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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8
    番外8

    4.滑雪。

    關于滑雪這件事,陳緣知和許臨濯兩個人有不同的見解。

    一開始,陳緣知對滑雪這項運動是充滿好奇的:“許臨濯,我們冬天的時候要不要一起去滑雪?”

    許臨濯:“我都可以。”

    陳緣知:“你說北京冬天的時候會下雪嗎?”

    陳緣知心想應該肯定會的吧,但許臨濯開口卻說:“可能不會。”

    陳緣知愣了愣:“不會嗎?可北京不算北方嗎?”

    許臨濯:“北京很久沒下過大雪了,市區太暖和。如果你想看積雪,估計很難,如果是去到長城那邊倒還有可能看到積雪。”

    陳緣知憂心忡忡:“這樣。那不下雪的話,我們還能去滑雪嗎?”

    許臨濯:“滑雪場多數在郊區,而且有專門的設備造雪維護,滑雪還是沒問題的。”

    “清之,你在這之前有滑過雪嗎?”

    陳緣知:“算有吧?不過是在春申的室內滑雪場。”

    許臨濯:“那就是還不會滑雪了。”

    陳緣知扭頭看他:“你會嗎?”

    許臨濯笑了笑:“之前學過,算是會吧。”

    “如果不會滑雪的話,一開始可能會摔跤,體驗感會不太好。”

    陳緣知:“那有什麽呀,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多摔幾次就學會了。我聽說有護具,我只要戴好護具就好了。”

    真到了冬天,兩個人一同去往密雲區的南山滑雪場時,陳緣知才意識到滑雪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不簡單。

    在陳緣知第n次摔倒後,許臨濯滑到她面前的地方剎住,蹲下來看着她,護目鏡下的眼睛彎起,似乎是在笑:“還站得起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兩人滑的是單板,陳緣知因為怕摔,在滑雪場租了全套的小烏龜護具。陳緣知此刻坐在雪地裏,即使隔着厚厚的毛絨烏龜殼,也感覺屁股隐隐約約痛了起來:“......許臨濯,我站不起來了。”

    許臨濯點點頭,“那就休息吧。不過你得先站起來,我們移到邊上去,不要坐在雪道中間。”

    陳緣知:“可是我站不起來了。”

    也許是摔倒的次數實在太多,女孩的聲音聽上去已經有些沮喪了,許臨濯溫柔地安慰道:“沒關系,我拉你。”

    許臨濯伸手将陳緣知拉了起來,陳緣知确實是有些體力不支了,站起來之後便感覺腿腳麻木,綁在腳上的滑雪板也越發沉重起來。

    許臨濯把人拉起來之後,陳緣知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許臨濯的動作微微一頓:“清之?”

    陳緣知抱着許臨濯的手越發用力,她艱難開口:“......我馬上就好了,再讓我緩一會兒。”

    許臨濯失笑:“這麽累嗎?”

    “你把手給我,我帶着你滑過去好不好?”

    陳緣知擡頭看他:“可以嗎?”

    許臨濯:“帶你的話,還是沒問題的。”

    陳緣知試探着抓住許臨濯的手臂。許臨濯低頭看了眼地面:“把你的板子方向挪過來。”

    陳緣知依言調節之後,許臨濯稍稍用力,帶着她滑到了雪道邊上,扶着她坐了下來。

    許臨濯摘掉了護目鏡,微微濡濕的黑發下,一雙亮若晨星的眼看着她笑:“還好嗎?”

    陳緣知抱着腿坐着,周身都是低氣壓:“不太好。”

    “我覺得我的屁股快要摔裂開了。”

    許臨濯撲哧一聲笑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新手一開始都是這樣的。”

    陳緣知回頭看了看他們從山坡上滑下來的路,大概丈量了一下,然後轉頭問許臨濯:“現在幾點了?”

    許臨濯:“快中午十二點了。”

    陳緣知的臉又一次垮了下來:“兩個小時過去了,初級道我還沒滑到一半。”

    看着陳緣知生無可戀的表情,許臨濯實在有些想笑:“因為你摔倒之後站起來花的時間比較久,加上你摔得多,花的時間長一點,這也是難免的。”

    陳緣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摔倒就站不起來了。”

    許臨濯伸手拍了拍她腰後挂着的烏龜殼:“你帶的裝備體積太大了,導致你重心不平衡。同時你的核心力量又比較差,所以才會站不起來。”

    “慢慢學慢慢練就好了,等你學會推坡之後就能感受到滑雪的樂趣了。”

    陳緣知幽幽然:“我還能等到那一天嗎?”

    許臨濯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許臨濯的笑聲仿佛引爆油桶的火苗,陳緣知噌地一下直起腰來:“你知道看着比我小至少十歲的小孩從容自如地從狼狽不堪的我身邊滑過去的感覺嗎??我都二十歲了,還不如一個小孩滑得好!”

    許臨濯滿眼笑意:“話不是這麽說的,雖然你年紀比較大,但他們可能是本地人,從小就學滑雪,在這方面比你厲害也很正常。”

    陳緣知:“他們路過我的時候,還看我一眼,你知道嗎?我懷疑他們都在想,這個阿姨怎麽才站起來就又摔倒了?”

    許臨濯哈哈大笑起來。

    陳緣知沮喪道:“你別笑了!”

    許臨濯好不容易克制住笑意:“真的很累嗎?那下次還想不想來滑?”

    “......我不讨厭滑雪,雖然你看我一路摔過來,但我覺得滑雪真的很有趣,我很想學會它。”陳緣知看着腳下的滑雪板,伸手敲了敲,金屬的脆鳴聲十分清亮好聽,顯示出其厚重沉實的質地,“但我也能感覺到,我的體力還跟不上。你看我才滑多久,就已經這麽累了。”

    陳緣知嘆息:“感覺想學會滑雪好難啊。”

    許臨濯:“沒關系,學習一項運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慢慢來就好了。今天是第一次來南山滑雪,如果你覺得自己滑很累,那我就托着你的手滑,這樣你應該就不會經常摔倒了。”

    陳緣知轉頭看他,眼眸底浸着雪光:“那你不會累嗎?”

    許臨濯:“那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累了。”

    陳緣知打了他一下:“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可是完全的初學者,我怕你扶着我,我摔的時候連帶着你也摔了,那可就慘了......”

    許臨濯站了起來,慢慢戴上護目鏡,露在外面的唇角微微彎起:“那就試試吧,看看我能不能帶着你滑完剩下的坡道。”

    陳緣知握着許臨濯的手,開始小心翼翼地滑最後一段坡道,身體從一開始的僵硬沉重慢慢變得輕盈了一些,和許臨濯一起滑了一小段路,居然都沒有摔倒。

    陳緣知有些興奮地說:“我發現我有個人扶着的時候,就不會摔倒了!”

    許臨濯失笑:“那可能只是平衡力的問題,也許學起技巧來,你會掌握得比較快。”

    “但你總要松開我的手自己滑的。”

    陳緣知擡頭看他,“我知道.....哎!”

    回答時沒注意,腳下一個不穩,陳緣知差點又摔了,幸好許臨濯眼疾手快攬住了她的腰。

    兩個人的滑雪板也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事故挨在了一起,情況不太妙,陳緣知握着許臨濯的手臂半靠在他懷裏,表情十分緊張,許臨濯抱緊了她,用力拉開板子之間的距離,碎雪飛濺開來,風掠過耳畔呼成一片尖響,速度開始減慢,情況總算平穩下來。

    陳緣知呼出一口氣,放松下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靠在許臨濯懷裏,手臂也緊緊地抱着他的腰。

    滑初級道的大多數是年輕人,初高中生居多,所以周圍經過兩個人身旁的小孩很多。陳緣知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什麽,臉上已經有了燥熱之感。

    她想要松開手,許臨濯卻提醒她道:“小心!”

    兩個人的板子剛好踢碰到了一起,陳緣知的手臂本來已經快要松開了,剛感覺到身體歪斜,聞言吓到,手臂又一下子纏繞了上去,緊緊地箍着許臨濯的腰。

    “.....還沒好呢,你慢點。”許臨濯笑她,“這麽急着走是打算去哪?”

    陳緣知抱着他,臉紅耳熱:“......沒打算去哪。我只是覺得——”

    兩人說着話的間隙,身邊的雪道上滑下來幾個小孩,穿着全套的雪具,動作靈敏地騰挪移動沖向這邊,然後忽地不約而同剎住車停在了兩個人跟前。

    其中一個小男孩擡起手指着正抱在一起,頭也挨着的兩個人,很大聲地喊道:“喲,那邊的大人在做羞羞的事情!”

    陳緣知背脊僵住了,大腦內發出了雷鳴般的警報聲,她猛然擡起頭,她和許臨濯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好幾個小孩。

    為首的小孩見到她轉頭,很誇張地大叫:“哎呀,他們看過來啦!”

    穿着粉色雪服的小女孩說:“他們剛剛是不是在親親啊?”

    “不好,被發現了,快跑快跑!”

    小孩們一見陳緣知朝這邊看過來,馬上聒噪起來,一邊起哄一邊滑着雪,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陳緣知:“........”

    許臨濯:“噗。”

    陳緣知心底的羞恥感達到巅峰,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許臨濯的肩膀:“你還笑!”

    許臨濯捂着臉,他沒有反抗,反倒是摟緊了陳緣知的腰,把頭埋進了她的頸窩裏,呼出的熱氣在她的耳垂邊上慢慢暈開,笑意也彌漫:“對不起,但是我真的忍不住....”

    陳緣知捏緊拳頭,滿臉通紅了:“你還抱着我!待會兒又來一群小孩圍觀你信不信!”

    許臨濯擡起頭,抿着的唇瀉出笑來:“那就讓他們看吧。”

    陳緣知崩潰:“我不想被一群小學生圍觀讨論啊!”

    許臨濯慢悠悠地說:“你要這樣想,你是大人,他們是小孩子,他們能懂什麽?而且我們只是抱着而已,又不是在接吻。”

    陳緣知:“......”

    陳緣知:“許臨濯,你以後別教小孩。”

    許臨濯挑眉:“原來清之已經想得這麽長遠了?”

    陳緣知忍無可忍:“滾!”

    這一次南山滑雪的經歷,讓陳緣知和許臨濯對滑雪這項運動的意見産生了比較大的分歧。許臨濯覺得這次體驗非常愉快,陳緣知則對此不想發表任何評價。

    5.蔣欣雨。

    陳緣知和許臨濯去頤和園的那天,北京城剛好下了一場雪。

    雖街道兩旁的積雪還是不太明顯,但空氣變得濕冷了些,落葉樹光禿禿的枝幹灰白參差,帶着凜冽寂寥的美感。頤和園內的蘇州街湖面結成了一道長冰,鋪滿了雪,像是湖水被染成晶瑩的白色。

    這場細碎的雪最終沒能在城市裏留下它的痕跡,卻給頤和園繪了這一池冬顏。

    一開始的路還算好走,但開始爬山之後,陳緣知便有些累了,即使景色真的很好。

    許臨濯牽着她的手,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從石塊鋪成的階梯上走下來,等她到了跟前才問道:“累了?”

    陳緣知呼出一口熱氣:“嗯。”

    許臨濯:“那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許臨濯牽着陳緣知的手。因為天冷,兩個人都帶着毛絨手套,握起來有些滑,不太容易抓住。許臨濯沒說什麽,低頭看了一眼,把自己的手套摘了下來,再去拉陳緣知的手,這次總算是握緊了。

    陳緣知輕聲抱怨:“為什麽我鍛煉的效果幾乎看不到啊?我們好歹爬了那麽多山了,你總是從容不迫的,我還是一爬就氣喘籲籲。”

    許臨濯輕笑,鼻尖微紅:“基礎不同。”

    兩人牽着手到了有長椅的地方坐着,不遠處是賣糖葫蘆和姜茶的商店,雪白的氣體蒸騰,只是看着就覺得渾身都變得暖和。

    陳緣知拉了拉許臨濯的手:“我想喝姜茶。”

    許臨濯松開她的手:“那你在這坐着,我去買。”

    陳緣知點點頭,在長椅的一角坐下。

    這一處的風景也很好,碧藍的天,天腳連着殿宇的檐木,變成淺淡的月白色。周遭都是游人旅客,間或看到朋友相攜,一家三口,人間熱鬧的煙火氣落了滿園。

    陳緣知靠在長椅上,天太冷,她甚至不太想玩手機,覺得還不如揣着手坐着望天,至少暖和。

    眼珠微轉,陳緣知的表情忽然愣住。

    不遠處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女孩的骨架小巧玲珑,曾經的短發已然及肩,頭上戴着的星星發夾五彩缤紛。她背對着陳緣知,面前站了一個身形比她稍高的男孩,她仰着頭和男孩說着什麽,男孩笑了起來,伸手捧住她的臉。

    陳緣知站起來走到他們跟前,有些遲疑地開口:“....欣雨?”

    被喊了名字的女孩身形一定,她回過頭,在看清陳緣知的臉的那一瞬,眼睛裏溢滿璀璨晶瑩的笑:

    “緣知!”

    自從蔣欣雨去了杭州讀大學,兩個人許久都沒有見過面了,陳緣知剛剛乍一看見蔣欣雨,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蔣欣雨怎麽會來北京?

    陳緣知:“你最近還好嗎?怎麽突然來北京了?”

    蔣欣雨:“都挺好的!我是來北京旅游來啦,之前就很想來北京看看的。”

    陳緣知和蔣欣雨拉着手閑聊,蔣欣雨身後的那個男生走上前來,眼睛看向陳緣知:“這是?”

    蔣欣雨連忙道:“這是我好朋友,陳緣知。緣知,這是我男朋友沈銘。”

    陳緣知和沈銘對視,客氣地握了一下手便松開,“你好。”

    “你好。”

    蔣欣雨笑道:“真的是好久沒見了,你一個人來頤和園的嗎?許臨濯沒有陪你?”

    陳緣知莞爾:“他去買東西了,我在這等他,剛好看到你。”

    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話。

    蔣欣雨主動告別,走得遠了還回頭朝陳緣知招手,她身邊的沈銘一直看着她,似乎是怕她摔倒。

    瑩白的雪和枯枝底下,男孩擡起手撫摸過蔣欣雨的發尾,其上的星星發夾鮮豔明亮,仿佛冬日裏的一把彩燈,閃爍奪目。

    陳緣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遠去。

    許臨濯拿着姜茶走出來時,剛好看到樹底下站着的陳緣知:“清之?你怎麽過來了。”

    陳緣知接過姜茶,捧着暖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令人開心的事情,不禁莞爾。

    許臨濯看她:“你看上去沒那麽累了。發生了什麽開心事嗎?”

    陳緣知:“偶遇了一個人,是高中時的朋友,她來北京旅游了,和她男朋友一起。”

    “原來如此,我認識嗎?”

    陳緣知摩挲杯壁:“不,你不認識。”

    許臨濯心領神會:“她看起來怎麽樣?”

    陳緣知慢慢地開口:“很幸福。”

    看到牽挂的人也得到幸福,她很開心。

    6.籃球賽。

    “緣知,清北新生籃球賽你去不去?”

    屏幕散發瑩瑩白光,陳緣知打字:“去。”

    胡妤洙:“那我們到時候坐一起吧?我叫業辰留了第一排的位置給我們——”

    陳緣知:“你坐吧,我可能不能坐着。”

    胡妤洙:“?”

    陳緣知坦白:“我報了志願者,在知道大家會參賽之前。”

    清北新生籃球賽,這一屆定在清華的體育館裏舉行。

    許臨濯會不會參加什麽的,陳緣知之前完全沒往那方面想,因為高中三年她都沒見過許臨濯打籃球的樣子。

    加上學校當時強調志願時長的重要性,陳緣知看到有組織籃球賽志願者的志願活動,感覺可以在室內呆着很好,就報名參加了。

    所以許臨濯給陳緣知發消息說他要來清華打球賽的時候,陳緣知是有點懵的:“啊?”

    “原來你會打籃球?”

    許臨濯失笑:“清之,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和你說過的,我會打,只不過打得很少。”

    “所以你會來看我嗎?”

    陳緣知應得很快:“當然會來了——”

    腦海中滑掠過什麽重要的訊息,陳緣知愣住了,直到許臨濯都發現哪裏不對勁:“清之?還在嗎?”

    陳緣知:“.....許臨濯,你說的籃球賽,不會是下個月初的那個清北新生籃球賽吧?”

    許臨濯笑道:“對,就是那個。你是聽誰和你說了?”

    陳緣知:“......我那天要當志願者。”

    許臨濯頓了頓:“......你報名了?已經被錄取了嗎?”

    陳緣知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她有些開不了口:“.....嗯,而且挺不好請假的。”

    許臨濯:“沒關系,你在場館哪裏應該都能看到我的。”

    陳緣知默默祈禱:就怕安排她去倉庫呆着......

    到了籃球賽那天,陳緣知穿上志願者的紅馬甲,和志願者隊伍裏的人一起提前來到了場館內進行打掃和準備工作。

    剛一進門陳緣知就愣住了,觀衆席還空空如也,但籃球場上兩方人馬都已到齊。

    陳緣知一邊走一邊看着場內,目光在清華隊伍稍作停留,看到了白煜華和鄭業辰。清華的球服是紫色的,兩個人站得很近,似乎是在讨論戰術,時不時比劃動作。

    陳緣知沒看太久,轉眼去看北大的球隊那邊,一眼便看見了許臨濯。

    陳緣知第一次覺得紅色這麽适合一個男性。

    許臨濯的氣質是舒清溫緩的,像琢磨的玉,像松竹下月,讓人感覺圓融內華,不事張揚,所以陳緣知之前從沒想過許臨濯會适合紅色的衣服。

    但此刻,北大的紅球衣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恰到好處,偏白的皮膚被反襯出血色,露出的手臂上臂肌肉緊實,随着他仰頭的動作牽拉開,古希臘石膏雕塑一樣标準的線條,被水浸濕的唇瓣微微嫣紅。

    陳緣知迅速收回視線,感覺心尖微顫。

    他應該是剛剛喝完水,不然嘴唇怎麽會這麽紅。

    陳緣知努力清除自己腦海裏的胡思亂想,再一次偷眼看去時卻剛好和許臨濯的目光對上。

    陳緣知愣了一下,許臨濯已經朝她綻開笑顏。

    陳緣知的腳步頓住了,她張了張口,還沒能說些什麽,後面的人催促道:“同學,快走了。”

    陳緣知連忙:“對不起。”

    她壓了壓白色的帽檐,回頭看向許臨濯,朝他小小地揮了揮手,轉身跟随隊伍走向場館內側。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轉頭發現隊友八卦地看着他的眼神:“女朋友?”

    許臨濯笑道:“嗯,女朋友。”

    隊友啧啧感嘆:“系裏那些女生要哭喽,你這大帥哥居然名草有主了。”

    “你女朋友怎麽穿着志願者的衣服?”

    許臨濯:“她不知道我要比賽,之前就報了志願者,已經被錄取了。”

    另一個隊友也抱着球湊過來:“話說你們什麽高中學校啊,你北大你女朋友清華?”

    許臨濯笑了笑:“東江中學。”

    隊友們的目光化為了然:“原來是東江中學啊。”

    “那怪不得了。”

    “我朋友本來也想去轉去春申讀東江中學的,但學籍實在是太難搞了,他爸媽還是沒搞成。”

    許臨濯:“競争挺激烈的,沒來說不定是好事。”

    隊友點點頭,目光看向許臨濯:“那也是,要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個個都像你這樣,他肯定被打擊得體無完膚。”

    許臨濯身後走來一人,他感覺有人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肩背一沉,轉頭發現是正笑着看他們的彭淩澤:“實話實說,今天清華球隊那邊有兩個還是我們倆的高中同班同學。”

    隊友驚呼:“這?!大水沖了龍王廟啊這是?”

    “哈哈哈哈哈,那你倆可難打了。”

    “許臨濯你倆不準給我放水啊!”

    許臨濯笑道:“哪能呢。”

    另一邊,陳緣知聽完人員安排後終于放心下來。

    她負責維護北大觀衆席那邊的秩序,也就是說要站在觀衆席過道那裏,其他的什麽也不用做。

    比賽時間很長,能走動的工作其實比不能走動的工作更好,畢竟一直站着無聊又累腳,聽到安排後,不少人都向陳緣知投去同情的眼神。

    陳緣知默默道:感謝,感謝,對我來說是好差事。

    志願者先是去搬了水和球過來,然後才進場準備各司其職。

    重新走進籃球場的那一瞬,嘈雜的人聲海浪般席卷成山,朝她撲面而來。頂棚遙遠,射燈雪白,像是要把每個角落都照得透徹,先前還空空如也的觀衆席此刻已經坐滿了人。

    陳緣知來到北大觀衆席的位置,剛站好就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陳緣知!”

    陳緣知回過頭,辛桃,孔臻怡和虞婉宜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剛剛喊她的人正是辛桃,三個人都在朝她揮手,陳緣知笑了起來,也揮手示意。

    比賽開始。

    陳緣知看不懂籃球,只知道看兩邊比分,便一直盯着許臨濯的身影。

    觀衆席邊上坐着兩個女孩,一直在聊天,其中一個似乎很懂籃球,分析得頭頭是道。陳緣知原本沒在聽,直到她聽見其中一個女孩說出“許臨濯”這個名字。

    女孩A:“對面球隊的前鋒好帥啊我去!”

    另一個女生B順着她說的數字看去:“确實挺帥的,不過我覺得我們隊的控球後衛更帥。”

    女孩A:“你說許臨濯嗎?”

    陳緣知的耳朵悄悄豎了起來,她安靜地不動聲色地站着,裝作在認真看比賽的樣子。

    女孩B:“對啊。”

    女孩A贊同:“許臨濯當然是帥的,可我看他都沒怎麽進球哎。”

    女孩B:“他是控球後衛,不負責得分,所以說你們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啦!”

    女孩A:“這還有什麽門道?”

    女孩B似乎更懂籃球,她笑道:“控球後衛是把控全場的角色,也往往是組織全隊進攻的人,要打好這個位置可是很難的。你看兩個隊伍的球員,很明顯清華的兩個前鋒都實力出衆,北大這邊的前鋒就顯得弱一點了,但是兩隊的比分卻相差不多,這跟我們的控球後衛把握節奏的能力是脫不開關系的。”

    “這樣啊。”

    場上的情況逐漸白熱化,比分越發焦灼,你追我趕。

    女生A:“我怎麽感覺我們這邊的中鋒有點累了?”

    陳緣知默默道:我也感覺。

    連陳緣知這個外行都能看出來,彭淩澤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

    按理來說陳緣知應該是希望清華的球隊贏的,畢竟她是清華的學生,但她發現自己不想看許臨濯他們輸掉比賽。

    又是一番交手,彭淩澤彎下腰撐着膝蓋,喘氣的幅度變大,背脊也弓了起來。

    就在陳緣知心裏生出一絲擔憂之際,她忽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女聲:

    “彭淩澤,加油!!!”

    不止是陳緣知,連旁邊兩個坐着的女孩都瞪大眼睛朝後排看去。

    虞婉宜不知何時坐直了,她雙眼緊緊地盯着場上的某個人,把手攏在唇邊,沖着籃球場的方向再次大聲喊道:

    “彭淩澤,加油!!!”

    虞婉宜的加油聲像是一道驚雷炸響在場館內部,兩邊的觀衆席都開始為各自的隊伍加油吶喊,聲浪一道高過一道,隐約有了排山倒海之勢。

    彭淩澤聽到加油聲時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他看過來,似乎和虞婉宜對上了視線。因為離得太遠,陳緣知并不清楚彭淩澤眼裏有什麽,只知道他久久地望着觀衆席的方向,然後他抿了抿唇,猛地挺直腰站了起來。

    陳緣知站在人聲喧嘩和劍拔弩張的交界線上,心跳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掙脫胸腔的束縛。

    比賽到了最後三十秒,北大比清華分數略高兩分,場上的人幾乎都已經滿頭滿臉的汗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對面。

    最後一次交手,陳緣知看着彭淩澤去攔截白煜華,而白煜華很幹脆地把球一抛給了鄭業辰。

    最後十秒,鄭業辰沖過防守線,在三分線上起跳,肌肉繃緊的雙臂用力往前一擺——

    球中了!!!

    清華的觀衆席上全員站了起來,學生們激動不已地擁抱,歡呼,吶喊聲響徹整個體育館。

    陳緣知內心也熱血澎湃,她遠遠看到胡妤洙從觀衆席上跑了下來,整個人撲上去抱住了鄭業辰的脖子,而鄭業辰也笑着抱緊了她。

    陳緣知收回目光,看向了北大球隊這邊。許臨濯站在原地,背對着這邊,脊背如松,伸手攬了下走過來的隊友,看不出心情如何。

    陳緣知只猶豫了一瞬,她拿出手機,群裏的工作人員說志願工作已經結束,她毫不猶豫地朝那邊走去。

    “許臨濯。”

    許臨濯微微一怔,轉過頭看向陳緣知,女孩拿着毛巾走過來遞給他,一雙眼閃着清月般輝映的光:

    “打得很帥。”

    許臨濯接過毛巾,眼睫低垂一笑,在陳緣知沒反應過來的瞬間伸手抱住了她。

    陳緣知難得沒怪他突襲,反倒伸手抱住了他,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許臨濯在她耳邊低笑了兩聲:“我輸了比賽,需要清之的安慰。”

    陳緣知:“我這不是在安慰你嗎?”

    許臨濯:“那接個吻?”

    陳緣知這次沒有猶豫,踮起腳尖親了他一下。

    唇瓣上的溫熱一觸即離,許臨濯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愣住了。

    陳緣知揉了揉耳朵,感覺到周遭的人似乎都朝這邊看來,有些不好意思:“.....行了吧?”

    許臨濯嘆息一聲,重新抱緊她。

    “你這樣,我會覺得下次輸掉比賽也挺不錯。”

    陳緣知在他臂彎裏笑道:“那可不行。”

    7.春意盎然。

    陳緣知來到大學之後,很多沒讀大學前對大學的幻想都破滅了。

    比如,大學很自由,可以不用上課随便翹課讓舍友點到什麽的,其實并不行。

    因為有些老師在課堂上會點名問問題——是的,即使是大學了也要面對這樣的場景——如果點到你而你人沒來,那就很糟糕了。也不能早退,因為學校裏還有學生志願抽點隊,會在下課時随機進入班級點名,很多人樂意做這樣的事情,因為學校會為他們提供志願時。

    又比如,大學裏一個班的同學幾乎不怎麽見面,能夠經常和不同系的陌生同學一起上課,其實也不是的。

    同班同學幾乎天天都要見面,一天至少一起上兩門課,專業課都是一個班級一個班級地上課,完全不會有陌生的同學出現;其次見得最多的就是同專業的同學,一起上通識課,再其次就是同學院的同學,一起上公共課。

    兩個來自不同學院的學生其實很難在一起上課,因為即使是每間學校必備的體育課和政治課,也都傾向于直接在院內組成課程班級,而不是全校打亂了分班上課。

    這就導致陳緣知身邊來來去去都是那些面孔,只有全校公選課才能見到不認識的人,但陳緣知修的是雙學位,必須修習的課程已經夠多了,基本上沒有時間選公選課,于是只能作罷。

    又又比如,大學裏可以一個人快活,不交朋友也完全沒問題,其實也不是的。

    因為大學裏有非常多的小組作業,如果一個人完全不社交,沒有認識的人,在做小組作業時就會很被動,組不到足夠的人的話,就只能被拆到其他已經組好的隊伍裏,不僅學術能力開盲盒,還要看人家的臉色。

    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就是所有的大學生都喜歡選給分高作業少的水課。

    時隔兩個學期,陳緣知終于有機會選上了公選課,是一門叫做花卉鑒賞的課程,老師獲得了歷屆學長學姐們的一致好評,給分高,不怎麽點名,人還非常和藹親切。

    然後陳緣知在課程上第一次見到了她的朋友們。

    陳緣知走進教室,剛擡起頭就看到了後面一排坐的人,她頓時樂了:“你們也選了這門課啊?”

    胡妤洙看着她:“我還想說呢,這麽巧!”

    鄭業辰朝她示意:“緣知,你快來這裏坐!這裏還有位置!”

    陳緣知坐到了兩人身邊,胡妤洙看着她感慨:“話說我們都好久沒一起上過課了。”

    鄭業辰:“我今天看到朋友圈的學弟學妹說前幾天是百日誓師,我也有點悵然了,感覺高三已經離我好遠好遠了。”

    “是啊。”

    那些閃光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胡妤洙:“你們來大學之前都是怎麽想的啊?”

    陳緣知:“我沒覺得會很輕松,但也沒想過會累成這樣。”

    鄭業辰:“我也是,就覺得每天都忙忙碌碌的,比高中還忙,而且是自己覺得自己不能閑着,要去忙點什麽,不像高中,是被學校和老師推着去忙的。”

    胡妤洙:“但是就算和高中一樣忙,也不太一樣,還是覺得很空虛。”

    陳緣知:“對,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

    大學和高中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這裏,來到大學之後,價值感低的人會變得茫然無措,因為ta會突然發現,成績不再是評判一個人優秀與否的唯一标準。

    一個績點不高的同學,可能綜測很高,一排總排名反倒比許多人都高;有些同學偏科嚴重,總分不高,但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卻非常強,但帶着團隊打比賽拿了第一,被企業用高薪特招走了;有些同學不怎麽上課,幾乎見不到人,但其實是去創業了,早在畢業前就月入幾萬幾十萬;有些有某樣特長,長相好看的同學利用課餘時間做自媒體,兩年時間慢慢紅了,靠接gg也收入不菲。

    學歷依舊重要,但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大多數人一開始進入大學時鬥志滿滿,一年後發現自己忙忙碌碌地争取了這麽久,但好像哪一方面都做得不盡如人意,成績也沒有特別亮眼,一下子就陷入了自我質疑的境地裏,心态也慢慢趨向于擺爛。

    教室裏的人越來越多,臨近上課前夕,人聲鼎沸。鄭業辰看向陳緣知:“對了,要不我們最近找個時間聚一下吧?把大家都叫出來見一面,感覺我們好久沒有聚會了。”

    陳緣知:“可以啊。”

    胡妤洙:“确實,大家都分散到兩個學校了,平常課也多,能見到的機會真的很少。”

    陳緣知,胡妤洙,謝槿桦,白煜華,鄭業辰最終去了清華,而彭淩澤,虞婉宜,許臨濯,孔臻怡,辛桃則去了北大,姚瑞和林松鳴則是去了中國人民大學。

    雖然這十幾個人都在北京,但想找一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聚一下還真的很難,不是這個有社團事務在身,就是那個要幫老師幹活,還有陳緣知和許臨濯這種選了雙學位的,那真是假期都在補課,忙得要死。

    胡妤洙撐着下巴看她:“主要還是看你和許臨濯的時間,你們倆有空的時間太少了。”

    鄭業辰:“雙學位修起來是啥感覺?”

    陳緣知:“幾欲升天。”

    鄭業辰笑得拍桌:“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妤洙豎起大拇指:“你倆真的是這個。”

    陳緣知:“何止我倆,槿桦不也是?”

    胡妤洙驚訝:“槿桦也修了雙學位?”

    陳緣知:“她可能沒和你們說,但你沒發現她一直很忙麽?微信也不怎麽回。”

    胡妤洙:“确實,但她一向是這樣,朋友圈也什麽都不發。”

    陳緣知想起謝槿桦的事情,莞爾:“雖然她不發朋友圈,但她最近應該挺開心的。”

    鄭業辰好奇:“什麽什麽?發生了什麽嗎?”

    陳緣知笑而不語,胡妤洙打她手背:“快別賣關子了!”

    陳緣知淺笑:“她前幾天和我說,她進了她一直很想去的那個創業團隊,我們學校做自動駕駛汽車的,以後估計要忙得飛起了,但我猜她肯定很高興。”

    胡妤洙一拍手心:“等等,你說的不會是那個——我們學校特別有名的計算機大佬梁瀛帶的創業團隊吧?”

    陳緣知點點頭:“對。”

    鄭業辰:“槿桦不是學的法律嗎?怎麽跑去搞自動駕駛了?”

    胡妤洙:“我聽說那個團隊特別難進,人手幾個專利和國賽金獎。”

    鄭業辰:“對了,我聽校友會裏的人說過,梁瀛學長好像也是東江中學的學生,是校友來着。”

    “我記得他,特別牛,高一就參加高考了,還是那年的省狀元,簡直不給人活路。”

    胡妤洙:“我覺得他厲害就厲害在腦子真的很好,碾壓周圍人的那種。”

    “他家境怎麽樣?”

    陳緣知:“我聽說他家只是普通教職工家庭。”

    鄭業辰:“那就更厲害了,完全是靠自己走到這個高度的。”

    “梁瀛學長好像今年就要畢業了呢。”

    講臺上的老師打開了麥克風,底下的學生們聊天的噪聲消弭,陳緣知也沒再接話,玩着手裏的筆,不經意間看向窗外。

    鳥鳴幽微,白了一個季節的枝頭冒出芽尖,似乎昭示着無邊春色就要到來。

    下章寫畫畫的事情!是之前沒有說要寫的番外,我加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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