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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戴胥
    戴胥

    陳緣知和許臨濯又接着打了一會兒羽毛球,到了差不多該回學校的時間,兩個人一同走出羽毛球館。

    陽光恰是溫緩時刻,明媚金黃,陳緣知走在許臨濯身後幾步的地方,他漆黑的發間綴着薄薄的光片,樹影落了他一肩,光斑在筆直的背脊上流動,令人暈眩。

    陳緣知看得專注,這時許臨濯回過頭來,好笑地看着她,“尾随嗎?怎麽總是走在我後面。”

    陳緣知怔了怔,莞爾,“才不是......啊,等等。”

    陳緣知的腳步一停,不遠處有一家面包店,深藍色的店面,很寧靜地立在一片光影斑駁裏。

    她指了指那家店,看着許臨濯:“許臨濯,我們去買點面包吧,明天當早餐。”

    許臨濯點了點頭,“走吧。”

    陳緣知進門時剛好有人推門而出,那人很高,陳緣知只看到了他胸前的校徽,她沒有看到那人的臉,卻莫名覺得很熟悉,等到她撐開門走進店裏再回頭看去時,那人剛好沒入拐角,陳緣知只看到了半個側影。

    但即使如此,陳緣知也認了出來,那個男生穿的是東江中學的校服。

    門緩緩合上,門檐的風鈴搖搖晃晃,落了一地輕響。

    許臨濯注意到了陳緣知的目光,“怎麽了?”

    陳緣知收回目光,搖搖頭表示沒什麽,“看到了我們學校的校服,覺得很稀奇。”

    許臨濯:“确實,這邊離學校還挺遠的。可能是家住這邊的學生吧。”

    陳緣知沒有再想這件事,她挑了一堆面包和餅幹,許臨濯看着她娴熟的挑選動作,忽然開口道:“你經常來這家店嗎?”

    陳緣知抱着東西走到收銀臺結賬,結賬的空餘擡頭看了眼許臨濯,“不經常。我很喜歡這家店,但是因為店離我家和學校遠,我很少來。”

    許臨濯,“原來如此。”

    兩人走出面包店,一路上又聊了許多,從學校裏的學習生活聊到暑假的計劃,一直走到地鐵站。

    回到教室的時候離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陳緣知剛坐下沒多久,洛霓也來了,陳緣知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裏提着的蛋糕,有些驚訝,“你叫外賣了?真少見。”

    洛霓把蛋糕放在了桌上,笑了笑,“不是,是我朋友給我帶的。”

    洛霓也看到了陳緣知座位邊上多出來的一袋面包,眉毛一挑,“喲,你也去了這家店?緣知,你今天下午出去不會就是去那邊逛街了吧?”

    陳緣知一邊打開面包袋子一邊說,“才不是,我去那邊打球了。”

    洛霓似乎沒想到陳緣知會主動運動,嘴巴微微張大:“你去打球,緣知你什麽時候這麽陽光向上了?”

    陳緣知斜她一眼,“洛霓,你會不會說話?”

    洛霓:“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沒想到嘛,你平時就是不怎麽喜歡動的人啊。”

    夕陽西沉,人群慢慢從宿舍樓和飯堂湧至教學樓。很快到了上晚自習的時間,陳緣知按着今天布置的學習計劃專心投入到習題裏去,她正在做着英語閱讀,卻冷不防被門口的一聲大喊打斷了思路。

    張基翎站在門口,對着教室裏喊道:“打擾大家一下,申請了學校貧困生助學金和低保的同學現在出來到走廊上。”

    話音落地,教室裏先是寂靜片刻,然後悉悉索索聲四起,不同的角落裏陸續有人站起,朝教室外面走去。

    陳緣知怔了怔,然後她便看到趙曉金也站了起來,此刻她臉上沒什麽表情,燈光落在她的頭頂上,她前額蓋上一片陰影。

    大概出去了五六個人,等人全都出去之後,教室裏便開始起了些私語聲。

    陳緣知剛準備戴上耳塞,桌邊便出現了一張紙條,陳緣知擡頭看去,發現是坐在斜對面的梁商英傳來的,紙條上寫着陳緣知和洛霓的名字。

    陳緣知不明所以地擡頭看過去,梁商英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和洛霓一起看。

    陳緣知把紙條遞給了洛霓,洛霓打開的時候,她湊近了一些,看到紙條上的內容:

    “張基翎這樣好尴尬啊......他就不能一個一個進來叫嗎?這種事本來就很敏感,他還當着全班人的面喊人出去。”

    陳緣知看完,擡頭和洛霓交換了一個眼神,洛霓提筆回複完,把紙條傳了回去。

    陳緣知并不了解趙曉金的家庭,她寫了張紙條推過去:“曉金家裏很困難嗎?”

    洛霓回道:“我聽她說她假期都會去電子廠打工。她家住豐胡區那邊,她爸爸下崗了,一直待業,她媽媽做的工作好像很辛苦。我也只知道這些,感覺她家裏經濟情況确實不好。”

    陳緣知翻了一個面,紙條的背面還有字:“商英和我說五一想整個宿舍一起出去玩,但是我感覺曉金可能......就是,這種事還挺麻煩的。我可以請她,但是我覺得她其實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她可能會不會接受。”

    趙曉金确實如洛霓所說,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陳緣知之前也有感受到過這一點。比如宿舍裏的一些公共物品的購置,趙曉金都是A錢最快的那個。

    上次梁商英借了她一本作業本,她沒過半天就趁下午放學時,出學校買了一本還給了梁商英。

    陳緣知也明白洛霓的考量。其實她一直覺得,經濟情況差太多的人是沒有辦法做好朋友的,無論是條件好的那個人被迫屈就,還是條件差的那個人勉強自己,都會讓某一方的心裏産生一定的負面情緒,這情緒會為這段關系埋下地雷,也許未來某一天不小心就會觸發。

    但道理歸道理,陳緣知明白很多時候大部分人并不會像她一樣理智到漠然。

    更多的人相信彼此可以跨越困難和諧相處到最後,他們總是心存希冀,覺得兩顆緊緊相依的真心可以改變現實的差距。

    陳緣知想了想,提筆回複:“要不......你們挑一些不太需要花錢的活動?”

    “比如說大家一起去某個人的家裏玩,那個人在自己家裏招待大家,這樣吃喝什麽的花費也可以不用攤得那麽明白。然後玩點桌游什麽的,就說是家裏之前就有的。”

    洛霓下筆飛快,陳緣知接過,看到了上面寫着的大字:

    “這是個好主意!!”

    陳緣知也是才發覺,原來四月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末尾。馬上就是五月了,五一的假期有三天,這麽長的假期肯定是要回家的,可陳緣知卻還沒想好在家裏做點什麽。

    .......回家。

    陳緣知不由想到了前不久開過的家長會,出席她家長會的人是黃烨。

    班裏的許多同學都拉着父母的手說話,仿佛有講不完的趣事。而陳緣知站在一旁,依然少言寡語,對着她的母親,她一如往常沒什麽想聊天的欲望。

    班裏所有人都按老師的囑咐,把成績單壓在了桌面上。陳緣知就站在窗邊,她看着拿到成績單後的黃烨表情明顯的松弛和緩,心裏某處沉重的壓力卸去一些。

    她早就猜到黃烨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并不意外。如果說有什麽她沒想到的,那就是家長會結束黃烨對她說的那番話。

    “知知,你爸爸他.....讓我代他和你說聲抱歉。”

    陳緣知怔了怔,她看向面前已然比她還要矮幾分的母親,微風輕輕吹起,她看到了母親已經肌肉松弛的下颌。

    陳緣知看着黃烨,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和母親總是在傍晚遇見,不是在昏暗的車上,就是在燈光不明的家中,以至于此刻站在繁盛的陽光底下她才恍然發覺,原來不知何時,黃烨的眼角已經多了幾道不明顯的皺紋。

    黃烨看着陳緣知,“你爸爸那時情緒不好,他公司那邊出了點麻煩事,加上你和他頂嘴,他才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事後也很後悔,看到你這次的進步,他比誰都高興。”

    “他讓我和你說,別把他的那些氣話放在心底。好好學習,缺了什麽都可以和我們說。”

    陳緣知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好。”

    她和父母似乎總是在這樣循環往複地做着同一件事,失望,争吵,道歉,和解。他們似乎無法阻止矛盾的産生,也無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總是面紅耳赤,最後又懊悔萬分。

    這樣的複雜。這樣的無奈。這樣的…羁絆。

    當晚陳緣知回到宿舍之後,宿舍裏果不其然在聊五一出去玩的事。

    柯玉杉表示很遺憾:“我五一要回老家......我媽和我說必須要去,我也沒辦法。”

    梁商英“啊”了一聲,“怎麽這樣,少一個人我們宿舍都不完整了!”

    洛霓提出了晚上和陳緣知商量出來的方案,馬上得到了宿舍的一致同意。

    梁商英:“那我們去誰家裏玩啊?我家可不行,我家太多人了,沒地方給你們睡。”

    洛霓主動舉手:“去我家吧。”

    大家都看了過去,洛霓笑道:“我家還挺大的,而且我爸媽應該五一也不回來,只有保姆和我弟弟在。”

    趙曉金:“霓霓,你還有弟弟啊?怎麽都沒聽你說過?”

    洛霓:“我和我弟差了十歲,他現在也還很小,還在上學前班。”

    梁商英:“我弟都上初中了,天天在房間裏打游戲,我感覺他再這樣下去将來就只能去送外賣了。”

    宿舍裏的一群人商定好了時間地點,五一的第一天假期早上去到洛霓家,然後睡一晚,早上出去逛逛就各回各家。

    趙曉金再三和洛霓确認行程,“你們還去別的地方玩嗎?就在你家裏?吃飯那些怎麽辦?”

    洛霓一一回道:“我們不出去玩,就在我家裏。我家有很多好玩的,有電影室和游戲室,我們可以看電影打桌游。飯我們就在家裏吃好啦,我保姆做飯可好吃了!”

    柯玉杉驚呼:“霓霓你家是別墅嗎?還有游戲室和電影室,聽起來好有錢!”

    洛霓笑着擺手:“就是家裏大了一點,房間比較多。”

    梁商英好奇道:“你是住哪個小區呀?”

    洛霓報了個名字,梁商英立馬拔高了音量:“那邊房價可貴了!我爸媽之前去那邊看過房子,本來想買的,後來還是沒買,基本上都是獨棟帶花園的大別野!”

    洛霓:“哈哈哈哈哈,那你到時候來我家玩,我家花園你随便逛!”

    一群人聊到了熄燈,才匆匆忙忙地去洗漱,陳緣知躺到床上時還聽到梁商英和趙曉金的說笑聲,大家似乎都對即将到來的假期充滿期待。

    陳緣知心裏也隐隐地鼓動着。她上了高中以後,就沒有去過同學家裏玩了,這一次的聚會對于她來說也很難得。

    她慣例背完了單詞,本該放下mp3睡覺了,陳緣知卻鬼使神差般打開了手機,一路點進短信箱,開始慢慢翻之前的短信記錄。

    信箱裏除了10086,全都是同一個電話號碼發來的短信。

    陳緣知的眼眸裏閃着白光,順着指尖的一路下滑,她才恍然發覺,原來自己已經和許臨濯發了這麽多的短信。

    在這些短信裏,他們既說一些無聊的小事,也約定着去某個地方。幾乎每一條訊息,都承載着一份難忘的回憶。

    陳緣知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

    ......五一的假期,許臨濯會做什麽呢?

    陳緣知想,難得有這樣的假期,也許他也會和朋友們一起出門玩,參加各種各樣的聚會吧。她知道許臨濯很受歡迎,無論是在社團裏還是在班級中,那人都有很多朋友。

    許臨濯和她不同的地方也體現在這裏,他擅長社交,而她相對厭煩與人接觸。

    五一.....即使是假期,也不能松懈。

    和洛霓她們玩過之後,就呆在家裏好好做卷子吧。

    陳緣知點着鍵盤,卻沒有按下去,垂着眼睫在思考什麽。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又仿佛是只是一場不約而同的巧合,陳緣知眼前的屏幕上忽然閃了閃,她擡起眼,一封嶄新的短訊已然躺在了信箱中。

    陳緣知愣了愣,但沒過一秒鐘,她就點開了那封短訊。

    “——五一假期,你有安排嗎?”

    陳緣知側躺在床上,在看清簡訊內容的一瞬間,她聽到右耳壓着的枕頭底下傳來了心跳的聲音——很重,也很清晰,咚,咚,咚。

    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陳緣知很快明白,那是她的心髒發出來的聲音。

    但這樣的清醒并沒有什麽用處,陳緣知還是能感覺到,心跳在慢慢加快,一聲接着一聲。

    陳緣知枕着自己的心跳聲,按着鍵盤回複:

    “我第一天約了朋友,要去她家裏玩。怎麽了?”

    編輯好的訊息發出去沒多久便有了回複。

    “——沒什麽。所以第二天下午你有空,是嗎?”

    陳緣知看着那段話,瑩瑩的白光在她的黑眸裏跳動。

    “——嗯。”

    “那,要不要去看電影?上次你說過很想在電影院看的那個電影,我看到在直橋那邊的一個影院五一期間會重映。”

    陳緣知微微睜大了眼睛。

    啊,是那一次。

    那是寒假的事情了。陳緣知聽了別人的推薦,在網上看了一部電影,然後便給許臨濯打了長達八百字的一大段話,和他推薦這部電影。

    許臨濯回了她:“《小婦人》?我想想,我應該沒有看過。有空我看一下。”

    陳緣知:“我覺得這部電影如果是在電影院看,一定體驗感更好。”

    許臨濯:“似乎是幾年前上映的電影?想在電影院看的話,只能是看看有沒有重映了吧。”

    “對。只能是看重映了。太可惜了,感覺沒什麽機會能看到了。”

    許臨濯說:“沒關系,我幫你留意一下。”

    陳緣知當時便對他說了一句話:

    “——許臨濯,如果有重映的話,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吧?我真的很想讓你看看這部電影,我想能和你讨論裏面所有的細節。”

    陳緣知現在想起來了。她早就抛之腦後的事情,沒想到會有一個人一直記着。

    ......本來打算離開洛霓家之後就回家寫生物試卷的。

    陳緣知腦子裏這樣想,手指卻打出了回複:“好。”

    她看着已經發出去的短信:“.......”

    她會不會回得太痛快了??

    不不不,本來就是她說過的話,好像答應得快一點也很正常。

    陳緣知看着已發送的短信,腦子打結成了麻花。

    那邊,許臨濯很快發來了新的訊息:

    “好。那就第二天下午三點,我在花河廣場等你。”

    陳緣知反反複複地咀嚼着這短短的十幾個字,然後,她把手機蓋輕輕蓋上,擁緊了懷中的被子,把臉埋了進去。

    .....兩個人一起看電影這種事,真的,很像約會。

    搏動不停的心跳聲開始紊亂,如同腦海中的思緒,陳緣知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也不是第一次和許臨濯單獨出去了不是嗎?他們一起爬過青嶺的山,一起去乒乓球室和羽毛球館,一起在空教室裏學習,都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

    ......這次約會也一樣吧,就是,就是再平常不過的,一起看電影而已。

    陳緣知懷着這樣的想法,慢慢地墜入了夢鄉。

    ……

    五一放假的當天下午,洛霓本想和順路的陳緣知一道坐地鐵回去,沒成想卻被陳緣知拒絕了。

    洛霓的腦袋上浮現出一個問號:“你不回家?那你待會兒要去哪?”

    陳緣知抿着唇,看上去經歷了好一番天人交戰,才猶豫着開口:“......商場。”

    “商場?”洛霓回想了一下地鐵線路,“久西彙嗎?你去那裏做什麽?”

    陳緣知:“......買衣服。”

    洛霓:“買衣服?買什麽衣服?”

    陳緣知憋了許久,吐出來一句:“就是買點衣服,裙子......之類的。”

    謊話說出口之後,接着編下去似乎便容易許多,陳緣知順着話說道:“明天不是要和大家一起去玩嗎?我想了一下,好像衣櫃裏沒幾件能穿出去的衣服了,就,就打算待會兒去久西那邊買兩件。”

    陳緣知說完,擡起眼的一瞬便迎上了洛霓犀利的目光。

    洛霓眯了眯眼睛,“買什麽衣服,就是來我家玩而已,我估計她們倆都是随便穿穿的吧?我直接穿家居服了,你還打算買裙子?陳緣知,你不對勁。”

    陳緣知心虛,但表面上還是十分鎮定:“啊,這樣嗎,我以為你們會打扮一番呢,那也沒事,我反正也好久沒有買衣服了。”

    洛霓彎起唇,明媚一笑,說出口的話卻毫不客氣:“小樣,就你還想和我裝?”

    陳緣知:“......”

    洛霓:“陳緣知,約了人吧?讓我想想,第一天和我們在一起,第二天早上還逛個街,那就是約的第二天下午?男生?我來猜猜——不會是許臨濯吧?”

    陳緣知脖子上流下一滴冷汗,“停。”

    洛霓看着陳緣知的表情,滿意地打了個響指,“看來我猜對了。”

    陳緣知:“........”

    洛霓親密地挽住陳緣知的手,聲線甜蜜起來:“瞧你,幹嘛瞞着我呀,幫朋友做約會準備這種事,我最擅長了!走走走,我和你一起去!我來幫你挑,保證給你打扮得花枝招展,豔光四射!”

    陳緣知被拽着走:“.....不,倒也不用到那種程度,不是,算我求你——”

    “哎呀,”洛霓拍了拍陳緣知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們這關系,你還和我客氣什麽呢?”

    陳緣知:“......”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洛霓和陳緣知一路來到商場,然後拉着她從一樓逛到了四樓,一路試了十八家服裝店。

    陳緣知累癱在店裏的沙發上時,洛霓精神百倍地站在收銀臺前對店員說:“這件和這件,麻煩給我包起來,謝謝!”

    陳緣知看着洛霓腳底的購物袋,她顫巍巍地擡起手指數了數,一,二,三......足足五個!現在又多了一個!

    洛霓心滿意足地提着購物袋和陳緣知走出店門,陳緣知盯着她說:“其實你是來給自己買衣服的吧?然後順便折磨一下我?”

    洛霓:“怎麽能說是折磨呢!我幫你搭配得不好看嗎,知知,我可是很認真地在幫你挑衣服的呀!”

    陳緣知:“很認真,然後自己買了八件。”她自己試來試去,就買了一件,還是很普通的上衣。

    洛霓被嗆了也面不改色,“這不是還沒到那家店嘛?來都來了,我就按順序逛上來了,順便看看其他新開的店呀。”

    洛霓挽着陳緣知的手滔滔不絕,“我跟你說,待會兒去的那家店,絕對能挑到你後天出去約會的衣服!那家店和你的氣質不要太搭!”

    陳緣知:“我信你才有......”

    洛霓猛然驚呼:“對了對了,你還沒和我說你和許臨濯是什麽情況呢!快如實招來,你們明天去幹什麽?”

    陳緣知:“.......”

    陳緣知四下環顧:“下家店還有多久才到?叫什麽?價格怎麽樣,貴嗎——”

    洛霓:“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

    陳緣知:“.......”

    見計謀不成,陳緣知也只好老實交代了:“是去看電影。雖然但是,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只是我之前說過我想和他看這個電影,然後五一那部電影恰好重映了——”

    洛霓點頭:“我懂,我都懂,你不用解釋。”

    陳緣知:“.......”突然很想說髒話。

    不過一分鐘,陳緣知和洛霓就到了那家聽說和陳緣知風格很相似的服裝店,英文字母鑲嵌在店頭上,散發着白光。

    洛霓仿佛很熟悉這家店似的,她一路走進去,從衣架上挑出一件長裙,遞給走過來的陳緣知,“來,試試這個。”

    陳緣知拿着這件衣服,入手的質感溫潤,她掂起裙角,仔仔細細地掃過裙身的設計細節,慢慢睜大了眼睛。

    不過數分鐘,陳緣知和洛霓就從這家店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提着一個嶄新的購物袋。

    洛霓攬着陳緣知,嘴裏停不下來的誇贊,“這條裙子真的太适合你了!你從試衣間走出來的時候,我腦海裏瞬間飄過無數個形容詞.....哎呀,反正就是美得要命!我和你說,你後天一定要穿這件!一定要穿!!看咱迷不死他!”

    “要不要順路去買點化妝品?”

    陳緣知扶着額頭,“.....阿霓,我們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我打扮得太隆重,反而會搞得很尴尬。”

    洛霓一語中的:“那你還專門跑出來買衣服?”

    陳緣知:“.......”

    陳緣知:“我要解釋一下,我真的是衣櫃裏沒幾件能見人的衣服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穿得像樣一點——”

    洛霓:“好的,你繼續說,我聽你狡辯。”

    陳緣知沒忍住,伸手開始撓她,洛霓被撓得直笑,趁陳緣知不注意飛快地掙脫了她的魔爪。

    洛霓求饒:“我不說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走吧走吧,你也買到衣服了,趕緊回家,明天你們還要來我家玩呢!”

    陳緣知收手,“嗯,走吧。”

    第二天,陳緣知背着書包站在門口等洛霓的車來接,不過多時,一輛suv停在了她面前。

    陳緣知打開車門的一瞬間,裏面坐着的三個人朝她歡呼道:

    “歐——歡迎緣知!!”

    陳緣知沒忍住笑了出來,彎腰坐進了車廂裏。

    梁商英猴急地扒着前座:“快快!第四個人也接到了,叔叔,我們出發出發!”

    司機大叔憨厚地笑了一聲:“別急,這就走咯!”

    四個女孩聚在一起,一路上車廂裏叽叽喳喳個不停,大家歡聲笑語,此刻這片空間裏流淌的時光美好到不可思議。

    本來她們計劃是打算各自打車到洛霓家的,但因為外來車輛不能開進小區,而洛霓家又離小區門口有一段距離,洛霓便提出開車來接她們。

    車子停在了洛霓家門口,陳緣知跨出車門,看到洛霓家房子的一瞬間,躍出腦海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梁商英的話還是說得保守了。

    洛霓的家境估計比她們想象的還要好得多。

    四個人一路走進別墅,洛霓先是把她們帶到了各自的房間,房間裏床鋪俱已鋪好,床頭的花瓶裏還放着嬌豔欲滴的鮮花。

    “我不知道你們想不想一個人睡,想一個人睡的話我家房間也是夠的,不過我覺得我們四個人一起睡更好一點,如果是四個人一起睡,我就讓保姆整理一下那個有大床的房間,你們覺得呢?”

    梁商英:“一起睡!”

    陳緣知:“我也覺得一起睡比較好。”

    洛霓笑得燦爛:“那我去叫保姆!”

    放好東西之後,一行人參觀了洛霓的房間。

    趙曉金全程閃着眼睛,裏面滿是羨慕:“好漂亮的房間啊......簡直就像是公主住的地方!”

    梁商英躺到了洛霓的床上,“好軟!好舒服!”

    “要不我們睡洛霓房間吧嗚嗚!”

    洛霓笑着:“別,我房間床太小了,睡不下,我可不想睡到半夜從床上滾下來。”

    一行人從早玩到了晚上,洛霓家裏有電影放映室,四個女孩看了電影之後又插上麥克風唱歌,然後打牌玩游戲,中間吃了個飯,然後繼續玩,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洛霓:“該去洗澡啦,我家有兩個衛生間是有熱水器的,但是有一個壞了還沒修。你們要不就用我房間的衛生間吧,誰要先去?”

    趙曉金舉手:“我先去!”

    梁商英緊跟着說:“那我下一個!”

    陳緣知倒是無所謂,“我最後一個吧。”

    洛霓拿起了杯子:“那我先到樓下給你們倒些茶喝喝啦。”

    “唉——晚上喝茶會睡不着的啦!”

    “洛霓別管她!她不喝我喝!”

    梁商英作勢要去打趙曉金,卻被泥鳅似的趙曉金躲開了,抓不到人,她也只能放幾句狠話:“就你話多,還不趕緊去洗澡!”

    “略略略,現在就去!”

    陳緣知看着她們打鬧,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來。

    窗外夜已深了,路燈很亮,但街道上的路人很少,只有一兩個老太太或者老爺爺牽着狗慢騰騰地走過,還有零星駛過的幾輛車。

    梁商英坐在床尾和男朋友打着電話,絮絮叨叨着一天發生的趣事,陳緣知看了一會兒手機,擡起頭看了一眼房間門口。

    洛霓去了好久,差不多十分鐘了,居然到現在也沒回來。

    陳緣知猶豫了一瞬,打算下樓看看。

    她本想和梁商英說一聲,但梁商英正和男友說到精彩的片段,笑得停不下來。

    陳緣知收回了腦袋裏的想法,起身穿上拖鞋下了樓。

    洛霓家有三層樓,第四層是陽臺,廚房在一樓。保姆已經帶着洛霓的弟弟回房間休息了,此刻別墅裏很安靜,只有壁燈和大廳的燈亮着。

    陳緣知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她一邊走下樓梯,一邊反複地琢磨着,走進寬敞的客廳的那一瞬間,她終于意識到那是什麽——一種名為空落落的情緒。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洛霓平時的生活——大概也是這樣吧,大而寂靜的別墅裏,孤零零的人。熱鬧的時刻這樣少,到了晚上更是安靜得叫人心慌,像是一片深海。

    陳緣知慢慢走到了廚房,她在廚房的臺子上看到了洛霓拿下來的杯子,一只黃色兩只粉色,還有一只白色,是洛霓自己的。

    此刻四只杯子裏都空空如也。嘴裏說着要裝進去茶水的人最終沒有這樣做,那個帶着他們下來的人消失了,不見蹤影。

    陳緣知又找了一樓的房間和廁所,都沒有人,她心下疑惑,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

    洛霓家裏有一個很漂亮的花園。白天時陳緣知一行人去看了,裏面種了許多玫瑰,香槟玫瑰最多,還有許多五顏六色的植物。

    花園角落裏還架了高高的木架子,上面攀着一架子的紫藤花。此時是五月初,剛好是紫藤花開的季節,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淺紫色花朵垂落下來,風吹時還有一兩片零星的花瓣落下。

    四個女孩站在花架下自拍,笑鬧,好不開心。

    陳緣知此刻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這個角度可以看到花園裏的那片木架子,也可以看到其上繁盛荼蘼的紫藤花。

    月光極其溫柔,也極其輝煌。陳緣知看着那片美麗的紫藤花,眼睛慢慢地睜大了。

    那片紫藤花下,站了兩個人。

    正對着她的那個女孩長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穿着今天在陳緣知面前穿了一整天的熟悉的家居服,面容姣美,此刻那雙平日裏看人明媚鮮活的眼睛輕輕地閉上了。

    她面前站着一個男生,很高,洛霓的身高足有一米六八,站在男生面前卻只能到他的肩膀。

    那個男生抱着洛霓。

    月光皎潔如水,穿過繁盛茂密,色彩瑰麗的紫藤花,落在二人緊緊相貼的肩頭。

    陳緣知一直一直看着,大概是因為太過于震驚了,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眼睛也挪不開。

    她看着兩個相擁的少年少女分開,洛霓看着那個人笑,而那個男生微微偏過頭,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

    陳緣知一下子認出了這個人。

    戴胥。

    在這一刻,以往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那些稱得上昭然若揭的每一處,在陳緣知的腦海中洋洋灑灑地鋪開:

    戴胥自然地幫洛霓整理課本的樣子,而洛霓轉過頭看見他,第一反應是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洛霓說他們是初中同學,對戴胥的成績和排名了如執掌,也知道他偏科,所以分班前成績不算突出;

    洛霓的籃球打得非常漂亮,她說是之前和別人學過,而戴胥是班裏唯一一個進入了校籃球隊的男生,籃球水平是公認的好;

    洛霓口中那份朋友帶的蛋糕,來自那家離學校很遠的面包店,而陳緣知那天在面包店剛好遇到了一個同校的男生,此時此刻,陳緣知忽然想起,那個身量高挑的男生手裏,提着的似乎正是一個小巧的蛋糕盒。

    一樁樁一件件,隐秘的,不為人知的,卻又那麽昭然的,毫無掩飾。

    是了。她早該發現的。

    陳緣知站了很久,直到洛霓和戴胥牽着手一路走到門口,她看着洛霓松開戴胥的手,看着他從門口走出去,然後回頭,朝洛霓站着的地方揮了揮手。

    陳緣知隔着玻璃窗,望着戴胥離開的方向,別墅與別墅之間的圍牆很低矮,種着一些灌木叢,但卻能很清晰地看到人影。

    陳緣知看着戴胥走到了洛霓家隔壁僅僅一片花園之隔的房子面前,然後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晃晃蕩蕩地傳來,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清亮,像是丢進湖中央的石子,一圈圈的漣漪在夜色中泛開。

    ——原來他們是鄰居。

    至此,一條清晰的脈絡已然呈現在陳緣知面前。

    洛霓看着戴胥打開鐵門回到家中,便轉身也朝屋裏走了進來。她關好房門,剛一轉頭就看見陳緣知站在光線昏暗的客廳裏,她吓了一跳,手按在胸前。

    “......緣知?你怎麽在這?”

    陳緣知站在沙發前,手裏還拿着手機:“我來找你,你好久沒上來,我在想你是不是在下面遇到了點麻煩。”

    洛霓松了口氣,剛想說什麽,陳緣知便接着說道:“原來你是在私會情人。對不起,是我多慮了。”

    一向臉皮厚如城牆的洛霓臉色霎時間嫣紅:“你你你你——你都看見了??”

    陳緣知走了過去,幽幽地看着她:“沒錯,全都看見了。”

    洛霓捂住了臉,發出了一聲嚎叫:“啊!!!!”

    陳緣知拉開她的手,把人扯到自己跟前,“有什麽好躲的,過來。”

    “洛霓,你知不知道,你這人真的很過分,這種事你居然瞞着我。”

    洛霓神色慌亂:“什麽這種事呀,你別瞎想——”

    陳緣知:“嗯嗯,我瞎想,都抱一塊兒了,我瞎想。”

    洛霓:“.......”

    陳緣知一副審訊的姿态,看着洛霓,面露兇相:“快從頭招來,事無巨細地一一道明——我要聽全部!”

    陳緣知還補充了一句:“我可是把我和許臨濯的事情都告訴你了!”

    洛霓無奈,“......好吧好吧,哎——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啦。”

    “......我們就是青梅竹馬的關系而已。你也看到了,他就住我家隔壁,我從4歲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一直到現在。”

    陳緣知,“等等,在你開始講你的故事之前,我要問幾個問題——你前幾天拿到教室的那個蛋糕,是他特意去給你買的,對吧?”

    洛霓:“對。”

    陳緣知:“你之前說你的籃球是和別人學過的,那個人也是他,對不對?”

    洛霓:“.....對。”

    陳緣知點點頭:“我果然沒有猜錯。所以,你們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談戀愛的?李晟晉和你表白的時候,你們不會已經在一起了吧?”

    洛霓慢慢地說:“緣知.....其實我還沒有答應他。”

    洛霓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

    從小到大,她将戴胥作為她最好的異性朋友,是像哥哥,像摯友一樣的存在。

    她還記得她小學的時候被人欺負了,戴胥就會去和對方打架,後來洛霓跟着他學會了一些護身術,自己就能打跑不少來找茬的男生;

    她初中時成績比戴胥要好,快初三了,戴胥的歷史還是很差,洛霓生怕兩個人不能去同一個高中,便天天到他家給他補習功課,和他一起寫作業;

    上了高中之後,洛霓嫌家裏太冷清,便打算住校,戴胥知道之後也改掉了外宿的申請。

    兩個人回家的機會少了,班級也隔得遠,忙碌的校園生活之餘,也鮮少有機會坐在一起聊天,洛霓高一上學期時曾經為此感到失落。

    但她沒想到的是,戴胥居然在分班表上填了和她一模一樣的選科,就是為了和她在同一個班級。

    洛霓得知之後,先是欣喜,再然後就是擔憂。她初中時幫戴胥補課,戴胥擅長的科目,她比誰都要清楚。那時的戴胥就經常拿年級裏的物理單科第一,他是天生适合學物理類的好苗子。

    可是這樣的戴胥,卻因為她,來了歷史班。

    洛霓緩過神來之後就去找戴胥很嚴肅地說了這個問題。

    合适的選科對于一個高中生而言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她不希望戴胥為了一時的私欲,影響到未來十年甚至幾十年的人生。

    而戴胥當時垂着眼看着她,回應的聲線平穩低沉,松枝般挺拔的脊背因為傾聽她的話語微微彎下。

    聽完她的話,戴胥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說沒關系,歷史和物理他都能學好。

    洛霓當時有點生氣了:“戴胥,你能不能認真點聽我說,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你不能因為我随随便便地就決定——”

    戴胥當時沒有等她說完。

    男孩穿着校服,看上去生人勿近,眼眸清亮烏黑,垂下來看人時,被他注視的人的身影會完整地印在他的瞳仁中。

    他說那番話時,也是這樣注視着洛霓:

    “可是小霓,我喜歡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貼章節的時候晉江助手崩了丢失了一段存稿!!大家先別看,我在恢複了!亂碼後面都會替換的!

    替換了!

    ps:不鼓吹這種行為,大家選科一定要根據自己擅長的來選!別因為想和對象在一起選!(生怕誤導小孩的作者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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