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谷
作為第二個來到元培班的歷史生,謝槿桦無疑也引起了一定的關注。
但和陳緣知不同,因為班裏女生剛好是雙數,于是謝槿桦只能一個人坐。
胡妤洙沒過幾天便發現了什麽:“緣知,原來你和新同學是朋友嗎?”
陳緣知點頭:“嗯,是很好的朋友,她是我在歷創班認識的。”
胡妤洙遠遠打量謝槿桦的背影:“看上去好冷淡好難接近的樣子,沒想到你會和這樣的類型成為好朋友......等等?”
胡妤洙扒拉了一下陳緣知,陳緣知懵逼:“怎麽了?”
胡妤洙:“你快看!”
陳緣知循着胡妤洙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座位上,謝槿桦身前已經站了一個眼熟的女生,來人笑臉盈盈,甜美可愛,正是虞婉宜。
虞婉宜的肢體語言透露出熱烈的親和感,似乎是在努力地和謝槿桦找話題聊天,謝槿桦眼光淡淡地看着她,好歹是禮貌地應了。
虞婉宜最後在紙上寫了什麽,遞給了謝槿桦,然後蹦蹦跳跳地走了。
胡妤洙:“看來婉宜對新同學很感興趣。”
陳緣知:“我剛來這個班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對我的。”
胡妤洙忽然開口:“你說我要不要也去找新同學聊聊天?”
陳緣知:“?”
陳緣知一開始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直到某次體育課和謝槿桦一起走的時候,她發覺謝槿桦的狀态似乎不太對勁,好像變得.....滄桑了很多?
陳緣知主動關心:“你看起來有點疲憊,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
謝槿桦幽幽然開口:“沒什麽,不過就是一節課下課時間七分鐘,每次都要來三波人而已。”
陳緣知:“......什麽?”
謝槿桦:“虞婉宜,胡妤洙,辛桃,這三個人都是你的朋友吧?”
陳緣知點點頭,有些驚訝:“她們難道對你......”
謝槿桦一臉了然的表情:“果然,我沒猜錯。”
“一開始是虞婉宜先來找我,說能不能和我加微信。她說經常看我一個人走,如果我願意的話,可以和她,還有她的朋友一起吃飯。”
陳緣知捂額頭,完全和她剛來到元培班的情況一樣啊!
陳緣知:“.....然後呢?你答應了嗎?”
謝槿桦:“我拒絕了。我說我習慣一個人吃飯,加個微信就可以。但是她好像絲毫沒有氣餒的意思,又繼續來了好多次。”
謝槿桦:“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胡妤洙也來找我了,她說她是你的同桌,和我談論的話題都是關于你的。她看上去應該不擅長和不熟悉的人攀談,找的話題也比較生硬。”
陳緣知再次捂住了額頭:“.....你說得沒錯。”
謝槿桦:“但她看上去和你的關系很好。”
陳緣知愣了愣,謝槿桦繼續說道:“因為她知道你的很多事情,和她聊天的過程中我慢慢發覺的,我想她應該是你身邊比較親密的朋友。”
“雖然搭讪的方式很笨拙,但看上去比前一個真誠很多,所以我接了她的話,我想她應該覺得我們談的還算愉快。”
謝槿桦:“剩下的最後一個人,辛桃,估計是來攪混水的。她看起來對我很有興趣,但更多的是看到胡妤洙和虞婉宜都來找我,很好奇才來摻和一腳的,她經常在聊天的過程中刺探我和另外兩個人聊的都是什麽。”
“我每次都是打太極敷衍過去,但她很敏銳,我覺得我快撐不住了。”
謝槿桦慣常示人的面癱臉,此刻隐約有了破裂的痕跡:“你知道的,我真的很讨厭社交,我喜歡一個人待着一個人行動,我快到極限了。”
陳緣知:“.......”怎會如此好笑。
陳緣知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我會和她們說的,讓她們不要太頻繁地找你。”
謝槿桦:“萬分感謝。”
兩人一路閑話,慢慢走到了樹影繁密的校道上。謝槿桦面容清秀,垂下的眼睫毛輕輕撲棱幾下,忽然開口:“不過我知道,她們都是好意。這我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謝槿桦轉頭看來:“而且,她們是因為你才來接近我的吧。”
“看到你在這個班交到了那麽多的朋友,我也很高興。”
陳緣知定定地看着謝槿桦,她伸手牽住她的手,聲音輕而溫和:“不會只是這樣的。”
謝槿桦這次沒聽懂:“什麽?”
陳緣知笑道:“我說,槿桦,到我的身邊來吧。”
“她們都是很好的人,我想,你們也會相處得很愉快的。”陳緣知看着她,“無論是你還是她們,都是我重要的朋友,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
桌面上的日歷翻到了最後一個三位數,開學後不過十來天,便到了百日誓師的日子。
百日誓師的前三天的晚上,陳緣知和許臨濯一起下晚自習。
許臨濯:“老師希望我能做領誓的學生,不過我已經拒絕了。”
“我說高三以來我上臺的次數太多,應該把這樣的機會分給其他和我一樣優秀的同學。”
陳緣知怔了怔,然後許臨濯側目看了她一眼,頓了頓才說道:“我和老師推薦了淩澤。”
“淩澤已經連續三次大考成績排名歷史類第一,但學校很少找他參加類似的大型活動——當然,這和他的能力無關,僅僅只是因為他沒有像我一樣參加學校社團,擔任很多職務,所以負責安排活動的老師們不太認識他而已。”
“但我很了解他,他的演講和臨場發揮能力是不差的,我覺得他是個合适的人選。”
陳緣知看着許臨濯,忽然一笑:“怎麽這樣看着我?”
許臨濯主動伸出手握住她的,輕聲道:“因為你說過你想站在那裏發言,我怕你覺得......”
陳緣知打趣道:“怕我生氣,因為你明明有機會,卻沒有舉薦我?”
“這樣患得患失,可不像你了。”
許臨濯:“不是。我只有遇到關于你的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陳緣知握緊了他的手,“......我知道。”
陳緣知的語氣緩和下來:“我不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彭淩澤是歷史類第一,論資質排位,他都比我合适,你推薦他并沒有做錯什麽。”
許臨濯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陳緣知擡頭看他。
這條街夜晚的燈火稀疏暗淡,路燈下的影子昏昏欲睡,和風微涼,在空氣中泛起波紋。
他的眉眼像一首詩,平仄有致,清韻齊整。
許臨濯聲音很低,但也很溫柔:“我總覺得,清之會等到那個屬于你的機會。”
“我有這樣的預感。”
陳緣知笑了,她也坦然回視他:
“那就借你吉言。”
百日誓師的那一天是立春,天高雲闊,枝頭綠意悄然複蘇。
陳緣知站在人群裏,浩浩蕩蕩的宣誓聲彙聚成足以震響寰宇的一道怒吼,誓言從口中吐出的那一刻,似乎也意味着她就此踏入了一條命定的人生之河,湍急的溪水沖刷腳踝,足踩嶙峋碎石,向河流流向的深遠處一步步艱難卻又堅定地走去。
高三進入到下學期,已然是沖刺的階段,氣氛也一日日變得緊張起來。
教室裏一到下課,不是趴倒一片就是奮筆疾書,笑談言語的聲音慢慢變得稀少。
走廊裏路過的人影匆匆,似乎每個人都在為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奔赴,用盡全力。
日歷一頁頁翻過去,春天一點點加深,清明的細雨緩掠而過,春意盎然,纖細的幼芽日漸蔥茏成簇擁的枝條和繁盛葉蕾。
陳緣知坐在座位上寫題,謝槿桦站在她身側,給她講某道數學題,而她們身邊的辛桃和胡妤洙在聊天。
辛桃:“話說聯考是不是快要來了?最近考試多到我人都麻了,不想再考一點。”
胡妤洙:“對啊,又是全市聯考,服了,成績出得又慢題又難,然後馬上下個月又要考二模了,我感覺壓根沒有時間學新東西,每天都在複習的路上。”
後面的鄭業辰抱頭大喊:“師傅別念了!”
陳緣知和謝槿桦這邊講到一半,後門忽然被人打開,來的人是彭淩澤。
彭淩澤遠遠地喊她:“緣知,濤姐找你。”
陳緣知手裏的筆一頓,她擡起頭回道:“我馬上過去。”
謝槿桦看了彭淩澤一眼,然後對陳緣知說:“那等你回來我再繼續講這裏。”
陳緣知:“好。”
陳緣知放下筆從後門出去了,少女掠過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清瘦纖細,一路朝辦公室而去。
在場的人,辛桃,胡妤洙,鄭業辰齊齊看着陳緣知的身影走遠,只有謝槿桦沒有,她低着頭,在整理着陳緣知桌上淩亂的課本。
辛桃壓低了聲音:“濤姐怎麽又叫緣知過去了?不會是因為......”
胡妤洙:“噓,別說了。”
辛桃乖巧閉嘴,鄭業辰則是一臉懵:“你們倆在打什麽啞謎?為什麽不能說,難道濤姐叫緣知過去是有什麽不好的事嗎?”
胡妤洙和辛桃都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他,最後是胡妤洙開口了,她目光慈祥和藹:“你不用知道,一邊玩去吧,乖。”
鄭業辰憤怒了:“為什麽不告訴我!我想知道呀!我也很關心緣知的好不好!”
“——應該是因為成績吧。”
三人再度齊齊擡頭,突然出聲回答了鄭業辰的彭淩澤慢步走到他們近前來,開口的聲音溫潤:“緣知她最近兩次大考的成績,都不太理想。”
鄭業辰:“你這麽一說确實,她上學期進步挺快的,這學期就慢了很多,開學第一次大考第九,第二次大考第八,第三次大考也就是剛結束的那次好像是......?”
鄭業辰努力回想,謝槿桦已經幫他說了:“第三次大考也是第八。”
鄭業辰一拍腦門:“對對對!是第八來着,總分歷史類班排第八!”
鄭業辰不理解:“可是這也算不好嗎?這算是一直都有進步吧?雖然很慢就是了,但是越到後面越難有大的提升,很正常吧。”
辛桃:“你說的有道理,但是.....”
鄭業辰:“但是?”
胡妤洙沉默了半晌,還是開口了:“看班排是這樣沒錯,但級排又不一樣了。”
“第三次大考的級排,她下滑了兩名。”
鄭業辰目瞪口呆:“為,為什麽啊?”
辛桃糾正道:“不是總分級排啦,總分級排還是一樣是第八,但是她的語文和歷史都考差了,尤其是語文,好像是作文選的角度很偏,要不是三審的老師經驗足,看出了她的結構很巧妙,主題思想也夠犀利,給了高分,她估計作文分要出大岔子。”
彭淩澤:“是,歷史選擇也比之前的每一次錯的都多,單科班排也不高,歷史老師也找過她一次,問她當時審題是不是有了偏差,又是什麽原因才會導致錯這麽多。”
鄭業辰緊張兮兮地問道:“妤洙,你坐她旁邊,你有沒有感覺緣知最近壓力比較大啊?或者情緒有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胡妤洙:“還好,她最近的狀态倒是很正常,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辛桃笑鄭業辰:“她心态好,哪像你。”
鄭業辰:“怎麽這也要拉踩我啊?!”
眼看着話題越來越偏,胡妤洙連忙出聲拉架,不然這倆幼稚鬼就要當着她的面大打出手了。
鄭業辰坐回了座位上:“可是濤姐就因為這個叫了緣知過去嗎?濤姐會不會責備她啊?”
謝槿桦:“我覺得老師不會責備她的。因為緣知她一直都很努力。”
在座的衆人朝發聲的謝槿桦看去,謝槿桦卻沒有在看他們,她垂眸凝視着手上的筆記本,筆記本的邊角已經磨損,看得出主人時常翻閱它,幾乎到了書不離手的地步,才會讓這本被贈出還不到一年的筆記本變成這副滄桑模樣。
謝槿桦緩慢開口:“老師也知道的吧,知道緣知她真的有用盡全力,但是直到現在,她得到的回報似乎都夠不上她的付出。所以老師也怕她的信心被打擊了吧。”
彭淩澤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剛剛濤姐的表情看上去不是要訓斥緣知,更像是想和緣知談談,看看能不能幫她緩解一些情緒,順便給她一些學習上的建議。”
鄭業辰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怕濤姐不知道這些呢。”
衆人閑聊之際,陳緣知已經從辦公室回來了。她從後門走進教室,第一眼看到大家聚在一起,幾個人幾乎是挨着彼此的,一副鬼鬼祟祟地在聊什麽秘辛的樣子。
陳緣知看着他們,挑了挑眉:“你們在聊什麽?”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