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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符紙燃盡,薛錯撓撓後腦勺,擡頭看天。
他沒有感受到願力回饋,按理說不應該啊,就算爹和娘那邊收不到,但指向如此明确,娘娘那邊為何沒有反應呢?
薛錯含着羽毛筆,心裏犯難。
要不……再請幾個?悟道的時候他看見過金烏日輪,好像和任殊哥哥有關系,可惜他不知道任殊哥哥的道號,不然就可以試一試請任殊哥哥了。
可惜可惜。
薛錯心裏琢磨,托着下巴,偷偷往旁邊看了一眼。
白洛洛的劍舞快要跳完,香爐的青煙愈發筆直,旁人能夠明顯感受到她的身軀處于一種極其玄妙的狀态。
衆修士不由得議論紛紛。
“白洛洛不愧是仙門大師姐,對道法的把控很深啊!”
“你也不看看她多吃幾年飯,境界有多高,薛錯不過才六歲,按理說比道姿是平局,便是他勝了!”
“呸,真是好笑,道法比不過大師姐就拿年紀說事!怎麽,他目中無人,指香為臭,辱我師姐的時候就不說他是孩子了?”
“就是就是,是你們把他的道吹的天上有地下無,我們如今堂堂正正的比了,爾等又開始扯年紀境界?話都讓你們說了,屎都讓我們吃了!”
“臭不可聞,真是強詞奪理!”
聞人異也十分緊張,捏着拳頭,探頭探腦:“師兄他怎麽不動了?孔雲小道友,你能看出師兄在幹什麽?”
孔雲抱着胳膊,小臉嚴肅地仰頭說:“你不要着急,符箓之道你恐怕并不及薛錯,你要信他,薛錯雖生性好頑,但也有穩重之時。”
聞人異臉色一苦,嘆息:“符修太難了,我要轉劍修!”
而另一邊的薛錯,小手一揮,幹脆再寫一個!
他拿起羽毛筆,正待落筆,忽然神思有感,整個人一激靈。
一道神念落下。
眼前畫面與聲音都慢慢淡去,薛錯眼前湧上一層層薄霧,薄霧越來越濃,很快蓋住了薛錯的視線。
神……神降了?
可我寫的是護身符啊,等一等,降臨的是哪一個?薛錯倒吸一口涼氣,抵住下巴,忐忑不安的小聲喊了句:“娘娘?”
霧氣濃厚。
薛錯明白這是他的真靈所見,并非身體來到了此處。
但是想一想更害怕了。
薛錯臉色變來變去,硬着頭皮一步步向前摸索,忽地,他看到霧中有一片巨大到難以形容的羽毛,水流一樣鋪在地上。
薛錯呆滞了一瞬,脖子嘎吱嘎吱的擡頭往上瞧。
薄霧缭繞,一只華美昳麗,巨大無比,道韻浩瀚威嚴的神鳥垂眸。神鳥雀羽如星月,缭繞着無數朵翠綠色的火焰,此時低頭看着薛錯,仿佛在看一顆小黃豆。
薛錯舌頭開始打結。
【南孔雀大君!】
他明白這很有可能是小雲那位老祖宗,但是一張護身符為什麽會有這種道象過來啊!
薛錯心中風起雲湧,面上一動不動,水汪汪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神鳥。
忽地,一陣大風吹來。
千萬片紙錢呼啦啦飄過,仿佛一陣狂雪。
神鳥周身翠綠色的火苗一下子明滅不定,祂清啼一聲,拍着翅膀飛起來,變成一根神光熠熠的翎毛,沖向紙錢。
薛錯小手擦了擦汗。
兩道流光在天上如星月一般追逐,翠綠色的火焰同紙錢一起飄落。
幾瞬過後,火焰消失,只餘下紙錢輕輕飛舞,慢慢凝成一座高大無比又極其虛無的神像。
薛錯只能看到神像的裙擺,裙擺以上都在厚實的雲霧裏。
薛錯低眉順眼,期期艾艾,撅着屁股拿袖子給神像裙擺輕輕擦了擦不存在的灰塵,還吹了吹,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神像。
一道視線如有實質的投下來,雖然沒有聲音,但神像震動,天上紙錢頓時亂飛。
薛錯下意識捂住屁股。
聞人異看薛錯閉着眼,神情卻豐富,先是滿臉震驚,探頭探腦,最後一張小臉皺成苦瓜。
聞人異道:“師兄在幹什麽?”
孔雲慢慢的放下抱着胳膊的手:“那小子,該不會請幾個神吧……”
聞人異笑道:“诶,不會的,誰會做這種事,又不是嫌自己命長。”
孔雲釋然一笑:“也對。”
此時,天上的火德君上光明大殿中,雲明天司懶洋洋的站起身。
他身穿大紅錦衣百鬼紅袍,腳踏一雙青雲皂靴,一身肌肉鼓鼓,腦後有一輪明月法相,身上纏着青碧飄帶,走路時火焰朵朵。
他手中握着一根黢黑黢黑的龍鱗長鞭,乃是一根打神鞭。
他身邊的仙人端茶遞水,賠笑道:“天司爺爺,苦主還是不認,要往上告吶。”
雲明天司飲了口茶,好奇道:“家裏幾座礦山,敢到我光明大殿告狀?”
仙人道:“可咱們收了被告的孝敬……”
雲明天司朗聲笑道:“這有什麽,都收都收,誰最後給的多,就是苦主,給的少,就是案犯嘛。”
仙人連連點頭,雲明天司看了眼滴漏:“哦,天時不早了,本仙有點小事去辦。”
仙人問:“可要用到神器?”
雲明天司點頭:“然。”
白洛洛劍舞已經跳完,她神态肅穆,目光清淨:“祝道夤恭,神儀昭晰,降歆豐潔,大道直上,鬥膽請下火德君上雲明天司!”
“天司威靈掌神獄,扶助金身清正明,我獻烏牛,白馬,青豖,至誠之敬請大人!”
“請大人臨下!”
她一劍點燃了桌案上的符紙,符紙燒盡,化作一張看不到的藍色奏表,循着青煙之氣飛上天。
奏表先撥去治表堂,随後飛往火德君上的光明大殿,落入桌案,再由百餘個小仙分揀,最後送給大管事,大管事再遞交文殿君,文殿君審核無誤,便呈給雲明天司大人過目。
只是這一張公函提前做好了标記,打通了關系,甫一收到,便立刻遞交給了正大光明殿的文殿君。
雲明天司捋了捋胡須,看完奏表,心下滿意,便打算神念降臨,好好享用一番仙門供奉。
他身後跟着的十餘個小仙人,小仙人乘雲,擡着一只巨大的斷手,那斷手上血跡斑斑,手臂青筋暴起,肌肉虬結,握着一把古樸清秀的石劍。
雖過去萬年之久,如今已經祭煉成了法器。但仍有一絲香火之力,說明人間還有祂的信奉。
雲明天司掌握天下牢獄官司,降下天罰時,便需要動手用這只斷手。
他行雲至問道宮上空,撥開雲霧,往下瞧。
一眼便看到兩個祭臺。
他掃過一邊,心下滿意,再看另一邊,重重的一哼:不敬天神!該死!
薛錯的真靈抽抽搭搭,趴在娘娘鞋面抹眼淚,屁股腫得老高,紙錢凝成的大手嘩啦啦散開。
大澤之下,神女娘娘的石像眉頭舒展,道韻無悲無喜,無怨無怒。
忽地。
紙錢凝聚成一只素手,輕輕撫過薛錯的靈臺。
金池波光淩淩,蓮花再添幾朵。
薛錯雖然付出了真靈屁股腫的代價,但好處是,他原本因快速突破而略有不牢的道基,也被揍得結結實實。
可以說,除非有另一尊能稱道號的神,願意擔因果,損神性,親自動手砸出一個天才。
否則很難有比這還要結實的道基了。
薛錯被娘娘素手扶頂,腦中忽然多了一段內容,那文字極為晦澀古老,道韻至深。
不是博聞強識,專研古神文字的修士很難解讀。
但好就好在,薛錯他在讀書識字上笑傲群雄,不但一個字認不出,連古字的上下都不分,因此不能先入為主,解錯文字。
也讓娘娘的撫頂授道變得十分純粹。
薛錯驚奇的發現,他雖然一個字也認不得,但就是能明白意思。
《神臨書》
哦,什麽意思?
薛錯慢慢的讀下去:“遠荒上古……是正統請神的方法,還有口訣,真的那麽有用嗎?”
他擦擦眼淚,忽然畫面一閃,真靈跌回真身,眼前畫面又變回了論道臺。
四周風聲鼓蕩,天上金霞初初凝聚,且翻滾着火紅的雲氣,隐隐約約能透過金霞,看到天上山河萬裏,仙宮無數。
請神!
白洛洛已經快要成功了?
薛錯拍了拍腦門,看孔雲面色猙獰,快要爬上問道臺,又被聞人異滿臉苦色都抱着腰拖回去,看口型,孔雲說的應該是:鳥了個人!你想死!
薛錯連忙含了含羽毛筆,開始畫古符。
他理解的很快,在符箓上一點就透,一見就明,因此畫符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一氣呵成。
白洛洛忍不住笑道:“小師弟,你別白費力氣了,你的道是假的。”
在這種時候,她不忘攻心。
薛錯卻不答應她,一步步有條不紊的起符紙,燒香。
白洛洛可憐道:“早就聽說你爹娘拿一個外人當親傳弟子培養,你這樣的天賦,若是我,肯定也不會在你這樣的廢物身上浪費時間,想碰我的道,你也配?”
薛錯小手并指:“烮!”
符紙呼啦啦燃燒,驟然成灰,符灰撲了白洛洛一臉。
她怒不可遏,險些出口成章,想起在神降之下,又硬生生忍住:“我等你自廢境界!”
薛錯擡頭,一張看不到的公函飛上天。
治表堂的仙人終日忙的不可開交,忽然,有個埋首桌案的仙人站起來,驚惶道:“紅頭公函!”
有仙人道:“什麽?!”
衆仙人交頭接耳,同一聲音:“那還不快去送!”
小仙人連忙站起來,腳步飛快,呈給大管事,大管事也十分吃驚,紅頭函相當于大帝親書,這可不是等閑之事,辦不好是會被大清洗的!
他臉色驟變,火急火燎的去尋外出辦事的公明天司。
公明天司撥開雲霧,在空中顯露出自己的火德道象,問道宮衆人看的分明!
那道象分明在白洛洛那邊,是白師姐請來的!
公明天司大神!
衆弟子激動不已,公明天司大神的面容出現在彩雲間,仿佛蒼天睜眼。那道象正化作一縷神念,變作一道極其虛無且無比威嚴的影子,乘雲而來。
天上霞光垂落,花瓣飛舞,仙樂飄飄。
白洛洛也是第一次請到正神,十分激動,恭恭敬敬的下跪,聲音如同黃莺出谷,清淨無比:“恭迎火德君上——公明天司大人!”
她長跪不起,行五體投地大禮。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仍沒有聲音,衆修士忽然發出整齊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嘶——
白洛洛有些迷茫,忽然,她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戳了戳,白洛洛誠惶誠恐的擡起頭,卻對上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
薛錯眨眨眼,指了指上面:“姐姐,別跪了,火德君上回去了。”
白洛洛:“……”
她刷地擡起頭,正見到霞光往回收,鮮花往回飄,火德君上的神念頭也不回的踏入天門,然後刷地合上了雲彩。
真稀奇,想來人間修士也沒有見到過。
請神,神來了半路,又欲語還休的自己回去了。
白洛洛臉色煞白,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母親,白纖梅也站了起來,神色凝重的伫立在雲頭,看着天上金霞漸淡,紅雲消失。
白洛洛連忙起身:“這……娘……”
白纖梅輕微搖頭,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卻也沒想明白是什麽問題。
白洛洛呼吸略顯急促,但忽然恍然大悟,道:“公明天司大人一定是有了急事!才需要立刻趕回家中!”
薛錯摸摸下巴:“你怎麽知道他有事?”
白洛洛冷笑一聲,叉腰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偏偏你看不懂?”
她手指虛虛一抱:“今日公明天司都顯了道象,卻因有事絆住,不得已收回神通,趕回家中,諸位弟子都可以見證!”
“而你,可是什麽也沒請來!輸贏不辯自明,薛錯!按照規矩,你要即刻自削境界!從此以後不準再公然布道,以假經毒害弟子!”
薛錯正欲争辯,被白洛洛指着腦袋,搡了搡,她道:“怎麽,氣不過,可是要去找你娘親?”
“劍仙之子,如此廢物!”
嘯風見師姐果然贏了,跳起來鼓噪道:“君子不可言而無信!支持師姐維護自己的清譽!”
“對對!論道臺上無大小!輸贏已分,大道不辯自明!削境界!還大師姐清譽!”
“削境界!還大師姐清譽!”
嘯風身後的弟子人多勢衆,聲勢浩大。
孔雲聽得耳目漲紅,氣得拔劍:“我先殺那牆頭草!再斬那笨死了的不争氣的!”
聞人異卑微滑跪,抱住那才到腰高,修為卻比他高許多的小娃娃:“道兄先息怒!你要相信薛錯師兄!”
孔雲怒目:“別攔我!”
正在這時,薛錯頭頂,天上忽然金霞凝聚,紅雲滾滾,一個紅袍金冠,身纏青碧飄帶,腦後有一輪明月的神人面帶微笑,踏破雲彩,乘雲而來。
比起白洛洛請來的黑白色淡淡虛影。
這次下來的道象十分凝實,凝實到變成了彩色的。
他直奔薛錯而去。
在半空雲頭,一揮衣袖,降下無數甘霖雨露,論道臺周圍,尤其是薛錯身後的弟子們頓時如沐春風,靈臺清明,修為蹭蹭的漲。
那神人撒完甘霖,又單獨給薛錯降下一朵仙芝,摸摸他的腦袋,随後十分和藹的面帶微笑,飄然而去,天上雲開霧散,彩霞頓收。
嘯風的嘴巴張大,聲音卡到喉嚨,憋得臉都紫了。
白洛洛跌跌撞撞的退後幾步,撞倒了桌案香燭。
聞人異頭腦一片混亂,單手愣愣的接着掉下來的仙霖雨露:“這就是惡相萬千司掌牢獄的公明天司嗎?”
他喃喃:“……這是散財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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