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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礦救人
轉眼已經六月初。
晴空灼熱晃眼,城內已經開始熱起來,山上白雲幽幽還是很涼爽。
白家銅礦正如火如荼的開展,兩人不像最開始心裏沒底的事事抓着忙碌。和一幹人朝夕相處共事半年後,也摸清了他們的底細和能力。
現在雖然事物繁雜,但兩人逐漸把手裏的雜物分給信任的夥計去做,他們只要把握重要關節處就好了。
兩人在小木屋旁邊還搭了一個小木屋,共用一堵小木牆,開個門就能進出。
他們把小栗兒接到山上避暑,同時也是想多陪陪孩子。
山上蚊蟲鼠蟻多,不過好在有蘇大夫的藥粉和香囊,才免受叮咬紅腫發癢的苦痛。
山上的清晨潮濕、清新,窗外的屋檐上,早有鳥雀在啼鳴嬉鬧。
宴緋雪躺在柔軟的錦被裏,耳朵裏像是塞了一團棉絮,外界鳥鳴時遠時近、朦朦胧胧成了催人沉睡的安寧曲調。
暑熱,但山上涼爽,半夜都要蓋一層薄被,不然早上起來嗓子痛。
不過破曉時溫度最惬意,濕潤的晨霧透過木窗縫隙落在腳尖,半睡半醒的,慵懶香甜夢正好。
只是,宴緋雪感覺自己好像又被白微瀾拉去了潭水裏。
柔潤濕-軟慢慢爬上腳踝,滲透進毫無防備的腳心,抓撓心癢的酥-麻瞬間湧流而上,腳背忍不住弓起蜷縮着,鼻尖無意識溢出輕淺的嘤-咛。
“才發現這裏還是晏晏的敏-感點。”
随着一聲得逞的輕笑,宴緋雪瞬間從迷亂的悸動中醒來。
他一睜眼,就見床尾處冒起一個腦袋,那張臉正得意的炫耀。
宴緋雪覺得腳有些癢。
沒等他踢出去,白微瀾就握住那白膩,放在嘴邊親了親。
下一刻,他就俯身圈着宴緋雪,陰影壓迫襲來,遮住了宴緋雪眼裏逐漸蘇醒的晨光,只聽頭上委委屈屈抱怨道,“原來晏晏也是有需求的,這陣子,還以為只我一個猴急。”
濕熱的呼吸打在幹燥鼻尖、唇瓣之間,宴緋雪還沒很清醒,下意識歪頭避開這種不受控的癢意。
他一開口,嗓音還有些惺忪的軟意,“一大早就折騰我,今天不要做事了?”
“我給老板放一天假行吧,老板娘真是好狠的心,天天剝削奴役老板賺錢。”
“有本事你壓榨我啊。”
宴緋雪一笑,像是清晨開始蘇醒的高山湖面,映着白微瀾那張欲求不滿又牢騷滿腹的臉。
他伸手撫摸白微瀾的側臉,後者親昵的俯近蹭蹭鼻尖,宴緋雪閉眼,輕聲建議道,“我想貼貼。”
白微瀾眼睛瞬間就亮了。
屋內動靜窸窸窣窣,屋頂上兩只黃腹錦雞正在跳來跳去。
雌性歪頭收攏羽翅,鳥鳴婉轉綿長,雄性錦雞一聽就精神抖擻展翅抖胸,開始展示它雄健的身軀和低沉的啼鳴。
這兩只鳥兒春天忙着築巢,夏天的時候才開始繁衍。
早上,白微瀾神采奕奕的出了小木屋。他嘴角揚着通體舒坦,提水燒柴,手腳麻利的很。
不一會兒就左右胳膊各提了一桶水進了小木屋。
白微瀾還想伺候媳婦兒洗漱,就被人轟了出來。
他摸摸鼻尖,腦袋扒拉在門縫,對裏面小聲道,“我錯了嘛。”
裏面沒人回答他,水花碎響,白微瀾一臉傻笑的蹲在門口。
片刻後,宴緋雪穿着一身桔梗紫衫出來了。
皎玉色的腰帶束着柔韌細腰,外罩淺雲色紗罩,一根玉簪子挽着發髻,紫蒲色綢帶流瀉在青絲裏,整個人美的光彩奪目。
宴緋雪以前的衣服都是走老土質樸路線。白微瀾賺錢後,唯一興趣愛好就是把媳婦兒打扮美美的,各種衣裳首飾大把大把的往家裏買。
白微瀾喜歡鮮亮麗澤的東西,他覺得宴緋雪就應該穿這些。
好在宴緋雪那張臉什麽都能撐住。旁人難以駕馭的紫色,在他身上都透着清雅絢麗的明媚。
只是他的頸間,系着一條薄如蟬翼的透明水碧色發帶。
宴緋雪見白微瀾看癡了,鼻尖輕輕哼了聲。
白微瀾看着那脖子上的發帶,又小聲道,“那還不是太久沒親熱了,一時間沒忍住嘛。”
宴緋雪眼裏有一絲羞意的局促,歡-好時不知今夕何夕,醒來後入目不堪懊惱不已。
只一個還可以推脫是蚊子,但是一脖子都是,那簡直蚊蟲成災。
山上都是男人,對這個印記自是熟悉不過。饒是宴緋雪,也做不到視若無睹那份探究與揶揄。
這裏沒有胭脂面脂,那便只有用發帶系在脖子上遮掩一番。
白微瀾低聲示好道,“今天帶着小栗兒去潭邊玩,他之前提了想去那邊看看。”
宴緋雪看他一眼,“你臉皮怎麽這麽厚,那潭邊都被你做遍了,小栗兒去做什麽?”
白微瀾嘀咕道,“那都是半個月前的事情了。”
如狼似虎的年紀憋幾天都抓心撈肺,白微瀾硬是找到一個人跡罕至的譚邊,趁着月色嬉鬧一番。
事後,他覺得那裏風景如畫,便對小栗兒提了一嘴。
白微瀾見媳婦兒有些悶氣,也不敢再惹怒他,自己開始去燒水做飯。
白微瀾這人倒是神奇,之前在鄉裏一大家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硬是學不會這些。
結果兩人住在山上後,他倒是無師自通,自認為燒菜做飯都學的有模有樣。
他才不想自己媳婦兒跟着那些臭男人吃大鍋飯。
他更不會找個廚娘帶上山,那就只有自己給媳婦兒做着吃了。
白微瀾燒飯做菜的時候,宴緋雪就去一旁小木屋叫小栗兒起床。
一去敲門門裏沒聲音,但門伸手一推就開了。
只見門的另一邊開着,小栗兒正背對着門口,拿着玉米喂小板栗,就是那只豪豬崽。
他聽見腳步聲,扭頭起身,“爹爹起來啦。”
“昨天說父親帶我們去水潭玩。”
宴緋雪摸摸他腦袋,看着他興奮期待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和別扭。
“水潭裏有水蛇,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去山裏撿菌子怎麽樣?”
小栗兒惦記玩水好久了,聽到不能去水潭玩,有些失望但也乖巧點頭。
要是那水潭只是普普通通的水潭,要是白微瀾沒鬧那麽過分,宴緋雪也不至于邁不出腳。
正當宴緋雪不知道如何安慰兒子的時候,白微瀾從偏屋廚房裏出來了。
“等父親再找個水潭,或者給小栗兒在這裏搭一個水潭,保證比我說的那個還要好玩。”
“最重要的是沒有水蛇。”
白微瀾說這個的時候還看了宴緋雪一眼。
這水蛇不就是他嗎,纏着宴緋雪的水蛇。
月色下濕-身的大美人被纏着不得上岸,只得乖乖喂飽大水蛇,從被迫飼蛇,到主動求-歡……
白微瀾不敢再想,下意識捂着鼻子溜走了。
早上的飯菜很簡單,水煮雞蛋和哨子面,給宴緋雪和小栗兒都煮了山羊奶。
山上夥食清淡,要是吃膩了,又下山吃一頓豐盛的,到也不覺得在艱難度日。
小栗兒嘴巴沾了一圈羊奶白沫,拍手誇白微瀾煮的羊奶越來越好喝了。
白微瀾聽得歡喜,抱着小栗兒拿巾帕擦他嘴角。
果真父慈子孝。
一旁宴緋雪嘴角笑笑,那是白微瀾不知道小栗兒除了誇羊奶煮的好之外,那就只能誇雞蛋煮的好。
總之不會誇他飯菜做的好。
白微瀾在廚藝一道,十竅通九竅。
不誇他的話,每天還能退步到鹽糖不分。
而後幾天,白微瀾都在忙裏偷閑,承諾小栗兒的事情,那就一定得做到。
他畫了一張圖紙,安裝了一架水車抽水,又找人修建了一個滑滑水梯,下面接了一個水池子。
水池子用的石材都是光滑的大理石,還帶着宴緋雪和小栗兒親自去河裏,撿了好些的漂亮鵝卵石鑲嵌在水池子四周。
一旁山坡上的花草已經換了一茬兒,白微瀾買了好些虞美人的種子撒下去,此時全部搖曳的盛開。
花開的好看,但架不住小黃和小板栗打架,從小木屋邊打邊滾下,兩只畜牲把茂盛燦爛的花滾出了一條小路。
“畜牲就是畜牲,真是教不聽。”白微瀾氣憤叉腰道。
宴緋雪摸着水池子裏的水,閑散的攪動着,開口笑道,“它不是你祖宗來着?”
“爹爹,接住,我下來啦。”
小栗兒爬在水滑梯頂端,屁股嘩啦啦沖着水聲撲向了宴緋雪的懷裏。
宴緋雪抱着小栗兒起身,兩人濕漉漉的坐在水池子邊上,看着白微瀾拿着竹竿打花叢裏的豪豬和小黃。
白微瀾曬的口幹舌燥,烈日灼灼下,兩人倒是惬意涼爽的很。
“爹爹,我想喝冰飲。”
宴緋雪道,“這裏沒有,等會兒吃山泉冰西瓜。”
“嗯!”
小栗兒小主意得逞,狡黠的笑着。
又玩水又吃冰西瓜,一般兩項二選一,但小栗兒知道怎麽拿捏住宴緋雪。
不一會兒,白微瀾就揪着小黃的耳朵從花叢裏出來了。
只見小黃被豪豬白刺紮了滿嘴,狗眼委屈濕漉漉的望着白微瀾,嘴裏還哼哼的嗚咽着。
宴緋雪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小黃,自己也是的,非要招惹小板栗,這下自己被紮成了板栗球。”
那小豪豬膽子也小,雖然打了個勝仗,但一臉防備的盯着小黃,而後蹦蹦跳跳蹲在了小栗兒身後躲着。
好在白微瀾處理豪豬刺也有經驗了,熟門熟路的給小黃拔刺。
小黃疼的龇牙咧嘴,白微瀾捉住吻部兇了一聲別動,小黃嗚咽着搖尾巴乖乖蹲下。
這樣山上悠閑的日子沒持續幾天,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池子裏水波晃動,後山深處驚起一片飛鳥。
那些京商終于動工,炸五姊妹塘的山脈了。
因為之前炸死過人,炮工難召集。招到人手後又試煉了一番,經過一系列準備,拖了半個多月他們才動工。
又沒幾天,兩方差點起了打架鬥毆惡性事件。
起因也很簡單,白家這邊的礦工,本就不滿那些京商貼着臉開礦,這不是擺明欺負人。
但是東家沒事人一樣,他們也只是背地議論不平。
他們銅礦每天挖的熱火朝天,炭長安排礦工尋找好木柴燒炭也是要緊事。
矛盾就是出現在這裏。
兩方人馬,好巧不巧看中了同一片青樹林。
這樹硬木,樹幹虎皮青斑,幾十年才長手腕那麽粗,相應的,燒出的炭火也壓秤壓火頭,一塊能抵其他木材的好塊。
現在銅礦挖出來了,每天都需要大量木柴和炭火。
每冶煉一料銅,需要用礦石二百五十籮筐,七百斤炭,一千七百段木柴。①
八百多人負責守着炭火鍋爐轉,一共要燒六天六夜,山裏白天黑夜都是紅通通的火光。
可想而知,煉銅用炭和柴火量多大。更何況木柴和炭火質量會影響煉銅質量,所以找到一塊好木材林更加難得。
兩方人馬幾乎前後腳找到那片山頭,外加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幾乎就要打起來了。
但礦上駐守有将士,他們也不敢鬧事,只是在山裏吼罵問候祖宗十八代。
還說那些人跟着京商幹,遲早要塌礦被壓死。
這些消息也傳到了白微瀾兩人耳朵裏,但兩人只叮囑幾句,沒管這些小事。
畢竟一切大事,都在按照白微瀾預測的發生。
兩人此時正在銅爐邊,和爐長商量煉銅的事情。
一頃地上搭着大大小小無數的簡易木屋,其中有四個燒爐格外突出,高一丈七尺,寬一丈五尺,光是扯風箱就得四人。
白微瀾看着巨大的鼓風爐,對爐長道,“馬上就要煉銅了,你們這邊情況如何?”
白微瀾這一說,一旁鼓風手們的面色都有些緊張,像是等待東家檢查手藝似的。
大東家投進大量人力物力好不容易挖出了銅礦,要是他們煉不出好銅,那壓力可想而知。
行內人都知道煉銅過程最關鍵的就是鼓風。
爐子內的爐風受熱與分散程度直接影響礦料、焦炭、熔劑在爐內結固和燒結情況。
爐中火苗升起後開始鼓風,要根據爐內爐料情況調整時段力度,時輕時重,時緩時急,如果用力過輕,風力弱,炭火不強,礦石含漿就會粘結于爐壁,風力過強則會使炭礦過早下墜至爐底,渣滓多,出銅少還品質低。②
鼓風手們有些戰戰兢兢,一旁爐長倒是身經百戰,對白微瀾說起自己的煉銅計劃和需求。
爐長雄心勃勃道,“這次礦石品質不錯,想用‘對時火’來煉。”
煉銅爐一架風箱需要四個人推拉,半個時辰輪換一次,由八人組成一班。過六個時辰後由另一班人接替。
一個晝夜換兩班煉成的銅,便是用“對時火”煉成的銅。
兩個晝夜換四班,叫“兩對火”;三個晝夜換六班,叫“二四火”;四個晝夜換八班,叫“人牌火”。③
煉銅要大火急攻,冶煉時間越短,說明冶煉技術越高超,煉出的銅品質越好。
這個行業術語白微瀾不陌生,他道,“‘對時火’很多老礦洞都煉不出幾次,甚至有的煉好幾年才能煉出來。”
“煉‘對時火’的銅,需要好礦好炭好爐。”
白微瀾見爐長話還沒完,時刻準備開口似的,他道,“你想找我要好炭是吧。”
爐長聽着白微瀾對“對時火”的了解,佩服他的聰明和勤學苦讀,不過半年間,就能一針見血說到點子上。
他道,“白東家果然料事如神。”
爐長一笑,“礦是好料,爐子東家也舍得花錢,用上好的陶土和珍珠砂。只是這好炭料不好說,聽炭長說好不容易找到一塊好木材林子,被對面京商搶了去。”
白微瀾道,“炭火你放心,這塊我會和炭長解決。”
爐長得了白微瀾的承諾,便開始着手準備大幹一場。
只見白微瀾又道,“你們還忽略了一個問題。”
爐長振奮的面色一滞,猶疑看着白微瀾。一旁鼓風手也跟着緊張起來了。
宴緋雪适時開口道,“是一個安全問題,咱們這爐子比以前的爐子都高出七尺。”
大多數燒爐都是一丈出頭的小型爐子, 爐子口圈制作成馬鞍形或凹槽形以架設鼓風管。
從爐子口圈頂部插入爐內的鼓風管長度必需超過三米。如此長的泥管, 在爐料撞擊和高溫熔蝕的情況下,經常出現事故。
更何況,他們現在的燒爐高度接近兩丈,那麽伸進爐內的鼓風管勢必比三米更長,也就意味着爐內更加危險。
宴緋雪道,“好爐好礦好炭料固然重要,但最要緊的是安全。你們都是一等一的工匠,各個百煉成金,是個中好手,煉銅自然不用我們操心。但咱們這爐子畢竟比以往的都要高大,所以白東家想說,鼓風管從入頂吹存在危險。”
爐長點頭,這也是他一直思考的問題,面色凝重道,“這麽高的爐子,我們以前也是用入頂吹的方式,确實容易出問題。”
“不知道兩位東家有什麽好建議?”
爐長話是這麽問,但只是過于場面。
比較白微瀾再聰明,他沒親自煉過銅,如何能指導行內人。
只見白微瀾掏出了一張圖紙,爐長雙手接過。
爐長打開圖紙一看,目光先是一頓,而後凝思皺眉,逐漸興奮躍躍欲試了。
一旁鼓風手看的好奇,但是往圖紙上一望就頭暈,只小聲問爐長,“這是什麽法子啊。”
爐長激動得手指有些顫抖連帶圖紙都細抖,他看向白微瀾道,“不愧是白東家!”
白微瀾是真聰明,不僅聰明還刻苦認真肯鑽研。
這張圖紙雖然有些細節上的瑕疵待改進,但已經達到高水準的內行人理論水平了。
改頂吹式為側吹式,縮短了風管, 并将風管的安裝位置由爐口向下降到爐腹。而且經過他的改進,可以采用多至四個風管對吹。
通時再根據爐子內徑,還可以縮短風管長度,再也不必為裝料時,注意風管的安全問題而操心了。
爐長神色難掩激動,開口道,“好爐又經過安全改良加風管,咱們一定能煉出‘對時火’!”
宴緋雪笑道,“交給爐長自然是放心的。”
他正說着,突然一礦工朝他們兩人急吼吼跑了過來。
那人跑的滿頭大汗,還一臉憋氣怒意,像是揣了一腔憤懑奔來。
“兩位東家,不好了,礦山上打起來了!”
白微瀾面色沒有波動,淡定道,“慢點說,到底怎麽回事。”
那人重重喘了口氣,咬牙切齒道,“那京商派人混入我們礦工裏,把礦井裏的反光鏡全部挪動了位置,還把我們所有排氣竹筒都堵上了!”
排氣筒堵上,意味着毒氣不能排除,那會死人的。
白微瀾悠然的目光咻地冷徹,瞳仁黑的厲害,他沉聲道,“帶路。”
礦山也有東南西北,從燒爐到西面礦井隔了一裏路。等兩人趕到的時候,駐守在礦上的将士已經先到了。
一小隊長模樣的将士見到白微瀾兩人,開口道,“兩位東家來的正好,按照銅務司管理條例礦上發生打架鬥毆,需繳納罰金五十兩。”
這話一出,礦工們都怒了。
五十兩簡直是他們兩三年的血汗錢。
這明顯就不公平!
“軍爺,明明是他們心懷不軌,堵住我們排氣竹筒,要不是下礦會先檢查一番,要不是發現地上死的老鼠,死的人就是我們了。”
“對啊,是他們蓄意謀殺,怎麽要罰款我們。”
那軍爺一臉嚴肅道,“吵什麽吵,你們人多聲音大就是有理了?”
“是不是你們先動手打的人?他們是不是沒還手?是不是你們把他們打的鼻青臉腫半死不活?”
“你們有什麽冤屈對縣太爺說,我這裏只負責打架鬥毆事件。”
“這!”礦工各個憤然。
白微瀾擡手壓下礦工的群情憤慨,看着那一副公事公辦的将士,開口道,“這位軍爺……”
白微瀾話才開口,對方就打斷,大義凜然道,“在下只一介小兵,當不得白大東家一聲官爺,要是東家搬出世子殿下壓我,不讓我秉公執法那我等也毫無怨言。”
好一個倒打一耙伶牙俐齒。
白微瀾斂眸冷聲道,“我一句話都還沒說,你身為執法者就惡意揣測強拉偏架,這算哪門子秉公執法?”
“不就是五十兩銀子,也值得你這聞着味兒就嗅過來。”
“你!”那将士沒想到白微瀾會這樣出言羞辱,氣的嘴皮子一抖。
但白微瀾還沒說完,“軍爺剛剛質問我這邊的礦工,說他們打這地上五人,他們都沒說話,可見他們是被冤枉不敢出聲辯駁。”
那将士振聲道,“打成這樣還說不是打的?”
白微瀾冷哼了聲,“你就是這樣執法的?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這邊礦工打的?”
那将士看着地上呻-吟不止的五個人,張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打的眼歪口斜一身是血。
白微瀾道,“你們來的時候,他們就在地上動彈不得,你們就惡意揣測是礦工打的。”
“就這樣還狡辯?不是他們打的還能是什麽?”
“但我聽到的消息,是這幾人在礦底下動排氣筒被抓,作賊心虛逃上礦井的時候,腳滑從礦井摔成這樣,我們礦工秉承着人命高于一切的善意才救了他們。”
“結果,你們一來就主觀臆斷,誣陷這群善良有大義的礦友。”
宴緋雪聞言眼眸閃閃,眼裏笑意一閃而過。
那些憤怒的礦工聽見白微瀾這麽說都愣了,有的甚至偷偷笑出聲了。
多虧前些日子,在樹林裏和京商那邊的礦工起口角摩擦,白微瀾聽聞後就交代了,私底下的摩擦絕不能讓駐守軍抓到。
只要對方沒親眼看到那就死不承認,要是不知道怎麽狡辯就沉默是金。
此時紛紛佩服起白東家的機智和口才了得。
那将士臉色難以維持從容,差點破口大罵白微瀾不要臉,但他很快就道,“那白東家要怎麽證明,這些人對你們排氣筒反光鏡動手腳?”
白微瀾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我為什麽要證明閣下剛剛也說了不過是一駐守小兵,我需要像你證明什麽?還是說你野心勃勃想要取代本地縣令斷案判決?”
那将士被白微瀾氣得手緊緊捏成拳頭,逼問不成反被羞辱。
周圍将士臉色都不好看,甚至明晃晃覺得丢臉。
白微瀾懶得跟他多費口舌,直接道,“知道你們收了那邊的銀子,想要存心為難我。但能在這裏開礦的,背後誰沒個後臺?勸你站隊之前三思而後行,一個小小的将士,捏起來輕而易舉。”
那将士被白微瀾氣得面色鐵青,最後憋了一肚子氣,收隊回營了。
礦工們一個個朝那些将士背後吐口水,罵人家是走狗。
白微瀾說的一番話實在解氣,沒道理作惡的人還受人庇佑,他們受害人還被罰錢。
宴緋雪看着白微瀾道,“那些京商和這幾個人行為太過惡劣,其心可誅,要不是他們每天下礦前都會檢查,這次不知道毒氣要死多少人。”
礦工們一個個恨不得就地打死這些黑心肝沒人性的歹徒。
白微瀾掃了那半死不活的幾人,厲聲道,“抓去官府。”
至于他們背後的京商,肯定不指望能抓出來。
能做這種事手腳收尾都會弄幹淨,銀子給的足,這些人都是豁出命來的。就算嚴刑逼供,供出來的也是一層層不同的人。
礦工們心知是京商搞的鬼,原本就對那邊的防務軍有仇,這下新仇舊恨疊加爆發,對京商那邊恨之入骨。
兩邊礦工的仇恨随着日子又升級摩擦不斷。
兩邊礦場挨的近,一下工,下河洗澡都像是下餃子似的,兩邊礦工都要比出個高低。
白家這邊允許礦工輪流排班守着河段,讓他們霸占好的河塘上游。
而對面的礦工壓根兒就不敢早退,要是被抓住了就是一頓暴打。每次下工的時候好位置都被占據了。
白家那些礦工還特別嚣張,一個個赤條條的站在岸上朝下游放水,俨然把仇人的下游河塘變成五谷輪回之所。
夏天烈日灼曬,下游簡直尿騷味熏鼻,氣的京商那邊的礦工天天罵娘。
然而氣人的不僅僅如此。
夏天高溫炎熱,白家這邊舍得花銀子,冰鎮綠豆湯早中晚供應,兩千張嘴一天就要五缸冰,二十缸綠豆湯,一個月就得花費好幾百兩。
他們還專門請了大夫駐在山上,随時為中暑的礦工就醫。
而對面京商那邊什麽都沒有。
他們中暑暈死好幾個人,都是用水潑的。本來就頭暈難受心氣短,一盆水下去,差點要了最後半條命。
夏天礦山挖礦辛苦,白家還每人每月發一百文水費熱溫補貼,可把對面的礦工眼饞壞了。
種種對比下來,誰都能看出白家才是好歸宿啊。
那些京商簡直是壓榨剝削的周扒皮。
一天天就聽對面礦上的打罵皮鞭聲。
不過,沒過幾天,就聽見對面塌礦了。
礦工們一個個神色欣喜,都說是對面從上到下虧心事做多了,老天爺報應來了。
然而一陣高興後,又未免心有戚戚,礦井裏埋了三十個多人。他們都是礦裏讨生活的,難保自己會不會有這麽一天。
“為什麽會塌礦聽說了嗎?”
“就是那京商強行亂來,拿着皮鞭抽工人下礦,底下滲水也不管。”
“其實也不是沒管,他們還不是派人來我們這邊偷學了嗎?只是樣子看到了,但是裏面門路摸不清,沒人有技術能聯動新老舊礦排水。”
白家這邊,是七個經驗豐富的長廠齊齊想辦法,京商那邊就一個梅良。
更何況,梅良的腦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京商踹壞了,現在對于開礦之類的事情完全不通。
他為了活命,還翻箱倒櫃翻出自己以前的筆記啃了半天知識,發現完全沒有用。
現在塌礦了,他不知道如何組織救援,一群礦工更是沒有經驗群龍無首。
而梅良此時也顧不上埋在底下的三十餘人了。因為就在昨天,三個京商又要他指一個礦山點。
要是這回,還開不出礦脈,他就死路一條了。
正當那些礦工找梅良尋求如何救助的時候,發現找不到人了。
又逃了。
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礦井底下埋了三十餘條人命。
那些京商也完全沒上山看一眼,只是忙着組織開炸新的礦點。
京商手底下的礦工紛紛擺工,有的礦工甚至早就動了去白家這邊的心思。
但是礙于兩家隔閡太深一直沒動。
在他們一些人看來,就是無辜的被仇視和按上深仇大恨的帽子。
“京商那邊礦工們紛紛擺工了。”
“那埋在地下的人就不管了嗎?”
小木屋旁的木桌上,聚集着好幾人,只聽石善文憂心忡忡道。
宴緋雪道,“畢竟人命關天,我們這邊組織人去救援,多等一刻鐘便是更加危機一分。”
得了宴緋雪這句話,石善文一拍膝蓋,當即起身找人手準備家夥去隔壁山頭救人。
但是號召人手的時候,大夥都沉默了。
這群老礦工,可都是從那些退伍防務軍手下,僥幸活命的。
當初被他們強征挖礦又被他們逼上梁山,現在看到他們塌方被埋,直喊報應不爽,老天爺終于開了眼。
怎麽還會有人大發善心去救人。
更何況,那邊的人都想讓他們死,竟然堵住礦井裏的排氣筒。這等心思都不能用狠毒來形容,可以說是喪盡天良。
他們現在塌礦了就是現世報!
最後還是宴緋雪出面說動那些礦工。
那些人以前是防務軍,但是那都是軍令,軍令如山,他們不得不從。
他們只是一把殺人的刀,該恨的應該是持刀的人。
那些派來卧底的礦工已經被抓住了,而現在被壓在礦下的人,他們或許是無辜的。
當你們被壓在礦洞底下的時候,一定也是希望有人來救援。
他們也和你們一樣有妻兒老小,他們的家人也如同你們的家人每天都盼望着平平安安歸來。
要是哪天下工晚一天,山腳下的家人就會着急跑到山上來查看,家人們每天都提心吊膽,只盼着你們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礦工們聽後沉默,心裏動搖又憤恨不止。
都是普通老百姓,為什麽他們一個是魚肉一個是刀俎,他們的命低賤,只是權貴大官裏的玩物。
那他們能恨誰,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嗎,還是恨這世道?
可這不就是怨天嗎,這種無力發洩的仇恨,怎麽能不轉移到那些,同樣身為普通老百姓的退伍将士身上。
不僅這口怒怨難消,就那些京商的作為,都讓他們胸悶氣短咬牙切齒。
宴緋雪沒有再多說什麽,兩千多人的礦工裏,陸陸續續有人願意出來,願意跟着石善文去救援。
他們日以繼夜搶救的時候,只聽見遠方又轟隆一聲,是那些京商又開始炸山脈了。
礦工們一個個悵然沒了恨意,恨多了也累,還不如抓緊救礦井底下的苦命人。
經過兩天三夜的搶救,最後礦井底下的礦工都被救上來了,沒有一人死亡。
三十幾戶家屬紛紛下跪給石善文他們磕頭感謝,然後又跪拜宴緋雪兩人。
那場面哀切動然,在場的礦工們無一不感同身受,內心凄惶又慶幸。
面對這麽大的塌礦事故,京商們不以為意可以說是草菅人命,而那銅務司的官員和駐守軍們一個個也充耳不聞。
也并不是充耳不聞,只是耳朵和手腳都被京商塞滿了銀子,推杯換盞、杯觥交錯、絲竹繞耳絆住他們手腳,閉塞他們視聽。
這無疑更加激怒了礦工們,他們本來就不滿京商給的待遇,心裏想去對山頭白家那裏做工。
這次的塌礦事故,原本就是京商強行要人下礦導致的,事後還推脫沒人會救援不作為。赤-裸-裸的把人命放在秤砣上,一條也不過十五兩。
礦工們紛紛擺工,對面原本人頭多如螞蟻的場面,瞬間只零星幾人,挖礦無法繼續。
沒人了還怎麽開采,京商們這次開始慌了。
尤其他們還剛炸了一個山脈,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絕不能這個時候掉鏈子。
但他們也不是沒有法子,找銅務司疏通關系,把州裏各個縣衙裏的牢獄罪犯提出來挖礦。
還打算在那些罪犯臉上刺字做标記,還推行連坐罪罰,一個罪犯逃跑,那十人連坐。
那些京商仗着自己有親王撐腰胡作為非,藐視人命。礦工們是敢怒不敢言。
就在他們恨得牙根兒癢癢又束手無策之際,一則驚天好消息傳來了。
世子殿下斬殺了銅務司官員,還抓住了三名京商,勒令他們停止開礦。
原本那些京商銀錢耗盡,又沒礦工和工匠手藝,礦自然是開了不了,本就打算灰溜溜跑路。
但此時,被顧凜柏抓住的罪名可是大罪,哪能做到輕飄飄拍着屁股走人。
明知道存在重大危險還強行組織礦工下礦,強令礦工冒險動工,這顯然違反了銅務司管理條例,足以吃幾年牢飯。
更何況,那些京商的礦工被抓住蓄意搗毀白家的反光鏡和排氣筒,這項罪名追究起來他們也逃不了。
要是被旁人抓住還能以銀錢疏通,但不幸的事情,那是被顧凜柏親手抓住的。
銅務司的官員見顧凜柏帶兵抓捕京商,說顧凜柏僭越藐視皇權法度,他沒資格插手銅務司的事情。
結果顧凜柏二話不說,拔刀當場削掉了那官員腦袋,頓時吓得其他官員雙腿打抖直尿褲子。
顧凜柏半年沒殺人了,他們都忘記了這人還有一個殺神鐵面的名頭。
短短半天,銅務司官員被殺,京商被抓的消息飛速傳到每個礦工的耳朵裏。
大家歡欣鼓舞,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聽到那些京商和銅務司勾結,貪污了朝廷給他們的撫恤金和暑醫費,兩家礦工都破口大罵。
原來朝廷沒忘記他們,也在彌補他們。
像是沒娘要的孩子,內心積怨已久,可當知道自己還有人管的時候,一點糖就能融化他們的憤怒。
原來他們真恨錯人了,不是朝廷不是那些防務軍,是那些該死的貪官污吏和奸商。
宴緋雪兩人聽見這消息的時候還在山上,急急忙忙趕下山。
即使現在用“對時火”煉銅正處于關鍵時期,兩人也顧不上了,只交代信任爐長。
顧凜柏這番殺伐果決,足以震動內廷。
宴緋雪道,“顧凜柏會不會被朝廷降罪處罰?權責外殺了二品銅務司官員。”
白微瀾面色凝重,半晌搖頭,“不好說。”
“二品大員,就是皇帝都不能随意降罪,即使獲罪也要三司會審皇帝旁聽,這簍子只差把天捅破了。”
“外加上,從現在風口來看,新帝大有卸磨殺驢的動向,扶持仁親王對抗奕王,銅務司又全是仁親王的人。”
“但,顧凜柏這殺了官員抓京商,穩定了聞登州局勢,否則又是一場民憤暴-動,到時候就真的是數千名礦工藏于山林,危害百姓安全了。”
宴緋雪點頭,“也挽回了百姓對朝廷的看法,把恨意都轉移到貪官污吏身上了。”
殺了兩只蛀蟲,百姓高興,卻不知道出現一只蛀蟲,那背後一定有一窩蛀蟲了。
白微瀾道,“局勢雖然危險詭谲,但顧凜柏也許這樣做自有把握。”
而後他把自己心裏的懷疑給宴緋雪說了。
三皇子死後一個月才發喪,日子就恰好在先皇駕崩之後。
像是一座大山坍塌百姓震驚,旁邊的小山塌沒塌沒人在意了。
這一切是巧合還是預謀?
宴緋雪聽完,面色難以鎮定,眉間緊縮,但而後又逐漸松展開了。
他們最終踏上了一艘大船,那就要接受風暴的襲擊。
更何況,白微瀾和顧凜柏這層關系在,顧凜柏對他們多有照拂,此時也不能下船了。
只是他們不是舵手,命運逐漸脫離自己的掌控。
山雨欲來,未來已非他們自己能決定。
兩人趕到城內宅院,來到院子裏,只見顧凜柏還在陪小栗兒一起喂豪豬。
豪豬已經不能說小了,起碼從後背看去,差不多和小栗兒蹲起來差不多高大。背後的黑白羽刺已經硬化像是利箭似的,看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
此時顧凜柏正拿着蘋果喂那豪豬,聽見門口腳步聲後,擡頭看去,只見兩人風塵仆仆下山回來了。
“你們回來了。”
他的平靜,反而讓白微瀾醞釀一路的話都噎在了嘴邊。
一時間誰都沒再說話了。
小六把小栗兒帶去後花園玩。
三人來到書房,顧凜柏就開始交代自己要返京了。
白微瀾嗯了聲後就沒下文了。
宴緋雪見狀,在桌底下握住白微瀾的手,自己和顧凜柏說了起來。
這些細微動作逃不過顧凜柏習武人的眼睛,大半年的相處,他也摸出了一點白微瀾的脾性。
他不是一個能盡快建立親密關系的人,估計除了宴緋雪,他沒主動去接觸過一個人。
親緣淡薄生死朋友更沒有一個,甚至排斥旁人進入他的家宅領地。
顧凜柏時不時餘光掃白微瀾一眼,宴緋雪了然他遮掩下的所思所想。
對于這種半生不熟的僵硬尴尬,宴緋雪也沒有辦法。
以前白微瀾不知道顧凜柏是自己兄弟時,他還能坦然以還不錯的外人關系相處。
但一落在親兄弟上,白微瀾反而多了些收斂和冷淡。
活了二十二年,突然有個兄弟是一種什麽體驗?白微瀾到目前都還沒适應。
但白微瀾也知道顧凜柏對他很照顧,于是自己就把兒子抵押還債似的,給顧凜柏玩。
沉默只能讓氣氛越發僵硬。
宴緋雪開口道,“世子殿下這番回京請多多保重。”
再多的,好像也沒有必要說了。
顧凜柏也是一個很驕傲的人,他不需要自己特意說出口感謝什麽。
雖然殺了官員捉奸商不全是為了白微瀾,但絕對占很大部分。
顧凜柏當天夜裏就出發了,留下了小四和小六兩人。
白微瀾兩人一直送到城外十裏亭,最後三人下馬又聊了會兒。
月明星稀,夏夜涼風習習,偶爾蟲鳴窸窣,一旁不遠處是幾匹烈馬在低頭吃草。
他們一個殺伐果斷的武将,一個經營算計的商人,自然不會像文人惜別寫詩相贈。
白微瀾星眸閃爍,拍了拍顧凜柏的肩膀,“一切保重。”
顧凜柏眉眼劍似寒霜,點頭,看着白微瀾欲言又止。
他望着天上的一輪銀盤,嘴角無聲緊繃。
好像一切又都沒有問出口的意義。
比如娘親有提到過他嗎,和娘親相伴是什麽感覺,娘親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娘親有在荷塘月色下像他父王說的,挽劍袖舞嗎?
白微瀾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用知道,該了結的仇恨,就讓他去完成。
“夜深了,你們回去小心。”
白微瀾嗯了聲,似有所感顧凜柏藏于內心不平的心緒,他道,“小栗兒會給大伯時常寫信的。”
顧凜柏所作所為當得起大哥。
顧凜柏聞言颔首,眼裏有些笑意,轉頭看向宴緋雪道,“白微瀾性子急躁,只有你能拴的住。”
白微瀾皺眉,但見宴緋雪笑了,他便抿嘴也沒說什麽。
顧凜柏翻身上馬,幽幽月色中,對兩人拱手道別,“我們會在京城再見。”
他拉扯缰繩,夾着馬肚,駿馬嘶鳴,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官道夜色裏。
直到望不見人影後,宴緋雪兩人才騎着馬慢慢回走。
清風拂面,吹起一絲悵然,兩匹駿馬悠悠蹄行,頭頂月色清朗,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都沐浴着月色。
宴緋雪見白微瀾一聲不吭面色不定的樣子,開口道,“在後悔沒喊出那聲大哥?”
白微瀾哼了聲,看他道,“怎麽會,我現在後悔當時怎麽沒反駁。他罵我是狗,我竟然沒反駁。”
宴緋雪盈盈一笑,“那你現在罵回去,讓他背地裏多打幾個噴嚏。”
“算了,罵人髒口。”
“更何況我就喜歡媳婦兒管我。”
他說完收了嬉笑,望着月色道,“明天開始,銅礦就我們一家了。”
京商那邊開到一半的礦井,自然落到白微瀾手裏。
他們砸了幾十萬的銀子,眼見要開出礦了,最後為白家做了嫁衣。
一切果然像白微瀾最開始說的,他山之石可以玉攻。
有錢沒人,錢也花不在刀刃上。
京商的火藥最終成了給白家開礦的先鋒。
一百萬字了啊,太不可思議了,我好牛,追訂的正版小天使也好牛!
評論區紅包感謝,祝心想事成好運連連。
大概還有二三十萬字左右,聞登州還有幾章就是京城故事收尾了。
1源于自明·陸容《菽園雜記》
2/3源于清·吳其浚《滇南礦廠圖略·滇礦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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