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任務
昏暗的卧室,睡飽了的青年正躺在床上發呆,他下午四點的飛機,現在十一點左右,但是他不想離開家。
更準确地說,他不敢離開。
“醒了?”時烽推門進來,“起來吃點東西吧。”
青年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開口道:“時烽,我害怕。”
男人坐到床邊,俯身看着他的眼睛,“怕什麽?”
青年又雙唇緊閉不說話了,或者說他還沒想好要不要說。最後在時烽的注視下,他嘟囔一句:“又得換手機號了。”
他這張手機卡還沒用多久,要是宋承一直想方設法打聽他的手機號,總能問出來。
就算沒有見過他,圈子裏還是有一些長輩知道他的號碼的,總不能全部拉黑吧?
拉黑也不行,只要宋承打他的號碼,對方就一定能打通,他也一定拒絕不了那股力量。
時烽好像察覺到了什麽,摸了摸他的頭發:“別擔心,我幫你想辦法。”
沒辦法拒接的電話,身不由己的行為?那就讓對方撥不出這個電話。
白黎喻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懶懶地點了點頭,攀着他的脖子爬起來,準備起床吃午餐。
他在浴室洗漱的時候,時烽讓助理把一份調查資料發到了宋夫人手上,拿到資料的宋夫人目眦欲裂,找到宋國明劈頭蓋臉一頓罵!
妝容精致的女人怒火沖天,咬牙切齒道:“把你那個野種給我叫回來!”
敢給她兒子下絆子,看來這個野種并不想安安分分做他的宋家二少爺!
宋國明不敢問原因,默默給正在開會的宋承打了個電話,也不管對方說自己在做什麽,反正他就一句話,不馬上回來,明天就滾回他的城中村。
即使疑惑不解,宋承還是交代好手頭上的事,開車回了宋家。
大戰一觸即發。
而吃完午餐的白黎喻正打算提前跟其他人彙合,眠眠卻有自己的想法,吵嚷嚷地要去醫院看哥哥。
“去幹什麽?”白黎喻略感無語,“秦虞哥哥要休息,別去打擾他。”
攏共只見過兩次,小家夥都已經把別人當成自家人了,實際上一個月前,小家夥還是個怕生的模樣。
眠眠不以為意,“看到我去,哥哥就不想休息了。”
“帶他去一趟吧,”時烽無奈道,“這小子惦記一上午了。”
聽到大爸爸同意,眠眠期待地看向白黎喻,青年無法,只能點頭應下,于是原本應該是送他們到機場的時烽,也跟着去了一趟醫院。
大概是有了命令,這次他們過來沒有見到那對夫妻的親戚來鬧事,頭上裹着紗布的少年捧着一本卷邊的書在看。
“哥哥!我來啦!”眠眠像個小炮彈一樣沖過去,三兩下爬到了床上。
似乎沒想到有人會來,秦虞愣了一下,迅速放下手裏的書去扶小家夥。
白黎喻讓保镖守在門外,他和時烽進去,把手裏提的東西放在床頭櫃上,“給你買的一些零食,眠眠要給你帶的。”
“對!沒錯!”眠眠坐在床邊蹬鞋子,接着一骨碌爬到秦虞旁邊坐好。
秦虞這才注意到他們,他的視線在白黎喻和時烽身上繞了一圈,最後瞪大眼睛看着他們握緊的手。
這兩個男人就是眠眠的爸爸?
他垂下眼睛,局促道:“謝謝叔叔。”
白黎喻溫和安撫他:“你跟小家夥聊吧,我跟他大爸爸在外面,有事就叫我們。”
“嗯嗯!”眠眠十分贊同。
秦虞眼中錯愕一閃而過,沒想到那兩個男人會放心讓自己的孩子單獨和他這個陌生人呆在一起。
甚至他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來。
等爸爸們出去,眠眠趴在被子上,去夠床頭櫃上的零食,“哥哥幫我拿!”
他特意讓爸爸多拿點零食,就是為了這一刻!
秦虞默默把袋子拿過來給他挑選,肉乎乎的小家夥笑得跟掉進瓜子堆的倉鼠一樣,左挑右選地翻找自己最想吃的東西。
看到眠眠挑了一根魚肉腸遞給自己,秦虞下意識幫他撕開包裝,剛遞過去,就看到小孩自己又開了一包烘焙薯片。
眠眠看到眼前的魚肉腸,眼睛裏有一些不敢置信的欣喜,“哥哥,你要給我吃嗎?”
秦虞點頭:“嗯,吃這個不會上火。”
眠眠拍着自己的薯片包裝袋,“吃這個也不會。”
這些零食都是秦虞沒有吃過的,他并不知道區別,但是眠眠喜歡吃,他也不多說什麽,只是問道:“那這個你還吃嗎?”
小家夥眼睛一轉,“也想吃,但是我沒有手啦!哥哥幫我拿!”
他一手抱着薯片袋子,一手拿着薯片,張着嘴等投喂。
秦虞點了點頭,繼續舉着那根魚肉腸,眠眠吃兩口薯片,又轉頭咬一口魚肉腸,時不時還遞薯片給哥哥,美滋滋的。
等小家夥吃完了,秦虞給他擦嘴,又給開了一盒兒童牛奶給他,上面的包裝印着他不認識的字,應該很貴吧?
等小家夥吃飽喝足了,秦虞才開口道:“你怎麽過來了?”
連跟他有法律關系的親戚都不會過來看他。
眠眠轉悠着腳丫子,一派天真無邪,“我過來看哥哥呀!”
小家夥說完,又好奇地擡頭,“妹妹呢?她不過來嗎?”
他記得在公安局的時候,那個妹妹特別會撒嬌,哥哥對她也很好,所以他要過來看着,不能讓那個妹妹把哥哥搶走!
“妹妹?”秦虞恍然,“她應該比你大,你要叫姐姐。”
他沒記錯的話,那個小姑娘六歲,眼前這個小家夥才四歲。
眠眠滿不在乎,繼續追問。秦虞抿了抿唇角,淡淡道:“她來看過我了。”
實際上女孩的父母知道他意外住院,确實帶着女兒過來看望了一次,不過對方大概是聽說了什麽,态度依舊感激,只是客套了許多,也疏離了很多。
那個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也受到了大人的影響,沒有向之前一樣親親熱熱地叫哥哥,而是躲在父母身後,帶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那對父母還說為了表示感激,願意承擔他高中到大學的學費,言語間還帶着他不讀書反而去撿廢品的不認同感。
那一次他們過來,碰上了秦家大伯來鬧事,雖然秦家大伯很快被保镖趕了出去,但是秦虞看得出來,那對夫妻明顯态度冷了些。
後面又安慰了他幾句,就匆匆抱着女兒離開了,他們沒有再說資助的事,那個小姑娘也沒有再叫一聲哥哥。
妹妹是獨一無二的,秦虞一直知道,當初他會救下那個小姑娘,也不過是為了彌補當年那個自己趕不及的遺憾罷了。
他也不是認不清現實的人,反而因為自己的性向與大衆不同,被養父母打擊過多,對人的情緒分外敏感。
他知道自己福利院出身,不讀書反而休學,還執意要告養父母,或許對方還信了秦大伯說的,他害了養父母的女兒。
這些事在常人看來,都不是什麽好事,所以那對父母不想惹“麻煩”上身,秦虞也能理解。
只是多少有些難過,他以為他們是陌生人,但是他幫過對方,對方應該也會只記得他幫過這個忙才對,為什麽那些人要聽另一些陌生人的話,來否定他曾經的幫助。
他也沒有挾恩望報,也沒有非要他們過來看望慰問,但是既然來了,站在他的面前,為什麽毫不掩飾情緒變化,讓他難受。
瘦弱的少年自嘲一笑,也沒有繼續想下去,他只做自己想做的,管別人怎麽想,反正他從小到大也沒人教,沒人管。
坐在他身邊的眠眠一直看着秦虞的眼睛,覺得哥哥好像又難過了,他不開心地伸腳踢了踢被子,踢到秦虞的腿。
看着不知道為什麽噘嘴的小孩,秦虞有些擔心:“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嗯!”眠眠用力點頭,“哥哥你不要去想那些陌生人,你多想我一點,我給你帶好吃的!”
說完還看着裝零食的袋子咽口水,“哥哥,我想吃那個糖!”
秦虞這次沒有聽他的,反而道:“你張開嘴讓我看看。”
眠眠“啊”地張嘴,秦虞低頭仔細看了看,确認沒有看到黑色的蛀牙痕跡,才拿了一袋果汁軟糖拆開給他。
“等下吃完我帶你去漱口。”
眠眠一口一顆小酸湯,聞言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去,哥哥你好好休息。”
“爸爸說你要好好養傷,不然會有,會有那個後遺症!”
眠眠抓緊推銷自己,“而且我自己會漱口,還會自己穿衣服,你不用擔心,我很好帶的,一點都不煩人。”
“我也不愛哭不愛鬧,我自己一個人也能玩很久,不會整天吵着出去玩,我可乖了!”
“而且我還特別喜歡照顧人,和那些三歲小孩不一樣,如果哥哥出院回家養傷,我也可以照顧你,給你倒水端吃的!”
小孩故作老成的說話方式,卻帶着稚童的天真無邪,偏偏他無知無覺,惹得秦虞啞然失笑。
在他心裏,眠眠就是一個幸福的小孩,哪怕想見一個陌生人,他的父親也不會多說什麽。
秦虞被秦家夫妻領養将近一年,還從來沒有吃過什麽零食,因為那對夫妻不會給腦子不靈光的女兒買,覺得浪費錢。
也不會給秦虞買,因為覺得他都已經初二了,是半個大人了,沒必要花這種錢。
他們常對秦虞說的就是,好好學習,以後找個好工作,娶個好媳婦,然後給爸媽生個大胖孫子。
每當秦虞問,找什麽工作才是好的時候,那對夫妻又會臉色尴尬地說,反正別像他們一樣做個普通職員。
而今天,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小家夥,帶着兩位父親,帶着他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過來看他。
聽說他的醫藥費都是那個好看的叔叔墊的,也是他把自己從養父手裏救了下來。
養父的性格他了解,氣頭上了把他打死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秦虞不想這麽快就死了,他還沒有看過書中描寫的,外面的世界。
秦虞認真地聽身邊的這個小家夥叽叽喳喳,覺得這是近一年來,最讓他寧靜的一天。
眠眠自吹自擂地推銷了自己半天,看到哥哥只是認真聽,什麽也不說,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一直都是他想要哥哥,那哥哥想要他這個弟弟嗎?
眠眠眼巴巴看着秦虞,“哥哥,我可愛嗎?”
雖然不知道小孩為什麽這麽問,秦虞還是認真點頭:“可愛。”
烏溜溜的眼睛,肉乎乎的臉頰,小家夥說話時靈動的表情,還有言語間的自信,在秦虞所見過的小孩裏,眠眠無疑是最可愛的小孩。
對于妹妹,他是疼惜,對于眠眠,他是開心。
擁有兩個父親的小孩毋庸置疑也是領養的,但是對方能保持天真,不畏他人的目光,自在地活着。
這是秦虞夢中無數次幻想過的場景,但是他知道他自己沒辦法得到了。
以前的他即使身體健康,但是已經開始記事了,所以沒有人選擇領養他。
上了小學,上了初中,更沒有人願意領養一個沒辦法培養感情就快要成年的孩子。
後來的他被領養了,即使性別和身體狀況滿足了養父母的期待,也因為性向被厭棄。
如果是以前,他會認真地跟那些想領養的人說,即使他已經開始記事了,但是他很乖,願意為了融入新家庭,去改變自己。
但是他沒有下一個機會了,甚至他不知道以後自己能不能有機會組建自己家庭。
但是眠眠不一樣,他年紀小,他身體健康,他的兩位父親明顯很愛他,秦虞的所有夢想都在他身上得到了具現。
所以秦虞很喜歡他,想守護這個小家夥的天真,讓他活出自己連想不敢想的精彩。
眠眠不知道短短一句話的時間,他的哥哥想了這麽多,但是聽到滿意的答案,還是高傲地挺起小胸膛。
“既然我這麽可愛,你想不想要一個這麽可愛的弟弟啊?”小家夥期待道,“你已經有了一個妹妹,我不跟她搶,但是你還沒有弟弟,我可以!”
秦虞愣了一下,不知道話題這麽跳轉這麽快,他不清楚眠眠話裏的意思,只點了點頭:“嗯,可以,以後……”
他想說以後你被人欺負了可以找我,他好歹也快成年了,可是對方好像很有錢,身邊都跟有保镖。
他又想說以後有不知道寫的作業可以問他,可是有錢什麽家庭教師請不到?何必找他這個已經休學的初中畢業生?
于是他只好道:“等我攢錢買了手機,你可以跟我打電話聊天。”
聽說初中生都會有叛逆期,雖然他不知道叛逆期是什麽感覺,但是他一開始坦白自己性向的時候,養父母就說他是叛逆了,跟人學壞了。
等眼前的這個弟弟讀初中的時候,他應該能攢夠買一部手機的錢了。到時候弟弟有什麽不想跟叔叔們說的,可以和他說。
有時候小孩子的友誼就是這麽奇怪,哪怕秦虞比眠眠大了十二歲,這一刻也像遇到了一個合得來的,想維護的朋友一樣。
心喜,但不知如何表達。
“以後你讀初中了要住校,到時候你有什麽想吃的,我發了工資就買去給你。”那個時候他早就已經成年了,肯定能有一份正經工作了。
眠眠愣了一下,“哥哥你不上學嗎?”
哥哥不陪他上學,那他自己去學校,被欺負了怎麽找幫手?
秦虞沉默了一下,“應該上吧。”
他的高中學籍保留,但是他缺席了一年,不知道回去還能不能跟得上,雖然高中沒有學費,但是聽說學習資料的錢不少。
如果他拿不到獎學金,還能不能在學校裏讀書,他的監護人被拘留,他還能不能複學,能不能開學報名,這些秦虞都不知道。
但是他在這一刻意識到了一件事:如果他一直撿廢品,等他成年之後,大概率也找不到什麽好工作。
一開始休學,是因為妹妹的離去,是自己需要住院養傷,後面是想賺點錢給妹妹買好吃的東西。
活着的人不祭祀,死去的人會餓肚子的。
他不懂什麽是封建迷信,但是他記得隔壁街的老大爺說的這句話,他不想妹妹餓肚子。
如今多了一個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見面的弟弟,萬一呢?秦虞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萬一弟弟以後真的會一直跟他聯系呢?
到時候他沒有一份好的工作,沒有一份可觀的收入,那他怎麽滿足弟弟的願望?
眠眠得到答案,心滿意足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那哥哥你要好好上學,等我六歲了,我也可以跟你一起上學了!”
到時候誰也不能欺負他,他的哥哥這麽高!別人肯定會害怕!
帶着兒子來醫院之前,白黎喻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發展,他捅了捅身邊的男人,“沒想到啊,咱兒子還有勸人向學的天賦。”
時烽點了點頭,“挺好的,起碼兩人沒有打起來。”
秦虞這個模樣讓他有一種熟悉感,就和眠眠剛被他領養的那個時候一樣,對什麽都淡淡的。
即使他能給的很多,小家夥也沒有什麽興趣,每天只在乎一件事,就是他晚上多少點下班,能不能等看到他回家了再睡。
不同的是秦虞和眠眠處境不一樣,在乎的點也不一樣,相同的是這副對外界敏感而又害怕的态度。
躲在門外的夫夫兩繼續偷聽,只不過一個貓着腰滿臉好奇,一個臉上帶着笑意,閑适地靠在牆上,單手摟住愛人的腰。
房間裏的兩個孩子好像談妥了一樣,接下來眠眠不再說以後的事,只是三不五時地要吃零食。
秦虞雖然不想他吃太多,但是到了最後總會态度軟化,給眠眠吃上一兩口。
他不知道一些已經開封的零食保留不了多久,每次給眠眠解了饞就會把封口折起來,再附帶一句下次你來再給你吃。
眠眠這個開了零食留不久的小家夥也不知道,還美滋滋地點頭,覺得有哥哥真好,把自己的零食分給他,剩下的還要留起來給他。
而且哥哥好像不喜歡吃零食?反正從剛才到現在,只有自己喂的哥哥才吃。這樣算的話,以後自己能吃的零食又多了一份!
管家伯伯果然沒有說錯,哥哥會分好吃的給弟弟,而他分給哥哥的也還是他的,真棒!
等眠眠在秦虞這裏混吃混喝,把帶來看望病人的東西吃了個七七八八的時候,白黎喻進來了。
“我們準備出發了,要和哥哥說再見了。”
忽然想起自己還要陪爸爸去工作,眠眠不舍地坐在床邊等爸爸給自己穿鞋子。
一邊還不忘叮囑秦虞:“哥哥,你好好住院,等我和爸爸工作回來,就可以接你回家啦。”
白黎喻笑了笑沒有說話,秦虞也沒當一回事,小家夥還小,他不知道一起回家是什麽意思。
秦虞覺得自己就算回家,和小家夥回的也不是一個家,不過對方大概是想接他出院吧。
便笑着應下:“好,你和叔叔出門不要亂跑,注意安全。”
他不希望這個弟弟有什麽意外,如果可以,他還想見這個弟弟一次。
但是轉念又想,他和小家夥只是意外碰見,或許是礙于孩子的任性,這兩位叔叔才會帶他來第二次。
實際上他們并沒有什麽交集,想到這直一點的少年有些失落。
給眠眠穿好鞋子後,白黎喻抱起兒子,對着坐在床上的少年溫聲道:“你好好養傷,等傷好了我再讓人帶你回學校複學。”
時烽也道:“有什麽事可以叫門口的保镖,或者打電話給我。”
秦虞愣愣地點頭,直到他們離開,也沒有想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他能有什麽事?就算有事,又怎麽打電話給這個叔叔?
不過到了晚上他就知道了,保镖送來了一部嶄新的手機,說是給他用的。
他按着使用說明書看了一下,發現裏面只存了三個號碼,一個是眠眠的,另外兩個,一個叫時烽,一個叫白黎喻,應該是眠眠的兩個父親。
看着屏幕上的號碼,秦虞心跳得有些快,他不明白為什麽會和眠眠這家人扯上關系,但是這一刻,他無疑是開心的。
會有人鄭重其事地把聯系方式給他,讓他知道自己也是有人可以聯系的人。
而此時的白黎喻已經帶着兒子抵達了越城,眠眠裹得像個球一樣,看着已經下雪的城市滿眼震驚。
明明他上飛機之前,家那邊還出太陽,怎麽才幾個小時,就下雪了?
“爸爸,我們是出國了嗎?”在他的印象裏,只有出國才會有這種氣候變化,但是他明明沒有在飛機上坐一晚上啊?
“沒有,我們還在國內,這是一個北方的城市,叫越城。”
白黎喻穿着白色的羊絨高領毛衣,外套一件咖啡色的呢子風衣,一條深棕色的圍巾裹在住了修長的脖子。
他雙手插兜,黑色的短靴踩在鋪滿薄雪的地上,像正在T臺上走秀的模特一樣。
跟在後面出來的梁宇看得眼熱,同樣都是少爺,他長得也不差,可是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怎麽就差別這麽多大呢?
肯定是穿衣打扮差了一截,他記得小漂亮好像說過,他的衣服挺多都是H家的。
所以他招來管家,嘀嘀咕咕耳語一番,管家一邊聽着一邊偷摸那手機拍下白黎喻的背影。
準備拿去問品牌方,這是哪一年的款式,再讓品牌方的設計師比照自家少爺的尺寸也定做一套。
夏言穿着厚實的羽絨服,整個人就差縮進衣服裏了,一開口就感覺冷風吹得他牙疼,“咱們,咱們現在去哪裏啊?”
卓子凡也打着磕巴,“不造啊,也沒看到節目組的人啊。”
他們在機場集合,拿着節目組送來的機票登機,下了飛機後也沒看到節目組的人。
“總不能幹等着吧?”夏言抱怨道,“先去找家酒店住着吧,別回頭感冒了。”
他話音剛落,其他人的視線立刻轉到旁邊的青年身上。
白黎喻正給眠眠戴上他的小手套,察覺到衆人的視線,奇怪地瞥了他們一眼:“幹嘛?”
梁宇搓了搓手,“你在這邊有房嗎?”
他自己在這邊沒買房,卓子凡也沒有,方士林買的是複式,肯定住不下那麽多人。
白黎喻樂了,“我又不是炒房的,怎麽可能全國各地都有房。”
一般人都只會在常住的地方買一套,這是剛需。有錢的人就在旅游省份多買一兩套,當做投資或者過來游玩的落腳點。
正常人誰會腦子有病似的全國各地買都買一套?
不過越城好像是重工業城市?白黎喻想了想,“我給我哥打個電話。”
他哥會在經常出差的地方買房子,沒別的,就因為他嫂子住外面的酒店睡不踏實。
電話一打通,白黎喻就把事情說了,黎大哥說有,接着問了一句:“你昨晚收拾雷家兄弟了?”
“嗯,他們砸我包廂。”青年垂眸看着地上的雪,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哥,雷坤這個人不太行。”
也就比雷霖和雷雲藏得好一點,實際上骨子裏的自負與怨恨藏都藏不住。
黎白旭沉吟半晌,“行了,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處理就行。”
他曾經在一場招标中跟雷家打過交道,雷老爺子還行,兩個兒子也不功不過。
三個孫子裏面挑出來的雷坤顯然認不清自己家的地位,居然第一次見面就想跟他稱兄道弟,顯然也是個拎不清的。
不過聽保镖說,昨晚雷坤那小子倒老老實實沒敢鬧,但是表情卻不那麽服氣,顯然覺得自己弟弟砸了別人的場子,別人卻不給面子。
聽完保镖彙報,黎白旭冷笑一聲,就算雷家那兩兄弟沒做錯什麽,他黎白旭的弟弟想教訓就教訓了,還要看他的臉色?
等雷家老爺子退下去了,接手的雷坤要是識時務,那他可以視而不見,要是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步登天,黎白旭不介意把他踹下去!
得了準話,白黎喻笑嘻嘻地應下,電話挂斷,對上小夥伴們期待的目光,他點了點頭:“走吧,曲池苑2棟。”
北方的晚上,冬季氣溫太低,大家也沒辦法等這邊的管家派人開車過來接,紛紛提議打車過去。
比較可憐的是白黎喻父子兩,因為保镖太多,最後上了地鐵。
他們不知道的是,從他們走到外面的時候,就有好幾臺攝像機對準了他們,而等候在路邊的出租車上,也有小巧的攝像頭。
只有白黎喻和方士林的保镖發現了,但是他們看到司機/路人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确認過眼神,是節目組的人。
記得不能幹涉自家少爺拍攝的保镖紛紛閉麥。
白黎喻帶着眠眠上了地鐵,他們要坐五個站才能到曲池苑,在抱着眠眠坐下的時候手機掉了出來。
旁邊一位戴着口罩的女孩子連忙撿起來遞給他:“你的手機掉了。”
白黎喻沒當回事,拿過手機剛要放到口袋裏,忽然發現重量不對,他瞬間擡眸看向那名女子,對上了她心虛的雙眼。
坐在爸爸腿上的眠眠好奇看過來,驚訝道:“小譚姐姐!”
女孩慌亂一瞬,“你認錯人了。”
說完就起身往後面車廂走去,白黎喻也沒有追上去,他也認出了那個女孩是節目組的實習生。
眠眠郁悶道:“爸爸,怎麽小譚姐姐說不認識我啊?”
白黎喻掂了掂手裏輕飄飄的模型機,似笑非笑地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有什麽任務吧。”
別人可能察覺不了,他好歹也是個演員,對鏡頭的敏感度可沒有陸維風想的那麽低。
直播間的彈幕停了一瞬,又飛快刷了起來:
“卧槽卧槽!白黎喻這就發現了嗎?工作人員也太不小心了。”
“沒辦法啊,他是直接拿到手機了,其他人都是神不知鬼不覺被換掉手機的。”
“沒事,反正他也沒有去把手機追回來,還能期待一下!”
“這一期玩得有點意思,就想看少爺們身無分文舉步維艱的樣子。”
“所以這一期是城市求生是嗎?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反正導演組憋着壞呢,就是希望別委屈了眠眠。”
“有白黎喻這個爸爸在,肯定不會讓眠眠委屈的。”
“那可不一定,畢竟這次不能用手機,也不能用自己的錢,別的不說,光是集合就很難了。”
“有點子期待,看看他們一會怎麽集合。”
另一邊,上了出租車的幾個人也遇到了一些情況。
卓子凡一臉懵逼地看着司機,“啊?還有拼車的?”
戴着口罩的司機把車停在路邊,讓客人開門上車,點頭道:“對啊,這邊郊區不好打車,我們一般都是只要不超載,能多帶一個是一個。”
梁宇他們因為行李多,都是帶着一個保镖單獨上了一輛車,保镖坐在副駕駛,他們坐在後面。
此時聽到司機這麽說,卓子凡也不好意思說不讓人上,因為司機說不包車,單純是不想讓人在郊外等這麽久都打不到車,也就只能答應下來。
他也怕一會司機說不載他了,這都已經晚上九點了,離開了機場,郊區哪裏有那麽好打車的?
卓子凡暗自吐槽,早知道還不如和小漂亮一起擠地鐵。
另外幾個人也遇到了和他一樣的情況,而且後面上來的都是女生,他們幾個大男人也不可能看着人女孩子一個人路邊等車。
這大晚上的,又是人煙稀少的郊外,萬一對方出了什麽事,他們可真得內疚死,所以就都同意拼車了。
從機場到市區的路有些颠簸,坐在出租車上的人昏昏欲睡,手機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調包,而保镖們都接到了消息,安靜如雞。
“客人,到了。”
“啊?到了嗎?”卓子凡被叫醒,迷迷糊糊下車,等保镖把行李搬下來後,司機油門一踩,車就不見了蹤影。
看着周圍陌生的建築,卓子凡有些茫然:“曲池苑在哪裏?那個司機怎麽不把我們送到門口啊?”
保镖沉默不語,遞給他一封信後就退到了遠處,他只負責保護嘉賓的安全,從下飛機起,他就不能再做什麽,頂多幫嘉賓搬搬行李。
卓子凡地打開信封,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他跑到保镖面前:“我說你們節目組怎麽回事啊?讓我們自己彙合?還要我們不能用自己的錢?”
保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
卓子凡也不為難他,掏出手機就想聯系其他小夥伴,結果點了一下屏幕,沒有亮,摁一下開機鍵,也沒有亮。
這時他才注意到手機的重量不對,太輕了。
他現在路燈下仔細檢查,這才發現了問題,“模型機?!”
那他手機呢?被偷了?
人生地不熟的越城,他手機不見了?
卓子凡氣得要命,跑去問保镖拿手機,結果保镖把身上的口袋都翻出來給他看,別說手機了,連一張紙幣都沒有!
卓子凡:“……我要是凍死在越城的街頭,一定是節目組的責任。”
他找了半天沒有找到那臺偷拍的攝像機,只能讓廚師看着行李箱,他自己在周圍找曲池苑的大門。
直到現在他都以為曲池苑就在附近。
另一邊已經下車的梁宇認清現實後就不走了,跟管家兩個人蹲在行李箱後面擋風。
管家建議道:“少爺,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吧,大家上車的時候都跟司機說了地點,不如等其他幾個人來了再看看?”
梁宇覺得有點道理,絲毫沒有想過司機是節目組的人,也沒有想過他們已經被分開放到了不同的地方,便同意了管家的建議:“行,等他們過來了再說。”
方士林和夏言同樣被放到了越城的其他地方,方士林找路人借了手機,分別給幾個人都打了電話,都無人接聽。
确定并不是自己被針對後,他拉起行李箱,詢問路人曲池苑的方向,一邊問一邊走,走了兩公裏都沒有累的模樣。
搞得暗中跟拍的攝像師不得不騎上共享電車遠遠跟在後面。
夏言就不一樣了,他是有點生活經驗在身上的。
他沒發現司機是節目組的人,但是發現自己手機被調包了,保镖也表示自己沒有手機後,他立刻以為兩人遇上黑車了,二話不說就借路人的手機報警。
“警察同志你好,我是來越城找朋友的,剛出機場就上了等在外面的出租車,一下車我和同伴的手機都不見了。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調一下路上的監控啊?”
“這個手機?我借路人的啊,一會他就要走了,這大冷天的,我手機手機沒有,錢包也找不到,真沒辦法聯系到朋友。”
“我現在身無分文,在這邊又人生地不熟的,沒辦法過去公安局做筆錄啊,但凡我有一點錢在身上,我都不至于麻煩你們跑一趟。”
夏言想了想,道:“要不你們看看那位同事在這邊執勤,一會回去的時候捎我一程?”
“我在哪裏?我也不知道,等會啊,我讓人跟你說。”說完就把手機遞給路人,“兄弟,麻煩幫我跟警察說一下這裏是哪裏,我真不知道。”
路人接過手機,看着他腳邊的行李箱,跟警方接線員說了幾句,又把手機遞給了夏言。
接線員讓夏言在原地等着,一會他們的執勤同事換班回來的時候順路去接他,然後才挂斷了電話。
保镖看到他動作那麽利落,又想起節目組說的任務,也就沒有把那封信給拿出來。
反正嘉賓現在确實是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沒毛病。
幾個人中,最快到達目的地的是白黎喻,畢竟他坐的是地鐵,節目組沒有辦法控制他在哪個站停下。
所以白黎喻一出地鐵口,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曲池苑大門。
眠眠踮着腳尖四處張望,“爸爸,其他叔叔們呢?”
“他們可能還在外面亂晃吧。”白黎喻帶着眠眠和保镖刷臉進入。
順便和門口保安交代了一會可能有幾個人進來,說完幾個人的姓名之後,他便直奔第二棟別墅。
看到一直尾随的節目組攝像師跟進來,他毫不意外,立刻吩咐這邊的管家趕緊開車帶人出去找人。
“他們肯定已經到市區了,你們在曲池苑周圍找找,還有市區周圍,拉着行李箱,或者身後跟着攝像師的,實在不行就報警。”白黎喻如是說道。
管家領命出去,才過了十來分鐘,門外就傳來了卓子凡的聲音,白黎喻出門一看,對方正坐在一輛小電車後面。
看到他出來,卓子凡興奮地拍了拍開電車的小夥子,“可算找到了!兄弟謝謝你啊!”
對方腼腆笑了一下:“也不遠,我去把你同伴送過來吧?”
原來對方還真住這邊,他還是第一次進別墅區,剛才差點在小區裏找不到方向。
想起還等在原地的廚師,卓子凡感激道:“那就麻煩你了!回頭我一定好好謝謝你!”
那個小夥子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了兩句不用,就掉頭開着小電車回去接廚師去了。
看着兩手空空的卓子凡,白黎喻有些納悶:“就你一個人?”
他們不是一起打車的嗎?怎麽還找不到地方?
卓子凡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把自己的事情說了一下。
反正就是司機把他放錯地方,他和廚師的手機也不見了。然後節目組的任務是在沒有手機,不用自己錢財的情況下集合。
“先進來吧,”白黎喻道,“外面挺冷的。”
兩人正要走進去,躲在爸爸後面的眠眠忽然喊了一句:“爸爸你看!警察叔叔!”
白黎喻和卓子凡同一時間回頭,就看到一輛巡警車停在門口,夏言和他的保镖走了下來,後面還跟着節目組的攝像師。
夏言:“嗨!”
白黎喻:“……你又是什麽情況?”
他突然開始擔心起梁宇和方士林了,也不知道那兩個人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