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
一場鬧劇随着陳緣知的話音落下宣告終結,上課鈴聲乍響,一旁圍繞的人群頓時間一哄而散。
“好抓馬啊,”朋友看到了樂子,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他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站着一動不動的白煜華,“站那幹嘛,走了走了,下節是濤姐的課呢,遲了肯定要被削死。”
陳緣知早已轉身離開,白煜華也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他跟在朋友身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喂,姚瑞。你有沒有覺得剛剛那個場景好像在哪裏見過?”
姚瑞有些懵:“啊?”
“噢,你這樣一說,好像确實是,之前班長他不也有過這樣當衆辯論據理力争的經歷嗎?就是我們高一的時候,那個年級主任來我們班撒野那一次。”
姚瑞越說越興奮,絲毫沒有察覺到白煜華的異樣,“我靠,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還是覺得很激動人心!那個年級主任來的時候多咄咄逼人,走的時候就有多灰頭土臉!我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對許臨濯服得要死,他真的太牛了。”
白煜華眼眸低垂。
是啊。那個人,他一直光芒耀眼,無可匹敵。
他也是恍了神,竟會覺得一個創新班的女生和他有幾分相像。
.......
陳緣知回到教室,發現班裏比往常更加安靜了。
她走到座位邊上的時候,餘光瞥見坐在她背後的琳琳坐直了一些,似乎一直盯着她看。
陳緣知懶得在意這些人的想法,她一如既往地拿出課本上課。
教室前門走進來的身影清瘦修長,正是沈儒。
這些天的學習下來,陳緣知對班裏的師資情況已經心中有數。創新班不愧為創新班,每個老師的教學能力都比普通班老師要好不少。
其中沈儒作為數學老師,給陳緣知的印象最為深刻。
他教書的風格和他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永遠不急不徐,春風拂面。原本對于陳緣知而言最難的科目,在他的教導下竟然如同抽絲剝繭,即使是一些難點也解釋得非常通透。
他确實如他自己所言的一般,是一個教得很好的老師。
陳緣知下課後和往常一樣,抱着書去找沈儒問問題。
沈儒剛在辦公室坐下,看到陳緣知在門外探頭探腦的樣子,臉上微微笑起來,“緣知來了。今天又有什麽問題?”
陳緣知是來問昨晚一些練習冊上沒有搞懂的題目的,多次的詢問問題時的相處,讓她在面對沈儒時放松了許多,“沈老師不會嫌我煩了吧?”
沈儒,“怎麽會,有問題是好事情,來吧。”
陳緣知問完問題回到班裏,剛好蔣欣雨也在座位上,陳緣知想起自己上課時有一部分筆記沒有記到,于是轉頭看向蔣欣雨:“欣雨,你有記剛剛的數學筆記嗎?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話音落下,坐在她旁邊的蔣欣雨卻仿佛沒有聽見她說話一般毫無反應。
陳緣知的動作頓了頓。
蔣欣雨戴了耳機?不然這麽近的距離沒道理聽不見。
陳緣知不懂,她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欣雨,可以借一下你的數學筆記嗎?”
蔣欣雨這才扭過頭來,語氣平淡冷然,“我沒記。”
“你問別人吧。”
蔣欣雨已經把頭轉了回去,可陳緣知還是久久不能回神,她看着蔣欣雨的側臉半晌,才默然轉回頭。
原本陽光燦爛,總是面帶笑意的蔣欣雨,第一次對着她露出這樣敷衍的表情。
仿佛是在預告着什麽一般。
從那天之後,蔣欣雨再沒有主動地找過陳緣知說話,陳緣知也大概明白了對方的冷淡是因何而來,也沒有再去上趕着用熱臉貼冷屁股。
兩個人雖然是同桌,但卻能一整天下來一句話也不說,比同班同學之間的氛圍還要陌生。
蔣欣雨是班裏唯一一個會和陳緣知說話聊天一起走的人了。她不再搭理陳緣知後,陳緣知開始形影單只,無論是去上體育課還是去飯堂吃飯,都是一個人。
這天,體育課上,謝槿桦去最近的辦公樓一樓上洗手間,出門後在走廊上撞見了一夥人,正是林千千和她的好友。
林千千她們似乎沒有發現她,還在大聲地說笑着,辦公樓一樓大廳空蕩無人,回音傳來時還是那麽的清晰。
“哎,那個蔣欣雨是不是真的沒理過她了啊?”
“我平常看她們是已經不講話了。”
“千千你怎麽做到的啊?”
“很簡單啊,”林千千得意的聲音傳來,“跟簡汀說了一聲而已。她蔣欣雨都給羅簡汀當傭人了,不搭理她不就是簡汀一句話的事?”
“你們快看外面!她就一個人坐在那裏,都沒人和她一起,啧啧啧,看上去好慘!”
“哈哈哈哈哈哈!”
謝槿桦轉過頭看向窗外,不遠處的階梯上,陳緣知一個人坐在樹蔭底下,風日漸變輪轉,她安然自若,在看一本書。
林千千那夥人笑完就走遠了,謝槿桦卻還站在原地,盯着陳緣知的背影看。
陳緣知在看新買的生物教輔書,這是她找到的一本相當全面的資料書,她決定把上面的提綱內容全部背下來,因而這幾天都在啃書本。
“陳緣知。”
熟悉的聲音,低而語氣微沉,總是顯得克制又冷靜。
陳緣知翻書的手一頓,她擡起頭來,站在她邊上的謝槿桦正垂眸看着她,“蔣欣雨最近不理你了?”
陳緣知怔了怔,“......嗯。”
謝槿桦看着她,見陳緣知面上并無難過驚慌之色,她又問道,“你知道原因?”
陳緣知的目光看向其他地方,“嗯,大概是因為林千千吧。”
謝槿桦,“對。林千千讓她孤立你。”
陳緣知看向謝槿桦,“蔣欣雨為什麽會那麽聽林千千的話?”
謝槿桦看着她,“因為羅簡汀。”
“羅簡汀?”
謝槿桦不欲多言,“我找你只是想說,離蔣欣雨遠一點。像現在,對你來說是好事。”
“沒必要在這個班的人身上費力氣。這是我的忠告,聽不聽随便你。”
陳緣知怔了怔,“......”
很久之前,謝槿桦也對她說過一樣的話。
離蔣欣雨遠一點。
可是為什麽?只是因為蔣欣雨心思缜密,不擇手段嗎?
謝槿桦說完這些便轉頭打算離開,陳緣知喊住了她,“槿桦。”
“當時孫絡因為談戀愛被處分,歡寅她和我說,她覺得是蔣欣雨做的。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謝槿桦的腳步停了一瞬,最後只留下一句:
“除了她,還能是誰?”
直到三月中,陳緣知都是一個人。
謝槿桦對她的态度令她捉摸不定。她似乎對陳緣知懷抱善意,但看上去并不打算接近她。她的好意只是好意,并不包含想要從她身上獲取任何東西的欲求,包括友誼。
在這個班裏的社交頻率徹底降為0,陳緣知也樂得清靜,沒有人和她說話,她便越發專注于自己手頭的學習,不知不覺效率竟然比平常還要更高些許。
一個中午,陳緣知學到教室裏只剩自己一個人,她關上門窗和燈,走出教室。
“——緣知。”
陳緣知猛然聽到有人喊自己,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她關好門循聲望去,發現喊她的人是正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沈儒。
陳緣知小跑過去,“沈老師,你叫我嗎?”
沈儒抿着唇,目光溫和地看着她,“你現在有空嗎?老師想找你聊聊。”
陳緣知微微愣了愣,“.....有的。”
陳緣知跟在沈儒後面進了辦公室,沈儒示意她坐在自己的旁邊。
“在這個班呆了也有快一個月了,有沒有什麽不習慣的地方?”
陳緣知從剛剛開始就在懷疑沈儒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但她也不好直接問,于是回答得越發斟酌,“一切都好,我挺習慣的。”
沈儒若有所思,“這樣。”
“老師最近經常看到你一個人走。”
陳緣知怔了怔,坐在座位上的那人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溫和微暖,“老師還以為你在這個班裏不适應,沒有交到朋友。”
陳緣知微頓,她思索片刻,方道,“不是。是我習慣自己一個人走了,我不喜歡等別人。”
沈儒了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你平常是和欣雨說話比較多嗎?”
陳緣知擡頭看了眼沈儒,微微搖頭,“不是。”
"我.....和槿桦的關系比較好,我們以前高一是同班同學。"為了讓沈儒放心,陳緣知不得不稍稍撒了點謊,“我們是朋友。但是她也比較喜歡一個人行動,所以我們平時都是兩個人分開走。”
沈儒微微笑起來,“槿桦?有點沒想到呢,她平時看上去有些沉默,不愛說話,沒想到你會和那孩子聊得來。”
陳緣知,“她确實不太喜歡和別人聊天。”
沈儒把桌面上的筆放回筆筒,他擡起眼看了陳緣知一眼,笑意斐然,“槿桦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我看得出來,你也是。”
陳緣知微怔,莞爾道,“是。您的感覺沒錯。”
沈儒靠在了椅背上,輕輕呼出一口氣,他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語速變慢,“我上學期才接手這個班,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是班裏的學生我每個都很重視。”
陳緣知望着沈儒,沈儒看來的目光不再只是溫和,而是帶上了一絲洞悉,他慢聲道,“我知道班裏某幾個同學的情況,上學期我就發現了,她們是存在一些不良行為的。”
“我當時給了她們改過的機會,她們也答應得很好。”
陳緣知怔怔然地看着他,沈儒笑了笑,“我是清楚的。成績并不能代表一切,尤其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品行。”
“所以如果班裏出現了違反我教學理念,觸碰了學校底線的行為,我一定會采取行動。”
沈儒的目光逐漸回暖,“緣知你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你獨立聰明,有自己的主見,而且你有很想要完成的目标對不對?所以你才會學得那麽專注,那麽一心一意。”
“我覺得這樣很好,真的。繼續保持這種狀态,你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的。”沈儒眨了眨眼,笑意更盛,“老師很看好你。”
陳緣知的心髒像是泡在溫水裏,暖意飽脹充斥了那顆心,讓她眼眶有些微熱。
陳緣知用力地點了點頭,十分認真地說,“謝謝老師。我會繼續努力的。”
沈儒笑逐顏開,“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走吧,該回去了。”
臨走前,陳緣知猶豫再三,還是擡頭詢問了沈儒一個問題:“沈老師。”
“嗯?怎麽了?”
陳緣知慢慢地吐出那句話,像是吐出一個懷抱已久的困惑,“老師你覺得,朋友的定義是什麽?什麽樣的人才能被稱為是朋友呢?”
沈儒正在鎖辦公室的門,他想了想,“朋友啊.....”
“我覺得朋友,她不一定是離你最近的人,但一定是離你的心最近的人。”
陳緣知定定地看着沈儒,走廊外的烏雲不知何時散開了,絡繹不絕的風和日光,徐徐暖暖地傾落人間。
此時此刻,撥雲見日,宛如陳緣知現在的心情。
陳緣知對着沈儒露出了這麽久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謝謝老師,我明白了。”
下一話精彩了!林千千馬上下線咯,許臨濯冷臉發飙,走過路過不要錯過!(︶3︶)
也不是不能說,其實白煜華的真實身份是……許臨濯的迷弟……(捂臉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