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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莊開業
遠處群山上一直籠罩着陰霾不散,冬天見到烏雲聚集很是罕見。
像是一團淺墨水積少成多,連續半月了還沒變天下雨下雪。
只是天氣越來越冷了。
這天,宴緋雪給孩子們請了假,帶着孩子們去村裏看大伯母,順便把小魚兒的書信帶給蘇大夫。
大伯母秋收後就忙着養雞養鴨,還咬牙買了兩只半大的豬喂着。就等着年底的時候,燕鎮成親不用花錢買這些家禽。
自己還晾曬了很多幹豇豆、做了渣海椒粉,到時候做席面扣肉都用的得到。
宴緋雪一家還沒進院子,遠遠就見屋檐下的竹竿上,晾曬了好些幹貨。
院子裏,大伯母和大伯父兩人在争論什麽。大伯父人高馬大的,彎着腰背聽大伯母說,整個背影都透着無可奈何。只能讓着仰頭挺胸固執的大伯母。
兩人不知道争論什麽,沒看到宴緋雪他們走在田埂上。
不過,拴着的大黑狗看到幾人來,起身汪汪叫喚起來。
大伯母扭頭朝院子外看,見是宴緋雪等人,臉上的悶氣瞬間消失,眼褶子都笑細眯了。
大伯父見狀,丢下手裏新刨的鋤柄,拍拍身上的木屑灰塵,起身看着幾人咧嘴笑。
家裏鋤柄斷了,大伯父自己便重新做一個。像這種小家當物件,大伯父都會些,夏天家裏的蒲扇、鍋刷都是自己做。
“你們那麽忙,還回來看我們幹什麽。”大伯父原地笑道。
“暫時忙過一段時間了,順便從聞登州帶了點土儀。”宴緋雪在院子外回應。
大伯父還在推脫客氣,大伯母擡手拍男人後背,“還不快去接下。”
“哎!”
除去小栗兒外,他們四人手上都抱着三四個盒子。
都是些滋補的養生靈芝、人參之類的藥材,還有金玉銀三種镯子。
大伯父喜歡泡藥酒,專門買用糯米釀制的黃酒,還買了一些糕點堅果之類的。
大伯母一看,“哎呀,這麽多,你們是專門來送年貨的吧。”
“這些镯子,我平時也戴不上啊,誰刨地戴镯子。”
宴緋雪笑道,“開春燕鎮成親,到時候就可以戴啊。銀镯子對身體好,消炎祛除濕氣,平時也可以帶,磕磕碰碰也不會碎。”
“那這個好。”大伯母當即笑着戴在手腕上。
镯子買大了些,手腕一垂,稍稍直往手心裏滑落。
大伯母道,“大了好啊,我這手腕骨頭開始變大,沒多久就合适了。”
年紀上去了,骨骼關節縫隙會松動,手腕看着越來越粗,镯子還是買大一點好。
大伯母歡歡喜喜把一家人引進竈屋,還開口道,“你們以後要來提前給燕鎮說聲,我好燒火,看你們一個個凍的手腳冰涼。”
大伯母一生節儉慣了,即使現在有錢了,也舍不得燒火燒炭。
冬天炭火要三十文一斤,農戶舍不得用。
家裏柴火倒是不缺,屋檐上整整齊齊碼了一排,全部是留着成親時燒的。
火很快就燒起來了。
柴塊四四方方堆的很高,底下火苗慢慢的蹿出來,逐漸紅通通一片。
“你大伯母平時摳搜的很,我燒一塊都要念叨我半天。”
大伯母斜眼道,“你給孩子們說這些幹什麽。”
宴緋雪笑道,“那我以後常來,大伯父好跟着我烤火。”
大伯母道,“你們生意忙,平時自己多休息。”
她說着,拉着三個孩子烤手心。不一會兒,渾身熱乎了,孩子們才嘻嘻鬧鬧跑去村裏找小夥伴玩。
孩子們一走,火坑周邊空了很多,火也越燒越大。
大伯母邊燒火邊和宴緋雪拉家常,說大伯父非要給家裏刷漆翻新,讓燕鎮體體面面的成親。
“燕鎮兩人今後是要在城裏買房子,村子裏就沒必要折騰了。他非不聽我的話。”
在燒火準備殺雞的大伯父一聽,繼續剛才争論的話頭,從竈後仰着脖子道,“成親是人生大事,肯定要風風光光的,再說翻新了我們自己住着也方便。”
大伯母家比宴緋雪那屋子稍微好一點,宴緋雪以前住的是祖屋,大伯母家是後面修的。但也只得一個空架子,裏面确實家徒四壁。
宴緋雪道,“這回我站大伯父,你們辛苦操勞半輩子,也要為自己打算呀。不說跟着孩子享清福,你們自己手上的銀子要舍得給自己花。”
“如果今後大伯母跟着兩個哥哥去城裏住,那這老房子确實沒必要翻新了。”
“我才不要跟着他們去住,到時候抱孫子了,過去帶帶。”
宴緋雪笑道,“那還是翻新下。”
大伯母雖然舍不得銀子,但在宴緋雪勸說下還是同意了。
要是以後兩個兒子在城裏住習慣了,回來住着破屋子估計難受。
小孫孫也不能委屈,如果不喜歡村裏屋子,孩子也不喜歡來。
大伯母想着想着嘴角就笑出來了,盼了多年的事情終于要快了。
“哎,不知道燕椿這小子什麽時候有動靜,你們平日見着他和酒樓裏的哥兒有走的近嗎?”
“沒有,燕椿性子跳脫機靈,和誰都說得上兩句話。”
大伯母起身,又端來些瓜子堅果之類的,平時兩個兒子都給他們買的有。
大伯母知道宴緋雪喜歡吃家裏的蜜桔,給他挑了一個飽滿好看的遞去,“燕椿去江縣買荔枝樹苗,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喜樂村現在已經開始開荒了,同時宴緋雪也買了幾塊熟田,先試着種荔枝樹苗品種。
買荔枝樹苗要去七百裏外的江縣買,江縣是除開嶺南外,內部腹地唯一的荔枝産區。
燕椿不僅要去那裏買樹苗,還得請兩位老師傅過來教受種植荔枝技術。
他基本和宴緋雪同時出發,但兩個月過去了,理應要回來了。
要不是中途送了書信回來,都要懷疑燕椿出了什麽事兒。
書信說請當地的師傅來遙山縣,不好請。都說安土重遷故土難離,年紀大的老師傅更加講究落葉歸根。
所以燕椿這就耽擱上了。他寫信說自己邊拜師學藝,邊軟磨硬泡,看能不能把老師傅請來。
宴緋雪剝着橘子,開口道,“他應該會趕在年前回來。”
“我們錢莊還有幾天要開業了,到時候大伯母你們來捧場看熱鬧啊。”
大伯母驚訝,“這麽快啊,錢莊還真開起來了。”
她看向一旁燒紅薯的白微瀾,“小白能幹啊。”
白微瀾擡頭笑道,“錢莊,我可一點都沒插手,都是晏晏操持的。”
大伯父道,“你大伯母真是……嘴巴就是得罪人,不知道兩碗水端平。”
大伯母扭頭睨視他一眼,“我以前就說宴哥兒處事周到腦子好使啊。”
她而後看向宴緋雪,“我就知道你不會比小白差。”
大伯母說完又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想找補的時候,只聽白微瀾道,“大伯母眼光真好,我家晏晏确實最厲害。”
大伯母笑道,“小白嘴巴還是那麽甜。”
幾人說着話,大伯父已經把鍋裏水燒開了,提着開水出門準備殺雞。
雖然宴緋雪他們不見得愛吃,但村裏招待人就是這麽幾樣,一般客人還沒這麽豐盛。
家裏來客殺雞殺鴨的,要麽是招待貴客要麽是招待至親。
竈屋門一開,寒風湧進,火坑裏的火苗被吹的亂晃。
背後一股冷飕飕的寒意襲來,大伯母扭頭看着門開着,嘀咕道,“每次說順手關門順手關門就是記不住。”
她起身去關門,結果就聽見門外院子,響起陌生的男人聲音。
大伯母仔細一聽,原來是打聽他們關于賒賬用錢的問題。
來人自稱是豐康錢莊的夥計,現在來村子給鄉親們送年貨了。
說是年貨,其實就是兩顆雞蛋兩個白面饅頭。
不過這個對于村裏人來說,都是好東西。
那小夥子從布袋子裏掏雞蛋往大伯父手裏塞,然後問翻年開春買草料谷種、農具等的打算,還問錢夠不夠之類的。
大伯父手心沾着草灰,在胳膊上劃拉兩下,接過雞蛋道,“哎呀你們太客氣了。”
那小夥子一邊說一邊打量院子。他特意在村子裏挑了寒酸破敗的屋子,本來找到一家破爛的,但走近一看是荒屋。
而後順着田埂看到這院子,看着也不像是個富裕的,便進門打聽一番賒賬倒賬的情況。
大伯父一聽,“不用賒賬啊。”
“來來來,我給你看看我家後院子養的雞鴨,你看像是要賒賬的嗎?”
小夥子道,“你們養雞養鴨,一天就得吃十幾斤苞谷吧,手裏總有不方便的時候。老伯要是差錢,可以找我們錢莊借,雞鴨賣了就可以還錢了。”
大伯父瞪眼他,“你瞧不起誰啊,怎麽就篤定我差錢?”
那小夥子被大伯父兇了一頓,悻悻轉身走了。
小夥子走後,大伯母出來道,“你給人說這麽多幹什麽,還拿人家東西。”
大伯父得意道,“這有什麽,我什麽都沒說,還得兩雞蛋。”
聽見動靜的宴緋雪兩人也出來了,他們站在院子裏,只見那夥計東張西望,慢慢朝狗蛋家裏走去了。
白微瀾道,“他們這法子,也算是另辟蹊徑了。”
宴緋雪點頭,“只是小夥計不太行。”
大伯母搖頭,“現在賒賬的少了,二十幾年前,朝廷和北漠打仗,打了六年。每年給我們加派不同的賦稅,日子都困難不好過,商鋪東西賣不出去,老板只能同意賒賬了。”
朝廷打仗缺錢,就管百姓層層剝削。
那時候民生凋敝,不管是村裏還是城裏的鋪子,幾十年前做生意大多都是賒賬。
好比種子商,他們年前就找當鋪借錢,然後拿着錢去外地采買種子;開春的時候就把種子賒賣給農戶,農戶到秋收賣錢後,就給種子商還錢。種子商再給當鋪還錢。
不過最近十多年風調雨順的,賒賬也漸漸少了。
錢多餘還用這種方法刺激借貸,說明他對老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十年前。
大伯母道,“城裏不是你們一家錢莊嗎,怎麽又冒出一家了?”
白微瀾笑道,“開錢莊賺錢啊,大家都想開。”
大伯父見媳婦兒皺眉操心,“瞎擔心什麽,兩孩子都是聰明人,沒過不去的東西。”
冬天天色黑的早,大伯母家飯菜下午就香了。幾人吃完飯菜,灰蒙蒙的夕陽泛着黃暈還高高挂着。
大伯母找了個竹籃子,給宴緋雪裝了好些自己家做的酸辣椒。在秋天把長個長個的海椒洗幹淨用壇子泡着,冬天的時候特別下飯菜。
宴緋雪見大伯母抓了一大把後,攔住還要準備抓的手,“這個一下子吃不了這麽多,會壞掉的。”
大伯母堅持道,“小白喜歡吃酸辣椒炒臘肉,我看他就是喜歡吃這個菜,你就讓他吃吧。”
白微瀾聞言笑了出來,“那是大伯母手藝好。”
而後大伯母又抓了好些渣管椒、一些曬幹的山菌、竹筍等幹菜。還裝了大半麻袋蜜桔。
宴緋雪忙說夠了,只見院子裏大伯父提着鋤頭回來了。
他吃完飯,就去田裏給他們扯蘿蔔去了,順道還挖了好些折耳根。
紅蘿蔔葉子嫩閃閃的,蘿蔔頭長得手腕細長,從地裏拔出來脆裂了蘿蔔紋路,一看就很脆嫩。
大伯父道,“別看你們在城裏也能買着吃,你大伯母種的紅蘿蔔在村子裏最甜,臨着田埂那快地,都被路人薅凸了。”
“這折耳根也是,別看着城裏的白淨,自家吃還是挖山裏的香。那些洗的發白發亮的,都是用硫磺熏過的,吃肚子裏不行,還是自家東西最安全。”
宴緋雪點頭,“确實大伯母種的蘿蔔,泡酸蘿蔔都好吃些,我前些日子在聞登州,怎麽都泡出來家裏的味道。”
“就是說,少你大伯母的蘿蔔撒。”大伯父驕傲道。
一旁三個孩子聽饞了,已經開始扯着蘿蔔要吃了。
放鶴拿着柴刀削皮,大伯父道,“吃蘿蔔誰削皮啊,這一削就把最好吃的給削掉了。”大伯父說着,拿過放鶴手裏的蘿蔔,教孩子們用指甲剝蘿蔔皮。
放鶴好奇道,“原來還可以這樣!宴哥哥每次吃蘿蔔都是拿刀削。”
紅蘿蔔皮很好剝,用柴刀給蘿蔔去葉子,順着蘿蔔頂頭弄出一個小口子;沿着紅皮紋理慢慢剝下,露出裏面光滑白膩的蘿蔔肉。
咬一口,脆脆甜甜口齒生津,尤其是葉子頂端那頭最甜。
放鶴吃的滿足,他剛剛吃了三碗飯說撐的不行,現在嘴巴啪叽的響,邊吃邊說好甜。
三個孩子吃的香甜,白微瀾也剝一根嘗了下,脆脆甜甜汁水還很多。他吃一口嗯了聲不錯,然後就遞給宴緋雪。
宴緋雪假裝沒看到,自己剝自己的。
白微瀾這才注意到兩個長輩還看着呢。他笑笑自己啃着蘿蔔吃。
兩人又去蘇大夫家裏坐了下,然後趁着天還沒黑,便趕車回城。
回到城裏,白微瀾又去衙門裏坐了下。
告訴來鏡明開錢莊的日子,叫他到時候來捧個場。
衙門裏拉着素缟白帳,白微瀾還只在衙門口就聽見哭悼聲。
他心頭一震,暢通無阻進入儀門,只見來鏡明帶着一衆衙役,正對着香案行哭臨禮。
聽着哭聲內容,白微瀾才回過神來,松了口氣。
先皇駕崩按照禮制,百官要在府衙設立香案,朝夕哭悼一個月。
白微瀾自己便去偏廳等儀式結束,來鏡明沒一會兒也來了。
白微瀾之前回來就找過來鏡明,關于聞登州的情況早就告訴了來鏡明,此時只要說開錢莊的事情。
來鏡明也知道現在州裏要開分號,也為白微瀾捏一把汗。
不過白微瀾好像成竹在胸,來鏡明便也沒多言。
年底閑聊總免不了回望今年一年的情況,加上先皇駕崩,來鏡明感慨良多。
他說上任第一年多虧了白微瀾協助幫忙,不然遙山縣一堆爛攤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支撐起來。
還說自己年底勞績評定的時候得了一個優甲,全州七十二個縣,只評出三個。最窮的遙山縣縣令得到一個,算是在州裏揚名了。
還說自己今年賦稅超額上繳朝廷,比起州裏的絕大部分縣都要好不少。
聽到這裏,白微瀾緩和的面色開始皺起眉頭了。
“怎麽了,有問題嗎?”
白微瀾道,“估計現在州知府恨你恨的牙癢癢。你起運京城的稅銀和糧食比以往都多七成,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為什麽一個年年末位的最窮遙山縣,今年完稅比州裏其他縣好。”
要是換個沒人脈的年輕縣令,估計早就被暗地裏使絆子參倒了。但州巡察使是太傅一脈的,自然不用賣知府的面子。
“整個州都在貪墨,你這點白,快刺瞎他們眼睛了。”
來鏡明面色逐漸嚴肅,透着後知後覺的驚詫與無奈。而後神情變成了義無反顧的大氣凜然。
白微瀾道,“劣幣驅逐良幣,不過,那州知府快引退了,估計也沒心思折騰,只想多貪點養老錢。”
來鏡明嘆息道,“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希望在新帝手上,朝廷能整頓朝綱,河清海晏。”
他說着,似想起什麽,扭頭看白微瀾,疑惑低聲問道,“我才知道三皇子也薨逝了。”
“邸報還沒發出來,消息從聞登州傳來的,你知道是什麽情況嗎?”
“據說是剿匪被山匪殺了。”
來鏡明感嘆大義,“這也是為天下蒼生積福祉了。”
白微瀾意味不明笑了下,“那是肯定的。”
不能活着繼續為非作歹,天下少一蛀蟲禍害,也算是百姓福氣。
不過,經來鏡明這一提醒,白微瀾才注意到三皇子的消息才放出來。
現在天下都在議論先帝駕崩的事情,三皇子的死倒是談論的很少。
三皇子的死,顧凜柏沒有立馬公布出來,而是等皇帝死了才公布。
像是故意用皇帝駕崩來遮掩三皇子的死。
可顧凜柏怎麽能掐的這麽準?
或許他知曉皇帝會什麽時候死?
白微瀾從衙門裏出來,一路上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顧凜柏給他一種熟悉又謎團的感覺。
白微瀾回到家裏,媳婦兒和孩子們都在書房看書。
書房裏燒了炭火,麒麟香爐也點了香薰,兩排燭火架上的白蠟正燒的旺。
宴緋雪正在書案上提筆寫什麽東西,白微瀾走近俯身一看,是年節走動送禮的瑣事。
“這麽早就操心這些?”
小栗兒聽見白微瀾聲音,立馬把書本放書案上,伸手要白微瀾抱。白微瀾身上帶着點寒氣,擺手道,“你別過來。”
小栗兒嘿嘿哈哈跑的更快了,“小栗兒給父親暖手手。”
白微瀾架不住小栗兒纏着,最後抱起了小栗兒,拿自己指尖戳孩子軟乎乎的臉頰。
宴緋雪看他倆玩的不亦樂乎,笑着道,“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好些事情提前準備着好。”
“錢莊開業後,可能會有新的事情要忙起來。”
白微瀾糾結道,“那我再物色個管家吧。”
他雖然不喜家裏再添人,但是今後生意越做越大的話,是要有個管家幫忙打點這些禮節瑣碎。
還真讓李潤竹那管家說對了,這個家沒有管家,累的就是媳婦兒。
不過,目前好像并不需要管家。
白微瀾內心想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對宴緋雪道,“這些就別忙了吧。叫酒樓的王掌櫃處理,他應該都熟悉。”
宴緋雪對白微瀾真是無奈,全是甩手掌櫃,絲毫不知道年底掌櫃最忙,清賬就得一個月。
“王掌櫃最近哪有時間。”
白微瀾不理解道,“他一個掌櫃,一年到頭就是整理賬本做做賬目。我們酒樓賬目清晰又沒要他搞什麽鑽空子的財稅,至于一年到頭理不清還要年底趕工嗎?”
白微瀾說着,越發覺得王掌櫃的差事不值得他一個月八兩的月俸。
宴緋雪笑他平時不管賬,現在數落起來倒是一堆牢騷。
“王掌櫃平時除了核賬外,還有控制成本。每個食材采買時要支付的厘金不同,他要根據市價和酒樓售賣情況,揚長避短優化賦稅支出。”
“就這麽說吧,你在前面開源,他在後面節流。”
白微瀾自是知道的,只是現在有點把情緒遷移到王掌櫃身上了。
要他整理個禮單也不難吧,加銀子年底分紅多一點,事情不就解決了。
宴緋雪搖頭,“雖然王掌櫃可能看在銀子願意做,但我想還是要專人專事。一個人身兼數職總有精力不怠的時候,同時要是不想幹了,後續交接處理起來更加麻煩。”
“行吧,我再物色物色。”白微瀾妥協道。
“我想試試。”
谷雨緊着話頭間隙,想法從嘴裏脫口而出,望着兩人目光緊巴巴的。
宴緋雪微訝,白微瀾懷裏的小栗兒已經拍手鼓掌了,“谷雨哥哥好厲害。”
放鶴震驚的望着谷雨,一種我還在玩耍,你怎麽就開始做大人了。
放鶴道,“那我也想和谷雨試試。”
宴緋雪點頭,“你們兩個一起倒是很契合,慢慢跟着我做吧。”
正好沒多久孩子們也要放寒假了。
白微瀾道,“厲害啊,你們都開始長大知道分擔庶務了。”
宴緋雪見他剛開始無理取鬧遷怒王掌櫃的模樣,沒好氣道,“估計這個家就你最小。”
轉眼,就到錢莊開業的日子了。
天氣仍舊陰沉沉的,一種暴風雪遮蔽天空,将落未落的壓抑陰冷。
今天主街上倒是很熱鬧。
百姓念叨月餘後,城裏兩大錢莊終于開張了。
因為先皇駕崩禁止敲鑼打鼓放鞭炮,不過紅綢緞子都高高挂起,看着也有幾分喜氣。
百姓吃完早飯都跑來圍觀,看看錢莊是怎麽開業的。
一個婦人肩膀上用襟布綁着三歲左右的孩子,大冬天還穿着單衣,袖口和膝蓋都打着藍布補丁。
城裏的百姓都在議論比較兩家,而那婦人在挨個乞讨。
她叫楊二花,家裏男人自從成親後就癱瘓在床。上面還有兩個年邁的公婆需要撫養,下面有三個兒子,最小的還在背上。
她家裏日子一直有上頓沒下頓的,今年來縣令免她家賦稅,日子才稍微好一點。
今天聽見城裏會開錢莊,便跑過來看看有沒有施粥或者灑銅錢的。
不過百姓越來越多,很快就把她擠到豐康錢莊門口,一個趔趄差點腦袋磕在石獅子上。
門童看到她衣着寒酸還差點見血,開業見血可不吉利,不耐煩擺手連聲驅趕。
錢多餘和伍六站在大門口,看着真金白銀錠子高高壘在錢櫃上,一堆堆馬蹄銀子,全是白花花紋銀。
初次較量成果已經出來了。
錢多餘滿意的看着百姓,他們望着錢莊門口的銀子,那一雙雙眼裏滿是震驚、羨慕和敬畏。
要論起錢莊家底,一個白手起家做酒樓的,怎麽和州裏四大錢莊行首的豐康錢莊比?
以卵擊石。
雖然白微瀾先搶占了先機,善用輿情還拿捏住百姓心理,認下了趙家那筆爛賬。
但他錢多餘這麽多年摸爬滾打也不是白幹的。
白微瀾占據了城裏百姓的銀子,那他就從農戶入手。
錢多餘雙手負背,一點都看不出少年地痞模樣,完全就是養尊處優的老板。
但他沒高興一會兒,只見百姓都扭頭朝對面錢莊去了。
錢多餘面色沉了下來,叫伍六準備撒銅錢。
對面白微瀾正在吉時剪彩,還請來鏡明致辭。
百姓看着錢莊門口的銀堆,瞧的心眼熱極了。
這錢莊簡直是在他們千呼萬喚出來的,與自己利益息息相關,生怕中間夭折難産了。
尤其是看到對面錢莊來勢洶洶,生怕白微瀾扛不住壓力不開了。
對面錢莊門口金燦燦白花花一堆金銀,但白家門口也不遜色,看起來還是旗鼓相當。
但話是這樣說,但百姓都知道對面錢莊家底肯定比白家豐厚。
要不是白家承諾兌換票據,要存錢的話還是選對面家底殷實的。
白家承諾五年兌換,現在終于看到一點希望苗頭了。
百姓在底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壓根兒沒聽來鏡明在說什麽。
今天縣太爺一身常服,顯然是因為私情來撐門面的。
只聽來鏡明道,“今後各級往來公款都通過信裕存彙。”
人群中的劉嬸兒驚訝道,“厲害啊,和官家做生意,還怕沒銀子嘛。”
經過來鏡明執政改善民風,百姓對衙門信任大大提高。此時衙門和信裕合作,說明信裕就是安全可靠的。
是經過官家認可的。
對面伍六聽着鼓掌聲,偷偷瞧錢多餘的臉色,錢多餘揚着眼皮帶着不易察覺的鄙視,一臉滿不在乎。
不過區區一個小縣令。
确實,來鏡明只是一個芝麻小官,但他接下來說的話,讓全城百姓開始沸騰。
“本人等會兒将做見證,信裕錢莊将會先兌換一部分票據,讓缺米缺糧的百姓過個熱鬧年!”
來鏡明擲地有聲的收尾,但周圍百姓沒反應,他還有點納悶,但只片刻就聽百姓歡聲雷動。
原來是驚詫住了。
本以為要等五年,哪知道才開業就慢慢兌換第一批了。
這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白東家簡直是大善人,我抱孫子都沒這麽高興過。”
“有盼頭了有盼頭了。”一婦人擡袖抹着眼淚,半輩子積蓄終于看到回來的希望。
錢多餘見百姓笑得老黃牙都出來了,臉色更黑了。他轉身對伍六道,“開始撒銅錢。”
伍六擡頭朝二樓看了眼,三個小夥計抱着聚寶盆只聽他一聲令下。
伍六嗓子和他臉一樣尖,長調尖銳聲刺破喧鬧,落在躁動百姓的耳膜上——“為慶祝豐康錢莊遙山縣分號開業,本號現在撒福瑞錢了,大家一起沾沾喜氣熱鬧熱鬧。”
他說着,只見二樓的夥計開始從聚寶盆裏抓銅錢往下撒。
銅錢洋洋灑灑落下,在陰霾的光線下都閃着光亮的黃光。
百姓餘光瞥見銅錢從天而降,還以為眼花了,直到銅板砸前面人頭上。
一聲驚喜爆發:“撒錢了對面!”
百姓開始蜂擁調頭朝錢多餘門面湧來。
白微瀾話剛說到一半,錢莊宗旨只說出“便民利民”四個字,原本捧場歡呼的百姓,立馬掉頭撿錢去了。
開張儀式被中途打斷,沒人聽自然說着也就沒意義了。
信裕錢莊門口瞬間冷冷清清,夥計們和周煥都有些着急。
對方心思也毒了,故意在他們東家講話的時候把百姓搶了去。
對面錢莊門口喧鬧一片,銅錢還在洋洋灑灑落着,百姓都忙着佝偻撿銅板。
兩個錢莊門口的情況一目了然,白微瀾看向錢多餘,轉頭叫周煥捧出來幾個聚寶盆。
錢多餘一看到聚寶盆就知道白微瀾要反擊了。
邯鄲學步不自量力。
錢多餘瞥了眼樓上夥計,這一看眼睛眦裂了,立即低聲兇伍六道,“你怎麽辦事的!怎麽拿聚寶盆撒銅錢?那錢都撒出去了還怎麽聚寶?”
錢多餘這人很講究這些,就錢莊小擺件位置,都請了四五個先生看。關鍵那些先生每次都說這裏風水不錯,前面一個先生看的也沒問題,只是有小地方需要改動。
這種明顯行道裏的抱團話術,伍六都覺得被騙了,錢多餘還信的虔誠。
此時見到從聚寶盆裏撒出的銅錢當然認為不吉利,沒有一個好彩頭。
但錢多餘要的着急,他原本也沒打算撒銅錢。錢多餘別看是分號掌櫃,但比伍六還摳搜。要不是為了打斷對家開業儀式,他才不會想這個撒錢法子。
也因為是臨時想出來的,伍六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東西裝銅錢,就只能捧着聚寶盆用了。
伍六賠笑道,“不礙事,您看對面錢莊也拿着聚寶盆。”
錢多餘看着對面夥計拿着巴掌大點的聚寶盆,很是鄙夷,處處透着一股小家子氣。
錢莊就是要大氣。
錢多餘見百姓都吸引過來了,朝樓上擡手示意不用撒了。
他看吉時快到了,準備剪彩講話,但百姓都在彎腰到處撿銅板,壓根兒沒人聽他的。
人群中熙熙攘攘,相互推搡踩腳的厲害,那個背着孩子的楊二花,頭發都被人抓亂了。
因為有些銅板掉她腦袋上,就有百姓去抓銅板。
她背上的孩子也被擠得哇哇哭,她髒兮兮的手心裏只搶到兩文錢;她看着周圍如狼似虎的百姓,而錢莊老板高高在上施舍看熱鬧的神色深深羞辱刺痛她的眼睛。無助絕望上心頭,眼淚湧了出來。
但她只是一介婦孺,激動喜色的人群中壓根兒沒人注意她,甚至混亂中擁擠她背後的孩子。
她用力抱着自己孩子扯着嗓子喊不要擠,但人們撿錢都撿瘋了,根本沒人聽。
正當她驚慌害怕死死護住孩子的時候,衙役們挎刀齊步跑來,大聲喝止,停了騷動。
一時間像是消聲似的,靜默的冷風中,只百姓面紅耳赤重重的呼出白氣。
錢多餘見狀正好開始剪彩致辭。
他昂首立于門前石階上,提着氣勢道,“本號錢莊是州裏四大錢莊行首……”
錢多餘剛開口,只見對面周煥吆喝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信裕錢莊開寶箱了,一文銅板開寶箱!”
百姓手裏撿的銅錢被捏的熱乎乎的,此時一聽開寶箱,還只要一文,紛紛湧了過去。
不過這次有衙役維持秩序,百姓很快就按照要求分成了四隊。
周煥見百姓都過來了,朝白微瀾看了一眼,待後者點頭示意後,他出腔講解規則。
“很簡單,只要往隊伍前,兩米外的四個聚寶盆裏投進一枚銅錢,就可以參與抽獎。”
“我們的活動公平公正,有來青天為我們見證。”
一粒粒銅板丢進聚寶盆裏,每丢進一個銅板就有百姓歡呼。雖然最後抽中的獎項不過是一顆雞蛋,但是也讨了個好彩頭啊。
很快這邊氣氛就熱鬧起來,有人抽中一百文銅板的時候,瞬間高聲尖叫,百姓也連連叫好。
對面錢多餘看得咬牙切齒,他看着白微瀾那興風作浪張揚的神色,扭頭就劈頭蓋臉罵伍六。
“看看你幹的好事,從我們聚寶盆裏出去的銅錢,全跑對面聚寶盆裏了!”
“真是晦氣。”
錢多餘很信這些,覺得出師不利。面色不愉的恨恨望着白微瀾。
然而對方只張狂的勾着嘴角笑着。
伍六見這劍拔弩張的氣勢,正準備找補寬慰錢多餘。他還沒動作,就見錢多餘面色一收,換上舔狗一樣的臉色,連連走下臺階。
一直負手而立、昂首挺胸的錢多餘,此時像個太監似的高聲唱和。他掀開前襟,誇張的雙膝下跪高呼,“知府大人!您怎麽來了,真是鄙號蓬荜生輝,來了尊大財神!”
這一聲知府大人雖然響亮,但卻如雨滴落入嘩嘩水聲中,百姓一點都沒聽見,全沉浸在自己要中什麽獎品中。
知府劉池禮見百姓對他視若無睹,他只稍稍動了下眼珠子,一旁站班皂役立即威嚴喝道,“知府大人出行,回避肅靜!”
而後便是一聲響鑼,徹底把百姓震懵了。
有識字的百姓見回避紅牌上寫着官階和稱謂,連連匍匐下跪。
一旁來鏡明見狀,按照禮制要上前請安。但這非公事場合,私下只要躬身行禮即可。
可劉池禮擺明就是不待見來鏡明,言語諷刺刁難。
現在腰板撐的太早了,一個優甲縣令,未來官路不見得能直起腰板。
本知府來的時候,各地官員送行,都對你這個優甲縣令很是好奇。
劉池禮對來鏡明簡直是新仇舊恨惱怒的很。
他生辰,來鏡明送禮像個怪人一般,別人送金銀珠寶他送一千響鞭炮。後面更是捉拿秦家擺明了讓他難堪。
現在年底賦稅又圖表現,讓他更加難以解釋怎麽一個窮困縣,賦稅竟然排在全州前列。
此時見百姓烏泱泱跪了一地,就來鏡明躬身行禮,心底極為不悅。
不過他此番是收了銀子,前來撐場面。也順便膈應下來鏡明。
“見到本官還不下跪!”
來鏡明無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只得掀開前襟雙膝下跪行禮。
劉池禮、錢多餘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白家有縣令撐腰,他這邊有知府撐腰,誰場面更大一目了然。
錢多餘眼裏得意,餘光一掃,只見對面錢莊白微瀾和他夫人都沒跪。
切确的說是半蹲着,根本沒跪下。
正當錢多餘準備告狀的時候,劉池禮卻制止了他,叫其他百姓都起身,獨留來鏡明跪在道路中間。
百姓們都不敢竊竊私語,只低頭看着來鏡明為他不甘叫屈,對劉池禮做派厭惡又不敢洩露半分。
一時間安靜的厲害,全場人都知道來鏡明顯然是被上司罰跪。
可來鏡明是他們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好官,他又沒犯事為什麽罰他。
雲林在一旁看的揪心着急,他無助的看向宴緋雪。但是這種情況,宴緋雪能有什麽辦法。
跪一下又不會死人。
宴緋雪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白微瀾驚訝中扶人的動作慢了一步。
雲林見宴緋雪跪了,立馬跟着跪下,一旁百姓見狀紛紛下跪。
剛剛無聲站立的百姓,此時又沉默的跪在來鏡明身後。
來鏡明看着身後的百姓,目光驚愕又深深動容。
劉池禮面色陰沉的厲害,他道,“好啊,只是要是你跪一下,就扇動百姓要挾本官。”
沒待來鏡明開口,一旁沒跪的白微瀾開口了,人群中他鶴立雞群目光冷冰冰的盯着劉池禮,“知府大人好大的官威。”
“放肆!知府大人你也敢如此冒犯!”錢多餘立馬喝道。
白微瀾掃都沒掃錢多餘一眼,只把宴緋雪扶起來,開口道,“與其知府大人擔心我是否冒犯,還是想想大人能否安然衣錦還鄉。”
劉池禮見這人如此嚣張,眯着眼睛遏制住怒意道,“你是什麽人?”
“知府大人貴人多忘事,之前有幸接待過世子一行,與你短暫照面同桌共飲。”
劉池禮上下打量他一眼,低聲問錢多餘,“他就是白微瀾?”
“是的。不過一個平頭老百姓就對大人如此不敬。”
劉池禮擡手止住了他,而後一臉笑意看着白微瀾道,“果然是青年才俊,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讓來鏡明起身。”
白微瀾這個人,劉池禮覺得有些邪門。外加上在聞登州和奕王世子關系親近,他還是穩妥起見,息事寧人了。
“你們繼續熱鬧吧,本官只是過來存個款子。”
他說着,數對衙役兩兩擡着紅箱子來了,裏面全部是銀錠子。
劉池禮笑呵呵的看着這些銀子,不過是錢莊開給他的路費,以他的名義充場面。
一旁伍六立即高聲揚道,“知府劉大人存款白銀一萬兩。”
這下有州裏知府撐腰,一個小縣令明顯不夠看。
百姓都低聲議論,擔心白家錢莊被擊垮了。
只見錢多餘笑的一臉谄媚,而後又沒多久,又來了一群衣着華麗的人。
只見錢多餘那面色笑得眼褶子差點擠眯眼了,聽他大聲道,“哎呦,幾位大老遠跑過來給小老弟撐場子。真是受寵受驚。”
他親自接過紅貼,高聲揚道,“州四大錢莊之一,康途錢莊存本號紋銀三萬兩。”
“州四大錢莊之一,彙通錢莊存本號紋銀三萬兩。”
“州四大錢莊之一,達誠錢莊存本號紋銀三萬兩。”
百姓咋舌,眼睛都要被一箱箱沒有盡頭似的銀子晃花了眼睛。
這麽多銀子啊。
白家一個酒樓也賺不到一萬兩吧。
百姓紛紛看稀奇的同時又為白家捏一把汗。
而這時,只聽白家那邊也響起響亮震耳的聲音。
“河運李家存本號紋銀三萬兩。”
“米鋪林家存本號紋銀三萬兩。”
“綢緞季家存本號紋銀三萬兩。”
白家那邊終于來存款了!
百姓剛高興一會兒,就聽錢多餘道,“一個錢莊背後的實力決定了百姓存錢是否安全。”
“本號不說總號是州四大錢莊之首。大東家名下本就有無數産業,随便一個拎出來都是響當當的名號。錢莊只是我們大東家的副業。”
“再說,我們州裏四大錢莊聯保,一家票據四家可兌換,完全不存在趙家這種情況。”
“不過,只依靠新開的酒樓維持錢莊銀子運轉,怎麽看都危險奇高,萬一存錢取不出來怎麽辦?”
确實是這麽一個道理。
白家的錢莊對上財大氣粗的州裏分號,各個方面都被碾壓。
百姓各個低聲議論,而這時候,知府劉池禮發話了。
“豐康錢莊是來鳳州的經濟命脈,是全州的血液動力。也是百年老字號。不會存在開一會兒又倒閉,百姓錢取不出來的情況。大家都是賺辛苦錢,存錢還是要擦亮眼睛。”
錢多餘昂首挺胸、趾高氣昂的看向白微瀾。
看你還有什麽招數。
比官威,知府壓死知縣。
比家底,大象壓死螞蟻。
比信譽,百年老字號四大錢莊聯保。
白微瀾見對面小人得志的樣子,低頭和宴緋雪說了下。
宴緋雪點頭,而後他身邊的阿文悄悄的溜出去了。
很快,一行人從盛雪樓出來。
一群威武高大的男人一個個擡着銀子,前面走着一個氣勢肅殺不寒而栗的男人和一個翩翩少年郎。
沒待人走近,那劉池禮先是眨眼,再定睛,再揉眼睛,而後噗通一聲下跪了。
不明所以的百姓見知府大人都下跪了,來人一定是高官了。
頓時又嘩啦啦跪下一片。
“下官拜見世子殿下,不知殿下來州內,有失遠迎。”
“都起身吧。”
百姓見白微瀾宴緋雪兩人起來了,也都跟着起來了。
那劉池禮也起身,卻被顧凜柏冷聲道,“本殿下叫你起身了?”
“既然喜歡跪,那就跪夠四個時辰。”
劉池禮臉色刷白,這簡直要了他老命,石板冰冷咯膝蓋的很,他痛的腰板都佝偻着。
但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百姓面露喜色狠狠出一口惡氣的樣子。
劉池禮面色僵硬頹敗,一旁錢多餘更是被雷劈中似的,定在原地。
只聽周煥高聲道,“世子殿下存款十五萬兩。軍饷往來銀錢皆通過信裕錢莊存彙。”
霎時無聲,只白花花的銀子在日光下閃着刺眼的光。
這還和世子搭上線了。
白家未來可期啊!
百姓臉上紛紛露出振奮的神色。
衆人剛準備道喜的時候,就見一個衣着寒酸腰背佝偻的婦人跑到世子面前,噗通跪下。
“求世子殿下為民婦做主啊!”
“豐康錢莊掌櫃錢多餘,狼子狠心,抛妻殺子殺母,求殿下為民婦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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