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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落網
早上,宴緋雪和阿文一起把孩子送到書院。
在山腳下的時候,果真看見了林家三少爺,林長風。林長風一臉生無可戀,而他一旁的林子雅卻興奮極了。
和自己小叔叔一起上下學,聽起來就很激動。尤其是他小叔叔還緊挨着他的課桌位置。
兩方碰面,大人只點頭,兩個孩子卻拉着手蹦蹦跶跶上了山梯。
夏天的清晨下了點雨,此時山林新雨濕氣缭繞,山梯中間布滿的苔藓上,綻放着片片晶瑩的水露。
一顆顆弱小但澄明,只靜靜看着人來人往的腳步,聽着山鐘古樸漾漾。
不知道為什麽,宴緋雪下意識對林長風有這樣的認知。
林長風一點都不人如其名,個子瘦瘦高高很文秀,沒有長風嘯林的霸氣與放蕩不羁。
更加像是山梯中間夾縫生存的青苔,而兩邊都是參天林立的古樹。
宴緋雪了解到,林長風雖然不理銀子,但獨愛繪畫,這在林家倒是有些另類。
此時林長風看到宴緋雪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林家決定站在秦家一起抵制白家,不給林家供米了。
林家林老爺子還健在,林長風上面還有兩個強勢、明争暗鬥的兄長。
林長風對于生意一直沒有提一點意見,從不插手。
但是這次,眼睜睜看着父兄做出錯誤的決定,他在家裏頭一次堅決反對。
但人微言輕,反而惹惱了林老爺子。
林老爺子一氣之下,把林長風送來和林子雅上學,要他重頭學學弟子規。
林長風面色歉意的看着宴緋雪,但是宴緋雪卻不甚在意。
他反倒與林長風聊起了繪畫上的東西。
一說到這個,林長風連日的陰霾積郁都一掃而光,即使爬着山梯也能侃侃而談。
他沒想到宴緋雪竟然對畫畫也頗有了解;他說什麽,宴緋雪都能接上幾句,還誇他靈思巧匠。
幾句話的功夫,林長風恨不得把自己壓箱底的寶貝,都給宴緋雪看看,一定能有些共鳴。
直到上山,宴緋雪和小栗兒揮手告別,林長風才意猶未盡約宴緋雪改日再聊。
下山的路上,阿文欲言又止。
宴緋雪反而開口問他,“白微瀾是怎麽找到你的?”
這下輪到阿文欲言又止了。
宴緋雪看阿文一眼,眼裏清透映着阿文慌忙的神色,阿文手腳僵硬拘束,可還是搖頭。
阿文的慌張不是心虛,而是擔憂以及含着一點告誡提醒。
宴緋雪點頭,“行,不問了。”
阿文松了一口氣。
宴緋雪笑問他會不會飛檐走壁,林間穿梭。
阿文認真道,“會一點點。”
“難怪,我看你每次都很費鞋子。上次白微瀾要你買的新鞋子,又穿破洞了。”
宴緋雪送完孩子後,就去了酒樓。
酒樓逐漸走上正軌,其實宴緋雪兩人不用一直待着。
不過兩人倒是奇怪,以前酒樓剛開業那會兒,只待上午,下午就回去了。
而現在一待就待一整天。
宴緋雪剛到酒樓門口,就見冰飲鋪子前面有兩人在争執。
那婦人臉圓盤子,下巴掉上一層肉,從側面看去只能看到她激動顫抖的腮幫子。
“哎,我哪會回買東西沒給錢啊,今兒出門不湊巧,忘記帶錢袋子了,我不能先喝冰飲後付錢嗎?”
“在你們酒樓進進出出這麽多回,還怕我不給錢?”
負責售賣冰飲的是個哥兒,一身青茗色短打,人看着很利落。
“您不是第一次忘拿錢袋子了,再說這買賣離手銀貨兩訖,您就別為難我了。”
那婦人叉腰,擡着肥胖的胳膊氣勢十足道,“是啊,你也知道我總是忘記錢袋子啊,但是我每次都補了不是?誰會差你這幾個錢啊。”
她說完還居高臨下批評道,“做人就知道要變通,難怪你死腦筋,只能做夥計。反正你到手的銀子和杯數對的上,這就不得了。”
那哥兒被呵斥一頓,面色強忍着笑意堅持道,“這不行的,不止是酒樓的規矩,就是走到哪裏都是先付錢再拿東西。”
“再者您也說了,之前已經多次讓您後面補錢了,這樣實在不方便。”
這樣等于夥計把風險背在自己身上,每天收工對賬的時候,都是他替客人墊錢。
他手頭多數不方便,還得預留一份給客人備着,心裏總是擰巴不舒服。
有好幾次,這客人來酒樓就直接進大堂了;還是他在後面小心追問,提醒還有昨天的賬沒結清。
這提心吊膽還遭對方白眼不悅,一肚子苦悶,他又沒辦法給旁人說。
都是自己耳根子軟,又圖業績想賣的快些,才導致這樣。
“別磨磨唧唧了,老顧客還不能賒賬了?十幾文的小事也搞的這麽讓人煩躁,影響我心情。”
“快給我一杯冰奶酪。”
那哥兒為難,但堅定拒絕道,“這不符合規矩,我沒辦法做到。盛雪樓都是老顧客,除了您之外,沒有這樣的情況。”
“你是說我故意找茬兒是不是?”那婦人傾身瞪眼,地上有個巨大的陰影湊近,蠕動似的晃了晃。
可下一刻,她就被人扭着胳膊拉到一邊了。
一回頭,見是一個嘴巴唇裂的哥兒,頓時厭惡道,“滾開。”
宴緋雪認真注視着她道,“盛雪樓概不賒賬,也不歡迎胡攪蠻纏的客人。”
那哥兒見老板娘來了,面色得救一喜,整個人都鎮定多了。
那婦人對宴緋雪大聲道,“別忘了,我是盛雪樓老顧客,你們家的銀子都有我一份力!”
宴緋雪看着她兇悍的神情,絲毫不怵;他垂着眼睑,日光落在眼尾弧線上像是一道無形冰冷的銀絲。
“小青,你去把堂裏的夥計都叫來。”
“幹什麽!你還想打人不是!衙門就在對面!”
宴緋雪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覺得付錢了就是大爺,你付錢了你就有理?”
“哦,你還沒付錢,現在是耍潑影響我做生意,你說你鬧事這段時間,我的損失怎麽賠償?”
那婦人一聽宴緋雪這麽蠻不講理,哪是旁人說的好脾氣,頓時有些碰到硬茬兒的外強中幹。
“根本沒人來買,有什麽損失!”
“就是看到你在這裏大吼大鬧,才把客人給吓走了。不過,看在你是老顧客的面上免了你賠償。”
這時候小青把夥計們都叫出來了,整整齊齊近二十人了。
那婦人叉腰面虛了,準備扯着嗓子大叫打人了;但是一對上宴緋雪好整以暇的淡漠淺笑,她提起的氣勢都啞在嗓子裏了。
宴緋雪道,“像你這種胡攪蠻纏影響食客們心情的,盛雪樓不歡迎。”
“換句話說,盛雪樓是開門做生意的,但它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來鬧事,欺負夥計的。”
宴緋雪對一衆夥計道,“記住她的樣子,今後來,直接轟出去。”
一番話堪稱聲色俱厲。
別說直接承受冰銳壓迫的婦人心悸無主,一旁夥計們都吓得噤聲。
燕鎮繃着面色,帶頭道,“記住了老板娘。”
一排夥計齊齊點頭應聲。
只聽宴緋雪道,“盛雪樓想做一個惬意放松的地方,但是如果你們夥計都委曲求全,被人故意捏着欺負,根本做不到這個效果。”
“我們是賣菜肴賣美味,但不是軟柿子有理也讓人欺負。好态度好伺候不代表委曲求全讨好食客。”
大夥兒一聽宴緋雪這樣說,頓時腰杆挺的筆直,臉上由衷的綻放笑意,更加大聲整齊道,“是,老板娘!”
這一聲聲引得街上路人頻頻回頭,只見那個鬧事的婦人開始準備撒潑打滾。
阿文手疾眼快,把人一把拎着直往衙門去。
那婦人吓得連忙掙紮,連聲道,“不去不去!我知道錯了!”
宴緋雪示意阿文放了那婦人,只見人像是泥鳅似的,一得自由立馬就跑了。
後退好幾步後,又開始罵罵咧咧。
“你們盛雪樓就是了不起,這麽心寒老食客,現在林家不給你們賣米,秦家不給你們供茶,還嚣張到幾時!”
“要不了幾天,這酒樓就要歸秦家,你們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可這婦人還沒說幾句,就被街邊好些百姓圍在一起,要把人扭着送官府。
“散播謠言制造恐慌!”
“我看你死了盛雪樓都不會倒!”
“死娘倆門兒,你是不是秦家派來的奸細!”
這些百姓怒氣沖沖,倒是看得街對面,宴緋雪等衆人有些開了眼。
燕鎮驚訝回神道,“本擔心食客們受影響,沒想到他們這麽積極堅定。”
宴緋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因為怕人說放不開膽子做事,酒樓也做不起來。”
夥計們聽着狠狠出了一口利索的爽氣,這簡直太舒服了。
他們以前在別的地方做事,客人都是天,只差拿牌位供着。
現在,他們在盛雪樓終于直起腰杆做事了。
沒等夥計們紛紛表決心,就見街對面的百姓都湧過來了。
夥計們下意識圍在宴緋雪身前,那些百姓反而尴尬的後退一步。一人舉起手無奈道,“搞嘛啊,都是熟人,這是做什麽。”
最近因為秦家在背後煽風點火,就連老熊這種老顧客都着急上火,腦子不清找老板要說法。
夥計們這會兒,自然是怕同樣的鬧劇上演。
宴緋雪讓夥計們退下,把這些老食客都喊到大堂裏。
一進大堂,涼風吹得沁人心脾,百姓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又自己掏錢買了冰飲。
一人道,“人美心善的老板娘,我們不是來質問逼迫的,但是我們心裏也實在沒底。盛雪樓現在咋應對啊,但凡我們出的上力,盡管叫我們。”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人說話還很講究。
他們也是真的沒辦法,盛雪樓是他們大半輩子寄托希望;要是垮了,能兌換的概率又渺茫一分。
宴緋雪道,“誠信立本,白家承諾的會兌現,更何況有官府作證有李家擔保。”
宴緋雪一說李家,那些人面色都更加惶急了。
白李兩家現在的關系都鬧崩了。
以前千算萬算,沒想到兩家會鬧崩啊。
這鬧崩了,李家還會認賬嗎?
現在城裏都在說白家拿到了茶葉批文,但是借不到船;明明是先出發一個多月,都被後面的秦家追上進度了。
據說秦家已經拿到了茶引,現在正開着孫家的船隊,去來鳳州拿茶葉。
孫家碼頭有一條吃水好幾噸的大貨船都被開走了。
看着架勢是要把來鳳州的茶葉給買空啊,讓白家沒的買。
宴緋雪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開口道,“白紙黑字還有官府印鑒,李家逃不了。”
衆人一聽,緊吧的心稍稍能喘口氣了,有人開口道,“老板娘,那秦家簡直欺人太甚,還封了菜市口不讓擺攤。”
“做了好幾代狗腿子了,這回終于揚眉吐氣,真是尾巴要翹上天了。”
“他還規定他那條街道,門前不讓過路,進菜市口還要單獨給他秦家繳納什麽鬧市稅費。”
“還有這事兒?”宴緋雪眼眸微訝,像是頭一次聽這麽目無王法的。
“是啊,他說州裏知府大人都知曉,這事兒真是告官無門。來縣令還上門幾次勸阻,都被關在門外連人都見不着。”
衆人目光埋怨都說縣令老好人,但又不敢明目張膽說。
各個都無可奈何的幹着急。
一人道,“老板娘,最近在樓裏沒怎麽看到老板,反倒是天天見他在衙門裏出入,是不是老板有什麽辦法啊。”
白微瀾自是因為秦家的事情進衙門的。
不過進的是衙門的甲庫,翻閱歷年的茶葉批文及茶引等相關資料。
宴緋雪沒有表态,但是食客們卻願意相信白微瀾。
紛紛捏着拳頭道,“白爺定能像搞垮趙家那樣,搞垮秦家的!”
“還有那林家也不是東西,牆頭雜草淨是背後掌舵。”
“絕不能讓秦家坐大啊,這才剛剛得勢就這樣嚣張跋扈,要是真一家獨大了,城內百姓還怎麽活啊。”
宴緋雪一副淡然的神情,嗓音輕柔但是隔着水扇的嘩啦嘎吱聲,顯得幾分薄涼缥缈。
他道,“或許你們可以去李家酒樓,勸勸李潤竹,讓白李兩家抛棄間隙通力合作。”
衆人神色讪讪,這是老板娘不悅了。
宴緋雪目光透徹有力掃了眼衆人,“白家自有白家做事的規矩。白家許諾你們的,一分都不會少。但盛雪樓是姓白,不是百家姓,這點我希望你們清楚。”
不管你們打着什麽心思和擔憂,也不要說是為了盛雪樓好,少指手畫腳把盛雪樓當做私有物。
宴緋雪聲音不輕不重,但眼神冷徹的厲害,寒風刺骨似的讓食客們後背哆嗦。
“怎麽會,我們只是關心過切……”
這人剛神情尴尬的起了個話頭,就見堂外跑來一道人影,李潤竹人還沒上石階,聲音已經振奮欣喜道,“秦家被抓了!”
李潤竹剛準備上石階,只見身後沖來好幾人,一下子把李潤竹擠得踉跄,朝堂裏大喊:
“秦家現在正被攔截在城門口,拿不出茶引卻要把大批茶葉運進城裏,一下子就被盤查抓住了!”
“沒茶引那不就是販賣私茶嗎!這可是要全家流放的!”
一聽到這個消息百姓奔走相告,頂着酷暑去城門口看熱鬧。
但堂內的人正吹着冷風,腦子比較清醒,有人開口道,“怎麽就沒茶引了?不是說秦家已經搶先白家先到京城,然後去來鳳州拿貨了嘛。”
“咦,怎麽李老板來盛雪樓了?不是關系破裂了?”
這時候李潤竹終于進堂內了,他熱的扇子噗噗直扇風。這樣還不夠,站在水扇旁拿着扇子扇自己,冰冰涼涼的水汽襲來,終于緩了一口氣。
他接過燕鎮給他到的冰水,開口道,“秦家這回是走投無路了。”
衆人見宴緋雪和李潤竹熟稔,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兩家有矛盾的。
“這是怎麽一回事?有沒有知道的告訴我下,總感覺現在腦子雲裏霧裏的。”
李潤竹道,“去京城拿茶引的不是白家,是我李家。”
“白家要去做茶葉生意,不過是白爺放出來的風聲,讓秦家着急搶先自亂陣腳。”
“所謂白李兩家鬧矛盾,不給白家借船只,只不過是在給秦家一點僥幸,覺得白李兩家互為犄角鉗制,他秦家就可以搶先拿到茶葉了。”
秦家這回,租借了孫家最大的貨船,基本是掏空家底一口氣買了幾千斤茶葉;就是想繼續壟斷遙山縣的茶葉生意。
不僅是縣內,其他縣,他也開始打起了主意。
畢竟奕王世子救命恩人的名頭太好使,原本之前用銀子砸不開的廟門,現在都對他敞開了。
但是秦家得到官府批文後,已經比白微瀾放出的風聲晚了一個多月。
緊趕慢趕都會在白家後面拿到茶葉。
但這點對秦家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就像之前那個鬧事的婦人一樣,老熟人老操作;先上船後補票的情況,基本上是秦家的歷來操作。
茶商從官家手上,買到茶葉的手續太過繁瑣和漫長;而市場局勢瞬息萬變,很多時候茶葉告罄,亟待補倉。
但重頭走官文審批顯然要等半年,等拿到茶引後,市場早就被別人占了。
所以秦家基本都是同時進行,一邊去州裏拿着銀子墊給山場,一邊去京城榷茶處辦理茶引。
等拿到茶引後,再去換回壓在山場的銀子。當然,這其中必定消耗大筆手續銀子。
這是茶商與山場官員之間經年的潛規則,反正最後商人會把茶引補來,他們還能賺一筆外快銀子,何樂而不為。
這種灰色操作,擾亂榷茶制度朝廷嚴令禁止。但相關負責的官員很多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所以白微瀾只是稍稍放點風聲,讓秦家着急搶先越過茶引手續,去拿山場拿茶,秦家就掉坑裏了。
而秦家原本是有些顧慮的。
因為來鏡明上任後,明顯不是銀子就能疏通,讓他無茶引就把茶葉運進城門的。
結果因為奕王世子救命之恩導致秦家膨脹;
外加白微瀾讓來鏡明一副無可奈何拿秦家沒辦法的樣子,秦家這點顧慮徹底打消了。
整個州裏他都能橫着走了,小小遙山縣還怕不成;沒見從前油鹽不進的來鏡明,現在都被他拒之門外了。
秦不著心中酣暢坐等把白家擊垮,本以為暢通無阻,卻沒想到在自己縣內城門被卡住了。
沒等酒樓裏的百姓跑去城門口看熱鬧,十幾位淄衣衙役挎着腰刀,押解着秦不著從街上走來了。
秦不著一路都在喊他上面有人。
他是奕王世子的救命恩人。
來鏡明遲早要後悔的。
李潤竹搖頭,“秦不著以前沒看出這麽沒腦子啊。”
宴緋雪道,“一朝得勢,原形畢露而已。”
這時候,萬杏帶着夥計們提了好些雜菜出來,什麽白菜之類的,紛紛往秦不著身上砸。
宴緋雪道,“怎麽沒拿雞蛋。”
“他配嗎,雞蛋快三文錢一個了。”
一旁百姓也撿菜砸,尤其是這秦不著害得他們擔驚受怕大半個月。
“哎,你們砸就砸,別誤傷到我們白爺啊。”
白微瀾和衙役一道,全程見秦不著被抓捕。
秦不著此時恨不得咬白微瀾一塊肉。但是沉重的鐵鏈枷鎖提醒他已經成為階下囚。
“白微瀾,我看你還能笑多久,等奕王世子知道我出事了,你說他不救我嗎!到時候就是你的死期!”
秦不著怒目圓瞪,額頭上挂着芹菜葉子,一身紫袍滿是爛菜葉子,像個瘋子似的。
白微瀾哂笑,“還真拿奕王世子當擋箭牌啊,可惜,奕王世子也有對手。”
“你這下可是活靶子了,你說奕王世子對你是保還是棄?”
秦不著不傻,此時一聽心內惶恐,只聽白微瀾又道,“我就說你們秦家好整垮的很。”
“你最好記住,得罪誰都不要得罪我白微瀾。”
“我總有法子從你身上剝層皮下來。”
秦不著看着白微瀾笑得陰冷,頓時氣急敗壞,想咬人卻咬不到。
最後張嘴朝白微瀾吐口水。
肥厚的口型聚攏,白微瀾只來得及罵了一句娘。
但想象中的惡心沒落下,反而聽到痛苦嘶氣聲。
只見秦不著嘴巴被一顆白菜打歪偏了,那口水吐到衙役身上,反而得了狠狠一巴掌。
白微瀾擡眼尋去,只見宴緋雪嘴角挂着冷笑,手裏正掂着菜葉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秦不著。
白微瀾一喜,朝宴緋雪揮手。
宴緋雪啞然,無語。
白微瀾從衙役裏出來,又從人群裏擠到了盛雪樓門口。
“媳婦兒,你好厲害,謝謝你救了我小命。”
宴緋雪從白微瀾手裏抽回手,周圍一群夥計看着,也不知道收斂。
“老板娘好準頭啊。”
“見多英雄救美,頭一次見美救英雄!”
還有更離譜的,在起哄親親抱抱摟一個。
白微瀾冷刀子一眼掃去,百姓都識趣閉嘴,倒也笑着看熱鬧。
“進樓裏涼快下吧。”宴緋雪掏出手巾,讓白微瀾擦汗。
白微瀾不接,頂着燥熱的腦袋,要宴緋雪去後院給他擦。
不過,最終也不用擦了。
萬梨直接端了盆涼水過來。
白微瀾看了萬梨一眼,萬梨不明所以,還說不用客氣。
“誰要謝你了。”
宴緋雪笑着,擡手摸摸白微瀾後背暖烘烘的青絲,炙熱又滿是生機活力的絲滑。
白微瀾洗完臉後,躺在賬房裏的竹椅上,背後青絲被水扇吹得缭亂起舞;冰水汽落在發尾、後頸上,他舒服的喟嘆一聲。
嘴裏含了一口冰葡萄汁兒,随着喉結吞咽,涼爽直透肺腑。
一副,終于又能惬意躺一段日子的神情,宴緋雪見狀好笑道,“也沒瞧你怎麽費心啊。”
一旁李潤竹,十分沒眼力勁兒的跟來賬房,白微瀾想膩歪都不能。
白微瀾沒好氣道,“你李家主,出現在盛雪樓的賬房重地不妥吧。”
李潤竹道,“為什麽能這麽精準判斷,秦家會越過茶引先去山場拿茶葉。聽完我就走。”
“這事,我之前完全沒接觸過之類的風聲。”
白微瀾道,“這當然是內部消息,豈會讓外界知道。”
“內部消息?”
李潤竹沒接着問下去了,只以為白微瀾在京城中的人脈有消息。
其實不然。
這都是白微瀾靠着敏銳的直接推敲出來的。
着急趕路都會先上船後補票,商場做生意尚且也會繞過繁瑣手續走捷徑。
白微瀾潛意識覺得這是個突破口。
然後去衙門找來鏡明光明正大走後門,要查看甲庫裏的歷年茶葉進城記錄、官府批文、茶引印鑒等檔案資料。
仔細一對比推敲,白微瀾就發現批文與茶葉進城記錄時間,中間相隔過短。再看茶引上的日期也一樣,明顯慢于茶葉進城歸檔時間。
果不其然,歷任縣令在進城沒看到茶引複聯的時候,都給秦家放行了。
白微瀾道,“前幾年,長公主的驸馬就是因為私販茶葉被流放了,這下秦不著有的苦頭吃。”
李潤竹也有所聽聞。
朝廷對茶鹽等賦稅管理的十分重視。但也因為其中利潤太高,很多官員和商販铤而走險,利用職務中飽私囊。
李潤竹道,“那林家,你打算怎麽辦?”
白微瀾抿了口冰水,半眯着眼,開口問李潤竹,“林家,交給你處理吧。”
“牆頭草,你們又是世家,我就不出面攪和了。”
“商人逐利,他趁勢針對打壓我,那就該承受我的反擊。”
一會兒不出面,一會兒又反擊,李潤竹着實沒聽明白。
林家已經站錯兩次隊伍,李潤竹對林家也沒多大感情了。
只是和林長風關系在那裏,也不好下重手。
白微瀾道,“林家,不急于一時。排在前頭應該是孫家。”
“孫家?”
“孫家一直不是安安分分的?河道上的很多大宗貨物都讓給李家做了。”
白微瀾搖頭,眼裏似俯瞰千山萬水的浩渺、又抓不住稍縱即逝一閃而過的靈光。
只是一點直覺。
“孫家多留意下,總覺得秦家背後有孫家的影子。”
“比如,孫家為什麽派人打斷秦不著兒子腿,嫁禍在我身上。”
“原來白兄真的是被冤枉的?竟然是孫家?”
不怪李潤竹驚訝,一是符合白微瀾作風,二是秦孫兩家是姻親。舅舅派人重傷自己親外甥,這簡直匪夷所思。
李潤竹扇子在手裏拍了拍,開口道,“孫家,定是在圖謀什麽。”
秦家以販賣私茶被抓,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百姓紛紛拍手稱快。盛雪樓裏更像是過節似的,推杯換盞,歡聲笑語一片。
“白爺實在太厲害了,不聲不響就把秦家搞垮了。”
“是啊,我們白白擔心那麽久。”
本來很高漲的氣氛,被這食客一說出口,瞬間都有些後怕。
噤聲中面面相觑。
好好的提這個幹嘛。
白爺和老板娘都是硬茬兒。
萬一兩人,清算他們這些追着要說法的怎麽辦?
白天那個婦人還被永遠禁止進盛雪樓了。
要是他們被禁止,周圍鄰裏指不定怎麽笑話。
而且現在明白人都知道,得罪誰都不要得罪盛雪樓東家。
之前吵吵鬧鬧要說法要交代,現在擔驚受怕像個鹌鹑。
有些風聲靈敏的食客,忍不住得意,一副衆人皆醉我獨醒的點了點桌子。
一人歪着肩膀斜着眼睛,一副局勢盡在掌控中的油膩,“這事兒,我一早就知道白家能贏,看你們一個個大聲嚷嚷的,怕還不知道白爺的厲害。”
他抖着腿繼續道,“你們知道為什麽,旁人管盛雪樓老板叫白爺嗎?就是因為趙家都是盛雪樓老板整垮的。”
“啊?不是李家主嗎?怎麽是盛雪樓東家了?”
“就說你耳根子背啊,你就說李家主為什麽和白家關系好?據小道消息,可靠的哈,”
“趙家私熔鑄官銀都是白爺設下的圈套。”
“咱們來青天是為了讓趙家打消顧慮,才送兩個貼封條箱子去趙家當鋪,讓趙家覺得新縣令也是貪官,有錢能使鬼推磨的。”
“竟然是這樣?那不是真冤枉來縣令了?”
“可不是,就拿最近賦稅删減改革的事情,咱祖祖輩輩就沒遇見過這等好事兒。趕明兒一定墳前上三炷香,祖宗保佑啊。”
“要感謝應該感謝來縣令不是,這是我們活的父母官啊。”
“所以你看,咱們父母官的僚機可是白爺,我看你們今後管好嘴巴,要是不知輕重把人家惹煩了,趙家秦家就是下場。”
食客們聽得連連後怕點頭,腮幫子咀嚼動作都謹慎了些。
他們這些人都是平頭百姓,趙家和秦家在他們眼裏都是龐然大物。意識到盛雪樓老板的厲害了,哪還敢要什麽說法啊。
一人道,“那咱們的銀子有望了啊,白爺這麽厲害,一定能賺到更多錢的。”
這句話無疑是一個炙熱的信念,很快就打破僵硬的氣氛。
未來可期的歡喜寫在每個人的臉上,堂內又開始喜慶熱鬧起來。
那油膩自信的食客見狀,神不知鬼不覺退出飯桌,悄悄來到了後院。
他對燕鎮彎腰點頭,“都辦好了,今後他們不敢拿捏脅迫盛雪樓了。現在白爺和老板娘他們都畏懼的很,根本不敢再出現逼迫的事情。”
燕鎮自然聽到了大堂內的氣氛,給了那人一兩銀子。
而後燕鎮敲了賬房的門,一會兒,白微瀾開門了。
宴緋雪正在翻賬本,擡頭見是燕鎮,開口問道,“都辦好了?”
“嗯,現在食客們被震懾敲打一番,腦子都很清醒了。”
盛雪樓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趕走一個客人無所謂,但是不能激起衆怒。
但是這些食客本末倒置,讨要說法确實讓宴緋雪心中不爽。
盛雪樓絕不是旁人能撒潑指手畫腳的地方。
但對付食客們的手段确實不能太過剛硬,便叫燕鎮找個人引導話頭,讓他們清楚盛雪樓不是好惹的。
白微瀾一屁股坐在搖椅上,扭頭看宴緋雪,懶洋洋道,“要我說啊,現在是他們求着咱,咱們酒樓态度強硬,那些食客還不是沒法子。”
“不過,晏晏這法子很好剛柔并濟,已經拿那個婦人殺雞儆猴,現在又輿論引導,食客們也不敢生事了。”
燕鎮也道,“确實,現在都知道咱們老板娘不僅,”燕鎮說到這裏,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感覺很奇怪,是自己堂弟但是總感覺說出口會亵渎什麽。
白微瀾接嘴得意道,“是不是說老板娘不僅天人之姿,人美心善,也是雷霆手段。”
燕鎮局促點頭,“以前夥計們只覺得老板娘可親,現在是可親可敬。這年頭,維護夥計自尊和臉面的東家不多。”
燕鎮說到這裏,多年在外漂泊的經歷讓他眼裏有些滄桑。但此時說起宴緋雪,眼裏很感激敬佩。
白微瀾道,“我媳婦兒就是面冷心軟。”
宴緋雪最煩白微瀾說這點。
扪心自問,這些都是白微瀾自己扣下來的帽子。
還是說,遇到白微瀾之後,他越來越這樣了?
不過是什麽都不重要。
宴緋雪放下賬本,擡頭看白微瀾,面無表情道,“沒事就出去,秦家後續收尾什麽情況”
“看看,這還不讓人說了。”
燕鎮問出了自己疑惑,“不過,咱們為什麽不做茶葉生意,反而讓李家做了?”
白微瀾胸有萬千,但也只透出一點,他道,“盤子不能一下子兜太大,目前堅定的目标是把錢莊做紮實,未來,遙山縣只是我們的一個落腳點。”
燕鎮不明所以,轉頭看宴緋雪,宴緋雪解釋道,“他指聞登州。”
燕鎮困惑,“那不是封禁的不毛之地嗎?聽說還很混亂,比遙山縣還貧困。”
白微瀾勾唇道,“未來那裏将是全國各地商人湧入的地方,咱們地勢優越,交通要道,過去不過六百裏,急行兩天就到了。”
“燕鎮,你要盡快能完全盤住盛雪樓,今後,需要用人的地方越來越多。”
燕鎮肅然點頭,委以重任的興奮和壓力接踵而至,但這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
宴緋雪見燕鎮認真充滿幹勁兒,只要發揮他身上沉穩按規矩辦事的原則就行了。
宴緋雪想到這裏,突然想了下,“大伯母生辰是不是要到了?”
燕鎮點頭,“還有十天。”
“那提前安排好酒樓,在這裏宴請村裏親族。”
宴緋雪說完見燕鎮有些遲疑,但頓了下只改口道,“我還是問問大伯母自己意見吧。”
燕鎮倒是沒覺得心裏不舒服。
只是他娘的性子,定是覺得太過鋪張浪費。
但本歡歡喜喜準備祝壽的期間,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來鏡明被知府彈劾官商勾結,被巡察使衙門拘捕了。
大歷只設縣州,州上面就是一方巡察使衙門。巡察使沒有治理管轄權利,但負責監察地方官。
秦不著:tui~呸!
白微瀾:……&#@*
半夜,白微瀾夢中驚坐起,搖醒宴緋雪,“他是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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