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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身法,曾力搓八百勇士,擊敗白犀牛王,我賭三招之內,這人族佬必然落敗!”
“不然,”烏鴉怪說:“輕羽鴻影,飛梭過雲,這個人族佬的身法有南孔雀大君的風采,也并非等閑啊。”
“賭不賭?”
“賭!”
小妖怪們紛紛鼓噪起來,将手中的兵器敲得震天響,為大王吶喊助威。
“大王,戰戰戰!”
“人族佬,你莫怕,你雖然毛少,但我等妖怪萬不會重毛輕禿,一視同仁!”
“你放屁,大王能輸嗎?”
“你小聲些,我這叫迷魂計,且就算輸了,人族佬毛少,大王給他舔毛那也不累啊!”
“咱們大王未嘗一敗,初舔還在呢,若是給人族佬舔了毛,不是打了臉,說咱們妖族盡是無能之輩?”
“實在不行,我挺身而出,替大王!”
“我也我也!”
“閉嘴吧,你們這些見色起意的禿毛黨!用心不純,少來丢妖現眼!”
二人踩在桅杆上,四目相對。
殷飛雪忽然說:“難道在外流浪,比在我天都城要好?”
薛錯受了不輕的傷,衣袍破碎,粉色的,倒是人比衣嬌,露出來的皮膚像雪,那根銀鏈還在,藏在他腰間。
殷飛雪覺得很可惜,因為薛錯是個極有能力的修士,畫符之術聞所未聞。
他從來摸不到薛錯的底細。
薛錯很強,但是卻愛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幾縷墨發飛舞,薛錯的嘴角有一點笑,不多,表情依然冷漠,他同殷飛雪劃清界線時便是這副樣子,讓殷飛雪失望很久。
薛錯說:“我與大王所為不同,何必強求?”
殷飛雪心道怎麽不同了,說話讓人不痛快,他偏要強求,他抱着胳膊,平靜地說:“我天都城香火不盛,修士不興,哪裏不好?”
薛錯一愣,臉上有些許驚訝,手指抓着桅杆,輕輕收緊,但還是搖搖頭。
他原本一肚子火,任誰受傷調息還被打趣,心情也好不起來,可是打着打着,這些妖怪就聊起天來,薛錯聽得想笑,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抓着船帆,賣出破綻,随即借力踢出一腳,直奔殷飛雪下颚。
殷飛雪反應極快,側身躲開:“腿法不壞!”
薛錯似笑非笑:“大王小心,你那些小妖怪,等你看你給我舔毛呢。”
殷飛雪上下打量薛錯,噗嗤笑出聲:“你的眉毛才幾根?好大的口氣。”
薛錯不答,接住殷飛雪飛來一拳,這一拳力道極大,勢若千山,乃是從湖海翻天印中悟得,薛錯被逼的疾退幾步,卸去力氣。
這老虎身法果然不錯。
薛錯吸了口氣,升起戰意,一揮衣袖:“再來!”
殷飛雪自無不可:“好!”
他弓起肩背,蓄勢待發,猛然一撲,薛錯飛身躲開,這一下牽動暗傷,他神府一痛,霎時眼前發黑,向後倒去。
“薛飲冰!”
一只大手單手握住他的手,将薛錯從墜落邊緣拉了回來,接着身體一輕,被人一把扛起。
殷飛雪實在高大,妖族體魄更是強悍非常,薛錯在他手中,不過小小一只,大掌單手便能扣住他的腰。
毛絨絨的虎爪搭上薛錯的脈搏,薛錯頭暈目眩,來不及細究殷飛雪的動作,便見殷飛雪一拳錘得桅杆搖搖晃晃,木屑飛濺,他生氣道:“嗨呀,你神府空虛至此,還和我打個屁!”
小妖怪們不明所以,只知道人族佬打到一半搖搖欲墜,被大王單手擒住,撈在肩上。
小妖怪擡高脖子,喊道:“大王可是勝了?”
殷飛雪扛着薛錯,輕輕松松:“自然沒有,他身上有傷,好過再打!去備熱水。”
小妖怪們忙道:“送到哪裏?”
殷飛雪摸摸下巴,他這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那些小妖怪住得滿滿當當,還真騰不出空房。
“送到我那兒,叫雪兔也來。”
“是!”
薛錯半夢半醒,忽然腦袋一震,玄肇的聲音響起:“小子,別睡了,再睡貞潔不保!”
薛錯一個激靈,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船艙,他躺在一張大石床上,硌得骨頭痛。
薛錯頭痛:“玄爺,這是什麽地方?”
玄肇幸災樂禍:“那只白毛大虎的窩,你要是再不醒,可就要與他大被同眠了。”
“不過這也不壞,這白老虎看上去身家豐厚,天材地寶恐怕只多不少,你與他舔舔毛,摸摸爪,一分聘禮不出,白賺一筆。”
“我與你說,曾有一個上古大神,就是靠吃這一口軟乎的,硬生生成了金仙,然後回頭一腳把軟飯踹了,可謂名利雙收。”
薛錯好奇道:“是誰?”
玄肇一噎:“這,我發過誓了不能說。”
薛錯托着下巴,悄悄問:“玄爺,你活了七千多年,肯定認識大澤神女娘娘,你說,娘娘祂。”
玄肇呸了兩口:“你別瞎打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那位的法脈傳人,少來套我的話!”
薛錯:“玄爺莫不是不知道?”
玄肇道:“放肆,我身在神河,心在大天,什麽不曉得,你們娘娘當年……”
懷裏忽然沒了聲音,薛錯等了一會兒,把龜殼掏出來:“玄爺?”
龜殼一動不動。
薛錯哎呀一聲,“痛心”的道:“……看來玄爺這次兇多吉少。”
他換了身衣服,打坐調息片刻,又見桌上放着療傷的丹藥,心知是殷飛雪留下的,他考慮片刻,也就用了。
調息了兩天,神府恢複得差不多,薛錯才開始複盤千雲城發生的事。
[任廟]倒塌,任殊哥哥卻沒有死,但這次的千雲城之行,恐怕難以成事。
那可是拿了輪回胎火的東西,還有個沒出手的烏鴉,以薛錯的道行,前幾日沒有玄龜幫助,十死無生,逃命都難。況且那城裏,還藏着個別的東西,比那四個邪神都要恐怖。
看來,為今之計,只能細細打算。
薛錯一時之間思慮重重,獨自盤亘良久,覺得有些煩悶,便起身推開窗。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海面波光淩淩,一望無際。
天地渺渺。
人之生靈,如同微末塵埃,任歲月拂拭。
他何來何往,何去何從?不過緣來緣往,緣去緣從。
萬般道理他明白,縱明白,卻奈何。
薛錯負手而立:“娘娘,我少時離家,十二載光陰轉瞬而逝,昔年舊友,卻不知何時再相逢?”
無人回答。
卻有一朵金色蓮花憑空出現,落在海面,魚兒調皮,掀起水花,化作無數星星點點,鋪開海面,美不勝收。
那光點成了一副畫。
畫上雲霧深深,水煙袅袅,一棵楓樹下,有模糊的幾個人,或坐或倚,或彈或唱,舉杯同飲。
酒杯碰撞,畫面變幻。
山間雲霧不再,水斷而枯,楓樹攔腰截斷,石桌翻倒傾頹,只空餘一個寂寥沉默的背影,與幾盞空杯。
他獨飲一杯,将杯子重重地置于石桌。
金點就此消散,畫面歸于虛無。
薛錯一愣,趴在窗沿,探出身子,恨不得鑽到水面上:“娘娘,我連誰是誰都沒看清楚,再給我放一遍吧!”
水面安靜片刻,忽然跳出一尾金魚,掀起一尾水花,澆了薛錯一臉。
薛錯呸呸兩口,哀怨萬分,痛心道:“我真的沒看清。”
可惜這次沒人回應他了。
兩個畫面,兩個結局?
大道如此,大劫如此。
天地仙路将開,死傷的生靈會有七成,難道小顧哥哥,孔小雲他們,都會在這次大劫中隕落?
娘娘給他的看的,到底是什麽意思?娘娘雖不愛掐算,但祂昭示的命運,皆是可行之事。
就像在拜師之前,娘娘為祂顯現的四種命運,那并非虛幻,而是可控之未來。
薛錯心事更重了,他煩悶的坐在床沿,提不起精神,不如不看,看完更鬧心了。
窗外忽然飄來弦樂,還有豪邁的歌聲。
薛錯擡眸望去。
銀月下,夾板上妖影重重,衆妖歡聚,對月而歌。
他們圍繞着王座,椅子上坐着一只身着黑色軟胄的白毛老虎。
他獨飲一壇,目光含笑,為比試的優勝者抛出獎賞,小妖怪們興高采烈,載歌載舞。
只是。
只是那些妖怪個個都頂着人頭,不管其他部位能不能化,哪怕是法力不夠,大半截身子還是妖怪,也要化出一個人頭來。
薛錯看的渾身冒涼氣,又詭異又驚悚,一心的沉重思慮都被沖淡不少。
“薛飲冰!”
殷飛雪不知何時發現了他,踩在王座上,抱着酒壇,雙目金燦燦:“出來喝酒!”
“大王,把他喝趴下!”
“嗨呀,人族佬都不中用,何況大王千杯不倒,咱們天都城還沒有誰能喝的過大王。”
“我就喝趴過百八十個人族佬,”有妖怪拍着胸膛,吹起牛來,言語之間多有看不起。
還有妖怪竊竊私語:“瞧他的樣子,多半是個修士,這些修仙的,迂腐不堪,多半是不會答應的。”
“說的有理。”
“他定然是怕輸了,面子上過不去,被其他的禿毛人嘲笑,嗯???”
“他下來了!”
衆小妖情不自禁擡起頭。
當時是。
正是清風伴明月,海月逐銀波。
歌聲高而美酒烈。
百尺杆頭上,那人翩飛的湛藍衣袂如同碧波,似立雲上,如落風中
殷飛雪微微動了動耳朵,勾起嘴角,舉壇相邀:“敢喝嗎?”
薛錯落到他身邊,提起酒壇,抛了抛:“你和我比喝酒?”
“不敢?”
“呵,”薛錯抱着酒壇,先是聞了聞,接着擡起酒壇,貓兒似的秀氣的喝了一小口,咂咂嘴:“擡酒來。”
殷飛雪眼睛一亮:“好。”
衆小妖紛紛叫嚷起來,手腳麻利的立刻搬上桌椅板凳,清空場地。
一張長桌哼哧哼哧的擡了上來,接着便是十幾壇子好酒,泥封一拍開,便湧出一股子純粹的酒香。
小妖怪們兵戈摩擦,喊聲震天。
薛錯站在酒桌一頭,殷飛雪單腳踩着桌案:“請!”
薛錯笑了聲,擡起酒壇,一飲而盡,一滴不灑,他抹抹嘴巴:“到你。”
殷飛雪拍開泥封,如法炮制,同樣一飲而盡,一滴不撒。
薛錯眼眸閃了閃,他這一招叫[越銀鈎],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老虎學的倒快。
他不服輸,再次舉壇,挑釁地看着殷飛雪。
殷飛雪看了眼他墨畫似的眼睛,也笑起來,絲毫不讓,兩人越喝越快。
衆小妖紛紛改觀,為薛錯叫好。
兩人為争最後一壇酒,在桌上大打出手,只是打着打着,烏鴉精覺得古怪。
“像,真像。”
“像個啥?”
“貓,貓撲蝶。”
小妖怪一把蒙住他的嘴巴:“你閉嘴吧。”
殷飛雪的身法再快,到底不是真的[極意自在功],薛錯坐在桅杆上,得意洋洋的勾住最後一壇酒,捧在手裏,兩頰姹紅,眼眸明亮:“我的。”
殷飛雪見他護食一樣,不由得含笑,金眸含笑眯起,故作嘆息:“是,你的,你贏了。”
“哈哈,”薛錯咕嘟喝了一小口,只覺得煩悶一掃而空,他晃着雙腳:“難得此時月,解我萬般愁。”
殷飛雪差點噴笑:“你幾根眉毛,哪來萬般愁?”
厮人如玉,笑也是美人,怒也是美人,他嘆了聲:“你不懂。”
殷飛雪摸摸下巴:“說來聽聽。”
薛錯望着海面,喝了口酒:“你說這天,人能捅破嗎?”
殷飛雪想了想,坐到薛錯身邊,支起一只腳:“東陸劍仙君無畏,不就一人之力,刺破穹宇,所以我倒是認為,這是最簡單的。”
薛錯沉默片刻,悶悶地喝了口酒,才說:“我也是這麽覺得。”
“刺破祂,不難。”
“刺破祂,又要個什麽樣的天,走一條什麽樣的路,才是最難。”
等了半天,不見回答,薛錯偏過頭,殷飛雪伸手:“給我喝一口,不然不陪你唠了。”
薛錯罵了兩句,将酒壇丢給他,殷飛雪想,護得那麽緊,他不也喝到嘴裏了。他接到手裏,灌了一口,多了一股淡淡的蓮花香味。
殷飛雪愣了下,摸摸耳朵,摸摸鼻子,咳嗽兩聲,不知為何不好意思起來,将酒壇還給薛錯,薛錯說:“說吧。”
殷飛雪攤手:“我不是說過了,天都城不設香壇,不設仙宮,人妖混雜,唯其法度。”
薛錯問:“大劫之中,強權之下,如何自處?”
殷飛雪答:“幹碎他們,我的城,只按我的規則走。”
他身姿挺拔,坐在桅杆上,平靜地觀賞着海面,目光沉靜而深邃,泛着睿智的光。
有驕傲和野心,也有掩藏在平靜下智計多端。
“東西兩陸三萬五千裏,我只護一城。”
“而有一天,我要在這城裏,證我自己的道。”
薛錯一笑,忽覺心中開朗,他道:“大道獨孤,瑀瑀獨行,此話我與君共勉。”
殷飛雪心中高興,握住他的手,豪爽道:“共勉。”
薛錯:“……”把手給我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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