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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時逢陽春三月,南海之濱晴空萬裏,海面風平。

    忽的,海面泛起巨浪,浪花洶湧地拍打着岸上礁石,海天相接之處陸續出現了一艘艘巨船,巍峨聳立,踏浪而來。

    蔚藍色的大海忽然風起雲湧,卷起的浪花大力沖刷着大船的木板,也不能撼動他分毫。

    此時的一艘寶船上,一衆士兵正圍着甲板歡呼。他們看着海面上的動靜,絲毫不懼,反而目露興奮。

    “将軍怎麽還不上來?”

    “是啊,咱們都還等着将軍加餐呢!”

    “再不上來,咱們可要下去撈将軍啦!”

    “小兔崽子,胡說什麽呢!”一個壯碩的聲音冒出海面,手裏舉着一條巨大的海魚,正是蒯信。

    蒯信原先是怕水的,但秦縱實在不想浪費了這麽好的戰力,直接将人提溜到海邊,一腳踹了下去。

    幾次掙紮之下,現如今的鎮國大将軍已經不需要再勞動秦帥大駕了,俨然是游水的好手。

    他仗着神力,一手将魚扔上甲板,随後利索地爬上甲板。

    衆人正圍着大魚歡呼,蒯民走了出來,無奈搖頭。這幾年他們的性子都穩重了些,唯獨蒯信還是莽撞直率,自從熟識了水性,在岸上一天也待不住。但也正是因此,蒯信和他手下的兵關系更好,打成一片。秦縱見他有自己的帶兵章法,倒也不拘束着他。

    “元帥喊咱們去議事,你快去換身衣裳,別耽誤正事。”

    蒯信接過下屬遞來的毛巾,一邊擦着一邊答應,臨走前還不忘交代:“拿去瞧瞧這魚能不能吃,能吃的話給元帥也嘗嘗鮮。”

    “将軍您放心,少了誰的,也不能少了元帥和您幾位的啊!”

    蒯民實在服了這個弟弟,這時候也忘不了吃的,催着人趕緊走。

    “今日一早的消息,大雍軍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益州盧陽關外,約有十萬人。”見幾人都來了,秦縱率先開口。

    蒯民倒是松了一口氣:“還好元帥早有準備,早就派了榮将軍前去,應當無甚變故。”

    盧陽關是進入益州的必經之地,早就重兵把手,坐鎮的又是老将榮泰寧,并不足為慮。反倒是眼前更為重要。

    “傳我軍令,兵分四路,蒯信、蒯民、薛正,分別領軍五萬北上,從任州、宗州、用州沿岸登陸,合圍蜀州。”

    蜀州作為大雍陪都所在,便是占據着易守難攻的地形,但只要攻下了其外圍的四州,便能形成合圍之勢,甕中捉鼈。

    這最後一座州府嘛,自然是涪州,秦縱闊別十餘年的家鄉。

    二十萬大軍盡數而出,秦縱帶着其中五萬人從涪州海岸打了涪州守軍措手不及。阿史那钜從沒想過有人能夠從海上行軍,所有沿海的守衛極其薄弱。

    但也僅限于沿海而已,秦縱率領軍隊很快贏得了海上的勝利,并順利占領了涪州沿海的三座城池。

    但陸上戰争卻并不十分順利。秦縱帶來的士兵只有五萬人,而這些士兵都是更善海戰的海軍,在陸地上遠不像楚國陸軍那樣戰力強悍。

    而且,阿史那钜的反應也不慢,在發現秦縱等人從沿岸登陸,盧陽關又無法占到好處之後,不僅立刻命十萬大軍回援,更是讓還在行軍途中的大雍軍轉為就地作戰。

    蒯信三人還好,他們遭遇的大雍軍已然行軍了至少兩個月,距離蜀州也距離較遠,後援補給不能十分及時送達,所以三人攻占城池雖艱難,卻也十分強硬。

    倒是秦縱那裏,涪州離蜀中最近,卻離益州最遠,所以大雍軍隊補給充足,秦縱反而難得地打了一個不富裕的仗——涪州這些年真的太窮了,流民餓殍遍地,讓秦縱連就地補給都做不到。

    這也是涪州必須由秦縱親自領兵攻打的原因,就在阿史那钜以為秦縱會繼續往涪州城方向進攻時,秦縱線路一轉,調轉方向,攻向了與涪州相鄰的東蠻。

    東蠻這些年在阿史那钜的扶持下,可謂是過得風生水起,又不時掠奪涪州的資源,這才更進一步地導致了涪州的貧窮。

    要想在草原上孤軍深入,就必須要有騎兵,秦縱的目标不大,只需一萬騎兵,他就能拿下整個東蠻。

    所以第一戰,不過打在了東蠻的邊陲小城,羊坳城。這座小城是東蠻人游牧之時春夏之交所處之地,并不強大。

    “洪瑞,你率領一萬人圍困羊坳城,分成兩股,士兵輪班倒,每隔兩個時辰發動一次小規模的進攻。莫要戀戰,擾敵即可。”

    秦縱一身玄色勁裝,端坐在帥帳之中發號施令。

    突如此來的敵襲讓羊坳城的守軍措手不及,但好在羊坳城的城牆是新整修加高過的,堅固非常,倒是給了他們反應的時機。

    “不過區區五千人,也敢來攻我城池?”

    城牆上,一個滿身橫肉的高大男人哈哈大笑,他是這羊坳城的城主,每年這個時候,是牧民們将羊群趕來吃草的時節,也是他一年之中油水最豐的時候,絕不允許有人來破壞。

    “傳我軍令,把這些竹竿一樣的中原人打得跪下叫爺爺!”

    城主一聲令下,羊坳城守軍大開城門,傾巢而出。

    洪瑞謹記秦縱軍令,邊打邊退,羊坳城城主見這些人泥鳅似的抓不住,害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追出不過數十裏遠便又率軍回城。

    如此這般,過了三日,羊坳城守軍只覺筋疲力盡,在白日追擊之時,洪瑞已然覺出他們的頹勢。

    當日夜間,秦縱終于又下達了一道軍令:“全軍而動,夜間攻城。”

    子夜十分,草原上夜色如墨,一片漆黑。

    五萬大軍盡數而出,攻城所用的投石機和戰甲車陳列在羊坳城外,可此時的羊坳城守軍已經完全沒有了防守的機敏和精力。

    草原上點起的火把将半邊天空照亮,投石機将壓實密封在鐵罐中的火藥點燃,火藥雷在空中劃出弧線時,引線燃燒殆盡,在被投進城牆內時轟然爆.炸。

    這種火藥雷制作不易,一旦質量不合格便會在軍中自行爆炸,反而傷了自己人。因此,秦縱此行也不過帶了五百枚。

    但這個數量也已綽綽有餘,東蠻人何時見過這種動靜,一時間還以為是上天降下神罰,恍然不知所措。

    羊坳城守軍本就人困馬乏,現下被這火藥雷吓得軍心盡散,毫無抵禦之力,就連城主陣前斬殺十數人也沒能威懾住。

    軍心渙散的羊坳城守軍在楚王軍的攻勢下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勉強組織起弓箭手向下射擊。

    但重甲盾兵組成的方陣将所有箭矢抵禦在外,掩護着攻城兵攻城撞門,戰鼓之聲越擂越激烈,天邊也漸漸泛起魚肚白。

    一夜過去,羊坳城城門大開,全城守軍盡數潰散。秦縱策馬橫戟,活捉了羊坳城城主。

    在看見秦縱之時,那城主仿佛見了鬼一般。這張臉,叫他想起了十數年前整個東蠻的噩夢,他可以肯定,這是秦家的人,讓每一個東蠻人聞之喪膽!果然,他聽見旁人稱之為“秦帥。”

    攻入城池後,秦縱并沒有屠戮普通的東蠻百姓,但卻狠狠将城主府和一衆城中高官的財産搜刮了一番。

    這本就是個游牧途中的城池,并無什麽完備的設施,此時大軍席地而坐,烹羊宰牛。

    “這草原上的羊,是香啊,我要吃一整只!”洪瑞此次領兵立了大功,也是所有将領中承受壓力最大的,此刻正坐在篝火旁,等着好兄弟給他烤羊。

    “是啊,兄弟們都多長時間沒吃上新鮮葷肉了?海裏的家夥事兒乍吃着是香,就是不抗餓啊。”說着,樊川将羊腿掰下,遞給了大功臣洪瑞。

    洪瑞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香得他眯起眼睛:“還好有這些羊,兄弟們都能吃好喝好了。”

    秦縱一人獨坐篝火旁,沒叫親兵動手,自己就烤了羊肉,心中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

    其實很簡單,有羊群,有草場,有戰馬,更有秦縱,那麽就有了一支難以戰勝的騎兵。

    攻入東蠻王城的時間沒有用了太久,秦縱一面率軍攻破草原上的各個城池,一面又不斷壯大着自己的隊伍。

    東蠻王城裏的小王爺不過是阿史那钜的傀儡,他年紀太小,出生不久後秦家已然獲罪流放,但在聽見“秦帥”二字時,便已心如死灰,主動褪下龍袍歸降求饒。

    秦縱一戟劈碎了那龍袍,也就意味着從此刻起,東蠻不再擁有自己的王,而将被楚國收歸所有。

    東蠻有沃野千裏,秦縱想着楚霁定然喜歡,忙不疊地寫了信,讓同風給送回去,也好早日派人前來接受行政管轄,他是萬萬做不來這個的。

    而後,便是秦縱對于涪州的全面進攻。他此時兵強馬壯,手下的士兵經過此次歷練也更加老道成熟,在戰場上更加應對自如。

    任憑阿史那钜如何痛心疾首氣急敗壞,也無法阻擋秦縱破竹般的攻勢。

    在罕見的大雪降臨涪州城時,涪州城終于又迎回了他闊別十數年的統帥,秦家的元帥。

    城中一木一景已與當年大不相同,那時滿城垂槐,此時只剩矮枝殘樁;那時雖邊境襲擾,城中百姓卻安居樂業,此時滿城飄雪,流民遍野。

    秦縱回憶着楚霁初到滄州時的所言所行,學着他的樣子,命令士卒幫忙休整房屋,安頓百姓,赈濟災民。

    他獨自一人走在涪州城瘡痍的大街上,腳步不自覺地來到當年的将軍府。

    當年秦家獲罪流放,将軍費府是何景象他也不知,但無論怎樣,結局總不會好。

    事實也的确如此,秦家流放奚州,将軍府便被下旨燒毀,現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即使在大雪之下,也能依稀看出當年火燒的痕跡。

    忽然,他聽見有兒童嬉笑之聲,掩藏好身形探查過去,這才發現當初的将軍府雖付之一炬,但因規模巨大,倒也有幾間房屋殘存。

    現如今在這裏的人,秦縱并不認得,但從他們的衣着上可以辨認,也都是被逼無奈的窮苦人家,大人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大大小小的補丁。

    他們顯然不止有一家人,而是許許多多的難民,将軍府當年建得氣派,即便屋舍僅存,也能勉強給他們提供躲避風雪之所。

    秦縱微微一笑,如此,便也很好了。

    他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是一個極為局促的漢子,他見秦縱一身戎裝,緊張得搓着衣擺。

    秦縱沒有說明身份,只告訴他們,楚王軍進了城,正在布施冬衣和糧食,莫要忘記去領。

    那漢子這時才松了一口氣,對着秦縱千恩萬謝,又向他細細詢問了到何處去領,如何能領。

    再冒着風雪而歸時,秦縱心境已與來時不同,再看街道上已然組織起來,布施的、修葺房屋的、維持秩序的,井井有條,他腳步輕快地回了軍營。

    剛到軍營口,親兵便火急火燎地來報:“您可算是回來了。”

    秦縱眉頭一皺:“何事?”

    若只是尋常小事,親兵不會這般失态。

    誰知親兵嘿嘿一笑:“您自個兒回帳中一看便知。”

    不需回帳中看了,秦縱心中所思所念之人,一手撥開帥帳的門簾,倚門而笑。

    秦縱快步走上前去,将人擁住:“外頭風雪大,別凍着。”

    尊貴的楚王殿下被擁入熾熱的懷抱,只覺着一月來風雪兼程,皆有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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