你付過?錢的,安心?吃安心?住就是了。”
柳筝吃兩個就嫌膩了,宋硯一連四?五個下肚,王初翠不得?不把盤子移遠些:“我看老夫人對你嚴格些也是應該的。”
宋硯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柳筝把籃子的黃皮雞拎出來剁了,因為知道宋硯見不得?血腥,雞是王初翠買的時候直接在攤上讓人幫她殺好了帶回來的,一直用荷葉蓋着。柳筝邊剁邊道:“我先?前聽賣花的說他家院子裏種了五六棵桂花樹,一到秋天滿院子裏飄香。姥姥,等過?個把月花開了,我們去他那摘點回來做花蜜吧。咱們去年做的來的時候只帶了兩壇子,早要見底了。這雞是炒了吃還是炖湯?”
“炖湯吧,給官爺補補身子。得?問問他是什麽價啊,也不知道他懂不懂怎麽摘,有的人不講究,直接把花一把捋下來,可糟蹋了。”
“我意思是我們親自去摘。”
“我也想去。”宋硯跟着柳筝忙前忙後,給她遞勺遞鏟子,“帶上我吧,我功夫好,我可以在樹頂上摘。”
柳筝沉默了一會兒,現?在才六月末,誰知道到八月份他們會是什麽光景?
王初翠就沒想那麽多:“好呀,官爺的武功可比筝筝的三腳貓功夫好多了,肯定能讓我們省力不少?!”
柳筝把雞肉洗淨放進陶罐裏,擱了蔥姜炖煮,又挑了塊沾肥帶痩的肉給剁碎了,拿出昨天沒用完的面筋球出來,用筷子戳出一個小洞,把拌好的肉餡一點一點塞進去。宋硯在她剁肉的時候插不上手?也插不上話,想幫王初翠添柴燒火卻無?法精準控制火候,現?在終于等到一個自己能做的活兒了,也洗了手?學柳筝給面筋塞肉。
柳筝瞥他:“看生肉你不怕嗎?”
“在你們身邊這些有什麽好怕的。”
柳筝看向?他的手?。宋硯一手?持球一手?持筷,戳出來的孔小,塞進去的肉卻滿滿當當,最後塞好了放到盤子裏,整個球圓圓滾滾的。
柳筝笑他:“原來你更适合做這種細致活兒。”
經她一誇,宋硯唇角忍不住上揚:“我什麽都可以幹的,只是暫時需要學而?已。”
“廚房裏要學的東西可多了,你連鹽和糖都分不太清呢。”
“……我已經能分清了。”
“那下頓飯就讓你來做做看。”
“筝筝,你這孩子,”王初翠瞪她一眼,“說了別?欺負客人。”
柳筝不以為然,塞完最後一只又差使宋硯把籃子裏的豆芽洗了。宋硯什麽都聽她的,洗了足足三遍。
柳筝起鍋燒油,先?将面筋塞肉做了,又炒了個芹菜肉絲和兩道小菜,遞給宋硯讓他端上桌去。雞湯還得?炖好一會兒。
王初翠炸完玫瑰餅幫他們把竈臺收拾幹淨,拿碗筷的時候才想起來問馮策怎麽還沒回來。
“不用等他,他應該還有的忙。”宋硯拿帕子擦着手?,語氣雖輕松,心?裏卻有幾分沉重。朝堂上的事遠未結束,國公?府的麻煩也沒能解決。
吃完飯柳筝先?洗漱上了樓,宋硯回到客房,沒多久馮策帶着幾個拎了大包小包東西的暗衛從院外偷偷躍進來了。幾人放下東西就繼續回各處守着了,馮策關上門,喜滋滋地把兩個大冰鑒搬上來道:“剛讓人從冰窖裏挖出來的,以後每天都讓人送來幾份。這天可太熱了,這屋裏還悶。”
“你出去這半天,就為了這個?”
“那哪能啊!”馮策又掏出一只大籃子,裏頭?放了不少?新鮮瓜果,櫻桃葡萄荔枝應有盡有,他一一倒進了兩個冰鑒裏,“嘿嘿,還有這些呢。”
宋硯都懶得?看他了:“府裏和莊子裏怎麽樣了?”
“哦,沒什麽大事,侯爺想換了莊子裏的人,我照您先?前交代的把那幾個都安插進去了。章閣老讓我跟您說聲,湖廣那的事他跟徐亦已有了把握,聖上還算聽勸,讓錦衣衛和東廠的人繞開馬志才親去探查,随時準備剿了楚王,不日應該就會有消息傳回來。不過?,北邊兒那又有點動靜了,鞑靼又請求通貢,聖上直接命人在邊境就把人斬了,阿古拉氣得?鼻子都歪了。對了,府裏要辦賞花宴了。”
說到這馮策臉色有些凝重:“定在了七月七,好像是老太太讓二夫人特地為您辦的,到時候各家貴女都會來赴宴……”
“我不回去,他們難道要随便挑個人出來和一間空院子成親嗎?”
“唉呀,這都不算事兒,您別?放心?上。诶,爺,今兒學得?怎麽樣啊?”馮策岔開話題,嬉皮笑臉起來,“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
“都在這。”宋硯指了指床下,“給我拎到外面去燒幹淨了,我不需要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