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53
宮門護衛職責在拱衛一宮,背後站着的是各門派的長老,他們向來威風慣了,誰曾想今日被幾個人名不見經傳的弟子落了臉面。
幾人臉色一黑,相互傳音。
“長老有令,殺幹淨他們。”
“今日闖入凝香宮的人,一個不留,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這些鼠輩向來乖順膽小,今日也不知怎麽了,看我來殺幾個人,威吓他們!”
有個宮門的護衛掏出法寶,下了死手,頓時有躲閃不及的修士被法寶震碎,化作一片血雨飛揚。
千百年來,他不知應對過多少危機,最清楚這些低等修士就是一盤散沙,除了修道,別的都不感興趣。只要他先兵後禮,敲山震虎,再許諾一些好處,定然能化幹戈為玉帛。
但這一次,護衛收手,卻沒看到想要的恐懼。
血雨飄撒。
有修士擡眸看去,臉上落了星星點點的熱血,不過須臾,卻也已經涼透。
人其實就如天地間的蟲豸,又或者,在仙門眼中,他們與蟲豸有何分別?
從前不過是一葉障目罷了。
他們何曾又被當過同道?一身修為,又幾時被當做人來看待?
死便死了。
“娘的。”
修士的咒罵略帶顫抖,忽而睚眦欲裂:“吾來也!”
這一聲怒喝響徹雲間,因為真氣豐盈,在雲間一層層的回蕩。
前人不至,後人今日卻不絕!
殺殺殺!
雲間亮起無數寶光,道法,劍影,那血雨涼透了,卻仿佛一記耳光,将原本還在觀望的人打醒,将打算講道理的修士抽的一個趔趄。
仙門出了如此醜聞,爾等不思懲戒惡人,反而傷我修士,殺我同道,你安的什麽心!修的哪裏的道!
我等今日沉默亦死,反了亦死,何必坐以待斃!不如殺出一條血路,殺上金霞頂,殺上牛角峰,今日身軀若毀,來世修魔修鬼不修仙!
這世道,去他娘!
只要我等一口氣不絕,就跟你們死磕到底!
宮門守衛到哪裏不是被敬着,捧着,他何曾見過這種陣勢,一時之間竟然被吓得後退好幾步。
“壞了!我等應該先懷柔的,快快,快去告訴長老!”
“師兄別慌,我還有一招沒出!”
那宮門護衛臉色慘白,忽然急言令色,高聲道:“我是長老門下記名弟子!你等今日若傷我一根指頭,以後就叫你們從問道宮除名,從此三山五海,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有修士怒而狂笑,捏碎弟子銘牌:“父母生我,師傅養我,天地都不敢說不收我,你又算什麽東西,敢叫我沒有容身之所?!”
飛遏宮。
有弟子乘雲而入,一路跑進大堂:“金武長老,凝香宮主人被削去修為,那些弟子如今沆瀣一氣,傷了宮門護衛,打死了幾個惡人堂弟子。”
“幾個小弟子,随他們鬧去,成不了多大火候。”
弟子猶豫片刻:“可是……”
“天地大劫在即,仙路将開,東陸生靈必然有一場浩劫,此事恐怕是開端啊。快去,閉緊宮門,莫問閑事,不要做了大劫的劫灰。”
白洛洛衣裙翩飛,一路跑到內室,隔着門道:“娘,凝香宮那邊如今已經鬧起來了,我安排了師弟師妹去四處挑釁。”
內室淡淡的應了一聲:“你接下來閉關不動,不要外出。”
白洛洛一愣,猛地擡頭,輕輕咬牙:“為什麽?”
她做了這麽多事,就是為了看薛錯不得好死,若是不能親眼看到,她費盡心機是為了做什麽!
內室傳來一聲笑,無奈道:“蠢女,你想着為娘做了這麽多,就是為了替你出氣?”
“難道不是麽?”
白纖梅沉默了一會:“女兒,我和你說過,天地大劫将至,仙路将開。”
“大劫之下,必有劫灰,那時候不論凡人或者修士,半步真仙或者渺小蟲豸,俱有成為劫灰的可能。”
“但問道宮屹立萬載,卻長盛不衰,度過大劫無數,你認為,是靠的什麽?”
白洛洛只是魯莽嬌縱,但并不愚蠢,她倏然擡眸,驚訝道:“靠那些弟子?”
內室的聲音淡淡傳來,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又十分寵溺:“然也,他們不過都是些填數的劫灰罷了,而洛洛,你生來是我的女兒,合該守望長生,踏上仙路,不要被小仇小恨蒙蔽雙眼。”
白洛洛躬身下拜:“是,娘親。”
“去吧,我要閉關沖擊境界,你無事不要來打擾。”
白洛洛一步步出了內室,她幾經掙紮,卻始終按耐不住,偷偷溜出宮門。
她還是想親眼看着薛錯倒大黴!
凝香宮上空,殺紅眼的修士掀起一片血雨腥風,宮門護衛節節敗退。
丹房內,落下一個個修士,他們提劍奔走,一張張屏風的找過,沒有找到的人失魂落魄,找到的人更加失魂落魄。
“師傅!”
“姐姐!姐姐!”
“師妹!”
撕心裂肺,痛斷肝腸。
雙手捧起那一卷卷風幹的人皮,卻不知道是抱着還是捧着,心中悲切難忍,恨不得将罪魁禍首千刀萬剮。
可千刀萬剮,斯人已逝,魂魄不在,此生再無緣得見一面。
方龍洗心中悲涼,目不忍視,走到旁邊喝了一大口酒,勉強壓下沸騰的心緒。
這時候,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方龍洗低下頭,那個小的孩子仰頭看着他,臉上有些猶豫:“方師叔,我能問你一事嗎?”
方龍洗坐下來,大咧咧張開退:“你說吧。”
薛錯坐到他旁邊,唉的嘆了口氣,撐着下巴:“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線機會,能聚集這些魂魄,送他們往生,但手段并非仙門正統,可用嗎?”
方龍洗刷地站起來,酒葫蘆都忘掉了:“往生?這些人的三魂七魄都碎了,沒有了。”
薛錯搖頭:“如果不是被雷劫撕碎的,就還有一線生機。”
“幾成把握?”
“七成。”
方龍洗哈哈大笑,忽然把薛錯抱起來,使勁親了好幾口,舉得老高,:“你小子!好!好!”
他眼眶微紅,踏上丹爐,高聲道:“諸位同道,莫傷懷,我等今日,送他們往生!”
有修士心如死灰,懷抱愛人,輕聲道:“往生代價高昂,又沒有魂魄,只有更難,而我等微末之身,如何請得動輪回神靈?”
方龍洗看向薛錯,薛錯對上一雙雙沉默的眼睛:“我可以,但,并非正統,且容易沾染大因果,可能會阻礙道途。”
衆人沉默片刻,忽然,一修士噗通下跪:“若能救我師傅,我願授首以報。”
“吾願。”
“我也願意。”
悲哀的氣氛沉重如山岳。
薛錯不再說話,他站在丹爐上,從袖口中拿出剛才畫好的符箓,小手并指,童聲清脆:“各位師哥師姐,不需性命,只需要你們虔誠一心,誦念一個道號。”
衆人跪坐于地,跟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自然妙有……”
“……慈嚴應道……大澤神女娘娘……”
“弟子越青衣……”
“弟子文素心……”
“弟子……”
話語低低,沙沙啞啞,苦痛仿佛一陣輕柔的霧,籠罩着他們。但随着誦念,修士的靈光微動,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擺脫苦厄,化作輕細的金色小點,向着黑天白地的奇妙所在飛去。
大澤之中,紙錢飄飄灑灑。
紅毛鬼忽然身軀一顫,耳邊響起了許多誦念道號的聲音,他吓得從牆上掉下來。
幾萬年,他已經幾萬年沒有聽到這聲音了。
綠毛龜同樣吃驚,同時看向天上飛舞的紙錢,那些白色的紙錢裏,夾雜着金色的小點。
小點飛啊飛,穿過道鎖,道鏈,徑直飛向那座高大肅穆的神像,落在裙擺上,那裙擺咔噠一聲,似乎裂開稍許,露出了一角鮮豔的裙裾。
有修士愕然的睜開眼睛,看着前方,淚如雨下:“師兄,一路走好。”
那修士轉而握着劍,擦幹淨眼淚,目光冷冷看向問道宮:“各位道友,我今日還有一事未了,我去了,若是身死道消,煩請各位将我的屍身送回雨青山。”
“哈哈,不如你我同行,同上刀片火海。”
“善。”
“海闊天空之處,就是我等修士的墳場,哪裏死了哪裏就是吾之故鄉。”
“去也!”
弟子一個個站起來,重新回到雲頭。
而除了此處,其他宮中也爆發紛争,早已忍耐多時的弟子心中焉能沒有懷疑?只是從來不會細想,更沒有勇氣孤注一擲。
或有勇士,卻也被草草殺了,變作無言的屍體。
凝香宮只是一處,但問道宮上下又何止一個凝香宮。
有藏得很深的抓不出來,但那些早已将修士視為藥材,橫行無忌的道士,不曾如何遮掩,根本沒想過,有一天這些弟子會殺進丹房。
安靜萬年的問道宮亂了。
從上到下,低等弟子何其之多,何況失去忽悠親朋的,難道沒有修為高深的弟子?
有長老出來暴力鎮壓,卻被修士拼死打回宮中,即使喋血三尺,也要一力破開那道關上的大門。
“此事我等一定嚴懲不怠,各位道友還是先回山門,等着上面的長老給一個解釋!”
“解釋?我等現在不要解釋,殺人償命是公道,我等現在就要報應!”
“問道丹是什麽稀奇丹藥?你等早已給我弟子多回了,這時候卻想撇清幹系!”
“吃人的時候你等不說一句,挨打時倒口口聲聲與你無關,天下有這樣的好事?”
“誰發過問道丹,誰就是我等死敵!”
“你等想清楚,那這問道宮上下,恐怕有大半了,難道你們不會錯怪好人!傷及無辜!”
“問道宮不幹淨,那就連它一起!”
“你們的手段如此狠辣,和那些邪修有什麽區別,即使那些弟子有錯,把他們抓起來交給惡人堂就是了!濫用私刑,有違天理!”
“天理!去他娘!”
薛錯與孔雲跟着方龍洗一路馳援,四處的修士都是混戰,拔劍向同道。除了問道宮,又有宮門被爆出問道丹來,他二人身邊的修士越來越多。
這時候,那些穩坐釣魚臺的長老坐不住了,事情怎麽會鬧得這麽大?
還想要借刀殺人,對付那幾個平日裏不和的長老,可是這樣的陣仗,他們的底褲都要被扒出來了。
問道宮萬數修士,哪裏不會落下一些蛛絲馬跡,被人抽絲剝繭,一路殺上宮門,只是早晚的事。
到了這一步,才有人開始覺得不對。
而最奇怪的,是一查命盤,這些死掉的,本來是劫灰的弟子,因果卻不在他們問道宮身上。
這下子就算是再沉得住氣的長老,也不得不站起來,本來收下許多弟子就是為了大劫做準備,怎麽?現下死的人都不算在問道宮?
天殺的!這可就問題大了!
但一旦錯過時機,這時候想要把修士們摁下去,卻再難了,明宮瑤聽到消息,不得不從閉關裝死狀态走出。
她風風火火,一路殺到修士面前,妄圖一力破萬法,鎮壓修士。
但她一劍揮出,卻在半空被擋住。
明宮瑤臉色大變,看到來人,驚愕道:“方龍洗?”
她随即冷聲道:“你發過大道誓言,此生不再出劍?若有違背,天雷轟頂,不得好死!”
方龍洗挑眉,邋遢的面容在此刻極為風流潇灑,肆意妄為:“我只出一劍,可我只出一劍,天雷轟殺我之前,你一定會死。”
另一邊。
白洛洛躲躲藏藏,在四周觀察局勢,轉臉遇到了一個高大的少女,她瞳孔微縮。
那少女也恰恰擡眸看來,阿竹露齒一笑:“娘娘的啓示沒錯,果然,今日是我替師弟報仇雪恨的好時候。”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