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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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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

    問道宮雲霧缭繞,屹立在大澤之上,高不可攀。

    過去數萬載,從沒有人能掀起這樣的波瀾。方龍洗捏碎了自己的弟子銘牌:“仙門負我,我戮仙門,恩一報,仇一報。”

    他們今日搗毀了丹房,可是那丹房不是真的,真的丹房在仙人心裏。

    他們碰不着,摸不到。

    天神走後,問道宮又開始清算弟子,不談問道丹,只是要把作亂的弟子殺盡。

    若有主動歸降者,賞記名弟子的身份,若能檢舉方龍洗,聞人異,祝雪薇……等弟子,賞親傳弟子身份。

    孔雲在當場,本欲死戰,卻被一只白毛老虎救出帶走,流光一剎,杳無痕蹤。

    方龍洗驅使石龍,帶着一幹弟子固守宮殿,本來九死無生之局面。

    天空忽然飄來許多雲彩,那些雲彩化作巨人,與圍攻他們的修士戰至一處,直殺的昏天黑地,日月無光,才堪堪破出一條生路。

    一群修士紅了眼睛,在雲中神的護送下逃出問道宮。

    方龍洗愧不敢當:“當年我亦捕過雲,雲兄,我欠你們一道因果,只是你們怎麽會……”

    雲中神呼呼大笑,為首的巨人道:“薛錯他昨夜深夜到雲上求我們,他是娘娘的人,我等助他,就是助娘娘。”

    雲中神離開問道宮越久,身上的鎖枷便越重,此時已經負荷不起,身軀化作無數縷雲氣。

    方龍洗大驚失色,卻解不開封印雲中神的枷鎖,只能看着一幹巨人身軀逐漸缥缈。

    雲中神面容漸漸消散,道:“吾受困萬載,忘了娘娘,而今雖然不得自由,卻無一刻不思念吾主,人族修士,若有機會,替我為吾主敬香,告訴吾主,雲中神衛仍在。”

    “大道不滅,神女永輝!”

    “神女永輝!”

    雲中神呼呼大笑着消散,徒留下方龍洗哽咽失語。

    英雄不是英雄。

    因為這本來平常,即使多年以後,記事官在今日也不會提及問道宮之亂,只會寫——【劍仙取鐘,薛錯伏誅】

    聞人異感慨萬千,身邊的女修士扛着刀,搭着他的肩膀:“別硬撐了。”

    聞人異深呼吸了一口氣,崩潰的埋在女刀修懷裏,痛哭失聲。

    女修士道:“好了好了,如今咱們可是上了仙門要犯,只能野山野水的流浪了。”

    旁邊的修士輕嘆,覺得沉重,又仍有希望:“天地就在眼前,千山萬水就在路上,各位道友,珍重別過。”

    有人迷茫,有人悲傷,有人灑脫。

    方龍洗背負着雙手,回首道:“我會去往邊界,在那裏開辟一處山門,各位道友日後若遇到難事,無容身之處,便到邊界山尋我。”

    “善。”

    “師叔,我同你一起去。”

    “道友,珍重別過。”

    此時。

    問道宮一片寂靜。

    擎蒼真人倚靠在松樹下,邊上坐着幾個長老,有長老道:“君無畏當真拿捏不住,即使如此,也不肯沾一分因果,若是他碰了問道丹的因……”

    “呵呵。”

    棋子落下,黑棋形成合圍之勢,将白子吞掉。

    另一位長老也嘆了口氣:“籌謀這麽久,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憑添罪業,加深惡因,卻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拖不進來,白白折損了我好幾個親傳弟子。”

    擎蒼真人睜開眼睛,擡頭看向天空,捋捋胡須,微有愁緒:“各位道友,不要慌,大劫在即,仙路将開,我等總還會有機會的。”

    “不過那個叫薛錯的孩子确實有古怪,可惜他的靈臺被拿走了,否則倒是可以琢磨一番。”

    “可惜了。”

    “十二品,拿來煉丹也是不可多得的奇珍。”

    二人心中悵惘。

    牛角峰下,走來一個黃衫少年,他儀容出衆,沒有凡塵俗氣,仿佛高山白雪,冰中雪蓮。他手中有一串佛珠,染了幾點幹涸的血痕。

    “奚陶。”

    有修士問他:“你來這裏做什麽?”

    奚陶不答。

    他背着兩柄劍,一長一短,有一柄已經斷了,似乎是被暴力打碎,被少年悉心拼好了一部分。

    問道宮中修士無人收斂的屍首,被他收進儲物戒。

    一座座宮門,一處處殿宇,奚陶收了三天,他将那些身份銘牌與弟子屍身一一對應起來,妥善的安葬。

    有修士提出那是叛徒屍身,卻礙于奚陶的身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去吧,便不再多言。

    奚陶收齊了屍身,葬在一處極其偏僻,離問道宮很遠的,有花的山崗。

    那天天氣晴好,野花盛放,一個身材高大修長,面容普通的女修士,摘了一捧花,放在一座墓碑前。

    女修衣衫褴褛,很強,身上卻傷痕累累。

    二人擦身而過時,奚陶隐約想起來,太一門的長老白纖梅,愛女失蹤,最近在找一個面容醜陋,背劍的高大女修士。

    奚陶望着少女遠去的背影,想了想,走到那座墓碑前。

    “陳宗平。”

    他倒是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奚陶收斂了那些屍骨,想了很久,才踏入飛遏宮。

    原來秘境的主人叛逃出了問道宮,秘境無主,被另一個長老接管,奚陶花了點靈石,才進入那片秘境。

    天空仍然保持着原來的樣子,那片劍意似乎被特意的保存過。

    奚陶似乎仍然能看到那個眼神明亮,一往無前的青年。

    “祝小游,薛錯替你報仇了。”

    “只可惜,我當時不在,未能護得住你,也幫不了薛錯。”

    長長的沉默,少年單膝跪地,以手觸碰那血痕深深的泥土:“如今,也要去尋求自己的道了,祝小游。”

    “你的家鄉,我也會去看看。”

    流雲峰下。

    黑衣少年盤腿靜坐。

    微風拂過,吹起少年的衣擺,吹落柔柔的花瓣,落在少年衣衫。

    少年睜開眼,一招一式的練劍,他的目光清明,神色認真,修為與剛進入門派時相比,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他的面前懸着一柄雪劍,劍上有一只青黑色的大手,大手懶洋洋地坐在劍上,望着天邊的流雲。

    不知過去多久,顧如誨練完劍,額頭微濕,他走到雪劍身邊,端起茶壺灌了幾口。

    “前輩。”

    雪劍沉默了好一會兒,有氣無力的嗡了聲,顧如誨依然沉默,目光中思緒重重,卻說不出一句擔憂。

    師父的恩,他不敢忘。

    可人間春秋短,只怕故人,再無相見的時候。

    紅毛鬼綠毛鬼此時正在城中央。

    羨田村的老百姓設了路障,一個個忙的不可開交,人……不是,是鬼太多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忽然從天上掉下來好多魂魄,仔細一看,嚯,都是青年才俊,大家閨秀,魂魄還結實得很,飛檐走壁,舞刀弄槍,個頂個的能幹!

    一開始,那些新鬼滿臉驚惶,看見紅毛大人,綠毛大人,更是口呼妖孽,要對大人不敬!

    還好有咱們俠肝義膽,英俊潇灑的陳大捕頭!

    陳捕頭來這裏多時,得以借閱藏經閣,修煉得道,那鬼體叫一個堅硬,那手段叫一個奇妙!

    那些新鬼還沒來的及對咱們紅毛,綠毛大人出手,就被陳大捕頭一個擒鬼手,旋風腿,直接掃落紙錢中!

    “好!”

    “陳捕頭真是太厲害了!”

    羨田村的少女舉着頭大呼小叫,面色從慘白到泛着羞羞的灰。

    陳捕頭挎着刀,穿着公服,嚴肅道:“幾位姑娘,不要将頭随意拋接,若是掉在田裏,恐怕很是不好找。”

    對對,陳捕頭太辛苦啦,整個地方只有他一個捕頭!

    那些修士看見少女拋頭玩,吓出狗叫,嘎地一聲,暈在了紙錢堆裏。

    陳大捕頭覺得不妥,趕緊勸少女們:“姑娘家家,還是不要随意抛頭露面。”

    少女們臉色一灰,羞答答的抱着頭跑走了。

    陳大捕頭頭疼的回過頭,沉下臉,身上鬼氣森森,神情兇神惡煞,讓這些新鬼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好在陳捕頭只是在他們中間轉了一圈,似乎在找人,沒有找到,臉上露出既欣喜又悲傷的笑容。

    有修士大膽問:“敢問,此處是何處?”

    陳捕頭雙眉如劍:“此處,是大澤神女娘娘的神國,爾等,是進入神國的陰魂。”

    “神國?”

    修士們面面相觑,一臉恍惚。

    紅毛鬼蹬着小短腿,喜洋洋的跑過來:“陳捕頭,快快,前面又掉下來一批,快随我去接引一番。”

    有一個小修士年歲太小,形成了問道丹陰影,掙紮道:“你等把我們關在這裏,莫非有什麽企圖!”

    陳捕頭轉身,一手搭着刀柄:“此刀只斬惡魂,娘娘的神國,于你無求,公理不錯。”

    潛龍淵下。

    迷障漸深漸濃。

    白衣劍仙扛着問道鐘,一步步走進迷霧深處。

    道鏈并非凡金,乃是遠古時的天神所鑄造,牢固無比,用來封印邪祟,但劍仙肩上的問道鐘,卻似乎更古樸一些。

    他所行過,迷霧自行分開。

    一直走到盡頭,無數根道鏈紮入大地,玄妙的陣法将此處的天地大道與生機完全斷絕。

    君無畏面色淡淡,将那口的威力催發到極致。

    他嘗試千次,仍不能找到除破開封印之外的辦法,但封印絕不能破,便只能嘗試着用問道鐘的法寶神通,在封印內部開辟一處空間,能給劍主贏得片刻喘息之機。

    黑壓壓的詭谲封印中。

    素裙破碎的女子扛着龍威劍,忽然感受到了什麽,她跋涉許久,終于精疲力竭的趕到,那裏多了一處狹小的白色空隙。

    薛真真有些愣神,走進空隙,四周的喧嚣與惡語驟然安靜。

    她擡眸。

    是他?

    原以為,因果不沾身,他不會做到如此地步……

    女子輕嘆,終于疲憊倚靠着闊劍,合上雙眸,得以休息片刻。

    突然想起來,薛錯只是被削了靈臺,變成凡人丢到凡間去了,沒死沒死的。

    下一章,就是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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