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白微瀾生辰
喜樂村臨河而居依山而建。
這次招待宴緋雪他們,幹脆直接在河邊搭起了燒烤架子,點起了篝火直接圍着喝酒吃肉。
村民很熱情好客,他們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很多熏熟曬幹的野味山菜。
到家下馬車的時候,寒風一吹面色凍的緊繃。幾人才深刻意識到,下午在喜樂村河邊吃燒烤的氣氛多溫暖多讓人懷念。
遙山縣越來越冷,轉眼間城外碼頭已經休業,城內大小河巷都已結冰。
城內越發熱鬧,年味逐漸濃厚,很多百姓都開始置辦年貨。
放鶴和谷雨已經在錢莊當了十來天學徒,對錢莊運轉流程摸了個大概。算盤倒是打的越來越溜了。
年底錢莊生意也挺忙,存進信裕錢莊的款子越來越多。
雖然豐康錢莊息錢高兩分,但城中各個大小商戶都選擇存進信裕,原本觀望的老百姓也選擇存信裕了。
對面豐康錢莊送雞蛋的活動還在繼續,即使他們掌櫃因為造謠诽謗還被關押在牢獄裏。
好些百姓提着剛領的兩個雞蛋,轉頭就進了信裕錢莊。
信裕錢莊的夥計每次都笑嘻嘻說雞蛋還不錯啊。
豐康錢莊的夥計見狀憋氣,伍六也沒對策。這項活動是錢多餘為吸引存款,調高息錢又送雞蛋;現在是雞蛋源源不斷送出,但是沒幾個人存錢。
一個夥計問伍六,“咱們還要繼續這項活動嗎?”
伍六沒好氣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掌櫃都還在牢裏。”
那夥計悻悻,望着對面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信裕,心裏盤算着能不能去那邊做事。
宴緋雪在門口看一眼就進錢莊了。
一排錢櫃上,站着四個夥計。放鶴和谷雨兩人挨着一個錢櫃,谷雨撥着算盤,放鶴在一旁翻賬本低聲說什麽。
一般學徒自然不會一來就站錢櫃,但兩人學東西快,加上後面也有夥計把關,便讓兩人直接歷練對接客人了。
兩人做事還挺像模像樣的,心無旁骛沒看到宴緋雪來了。
只見他們前面來了個五六十歲的老人,皮肉幹枯的手指敲了敲櫃臺。
“小哥兒,看看我還剩多少日子。”
清脆算盤聲停了,谷雨擡頭一愣,而後認真道,“老人家,我們這裏不算命。”
一旁放鶴心裏笑翻了,他們站在錢櫃上看下面的老頭,還真像閻王判命似的,問他還有多少日子。
不過他面上笑嘻嘻道,“我看老人家是長命百歲大富大貴樣。”
那老人也被兩人這反應搞愣住了,不過聽着奉承話笑了起來。
他小心拿出票據,遞給放鶴,“看看我的錢還有多久可以取出來。”
放鶴一聽面色不耐煩,一旁谷雨在櫃底下扯放鶴衣角,開口道,“老人家稍等,我來看看。”
谷雨很快就給老人家說還有半年到期,如果提前取出來息錢沒有那麽多。
老人家哦哦點頭,開口堅持道,“那我還是取吧。”
放鶴皺眉,谷雨叫放鶴去取銀子,自己站在櫃臺招待老人家。
放鶴不情不願去賬房錢櫃,把票據給賬務夥計瞧後,很快就端出來一百兩紋銀。
那老人家挨個撿起端着細細看了下,而後歪頭用牙齒咬了下後,又放進盤子裏。
“我不取了,還是按照票據到期再取。”
老人說完,就索回票據又走了。
放鶴氣哼哼對谷雨嘀咕道,“就知道是這個結果,這些天什麽都沒幹,淨被這些老人耍着玩。”
谷雨道,“他們多試幾次就放心了,以前天天來的老人家這幾天就沒來了。”
“是,他不煩我還煩呢,天天耍猴子似的。”
兩人說着,擡頭就見宴緋雪走近,放鶴嘟囔道,“宴哥哥,這些老人吃飽了沒事幹,天天來讓我們取錢又存錢。”
宴緋雪自然是知道這種情況。
對于這種情況,自然也可以規定取出一次,那息錢就随之按照短的周期計算。息錢少了,老人自然不會随意取了。
但這樣根本沒解決老人家的擔憂。
他們之所以不停的來取錢存錢,就是怕自己銀子不見了,到時候着急用錢在錢莊取不出來。
說到底,還是他們因為趙家倒閉,以及本身對傍身錢放錢莊的行為有些不信任。
但又想拿息錢,還是沒忍住把錢存入錢莊了。
對于這種情況,宴緋雪只讓夥計們随了老人們的意願,确認次數多了,心裏自然踏實。
但放鶴是個急脾氣,站櫃臺本來就是耐心活,還被老人天天這樣耍,每天都在心裏嘀嘀咕咕。
宴緋雪對放鶴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學問。”
“那些老人每天都來取錢确認自己的銀子是不是還在。這對你來說是個每天不停上門的麻煩,但是對于谷雨來說卻是一個機會。”
“谷雨每天都耐心招待那些老人,空隙間陪他們聊天,對他們家裏的情況都摸的一清二楚,把他們的喜好、生辰、家庭情況都聊熟于心記在本子上。”
“這些對于做生意的人來說是一筆難得的信息,逢年過節問候以及生辰都可以準備伴手禮,這對谷雨個人來說也是一筆人脈關系。”
“要是你們兩個同時出去跑存款,谷雨就好辦的多。”
“你把它看成麻煩找茬,但谷雨卻看成建立信任的機會。”
放鶴仿然大悟,看向谷雨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聰明了?”
谷雨道,“周煥叔教的啊,只是放鶴你當時很煩,沒聽進去。”
放鶴撓頭,“好吧。”
“那我也好好做。”
宴緋雪點頭,誇兩人都做的不錯。
一旁周煥見狀,還是頭一次見放鶴這麽聽話。
放鶴有一種太過機靈不屑旁人指點的剛愎自用,但在宴緋雪面前,放鶴卻很聽話。
假以時日,放鶴也定是一方人傑。而谷雨也不笨,最難得的是身上帶着天然的認真嚴謹;看着安靜話不多,但身上自帶親和力,這也是很難得的。
周煥想着,就見門口跑進來一個夥計。
“東家,錢多餘被抓了!”
其他夥計都不明所以,聽見話頭嘀咕道,不是早就被關押在牢房嗎?
但宴緋雪和周煥卻沒吃驚,反而一副預料之中的事情。
只聽那夥計道,“這回是豐康錢莊總號帶着州裏衙役來的,說是錢多餘擅用職權貪污放爛賬。”
“聽說幾十年來高達一萬多兩。”
這下,錢莊夥計們都吓愣了。聽見爛賬兩個字就打冷擺子,膽子太大了。
“這樣看,錢多餘怕是這一輩子都要做牢裏了,聽說他老丈人在總號做了一輩子大掌櫃,這次也被錢多餘牽連,被辭退了。”
夥計們都高興議論紛紛,宴緋雪把周煥叫進賬房。
“對面錢莊肯定會新來一個掌櫃,你要提前打聽下。”
“不過我們信裕求穩,不必跟着對方走一系列調息措施。”
周煥點頭,“好,不過就算派來一個得力掌櫃,咱們已經吸納了城內大部分存款,豐康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宴緋雪不置可否。
錢莊幹的就是錢生錢的事情,各種方法點子層出不窮,到底不能掉以輕心。
果然沒過幾天,豐康錢莊來了位新掌櫃。
這新掌櫃一來就上門拜訪宴緋雪。
說了些場面話,還說錢多餘之前做法僅僅是他個人行為。總號豐康錢莊派他來,就是同信裕一起攜手開創市面。
那新掌櫃來之前,就對白微瀾宴緋雪兩人做過調查;白微瀾不好說話,但宴緋雪好說話。但白微瀾又是妻寶奴,只要和宴緋雪關系搞好就能搞定白微瀾。
新掌櫃口若懸河,說了好些兩家今後一起獲利暢想。說兩家一起把控遙山縣至來鳳州,甚至到聞登州錢莊的商路計劃。
還說同行本是同根生,最忌諱就是惡意競争讓百姓得利。
新掌櫃在總號裏也是得力老将,在行業裏稱得上老前輩。
他本以為宴緋雪這個後生會給他些面子,結果宴緋雪場面話一句都沒說。
他只道,不喜歡聽無意義言論,直接下了逐客令。
那新掌櫃自認為禮數周到,上門示好吃了閉門羹,心裏對宴緋雪記恨上了。
不過宴緋雪倒是毫不在乎。
本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多聽兩句車轱辘廢話簡直浪費他的時間。
即使宴緋雪把人毫不客氣的送走,白微瀾還是很芥蒂別人來上門。
還一直嘟囔這種人就不配放人進來,他們家又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來。
本來白微瀾最近就在鬧脾氣,更是借着這件小事要宴緋雪保證,今後生意上一些事情放在酒樓商談。
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宴緋雪自然是順着白微瀾。
小六和謝敏之知道這個消息,還有些受寵若驚。
白微瀾像條狗似的圈地不讓外人進門,他們還能住到過年,說明白微瀾真是把他們當朋友。
白微瀾對此表示,他只是屈服于權貴,他們家世子殿下得罪不起。
這話,他們可一點都沒透露給顧凜柏。
這個家,就像是肩頭兩端挑着馬蜂窩,要是白微瀾不找茬兒那是歲月靜好,要是白微瀾發瘋,頓時兩邊頭大。
顧凜柏看着不茍言笑,生氣起來,也沒比白微瀾好哄。不過有小栗兒從中調停,倒是一直也相安無事。
也不知道,他們世子為什麽一直住着不走,還說日子沒到。
寒潮來勢洶洶,天空像撒石灰似的,一連下了五天的暴雪。
城內屋脊滿是肥厚的白雪,放眼一片皚皚茫茫。遠處的綿延青山在雪簾中模糊不清,城中靜的只聽見犬吠和孩子嬉鬧玩雪的聲音。
城內各個商號紛紛支起了施粥鋪子,其中豐康錢莊門口排隊最熱鬧。
像李、林、季三家粥鋪只是白米粥,限定供應,去遲了就沒了。但是豐康錢莊不僅一直管夠,還發雞蛋饅頭和鹹菜。
這下對比差距就出來了,城內風口紛紛誇豐康錢莊慷慨大義,百姓都跑去豐康錢莊門口排隊。
豐康錢莊見勢頭正好,當即承諾連續施粥半個月。
百姓誇豐康錢莊的時候,還不忘記嘀咕一嘴對面的信裕錢莊。城裏的商號都開施粥鋪子了,怎麽白家還沒動靜。
豐康錢莊還故意把隊尾繞到信裕錢莊門口,完全阻擋了信裕的光線。
信裕的夥計看到了,心裏直罵娘。
夥計們把縣令頒布的,義捐三千兩的匾額挂在門口屋檐下,每天仔細擦拭的快要盤出包漿。
同時心裏也嘀咕,他們東家怎麽還不開施粥鋪子。
不僅白家沒動靜,幾天後,李家等三家的施粥鋪子都沒了動靜,因為人全跑去豐康錢莊了。
免費施粥又發雞蛋饅頭鹹菜,全城百姓都去排隊領。
冬天反正也沒事,全家老小都來排隊,領到一份後又跑去隊尾排隊。
最後豐康錢莊的新掌櫃見全城只他一家施粥,這些百姓還全死皮賴臉一天天擠在他們錢莊門口不動了。
不僅每天消耗炭火、雞蛋、白米成本大;而且心理上有一種憋氣,可着他豐康錢莊使勁兒薅毛的不爽。
可這樣的憋屈不爽變成了懊悔恨意後,豐康錢莊還是不得繼續咬牙堅持。
開錢莊的最重信諾,要是出爾反爾,無疑是砸了自己招牌。
最後伍六給掌櫃支了一招,為了防止百姓每天重複不停的領,可以給百姓身上做一個記號。
尋常塗抹的朱砂顏料都能洗幹淨,但要是領一次就剃一點頭發,這樣自然就能分辨出來了。
這個法子推出來,百姓紛紛抱怨不滿心裏罵娘,但還是有人去豐康前面排隊。
“那豐康掌櫃竟然連這種癟三的馊主意都能同意,也是個蠢貨。”
白微瀾窩在暖椅上,惬意的眯着眼看着宴緋雪提筆作畫。
宴緋雪神色認真,筆尖游走不停,一心二用道,“不是蠢,是打心底裏瞧不起那些搶粥的百姓。一開始只是想賺好名聲,後面發現這法子心裏吃癟,沒這氣量活活自己心裏憋氣。”
白微瀾道,“這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城裏百姓壓根兒就不缺衣食,就連乞丐來鏡明都有照拂到。防凍任務還是做的很好。”
來鏡明之前號召商戶們捐贈銀錢,用來防凍防洪,全縣家裏困難度日的都有發有冬衣、炭火、糙米。雖然杯水車薪,但不至于喝不上熱粥。
哎,想這些幹什麽。
這些該是來鏡明操心的事情,至于豐康錢莊,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完全不足以放在心上。
白微瀾嘆了口氣,喝一口茶水暖暖自己焦躁煩悶的心。
連日來,他的鬧得動靜夠明顯了吧,宴緋雪怎麽一點都不好奇,每次反應都淡淡的。
但白微瀾又沒底氣和宴緋雪大吵大鬧,要真論起來,還是他有問題。
白微瀾郁郁寡歡,撐着腦袋望着燈罩火影跳動,眼神定定一動不動,不知道又在想什麽。
宴緋雪餘光見他小狗無聲郁悶的樣子,嘴角彎彎,假裝沒看見。
半晌,沒人說話。
只筆尖在宣紙上沙沙游走吵着白微瀾的耳膜。
他轉動眼珠,餘光掃到宴緋雪的指腹上沾染了一點鮮紅的朱砂,微垂的後頸白的讓白微瀾挪不開眼。
白微瀾又忍不住瞅宴緋雪那張臉。
燈下看美人。
我媳婦兒真好看啊。
他擡起眼皮瞅了眼宴緋雪筆下的大作,一時間差點鼻血流出來。
白微瀾撐着脖子湊去瞧,但宴緋雪已經停筆望向他了。
宴緋雪好整以暇道,“你最近很不對勁,有什麽想說的嗎?”
白微瀾正身,眉頭有一絲不好意思,但斬釘截鐵道,“有。”
說完他起身,從書櫃裏抱出一個錦盒,放在了書案一角。
白微瀾準備打開錦盒,但記起以前宴緋雪說的,收禮的人親自打開才有驚喜。他手掌從錦盒上撤離,對宴緋雪道,“打開看看。”
“怎麽突然給我送禮了?”
白微瀾摸摸鼻頭道,“很突然嗎?”
宴緋雪點頭,“雖然你每天像個螞蟻似的,回來手裏都會提一點小東西,但像這樣鄭重其事還是頭一次。”
宴緋雪說着,還擡手指了一旁格子櫃上七八個多寶閣。裏面全是各種發帶珠釵小首飾。
有一天白微瀾還提回來一個撥浪鼓,宴緋雪以為是給小栗兒的,哪知道白微瀾說是給他的。
每次當宴緋雪沉迷事物廢寝忘食的時候,白微瀾就晃動着撥浪鼓,像是稚子找爹爹似的,要求關注。
“這次又是什麽東西,有些期待。”
宴緋雪說着,解開錦盒上的彩帶,打開盒子,待他看清裏面是什麽東西後,眼裏瞬間發亮。
他抱着白微瀾親了一口,“很喜歡。”
裏面全是名貴難尋的顏料,孔雀石和青金石都是宴緋雪以前用不起的。還有好些是從海外泊來的。
白微瀾道,“這是你撿我一周年紀念禮物。”
“啊?”
宴緋雪怔愣了會兒,白微瀾哼哼一聲,“就知道你早忘記了。”
“就知道你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他看着宴緋雪面色讪讪,開口道,“你還有這心虛樣。”
宴緋雪笑靥展開,作勢要親白微瀾,卻被攔住了,白微瀾繼續道,“別急,我還有。”
白微瀾又從袖子裏掏出一枚麒麟白玉佩,和他自己腰間挂的那枚一模一樣。
但兩塊放在宴緋雪手裏對比,還是能發現細微不同。
白微瀾那塊經年佩戴,玉面油糯水光透亮。雖然兩塊玉佩材質相差無幾,但新的一塊表面略有幹澀,色澤濃稠。
不過這玉料難尋,白微瀾定是費了一番功夫。
白微瀾這玉佩以前丢過,當時也不見白微瀾着急找,只是後面需要撐場面,他才動了找玉佩的心思。
此時看來,這塊玉佩對白微瀾來說還是意義不同的。
白微瀾看出宴緋雪的想法,開口道,“這玉佩是自我出生起帶在身上的。”
“雖然重要,但我當時也沒想過第一時間找,丢了就丢了吧。或許那幾日高燒渾渾噩噩整個人像靈魂出竅,心裏倒是只惦記着之前醒的剎那,看到的人是不是你。”
白微瀾當時氣的不醒,要死的幻覺還是看到宴緋雪。足見那個惡夢多纏人,已經成了心病。
“其他的,好像都是身外之物,也變得可有可無了。”
“不過,它到底也是一直陪伴我的玉佩,我也想要你跟我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白微瀾說道這裏,有些底氣不足又期待道,“這是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宴緋雪莞爾,撐在書案上湊近白微瀾親他一口,“很喜歡。”
他嘴裏咬字清晰道,“很喜歡這生日禮物。”
白微瀾眼裏希冀大盛,但等了一會兒,沒見宴緋雪旁的動靜,只見他小心的收了錦盒,又把剛剛的畫紙收好。
白微瀾道,“這是生日禮物啊,你沒有什麽想說的?”
“我很開心啊。”
“難道你不想我開心?”宴緋雪無辜問道。
白微瀾哦了聲,眼裏有些洩氣,整個腰身窩在暖椅裏,焉頭巴腦的。
“怎麽了?像是我對不起你,騙你什麽東西不還似的。”
白微瀾歪頭不看宴緋雪,尋思着,自己暗示這麽明顯了宴緋雪還是沒反應,肯定是忘記也沒準備。
與其明說難堪,還不如自己不動聲色讨要點好處。
夜深了,最近因為耍脾氣以及年底确實忙,也好久沒算算公賬清繳公-糧了。
宴緋雪也似有所感,今天将房裏的炭火燒的格外足,白微瀾洗澡後赤着上身都不冷。
兩人一塊洗的澡,但白微瀾先出來暖被窩,宴緋雪說自己還找件衣服穿。
等白微瀾躺好,不一會兒就見宴緋雪來了。
只不經意間一暼,白微瀾就下意識捂住鼻頭。
只見宴緋雪身上穿着一件清透紅紗,豔麗的紗绡裹着如玉淨體,半遮半掩中春色撩人,點點紅梅顫巍巍的含苞待放。
自然而然的,兩人開始清算賬目了。
年底瑣碎繁忙,錢莊、酒樓都是宴緋雪在管,白微瀾主要是在跑外務。
修堤壩包攬的材料和喜樂村種植荔枝的情況,都是白微瀾盯着。
兩人經過多次磨合,都是清算賬目的個中高手。
更別提白微瀾天賦異禀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什麽地方該重重探查什麽隐秘私賬該輕輕勾那麽一筆,他都聊熟于心。
宴緋雪也不遑多讓,不放過白微瀾每個賬目,細細核對時不時誇他賬目做的好;偶爾呢喃幾句私語,白微瀾幹勁兒越發高漲。
這幾日堆積的賬目,終于在兩人一來一往勾兌中,逐漸清晰一目了然。
最後白微瀾掏空了子孫倉,把自己一點餘糧毫無保留的上交給宴緋雪了。
清算賬目的時候很高興,數着錢誰不興奮,銀子越堆越高,清繳幹淨後更是滿足,是一個豐收年。
白微瀾抱着宴緋雪親了親,擡手抹去他臉頰上的薄汗,又忍不住親他濕濡泛紅的眼尾。
而後,他從枕頭底下又掏出一塊暖玉,挂在宴緋雪滿是晶瑩汗漬的雪頸上。玉墜長度剛好垂在宴緋雪細膩盈潤的胸口上。
白微瀾滿是餍-足啞音道,“這是第三個禮物。一塊暖玉代替我時時刻刻暖着晏晏的心。”
白微瀾這人,算賬的時候沉默不語,此時倒是滿嘴情話。
宴緋雪縮進他躁動餘熱的懷裏,握着暖玉逐漸神色困頓,眼皮慢慢合上了。
“梆梆梆……”
城外傳來的打更聲,子時到了。
白微瀾聽着懷裏綿長的呼吸聲,有些睡不着的嘆氣。宴緋雪肯定忘記了。不過,他也讨了好處就原諒他吧。
白微瀾正準備熄燈睡去,就見宴緋雪忽的仰頭,嗓音輕輕柔柔的,“阿瀾,生日快樂。”
白微瀾瞬間欣喜低頭,下巴嗑到了宴緋雪的鼻梁上,驚喜轉為呼呼,宴緋雪笑道,“不痛。”
驚喜綻放在眼底,白微瀾黑眸閃亮,“晏晏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唔,我就知道。”
宴緋雪笑笑打啞謎,五官濃稠迤逦又帶着慵懶情态。
只是右耳垂上的鮮紅孕痣逐漸冷卻,顏色暗淡下來。
白微瀾捏捏耳垂,那孕痣又紅了些。
“你肯定看懂我給你的圈注了。”他說着,不滿的咬着宴緋雪側頸,眼神兇橫犬牙摩-挲着細膩的皮表。
故意裝不懂,天天看他耍脾氣,還假裝無動于衷。
白微瀾又不好意思直接給宴緋雪說。因為宴緋雪生日他當時什麽禮物都沒準備。
不過,他剛剛已經補了。
此時倒是理直氣壯問宴緋雪,“那我的生日禮物呢?”
他說着,手伸到宴緋雪面前,滿臉探究和期待又夾着一點忐忑。
宴緋雪笑他,“像個孩子一樣,你難道沒過個生日?”
宴緋雪說完又覺得不妥,歉意剛表露,白微瀾就坦然道,“對啊。”
宴緋雪詫異中只聽白微瀾又道,“也不是,我娘會給我準備好生日禮物,但從來沒親手送給我過。”
“因為她腦子時好時壞,多半都渾渾噩噩,只有在腦子清醒的時候才會來看我。但我的生日每次都沒清醒過,反而病發的更厲害。”
那時候旁人都說是生白微瀾落下的病根,說白微瀾是害他娘的災星。不過白微瀾不相信,他每次過生日等不到他娘來,就自己偷偷溜去找他娘。
但是每次都是看到發瘋不受控制的娘親,白微瀾又默默溜回自己的小閣樓。
白微瀾想起往事,面色很平靜,甚至生怕心底一點陰暗打擾現在的幸福安寧。
他算算也是鬼門關走過兩趟的人,該報的仇怨也了結,前塵往事已經有各自歸宿,不該給現在添一絲陰霾。
不過,宴緋雪眼裏的心疼憐惜,還是讓白微瀾很高興。
白微瀾撐起腦袋,擡頭笑道,“我也很慘诶,晏哥哥會多疼疼我的對吧。”
宴緋雪摸摸他腦袋,“有禮物。”
宴緋雪起身,從床榻櫃子裏掏出一個小錦盒,遞給了白微瀾。
“一共三份。”
“這是第二份。”
白微瀾眨眼道,“第一份很滿意。”
他說着,打開盒子一看,裏面是一本封面精美的冊子,隽秀行楷寫着“春日浮光”。
白微瀾把冊子拿在手裏,遲遲沒打開,自己臉色憋到臊紅了。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這也太刺激了。
宴緋雪笑盈盈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
白微瀾甕聲甕氣道,“哪樣?”
他說着,鼓起勇氣翻開冊子,裏面內容和他想的卻不一樣。
是記錄他們日常的劄記。都是一些平淡瑣碎又溫馨的點滴。他第一次燒火做飯、挑糞潑菜、挖地扯草都記錄了。
用詞多是“臉色嫌棄”、“捏着鼻子”、“不情不願”、“勉為其難”。
但宴緋雪對于他自己的心裏反應多是“有點傻”、“勉強湊合”、“可愛”、“有趣”。
白微瀾一目十行不停的掃過翻頁,想找找宴緋雪什麽時候動心的。
反複找探,也只看到中間有那麽一句“白微瀾符合一切幻想,會陪着孩子在院子裏做小玩具,院子裏還有兩條惬意打哈欠的狗,他和孩子們都笑的很開心。”
白微瀾不滿道,“就沒有喜歡嗎??”
宴緋雪勾着手指,翻動頁面,日期就跳到了五月五日。
待白微瀾看清,臉色瞬間就紅了。
白微瀾猶疑不定面帶臊意道,“我,我面部表情有這麽豐富?”
“晦暗深沉的眼底急不可耐的躁動”、“眉眼浸着汗珠的隐忍”、“厚積薄發的蓬-勃事放”、“餍-足又滿是情濃的親吻”……
他聲音越來越小,嘟囔道,“你寫話本子呢。皇帝起居注都沒這麽詳細。”
“你是看不到你自己表情,沒比我少到哪裏去。”每次都勾的白微瀾欲罷不能。
宴緋雪貼他耳朵低聲了一句。
白微瀾鼻血這會兒真流出來了,宴緋雪不慌不忙從枕頭下掏出巾帕,給他慢慢擦拭。
“有那麽大的銅鏡?”
“定制就可以。”
白微瀾有些意動。宴緋雪已經赤腳下床,踩在一地撕碎的紅紗上,青絲垂在流暢的腰背上,随着青絲晃動,紅痕和雪色若隐若現。
只見宴緋雪準備伸手繞開屏風,白微瀾出聲喊出了他。
“今天想按照我的想法來。”
宴緋雪回眸,目光盈盈秋水,“當然,你今天最大。”
白微瀾跳下床,撿起地上的紅紗,呼吸有些不自然的急促,他望着宴緋雪開口道:
“綁,可以嗎?”
宴緋雪微微詫異,沒想到白微瀾還有這種癖好。
“行啊,說了今天都聽你的。”
白微瀾獎勵似的親親宴緋雪額頭,“今天第一份禮物我很喜歡。”
他說着,便拿起紅紗覆蓋住宴緋雪的眼睛。
沒待宴緋雪适應眼前的紅與暗,只覺天旋地轉,他被放在了床上。
而後白微瀾開始了動作。
宴緋雪等了片刻,頭頂傳來白微瀾的疑惑聲,“怎麽不抱着我。”
“嗯?你不是要綁嗎?”
“我已經綁了啊。”
宴緋雪啞然失笑。
原來只是綁眼睛。
白微瀾真的好可愛。
他攀附上白微瀾的肩頭,貼着他耳邊道,“年年歲歲,與君共白頭。”
第二天,白微瀾一覺醒來神采奕奕。
但身邊枕頭空落落的,擡手摸溫度,宴緋雪已經起來一段時間了。
他下床穿好衣服,一推開門,滿院子皚皚白雪,只一串腳印延伸至外院。
白微瀾心頭歡喜,揚着嘴角,沿着宴緋雪留下的腳印,一腳踩下去撐大壓深。
院子裏安安靜靜只聽他腳步踩在雪窩裏,嘎吱嘎吱輕快的響着。
他經過垂花拱門,來到內院,映入眼簾是一個群碩大的雪雕。
等人高的雪雕面容清晰可見,就連頭發絲兒和下眼睑都根根分明。他攬着宴緋雪,前面有三個孩子們和兩只狗在打雪仗。
白微瀾驚詫,還沒待他大步走近細細觀賞,突然從四面八方襲來雪團子。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混在鵝毛雪花裏,白微瀾躲閃中,只見四個孩子和顧凜柏三個大人都出來了。
“我才起來,你們就這麽迎接我。”
小栗兒在雪地踉跄着步子朝白微瀾撲去,順着白微瀾的手臂爬上肩頭,捧着白微瀾的耳朵超級大聲道,“父親生辰快樂!”
白微瀾揉揉耳朵,笑着看向衆人,迎來的是更多雪團子襲來。
“你們就是這麽對待壽星的?”
謝敏之哈哈道,“出場就萬衆矚目,這還不夠意思嗎?”
小六道,“一個大男人為了生日鬧半個月性子,還得是你白微瀾啊,換一個人都做不出。”
放鶴和谷雨都哈哈笑起來,放鶴道,“我們瀾哥一向很嬌氣的。”
白微瀾擡腳提一團雪朝小六踢去,小六翻身就給白微瀾澆了一身雪。
“勝之不武!一身蠻力!”
白微瀾說着,抱着小栗兒健步如飛跑出了內院,來到了外院。
竈房裏,宴緋雪腰前圍着圍兜,正在下面條。
“我就知道媳婦兒在這兒。”白微瀾放下小栗兒,溜進竈邊親了下宴緋雪臉頰。
“去吃吧,壽星長壽面。”
“我們兩個一起吃,一起長命百歲。”
小栗兒吭哧吭哧翻過門檻,大聲搶道,“那我呢,那我呢。”
宴緋雪抱起小栗兒,親親他凍的泛紅又跑發熱的臉頰,“自然也是快樂百歲。”
吃完長壽面後,宴緋雪又叫小四和小六擡出來了一個大木箱子。
小六一腳踩在木箱子上,滿臉羨慕的看着白微瀾,“白微瀾真是幾輩子修的好福氣啊,能娶到夫人這麽溫柔體貼貌美如花的夫郎。”
“就那雪雕,我們天沒亮就起來堆,夫人還請了城裏兩個木雕師父指導。”
“去去去,滾開你的豬腳。”白微瀾一看那箱子就是給自己準備的,連連驅趕小六。
他高興道,“你要是羨慕的話喊我一聲爺爺,我一定庇佑孫子。”
宴緋雪見白微瀾很開心,笑意彎彎道,“你打開看看。”
小六道,“我都替你看了,絕對很好玩。”
因為這句話,小六被白微瀾追着打。
等白微瀾追到小六将人提溜回來,滿心歡喜打開箱子一看,居然是個空的。
小六腦袋又挨了一掌,白微瀾兇完人,又眼巴巴看向宴緋雪。
“媳婦兒,你準備的什麽驚喜。”
宴緋雪笑道,“去河巷子看看。”
白微瀾這才發現顧凜柏等人都不在了,應該是先去了河巷。
今年寒潮凍的厲害,梧桐樹白雪壓枝頭,樹幹都刷了石灰保暖禦寒。
石階掩蓋在厚厚的積雪中,淩亂的腳步顯示出門的人興奮與雀躍。
河巷裏飄來歡聲笑語和兩只狗興奮的叫聲。
白微瀾走近一看,只見兩只狗身上套着馬車鞍套式系的套繩,身後拖着冰床。
一旁放鶴已經穿着冰靴,顫顫巍巍的在冰面上爬行。
放鶴:(扭曲)(爬行)(我滑着冰)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