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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天劫将至,退無可退。
薛錯擡手發出金色敕令:“持此敕令,便可打開往生橋,遇到惡孽将其扔入無間,無辜生靈便投入大澤!”
陳宗平一把接住,恨不得立刻縱馬奔出,阿竹卻不聲不響地拉住他,在他腰間挂上一枚玉色的平安扣,叮囑道:“萬事小心。”
陳宗平舍不得她:“師姐,你就在這裏,不要走。”
阿竹背着刀,摸了摸青年将軍黑色的甲胄,目光像雨絲溫柔:“好,你去吧。”
陳宗平堅定的重重地點頭,然後調轉戰馬,冷下臉,兇神惡煞的高舉敕令,奔走在鬼兵之間。
“衆差鬼聽令,随我出征!”
“開城門!”
“開城門——”
羨田村的鬼兵立刻戴好頭顱,推開陰地大門,黑甲洪流浩浩蕩蕩,騎着鬼馬傾洩而出。
陳宗平奔走在最前方,手中斬魂刀揮舞得虎虎生風,他血氣高漲,聲勢激蕩,帶着陰地十萬鬼兵,殺入凡間。
阿竹利落的跨上一匹鬼馬,夾在大軍中一起踏出了神國。
神國中還餘下修士,薛錯不知道修士會如何選擇,他拱手道:“各位道友,這敕令并不能保諸位不死。”
方龍洗聞言哈哈大笑,從薛錯手中奪過敕令,上下抛了抛:“怎麽,你師伯我像是貪生怕死的人?此乃關乎天下之大事,雖九死,其猶未悔也!拿來拿來。”
散修們大都是當初叛出問道宮的朋友,在人間,修真界,俱都來往,性格灑脫狂放,此時當仁不讓,紛紛領了敕令。
“怕什麽,人死鳥朝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大道獨行,我今日與兄弟們一同前往,乃是千載難求的幸事!”
“壯哉!我人族修士!偉哉!我大澤神女廟!”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戰!”
修士們英姿勃發,帶着敕令和符箓,向人間四散而去。
而此時的天空,那裂縫越來越大,天劫的樣子也越來越清晰。
吞虺的虛影占據半個天空,祂意識到自己玩脫了,徹底将天地大劫召喚了出來,想要溜走,卻因為吸收了太多怨恨,本體龐大至極,無法堕入虛空,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祂氣急敗壞,瞪着害自己陷入險地的女人:“女人,該死該死。”
那恐怖的一擊撞碎了龍威劍的劍氣。
薛真真向後滑倒,那柄陪伴她許久的龍威劍裂痕斑駁,發出陣陣悲鳴。
赤龍劍靈化作一條昂首的巨龍,為主人擋下最後一擊之後,轟然破碎,裂成了無數片。
“龍威。”
薛真真下意識伸手接住一片碎片,握在手心。
虛幻的劍靈最後蹭了蹭主人,在她手中消散,薛真真悲恸萬分。她手指顫抖,從儲物戒中抽出一把玉髓,那玉髓纖長,殷紅,如同流動的血。
霎那間,劍氣縱橫捭阖。
劍出。
虛空也為之動搖。
吞虺不得不避開劍芒,祂張大大嘴,嘯出陰風。
铮——
劍鳴高天之上。
黑衫青年突然出現,他握着一柄雪色鋒利的長劍,劍身不長,是一柄不甚名貴的凡鐵,名叫[思無邪],因為擋去吞虺的一擊,他的虎口裂開,流出殷紅的血。
一只老鷹在天空中鳴叫,吐出的氣息摧毀了掉落的天火,守護着主人。
薛真真一愣:“如誨。”
顧如誨聽到自己的名字,緩慢地轉過身:“師娘。”
薛真真揮袖蕩起一陣風雲:“你怎麽會在此處,速速離開!”
但那罡風卻吹不走顧如誨,他一劍裂空,破開罡風,懸浮在薛真真身前,擋住了吞虺的視線:“我不走。”
薛真真氣怒至極:“你!生死大事,豈容兒戲,顧如誨,速速離開!”
她再次擡手,掀起劍道虛影,但顧如誨再一次擋住了,他的姿勢很平常,但薛真真太熟悉那劍招,她目光愕然:“天劍十二式,你已經學會了?”
顧如誨默然片刻,回答她說:“是。”
他頓了頓,又道:“我也選出了我的本命劍,我沒有用師父的竹劍,我選了[思無邪]”
薛真真瞬間想到了什麽,似乎難以置信,又更加憤怒了。冰冷的怒火燒上眼眸,她拎着顧如誨的衣襟,要把他推出大劫範圍,但撼不動他分毫:“我此時不想知道,如誨,離開此地,越遠越好,不要回來。”
顧如誨沉默,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
“師娘,你走。”
其實,君無畏是他的師父,薛真真是他的師娘,那麽便也是他的父母。
雖然師父對他并不關心,只在意他能不能修成天劍十二式,但幸好,他實在是一個合适的劍修,堪比登天的劍法,他學會了。
他能用這一劍,作為他活着的最大價值。
但師娘似乎并不理解,她受傷極重,曾經美麗的女人多了很多的白頭發,但還是很溫暖。顧如誨一直記得,當年在流雲峰,她為自己留下的一杯茶,一爐香。
雲彩從身邊飄過,霞光落在他的身畔。
他能坐很久很久。
薛真真怎麽肯置他于如此險境,厲聲斥責:“我再說一次,快走!”
顧如誨面無表情,忽然擡手揮出一道金色的符箓,符箓化作囚籠,将薛真真禁锢其中,推了出去。
他轉過身,揮動思無邪,劍光耀眼,指着天上的吞虺。
薛真真猝不及防,被一道詭異的符箓帶着沖出吞虺的道象,她難以置信,想要沖回去,卻趕不上那劍光。
“顧如誨!”
天空的道象龐大無比。
風暴的中心安靜的異常,鷹霄不願離去,恐怖讓他無法保持自己的獸形,他落在半空的浮雲上:“主人。”
顧如誨說:“你如今恐怕走不了了。”
鷹霄十分平靜:“我陪着主人。”
顧如誨知道事無後悔的餘地,他點點頭:“也好,站到我的身邊來。”
鷹霄聽話的上前一步,和顧如誨并肩而立。
顧如誨握着思無邪,他第一次完完全全感受到了自己的劍心,在胸腔內砰砰作響。
顧如誨生平第一件事是練劍,他因劍而活。
但師父說,你要學會像人一樣修行,師娘說,修行太苦,你要像人一樣去練劍。
那麽仔細算起來,人間溫情,知交好友,大道劍法,他都已得到過,此生其實并無太多遺憾。
他幼時伶仃,四海漂泊,有幸遇到了師父收留他,師娘教導他,小師兄關心他。
那座小小的流雲峰也是他的家,師父師娘,小錯,都是他的親人。而劍客拔出他的劍,往往只需要一個信念,不畏懼生死。
雖只有一人一劍,卻敢對天地。
他想: 人之一生,苦難随身,不得解脫,人之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他今赴死,是為人間至友,是為流雲峰的雙親。
如此,應當不算輕于鴻毛吧。
吞虺的道象将黑衣青年吞沒,薛真真睚眦欲裂,想飛回去,卻被白衣劍仙攔住,君無畏說:“劍主,你此時回去,顧如誨便白死了。”
薛真真手中的玉髓寸寸斷裂,她聲冷如冰,一字一頓地質問:“你當初……到底為什麽要收他為徒?”
“難道就是為了今日,讓他代我去死嗎?”
“你費盡心機,教會他天劍十二式,就是為了今日在大劫之下,讓他一個人去死嗎?”
“當初你想教薛錯天劍,他卻學不會,你那時候,想的就是今日嗎?”
薛真真步步上前,君無畏步步後退,他嘴唇開合,臉上的表情從動容到漠然,他的聲音依然是溫和的:“劍主,這是生靈命數。”
薛真真氣血翻湧,怒到極致,臉上反而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表情。只是一顆心仿佛冰塊掉落在地上,破碎成千萬片。
“你怎麽配,做他的師父?”
“你怎麽配,做薛錯的爹爹?”
啪地一聲脆響,劍仙的臉微微偏向一側。
他沉默不語,薛真真臉頰滾落熱淚,同他擦肩而過,他握住薛真真的手,一截斷裂的玉髓便兇狠地刺出,擦破他的脖頸,流出細細的一線鮮血。
薛真真眼中的淚像千萬根針,紮進君無畏的心,她看起來失望透了,傷心透了,也恨極了他:“別碰我,我嫌惡心。”
君無畏眼瞳放大,長睫顫抖。
薛真真握着斷裂的玉髓,義無反顧的重新飛向吞虺,那裏也有一個孩子,等待着她去救。
她何其無用,竟然讓她的兩個孩子,都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她眼前。
去救他。
一定要把他救出來。
薛真真拼命往吞虺的方向飛,但是太慢了,太慢了,祂看到吞虺低下頭顱,看到祂長大嘴巴。
黑暗中。
一道極其璀璨的劍光劃破黑暗,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它如同星辰隕落,絢麗無比,璀璨的光芒在夜空中閃爍,仿佛整個穹宇都在這一刻被點亮。
劍尖所指之處,空氣都被切割開來,仿佛有狂風呼嘯而過,将周圍的一切都吹得粉碎。
劍光在夜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如同彩虹般絢爛,在這璀璨的劍光中,薛真真看到了一個孤獨的身影,他揮舞着劍,用出了自己最強的一招。
那一劍撕裂了蒼穹,将天空破開一個大洞。
吞虺的身軀被那一劍斬出長長的血痕,黑色的鱗甲片片破碎,黑色的血雨撒向大地。
祂吃痛,頓時怒極,嘯出混沌陰風,那陰風将大道扭曲,把生靈的血肉生生洗刷成白骨。
風暴中心,思無邪寸寸斷裂,顧如誨胸腔破了一個大洞,他劇烈的咳嗽着,恍然不覺一般,擡起腦袋看到了天上的血雨。
陰風呼嘯而至。
鷹霄化作蒼鷹,擋在他的面前:“主人。”
一瞬間。
蒼鷹的身軀便如同飛灰散落,顧如誨伸手去抓,看到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瓦解,骨肉分離,血液蒸發,在陰風中,化作無數輕細的灰塵。
仔細看,那灰塵是無數細小的血,紛紛揚揚,揮揮灑灑,飄落在血紅色的天地之間。
“啊!”
薛真真眼睜睜地看着顧如誨的身體消散,她失神的看着那飄落的灰塵,眼淚被罡風垂散,心髒如同刀割。她呆呆伫立,片刻後站起身,擡起手去接那飄落的雨:“顧如誨,別,別……”
“為什麽?為什麽?”
薛真真似哭似笑,冰冷的面容被巨大的悲傷覆蓋,她提着血髓,孤零零地站在天地之間,望着那一場飄落的雨,淚流滿面。
吞虺咆哮一聲,卷動着巨大的身軀朝她沖來,薛真真呆呆地看着祂,似乎把一切都忘了,可是忽然,她握着玉髓,直直地朝祂迎了上去。
赤紅色的劍氣膨脹高漲,将半邊天空燒成了血紅色。
她素裙破碎,眼眸充血:“去死!”
這時候。
天空忽然亮起了一絲微光,那光芒一開始極其的平淡,慢慢地,光芒越來越盛。
原本暗沉沉地天空,忽然打開了一條向上的通道,那是一條蜿蜒曲折的仙路,由無數熄滅的星辰組成。
仙路的盡頭,是一個無比高峻、遼闊的世界,瑰麗的雲霞掩映着樓宇的虛影。
仙芝芳草在那裏栖息,青龍朱雀自由翺翔,那清澈的河流、瀑布、湖泊遍布九重天闕,萬物生機勃勃,充滿祥和,寧靜和神聖,沒有世俗的紛争和煩惱。
天下大道在天闕彙聚,只是單單注視着,就忍不住心神搖曳,想要踏上那條仙路,一直一直走到路的盡頭。
“仙路已開。”
“諸位同道,該我們出手了。”
修真界,一座座仙山拔地而起,消失在了原來的地方。
在凡人眼中,天空忽然出現了無數可怕的黑影,如同高山一般,沉沉地壓在頭頂。
仙山中,修士們喜不自勝,他們都是各門派的精英元老,活了萬年八千年的修士,經營萬載,就是在等着這條仙路,此時忍不住相互恭賀:“道友,成仙在即,你先請,先請。”
“我手中的功德在道友之下,還是道友先請。”
“哈哈,何必要謙遜,你我都将要成仙,登臨仙路,日後在九重天,都當以仙友相稱,何不攜手并進?”
“有道理,有道理,哈哈哈,一起成仙。”
仙山降臨人間,布成一座大陣,這些仙人施施然走出,
對人間生靈塗炭的景色,視若無睹,仙帶飄飄的朝着那條天路飛去。
但那路他們只走了一半,忽然出現了一個身穿淡藍色衣衫的青年弟子,攔住他們,他手中托着一朵蓮花道韻,身後空無一物。
薛錯飄在半空中,衣衫凜冽,墨發飛舞,手中的道韻綻開朵朵蓮花,擋住去路:“止步。”
衆仙飄飛雲端,高高在上,本不在意這突然出現的塵埃,只是當他們度不過金蓮,揮袖殺不死他的時候,才用正眼看着他,問出了一句:“你又是誰?”
薛錯一一掃過這些仙人,他并不認識,但那些仙山,他卻很是熟悉。
修真界三山五海,著名門派的主峰,都已經降臨人間,卻沒有年輕弟子,只有這些活了萬千歲月的老人,他們背着手,言笑晏晏的結伴而行,登向天路。
他們個個身上纏繞着功德金光,人人都有一層厚厚的功德傍身,看起來霞光萬道,仙氣飄飄。
薛錯說:“人間有難,身為修士,為何見死不救?”
衆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來,他們勝券在握,亦相互尊重謙讓,不在乎這小小的耽擱。
“我等将登仙路,凡間種種,已經與我們與任何幹系,何況這本就是生靈自己造下的殺孽,是他們的命數,我們身為修士,不可幹預大道運行之規律。”
“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你也不用慌張,只待我等登仙,再來普渡衆生,小修士,你還是快快讓開吧。”
薛錯聽得笑起來:“大劫降下,天地歸一,萬物重歸混沌之中,生靈死絕,還要你們來普渡什麽?”
衆仙人一愣,微微冷下臉孔,對這等揭開臉皮的事,重重哼了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仙人擡起手,道法如獄,欲将這個不知死活的修士斃于掌下,但這一掌沒有劈到實處。
一張赤紅色的符箓在他們眼前燃燒成灰燼。
霎那間,一輪火紅的金烏日輪出現在仙人頭頂,奔湧的大澤如同碧色環帶,萦繞在薛錯身側,清脆的啼鳴突兀響起,落下無數片華麗的羽毛。
三神化作真身道象,手托法寶,虛影橫亘天地之間,居高臨下的看着衆仙。
薛錯托着蓮花:“成仙,你們也配嗎?”
淦,加班到八點半,沒有寫完,明天繼續寫,寫完。
(小顧師弟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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