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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扇
又過了半月,盛雪樓的生意徹底走上正軌。
白微瀾忙活一陣子後,每天就懶懶散散躺在竹椅上,支着長腿搖啊搖。
酷暑難耐,每天都昏昏欲睡。要不是宴緋雪路過廳內踢他兩腳,白微瀾都能臉遮着大蒲扇睡一下午。
房屋前後左右的大門都開着,偶爾穿堂風路過,帶起一陣荷花清香,迷迷瞪瞪中耳邊還有咕咕的秧雞聲。
白微瀾朦胧一睜開眼,只見五只秧雞在廳內大搖大擺走來走去。
一定又是孩子們把它們撈起來了。
不同小時候黑不溜秋可愛,長大後紅腳,藍腹胸毛,頭頂還有點雜毛。這五只下的鳥蛋倒是香,比家裏的雞蛋好吃多了。
“去去去,身在福中不知福,滾回你們的池塘去。”
宴緋雪在書房聽見動靜,知道他醒了,捧着賬本出來了。
“天氣越來越熱,每天花在冰行的開支就得五兩銀子,這還是緊吧用着,很多食客還是吃的汗流浃背。”
“要是穩住食客,不讓酷暑影響食欲,整個酒樓需要二十擔冰,一天就要二十兩。”
宴緋雪見白微瀾拿手指逗秧雞,自己說完,白微瀾非但沒理會,反而笑嘻嘻道,“瞧,它還認得我。”
宴緋雪沒好氣,把賬本丢他懷裏,“想想辦法。”
“我看你最近是越來越懶,現在百姓酷暑還來吃飯,都惦記着自己票據才來的,并不是非吃不可。這吃的心不甘情不願的,兩方都不受益。百姓們還盼着你年底開錢莊,兩三年內兌換他們的票據。”
白微瀾擡頭,“哎呀,老板娘架勢越來越足了,不在酒樓裏管夥計,在這兒說老板。”
宴緋雪眼尾掃他一眼,堪稱夏日解暑,白微瀾整個人涼飕飕的,立馬端坐起身。
立即表态,“我在想呢媳婦兒,你別看我在這裏睡覺,我腦子在動呢。”
宴緋雪雙手抱臂靜靜看着他。
“真的真的,等會兒蘇刈兩口子就來了。”
白微瀾立馬起身把宴緋雪按在椅子上,幫他捶肩捏背,“辛苦了辛苦了。”
白微瀾順勢掃了一眼賬本,明明這個月比上月還多盈利了五百兩銀子。
原因還得算秦家掐住了盛雪樓的茶葉,宴緋雪靈機一動推出了冰飲的法子。
白微瀾對付秦家的法子得需要一點時機,才能連根拔起。但宴緋雪可受不了這口氣,秦家越是針對盛雪樓,他就要把生意越做越好。
宴緋雪在京城見過冰飲,遙山縣也有,但也就僅僅只是一些冰西瓜汁這類好做的。
宴緋雪在京城吃過冰飲的種類很少,但白微瀾躺金銀窩裏,什麽新奇東西沒吃過。
于是宴緋雪就要白微瀾和萬梨一起,搞出一套冰鎮飲料。
冰木瓜、冰雪、涼水荔枝膏很受歡迎。還推出了一款風靡全城男女老少都愛吃的,砂糖冰雪小元子。
做這個需要用到糯米粉、豆子、砂糖、蜂蜜和冰塊;黃豆炒脆香用石磨碾壓成粉,然後和砂糖、糯米粉攪拌,揉成小團子放沸水裏煮熟;再撈出來放入冰水冰鎮,吃的時候加入冰水和蜂蜜、薄荷就好了。
除這個小元子外,沙糖綠豆、水晶皂兒、黃冷團子、冰雪細料馉饳兒也都賣的緊俏。
原本只是試着在推行的,後面幹脆在酒樓門口支起青布傘,專門做起了冰飲。
即使不在酒樓吃飯,街上的路人看到消渴的冰飲,都忍不住來上一碗。
萬梨也因為實現東家的要求,讓一位廚子心服口服;但是還有一位廚子覺得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萬梨野路子出來的,哪有他祖傳的廚藝好。
不過這些,宴緋雪沒多過問。只要沒違反規定,良好的競争是能帶動氣氛的。
宴緋雪道,“這個月給夥計們每人六百文的高溫津貼,萬梨發了獎金分紅十兩。”
“這個月茶葉只能從其他小攤販上收一點,現在茶葉行情炒的越來越高,秦家從倉庫裏放出的茶葉價格都翻倍了。”
“很多茶肆鋪子都開始用隔夜茶水包,但我們一斤茶包最多只沖三缽缸水。”
現在基本上是一斤茶葉抵的上十斤到二十斤米的價格。
他們茶葉還是買的中號的毛尖,一斤就得一百文,一天僅供銷茶水就得十兩。
酒樓裏的三個茶缸還好,酒樓門口擺的茶缸,沒等冷卻,又見底了。畢竟免費供茶,茶水還比路口鋪子好,門口基本人流絡繹不絕。
“ 你聽沒聽。”
白微瀾抓了抓耳朵,忙道,“在聽呢在聽呢。”
“我剛剛說到哪裏了?”
白微瀾一頓,立馬無辜望着宴緋雪,“媳婦兒,我剛剛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宴緋雪神情一緩,“說。”
白微瀾嚴肅眨眼道,“我在想你。”
宴緋雪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捏了捏他耳垂,“這些雜物,我也不想管了。”
“哎!你可不準反悔。”白微瀾聽了一喜,一手攬過宴緋雪腰身,把人放自己膝蓋上,“巴不得,我們就坐等着收錢,其他事情就交給別人做好了。”
燕鎮性子沉穩,已經升為總管事。燕椿性子活潑嘴皮子活泛,招攬客人是強項,安排在二樓雅間管事。
萬杏他自己選擇繼續在大堂做,一心要好好磨砺自己。
宴緋雪嘆了口氣,他外邊再怎麽雲淡風輕,其實內心還是收緊的;才做不到白微瀾這般萬事不管的甩手掌櫃。
白微瀾手指揉了揉他眉心,“一個酒樓而已嘛,你男人我在等大魚餌。”
“不過,買冰的錢要是一天二十兩,那一個月就是六百兩,确實消耗不起。”
宴緋雪嫌棄他身上熱,想起身,但白微瀾抱着他不讓動。像是把他當做冰塊消暑似的。
宴緋雪确實比一般人體溫低一點,冬天更是冷的像寒玉。此時白微瀾抱着,鼻尖萦繞着香香軟軟又幽淡的氣息,後背都清涼了。
白微瀾鼻子微動吸了一口宴緋雪後脖子,就見人扭頭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眼刀子冷飕飕的,讓白微瀾後背發毛。
“我……我真的有辦法了。這不是提前獎勵自己一口嘛。”
“什麽法子。”宴緋雪問。
兩人說着,就見門外阿文來了。阿文也見慣不慣這副場景,目不斜視道,“蘇大夫他們來了,帶到了聽雨軒。”
白微瀾笑道,“瞧,這不就來了?”
把蘇大夫夫夫喊來,定是喊的蘇刈,喊蘇刈定是工匠相關。
八成又是風扇相關的。
宴緋雪在京城的酒樓見過七輪扇,扇軸子約莫一丈,需要一個夥計不停搖動扇風。
有的達官貴人家裏用的是紡車似的轉軸,四面插四五片扇面,需要一個人搖動手柄來扇風。
遙山縣內倒是沒怎麽見過,用冰都已經是十分奢侈的了。
城內除盛雪樓和李家酒樓,其餘飯館食鋪,供應不起。
白微瀾見宴緋雪猜測的八九不離十,“媳婦兒果然真的好聰明,區區酒樓雜物難不倒晏晏。”
“少來,自己就偷懶。”
“這冤枉啊,我這叫蘇刈做的風扇,可以一個月就節省了好幾百兩冰行開支呢。”
宴緋雪道,“我又不是沒見過,要是那些風扇這麽好用,冰價還這麽貴?”
白微瀾點頭,“說的在理,不過晏晏聽過一句話沒?”
“什麽?”
“水車車水水随車車停水止,風扇扇風風出扇扇動風生。”①
“這有什麽關系?”
“這就是我的靈感來源。”
兩人來到聽雨軒,四面簾子已經換成了薄紗,通風又防止蚊蟲。
不過蘇刈兩人并沒未在軒屋內,而是在一旁搗鼓一個水車似的東西。
此時正是正午,日頭正曬,池塘裏的荷葉都卷邊沒精打采的。蘇大夫臉色曬的泛紅,但仍然圍着蘇刈興奮說什麽。
宴緋雪走近道,“這裏這麽曬,為什麽在這裏。”
蘇大夫回頭,笑着指了一旁的水池子,“因為這裏有水源。”
水池子的水是從河巷走的暗道引來的,做成了活噴泉壇,下面涓涓流水又接了一個池子。
此時蘇刈正在拿木桶往水車裏灌水。
一旁蘇大夫熟練的撥動水車上的閥子,只見水聲響動風起長扇;水聲涓涓清脆悅耳,烈日下涼風洗骨,倒是比宴緋雪以前見過的風扇要好用很多。
白微瀾道,“水激扇車,風獵衣襟。”
蘇大夫驕傲道,“刈哥厲害吧,你提供什麽圖紙他都能做出來。”
白微瀾打量着,滿意點頭,看着蘇刈冷峻的面容道,“刈兄的手藝确實獨絕。”
蘇刈不置可否,給白微瀾道,“水扇裏面加了冰槽。”
宴緋雪恍然大悟,笑道,“難怪,剛剛怎麽覺得濺在手上的水滴冰冷,風也有些透骨的涼爽。”
“那有了這個水扇,每日用冰約莫只要三四擔。多擺放幾個水扇,讓寒風吹至酒樓每個角落。”
白微瀾昂着下巴道,“是吧,我就說我在動腦子嘛。”
宴緋雪點頭,笑意盈眸,“你和刈哥兩人聯手确實驚喜連連。”
宴緋雪繼續道,“也可以把水裏放一點香料,或者酒樓裏放些茉莉、素馨、建蘭、朱槿,這樣冷風中帶點清香。”
他們說着,把水扇擡入軒屋,頓時四周薄簾飛舞,一室涼風舒爽。
王婆不一會兒端來了好些冰鎮的西瓜、六月香桃;還給四個人都準備了一碗手磨擠壓的甜瓜汁兒,裏面放了冰塊、青檸,酸酸甜甜很解暑。
宴緋雪道,“王婆,你手腳怎麽這麽快,一會兒就準備這麽多。”
王婆眨眨眼,其實都是提前給要放學回來的三位孩子準備的。
但此時也不能這麽說,她道,“白爺提前通知了,今天蘇大夫要上門,叫我提前準備。”
這話說的宴緋雪不信,見蘇大夫高興,他笑着沒做聲。
四人聊天拉家常,風吹着惬意,屋頂外的柳樹蟬鳴都懶洋洋的了。
“小栗兒的字跡倒是越發有模有樣了。”蘇大夫開口,見宴緋雪笑他,忙道,“我可沒看小栗兒寫給小魚兒的信啊。是兒子給我的書信中提的。”
蘇大夫說着,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遞給了宴緋雪。但沒等宴緋雪拿着,白微瀾已經先搶了去。
白微瀾已經有些吃味了,小栗兒沒學會幾個字,就記着給蘇不渝寫信,悔恨自己當初哄人多嘴。
兩人寫信的頻率已經半月一封了,說明蘇不渝接到信後也是立馬回信的。
白微瀾強勢道,“我要先看看。”
蘇大夫啧了聲,“孩子最讨厭你這種霸道強勢的父親。”
白微瀾道,“感情那不是你家三歲半奶娃,被人騙了去怎麽辦?”
眼見這兩人要争吵起來,宴緋雪歪過腦袋,湊白微瀾身邊,“其實我也想看看。”
蘇大夫一噎,頓聲道,“其實我也。”
看就看吧。
但是幾人打開一看,通篇沒幾個字認識,就算認識讀起來也牛頭不對馬嘴。
三人疑惑,白微瀾揶揄道,“你們家倒是一枝獨秀哈。”
蘇大夫反駁道,“才不是,小魚兒兵法都被先生誇贊天賦了得,他師父可是一方隐世大儒。”小魚兒就是蘇不渝的小名。
但蘇大夫也沒看懂,轉頭遞給了蘇刈。
蘇刈接過看了一會兒,眼裏有絲笑意,“兒子故意挑了生僻字眼寫來,這是第一層加密,第二層還用了暗語。”
“暗語?”
白微瀾驚訝道,一個十三歲孩子搞這麽多心眼子,就是為了不讓大人看信?
蘇刈道,“他只是覺得好玩,也想看看三歲娃娃能理解到什麽程度。”
蘇大夫聽到嘆了口氣,有不一樣的看法。
“這孩子,哎,都是我們的問題。小時候帶着他天南地北的游歷,他那時候性子活潑,每到一地都能交很多朋友,但是沒一兩年又走了。”
“每次走的時候,他朋友們追着馬車跑,小魚兒那時候看着沒心沒肺的招手,其實都記着地址呢,每到一處都寫信寄特産回去了。”
宴緋雪道,“沒回音?”
“一開始有,但是後面因為各種原因,發出的信沒了回信。”
“所以他性子變得內斂,不輕易結交朋友了。他給小栗兒的信,八成是想為難孩子知難而退,讓小栗兒不要給他寫信了。”
宴緋雪道,“小魚兒也希望能有長期的朋友,給他寫信吧。”
蘇大夫點頭。
白微瀾道,“放心吧,小栗兒現在是拿着書信當作業呢,每次問我,不認識還怪尴尬的,後面我都讓他去問先生。”
“有小魚兒給家裏孩子們說外面見聞,也算是擴寬視野了。”
聽到這裏,蘇大夫道,“小魚兒他們所在的軍隊,最近在往聞登州開拔,據說是配合奕王世子平亂興州。”
白微瀾在邸報上也看見了。
他這幾天一直在盤算聞登州的事情,就算遠在遙山縣,他也知道京城在關于解禁聞登州的事情吵的不可開交。
要是一旦解禁聞登州,無疑是一個巨大商機。
不過,上面派奕王世子來聞登州,這個點就很微妙。
聞登州向來是王室罪責之地,如今雖然冠以了一個正當名頭,但這個差事離砍頭也沒什麽區別。
平穩物價清洗世面銀錢,勢必觸動王室貴族利益。
可要是沒做成,八成這輩子就變成困在了聞登州。
上面開始猜忌奕王了。
說起奕王,和當今聖上一母同胞。兩兄弟情同手足,聖上年輕時文治武功,而奕王醉心山水不參與朝政。
自從二十年前開始,一次邊疆動亂,聖上親征差點被流箭射中心口,回朝後養傷兩個月,局勢開始動蕩。
這時候,聖上要奕王出山輔佐穩定超綱,而一直寄情山水的奕王展現出了超凡的手段。
他成為位高權重的王爺,但也勢必引來各方猜忌。
但奕王一直未娶,只一個獨子生母不祥。
傳聞生母是一個低賤出身的丫頭,兩情相悅至死不渝。
也傳聞奕王是為了避免聖上猜忌,才不娶妻納妾。要不是獨子和奕王相似,外人都以為是抱養的兒子。
奕王世子從小嶄露頭角,為人剛直,是京城巡捕營都尉。雖然只是從四品,但掌握實權加上世子身份,京城無人敢招惹。
也因為他治下嚴明,不畏權貴利益,京城治安在他上任後好了不少。
此時,上面給奕王世子一個二品監察使的頭銜,派往聞登州整治興洲。難免猜測這是明升暗降,收回京城防務,把人困在罪責之地。這顯然是要對奕王動手了。
不過,或許情勢也不是白微瀾所想的那樣。
小魚兒還能送出家書回來,說明他所在的軍隊并沒有戒嚴。
白微瀾道,“小魚兒還是厲害,十三四歲,就跑去混軍隊,這身上皮不得脫兩層。”
“他在軍中有人照應嗎?”
蘇大夫搖頭,“他倒是有師兄在軍營裏,但是盯小魚兒比旁人還緊,他們那師門,刈哥很看好。”
蘇刈能看好的師門,說明那真是非常殘酷,也非常人所能忍耐的了。
蘇刈開口道,“不用擔心他,這都是他自己選擇的。”
白微瀾揚着嘴角笑了下,“我這三個哥兒,可得嬌慣着養,每天舞槍弄棒就當做強身健體了。”
幾人說着,就聽着門口犬吠聲,緊接着是孩子們歡快的蹦跶聲。
小栗兒一聽今天大人都在家,還來了蘇大夫兩人做客,立馬就沖進了內院直奔聽雨軒。
“刈叔叔,你來啦。”
小栗兒像個小羊羔似的,一路咩咩,然後臉紅撲撲的停在蘇刈面前,仰着腦袋笑呵呵的看着蘇刈和蘇大夫。
蘇刈伸手彈了彈孩子頭頂上翹起來的呆毛。那寵溺的眼神,看得蘇大夫都想再給他生個哥兒了。
一旁放鶴和谷雨也親親熱熱的喊了人,兩人對蘇大夫很熟悉;但是對他家男人,有種莫名的畏懼,話少又難以接近的感覺。
不過,兩個孩子很快就被一旁的水扇給吸引住了。
連聲贊嘆中,更加佩服起蘇刈了。
好像就沒他做不出來的東西。
放鶴道,“這個東西好啊,這樣今後習武就不怕熱死了。”
“瀾哥,我想在家裏立梅花樁,也再立一個靶場。”
“今天武術課上,孫正清又得師傅表揚了。”
放鶴憋屈的說道。
“好啊。小事情。”
白微瀾見放鶴和谷雨兩人回到家後,有一半時間都是用來練習拳腳蹲馬步,還會纏着阿文指點他們。
看來,是真的下定決心想靠自己打敗孫正清。
“你們要是不怕苦,請蘇刈叔,給你們特訓兩個月。”
“不怕!”
“我也不怕。”
兩個孩子嘴裏說不怕,但是神情很緊張,眼神又很堅定渴望。
蘇刈聞言頭一次正式打量這兩個小哥兒,那目光似寒刃直逼骨髓,讓人忍不住後縮。兩孩子腳跟兒不穩的晃了晃。
蘇刈最後視線落在了放鶴與谷雨相互攙扶的手臂上,側頭問白微瀾,“要特訓到什麽程度?”
這話問的,冷厲而刺骨,烈日炎炎,兩個孩子後背冒了一陣寒意。
蘇大夫見兩個孩子吓住了,捏捏蘇刈胳膊,“普通孩子水平就行,別拿你整小魚兒那套。”
放鶴立刻道,“我能行。”
谷雨雙手貼褲腿筆直,“師父,我也能行。”
放鶴眼睛瞪的圓鼓鼓的,不可置信中,立馬舌頭打顫跟着喊蘇刈師父。
幾個大人見狀都笑了起來,蘇刈也有些微訝。
如師如父,一聲師父可不是能瞎喊的。
蘇刈道,“我沒有收徒的想法。”
在孩子們沮喪中,他道,“不過,我能幫你們達成這兩個月的目标。”
蘇刈一說完,白微瀾都覺得四肢疼的厲害,像是回到他在武館沒日沒夜揮灑汗水的時候。
白微瀾那竹簽插了塊西瓜給宴緋雪,然後問蘇大夫,“你們來的時候,一路有聽到什麽風聲嗎?”
“有啊,我還很好奇,你和李潤竹鬧翻了?城內茶葉都快一斤抵二十斤米了,秦家發話誰給盛雪樓供茶葉,誰就在他那裏拿不到貨。”
“這是真是假啊,要是真的,這不是火燒眉毛了,你怎麽還一副優哉游哉的家裏蹲?”
白微瀾老神在在的抛了一顆李子,準備用嘴接住,結果被伸來的筷子夾住了。
只見蘇刈收了筷子,開口道,“最好別在孩子面前這樣,不然他會模仿,容易嗆住。”
白微瀾耍酷被攔截,看着一臉愣愣的小栗兒,委屈道,“聽見了沒,你刈叔說這樣是錯誤示範。”
他說完腦袋靠宴緋雪肩膀上,宴緋雪憐愛的摸了摸狗頭;
結果白微瀾得意一笑,整個腰身放宴緋雪身上,宴緋雪沒反應過來,一下子就被壓偏了;
一旁小栗兒見到,使出吃奶勁兒推着宴緋雪的肩膀,谷雨兩人見狀也都來幫忙。
宴緋雪擠在中間,像個夾心餅幹似的,無奈的笑着說熱。
對面蘇大夫兩人吃着西瓜,一旁的水扇冰水飛濺,涼風吹的兩人衣衫做鼓,看着對面嬉鬧,嘴角帶着笑意。
時間一晃而逝,轉眼過去了十天。
放鶴和谷雨兩人請了長假,要跟着蘇刈在鄉裏閉關兩個月。
學院裏本來就是混日子,請假容易。只是這下就是小栗兒一個人上學了。
不過,他已經适應了讀書的日子,現在每天上書二十幾次,千字文都要被他背完了。
李洛狄還怕他一個人孤單,給他單獨開了很多小竈,哪知道課間的時候,小栗兒和林子雅等人玩得很融洽。
這天早上,白微瀾兩人都在酒樓裏待着清點賬目,酒樓要中午的時候才開業。
上午只是賣一些馄饨鮮粥肉餅等早點和冰飲。
白微瀾這人不愛對賬,每次到酒樓只會角落裏轉悠;他對門腳、桌沿的油漬污跡,清潔要求堪稱到令人聞風喪膽。
酒樓裏最多的活計不是端盤子的,而是擦洗清潔的夥計。
宴緋雪翻着賬本,一手把算盤撥的嘩嘩脆響,餘光中見白微瀾手指摸了摸朱瑾的葉面,像是手指沾灰似的,臉色不悅。
白微瀾不會直接找下面的夥計發火,而是喊來了燕鎮。
燕鎮是總管事,所有對外材料采購、對內夥計調度安排都是他負責。
“不夠幹淨,葉面上有灰。而且一樓四角的香爐蓋頂上灰最多。”
燕鎮點頭,立刻道,“我這就是叫人去擦拭。”
夏天蚊蟲多,還容易滋生疫菌,做酒樓的最怕吃出毛病,消毒清潔是重中之重。
白微瀾特意在酒樓裏放了很多香爐,并找蘇大夫要了一個方子,買了好些蒼術、艾葉、丁香等藥材放入香爐中。
但是這點,盡管白微瀾給燕鎮說過,并沒落實的很好。
燕鎮在外面酒樓做好幾年,都沒見過白微瀾這般苛刻的;他和其他夥計覺得,平時擦幹淨桌子就好了。
其他夥計也覺得老板吹毛求疵,連樓梯階縫隙、四角都要用醋擦洗幹淨。
底下夥計埋怨過不少次老板太過嚴格,有很多夥計還給燕鎮抱怨過。
知道燕鎮和老板是親戚,想要燕鎮給老板說說,這樣他們也能輕松點。
燕鎮在酒樓做了兩個多月,為人踏實沉穩,也得過白微瀾幾次誇贊。這些日子底下夥計愈發受不了,天天找燕鎮吐苦水。
說咱們這清潔任務是不是太過嚴苛了,咱們這小地方都不講究這些,擦洗的太幹淨,百姓都不敢來了。
燕鎮此時也想借着這個契機給白微瀾說下。
“東家,咱們酒樓的清潔每天都在擦拭打掃,桌面黑漆能光亮照人,食客都誇幹淨。不過,每天安排人擦拭角落、葉子、樓梯,夥計們都有些吃不消。每天晚上收工都到子時了。”
白微瀾看了燕鎮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你在外面做了好幾年為什麽還是雜役夥計嗎?”
燕鎮見白微瀾不悅,立即腰背崩的緊直。
白微瀾語氣沉沉道,“因為你要對東家負責,只要執行東家下達的命令,而不是在這裏頂着總管事的名頭,給我說底下人的辛苦怨怼。”
此時大堂裏夥計看着都在忙碌,摘菜的摘菜,擦桌子的擦桌子;但無一例外,被白微瀾這話說的頭皮發麻。
燕鎮頂着顫栗緊張道,“可是,他們也有在認真幹活,确實在子時才能完工,長期以往大家身體都吃不消。”
白微瀾深深看了燕鎮一眼,眼裏蠢貨的神色呼之欲出,嘴角動了動,最後所有暴躁化在指尖;他指尖重重的點了點桌面,清脆卻吓得周圍人都抖了抖肩膀。
“你跟我來後院賬房。”說完轉身,衣袖扇風。
燕鎮僵硬着四肢跟去了。
大堂裏白微瀾走了,但是氣氛卻凝滞。
夥計們手上的動作更麻利了。
安靜的大堂,唯獨櫃臺後的算盤聲利落清脆,而後傳來賬本輕輕的翻動聲。
一些夥計使勁兒朝萬杏眨眼,叫萬杏上去探探老板娘口風。
老板娘基本很少管理酒樓,一般只是和掌櫃的對賬本。雖然如此,但每次遇見夥計的時候,都能喊出名字笑着打招呼。給人很好說話的感覺。
而且平時和萬梨萬杏關系看起來就很好,有說有笑的。
萬杏瞧了眼低頭看賬本的宴緋雪,試探着走近了。
不過他還沒靠近櫃臺,就聽噼裏啪啦算盤聲中,宴緋雪頭也不擡問道,“夥計們叫你來的?”
萬杏點頭,趴在櫃臺看宴緋雪,“燕鎮其實說的沒錯,大家都很賣力辛苦。東家也太嚴苛太兇了。”
宴緋雪聞言,合上賬本撥回算盤,擡頭一笑,“不是,是我輸了。”
宴緋雪道,“白微瀾本人确實很龜毛,對清潔要求很高,但這是老板的要求。”
“酒樓裏配的專門擦洗的夥計是李家酒樓的一倍有餘,而兩家酒樓差不多大。我們酒樓不存在幹不完的活,還熬到了子時。”
萬杏點頭,小聲道,“但我沒看見有人偷懶啊。”
宴緋雪道,“人多容易磨洋工,手上在動,可不見功效。每個人還覺得自己活少錢少。”
萬杏聞言沒說話,因為确定大家這樣覺得。但李家酒樓開的價格也是一樣的。
“所以我說我輸了啊,最開始招夥計的時候,白微瀾的意思是十個人的活招八個人開十個人的工錢。”
“但是我清楚他的嚴苛要求,我說人少肯定幹不完;他說人多一樣也幹不完,還兩方都不滿意,不如他的建議好。”
“所以他就打賭,說先按照我的建議來,果真人數超過李家一倍多,我人工成本開出去了,沒見效。而夥計還覺得活多錢少。”
“白微瀾這人最見不得蠢人,他沒在大堂訓斥燕鎮,已經是極力忍耐了。”
萬杏也點頭,雖然私下玩的時候,不覺得白微瀾令人拘束震懾;總是吊兒郎當的逗宴緋雪,一副沒架子好脾氣的樣子;但是換做旁人,确實是一個暴脾氣不會容忍的人。
萬杏想了一會兒,“那,白爺會不會辭退夥計啊?”
“可能,他那性子不滿意就開除,最見不得下面的人反而對他,還提各種要求。”
萬杏想了想,搖頭。
“我看不是這樣的。白爺平時有好建議也聽的,這次這麽生氣,估計是因為你的原因。”
“我?”
“對啊,白爺覺得夥計們辜負了你的信任和好心腸啊,你本來是為夥計們打算,怕人辛苦任務超負荷,多招了好些人,結果還是有人埋怨不知好歹。”
“白爺一個妻寶奴,平時都對你呵護備至言聽計從,估計最見不得你一番好心還遭人怨怼。”
宴緋雪啞然,輕聲道,“還有這層原因?”
“當然,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宴緋雪嘴角揚了揚,“行,我會給白微瀾說,怎麽安排好人員調動。盡量不開除人員。”
萬杏拉着宴緋雪的手,誇張道,“老板娘你真好,我會給他們說的。”
宴緋雪拿起賬本,“行了,我要去賬房看看。”
萬杏自然知道宴緋雪是要去看看情況的。燕鎮人還是不錯的,能為夥計們開口,比那種剝削管事強多了,自然也不希望他被兇的太狠。
宴緋雪來到後院賬房,見門窗緊閉,但白微瀾的呵斥怒聲透過門縫,震的宴緋雪揉了揉耳朵。
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好歹也是大伯母家的兒子。
不過,宴緋雪不置可否。
他敲了敲門,只聽裏面白微瀾兇道,“誰?”
一副盛怒下被打擾的極度惱火。
這聲音不說吓得宴緋雪後仰,但也極不适應,他沒好氣道,“給我開門。”
室內很快就噤聲了。
門栓哐當哐當着急響動,只聽白微瀾懊惱道,“該死,這門怎麽打不開了。”
“我來試試吧。”燕鎮低聲道。
宴緋雪負手而立,嘎吱一聲,門戶大開,照着白微瀾氣急敗壞的神色。
他跨步出來,“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宴緋雪瞧了他一眼,眼裏自責愧疚,但眉眼還侵染着怒意,看着又怒又委屈。
“就你這出息,剛剛不是吼人吼的很大聲?結果呢,門都不會開。”
白微瀾不敢吱聲。
宴緋雪進賬房後,他才跟着進去。
白微瀾還順手推了下房門,結果房門哐當咔噠一聲,又自動落下門栓了。
這門也是白微瀾的主意,賬房出入要随手關門,但總難免忘記;他就和蘇刈讨論了一番,有了這個門閥小機關。
只是沒想到,自己在這上面吃了癟。
“晏晏你怎麽來了。”
宴緋雪先是把賬本放書案上,然後走到桌子上,倒了三杯茶水。素手添香,暗香盈袖,袅袅茶水逐漸滿杯,澄黃透亮。
“來,都喝一杯菊花茶清熱解暑。”
燕鎮看了白微瀾一眼,白微瀾道,“看什麽看,還要晏晏說幾遍?”
宴緋雪看去,“你閉嘴。”
他轉而對燕鎮道,“大哥我們坐下聊聊,從酒樓開業到現在,你各種操持的井井有條,從夥計兩個月就升到了總管事,以能力服衆大家也沒有怨言。”
“看你一直做的很好,倒是忽略了,你有沒有遇見什麽困難或者為難的地方?”
燕鎮落座,先是一怔,猶豫後又搖頭,“剛剛東家已經給我罵醒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宴緋雪見他沒有怨怼,抿了口茶水,開口道,“好,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況且我們還是自家人。有事就說事兒,有情緒也說出來,這樣才會磨合的越來越好。”
“嗯,我知道了。”
而後又聊了幾句,燕鎮受不住白微瀾的眼神,自己找個幾口溜走了。
白微瀾視線追着門栓落下,立馬把茶杯放桌上,像狗皮膏藥似的黏糊在宴緋雪身上。
“晏晏打賭輸了,要獎勵。”
宴緋雪此時壓根兒沒有要親熱的意思。
臉色凜然的看着白微瀾,但白微瀾一雙眼睛耷拉着,委屈道,“燕鎮本來就蠢啊,還在大堂這樣提意見,換做旁人我早開了。”
宴緋雪心防微動,燕鎮确實需要再磨砺一下……
宴緋雪思索着,肩膀上壓下一顆腦袋,也沒在意,直到身後的手開始不安分的游走,耳垂上猛的傳來一陣濕熱的觸感。
宴緋雪偏頭瞪人,卻給了白微瀾更好的角度;一路沿着耳垂順着下颚沿着脖子,最後落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敞開的領口處。
感受到宴緋雪緊繃的抗拒,白微瀾含糊道,“晏晏你當時候就在這裏答應我的,老板娘要願賭服輸。”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
宴緋雪聞言松弛下來,坐着沒動任由人鬧。
清明的神色逐漸水色濛濛,被弄的心猿意馬,手最後沒忍住環住了白微瀾的脖子。
白微瀾一笑,輕輕咬了下他鼻尖,将人抱起放在了書案上。
院子外偶爾有人路過,腳步聲一踏踏的踩在宴緋雪的心口上。
大堂傳來的幹活聲逐漸模糊在耳膜外,耳邊只留炙熱的呼吸聲牽引着宴緋雪陷落入另一個世界。
窗外天光大亮,宴緋雪下意識扭頭皺眉,餘光中成堆的賬本搖搖欲墜,最後模糊成一道黃濛濛的光線;在逐漸失控的喘息聲中,賬本嘩啦幾聲全掉地上了。
良久,桌上的茶水晃的滿杯溢出。
宴緋雪雙鬓黏着濕濡的青絲,渾身濕熱黏糊的厲害。
白微瀾比宴緋雪看着還狼狽,額頭大顆大顆汗珠,眉眼還浸着侵-略後的兇猛餘韻,黑亮的眼底蕩着餍足。
“熱。”
宴緋雪嗓子滞澀壓抑的厲害,此時帶着點軟聲的抱怨。
但白微瀾還抱着他不放,又親了親泛着水光飽滿的唇瓣,一點點的把宴緋雪鼻尖和額頭上的細汗親吻。
“髒死了。”
白微瀾啞聲道,“不,亮晶晶的,特別好看也好吃。”
兩人都很克制,不想被外面聽到動靜;洶湧的情-潮幾度要撞開緊閉的咽喉,但最後也只洩露那麽一兩次悶-哼。
“我去打水來擦擦。”
宴緋雪眼皮有些乏力,渾身都懶散不想動彈,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時一副春情薄紅的樣子。
“嗯,我想躺會兒。”
書案下的座椅其實就是一張貴妃榻。宴緋雪被放下的時候,某種念頭一閃而逝,白微瀾八成是故意放的。
什麽打賭輸了,願賭服輸。
白微瀾,肯定最開始就有這想法了。
周末愉快~嘿嘿
冰飲出自《京都夢華錄》
對子是唐伯虎同祝枝山因事到鄉村,看到村夫車水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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