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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河燈
圓月清輝大盛,燈火喧鬧的花船在河面成片。
只見一艘兩層高的豪華畫舫,從天而降一根紅綢,一個婀娜的身影拽着紅綢翩跹而下。
随之而來是一個大肚便便的富商宣布新一屆花魁。
但是游人都不滿商號評選出來的花魁,只私下認定橋頭下那位美人。
人美心善,待人随和沒有架子,哪像那些只侍弄權貴的花魁。
慕名湧入宴緋雪攤子前面的游人越來越多,此時一家人還不知道宴緋雪搶了花魁的風頭,紛紛擺手說賣完了。
可節日氣氛正濃,只是看着美人,游客就走不動道。
白微瀾敏銳的察覺到,那些目光帶着獵奇驚豔落在宴緋雪身上。不過,好在以哥兒姑娘居多。
即使有男人贊嘆,那也像是望月吟詩一樣。
可他能攬月入懷。
心裏只能暗暗壓住自己的不悅。
不過,雖然宴緋雪是他家的,他不悅旁人觊觎,但是真的有這麽好看?
白微瀾湊近瞧着宴緋雪,好看,但是有這樣令人走不動道,造成擁擠的程度嗎?
“我臉上有胭脂?”
宴緋雪見白微瀾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眼裏還有疑惑不解和欲言又止。他以為自己給大伯母上妝的時候沾了點膏料。
“嗯。”
白微瀾擡手摸了摸宴緋雪的臉頰,在一衆驚呼起哄聲中,他心底隐秘的冒出了愉悅。
他攬着宴緋雪的肩頭,朝圍觀的人群故作大方道,“祝大家有情人終成眷屬。”
一衆湧來看美人的游人,美人是看到了,但是被迫塞了一嘴的甜掉牙的糖。
白微瀾見衆人還不想走,拿起一旁的修容膏粉,一手壓下去手心烏黑的。
宴緋雪見他這樣也知他心底不痛快,也不躲,把臉湊近,笑着道,“來吧,讓你折騰。”
見宴緋雪這樣乖順縱容他,白微瀾反而不想動手了。
他攤開雙手遞宴緋雪面前,“怎麽辦,這個怎麽弄的幹淨啊,髒兮兮的。”
宴緋雪從袖口掏出巾帕給他一點點的擦,白微瀾嘴角都裂開了。
“你今天上妝了?”
“沒有啊。”
“确實和平時看着沒區別,那些人真的沒見識。”
“不吃醋了?”
“你給糖了。”
小兩口濃情蜜意的旁若無人,一旁小團子完美繼承了美人的容貌,真是令人鮮豔的一家人。
圍觀的人見白微瀾卿卿我我秀恩愛,識趣的都散了。
人散後,幾人把木匣子裏銅錢碎銀裝入一個匣子裏。攤子自有李家派來的人收拾。
就在宴緋雪一家抱着滿滿木匣子銅錢準備走的時候,一個婦人上前攔住了他。
來人細布衣衫,雖然妝面整潔幹淨,但是一雙大骨架的手,以及虎口肌肉明顯發達一圈,看起來早年也是辛苦勞作的。
那年輕婦人道,“這位老板,你接受上門畫妝面嗎?我想請你幫我母親畫畫。”
她頓了頓,看向大伯母道,“這位嬸子讓我想起了我操勞一輩子的母親,她沒過幾天就六十大壽了。”
眼前婦人言辭懇切,但宴緋雪還是拒絕了。
“提前祝令母福祿多壽,但我不以畫妝面為生計,很抱歉。”
婦人一聽宴緋雪拒絕,眼裏的亮光暗淡了。
宴緋雪走了,見人失望才轉身道,“不過,我可以教你手法。”
“而且,我想你給令母親自上妝,她會更加開心。”
這裏耽擱了一會兒,大伯母就帶着三個喜歡看着熱鬧的孩子去看看花燈游船。
等宴緋雪忙完後,白微瀾拉着他的手,抱着木匣子歡歡喜喜的賞元宵。
此時兩岸都燈火通明,人人臉上都洋溢着節日的喜慶。
很多人都買了花燈在河邊祈福,為家人的,為心上人的,一朵朵河燈擠滿河面,燦若星河。
“我們要去放嗎?”白微瀾問。
不過,宴緋雪好像一直不喜歡做沒意義的事情,估計也沒興趣和他放河燈。
他找補道,“不過也沒什麽意思。都是商家噱頭嘛。
這些人都擠着放河燈,真應該白天再來看看,他們祈願的河燈都像是死魚爛在了岸邊。”
正準備買河燈的宴緋雪:……
既然白微瀾不想放他也沒心思。本來他也從不信這什麽河燈祈願的。
白微瀾見宴緋雪莫名的好像興致不高,開口道,“晏晏,獨酌樓就在附近。要不要去找娟娘?”
不過,白微瀾話一說完,宴緋雪就看到了娟娘在人群中朝他們走來。
兩人手裏各提着兔子奔月的花燈,妝面融于燈火裏自然又靜谧,像是紛擾紅塵中成雙而行的漫步人。
“真巧,娟娘,剛剛還給晏晏念叨你們。”白微瀾道。
宴緋雪在喜慶的節日看到兩人應該會非常高興。
但宴緋雪的反應實屬平常,反而用看木頭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微瀾疑惑中,娟娘笑道,“這呆頭呆腦的,哪有攤子前的精明。”
聽見娟娘的聲音,白微瀾皺眉,娟娘嗓音不是這樣喑啞煙嗓吧,倒像是之前上妝的那個客人。
餘光中,時莺玩味的看着他,白微瀾看向宴緋雪,見他也一臉看戲的看着自己。
恍然大悟道,“娟娘,是剛才那喬裝打扮的婦人?”
三人都笑了。
覺得自己才認出來有些讓人看笑話了,白微瀾開口挽尊道,“娟娘果真是技藝巧奪天工,喬裝打扮後簡直判若兩人。”
宴緋雪靜靜看着他找補,一旁娟娘笑着也不拆穿。
唯獨時莺道,“這算什麽,咱們這一行的,畫臉只是基本功,調香制藥變聲縮骨樣樣精通。”
白微瀾看他驕傲的樣子,識趣的沒問制什麽藥。
但是白微瀾也不好讓時莺冷場,開口道,“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這話一出,娟娘噗嗤笑出了聲。
這人怎麽和剛剛判若兩人,“晏晏,你是不是帶毒啊,這麽精明能說會道的人,一看你嘴巴腦子都糊成漿糊了。”
時莺也道,“我看他和那些,看到你就走不動道的男人也沒什麽兩樣,人家只是腿腳走不動道,他是腦子拐不了彎。”
不過,剛剛白微瀾言語裏沒有貶低厭惡,反而說行行出狀元,倒是深得時莺滿意。
他道,“不過,也不是沒有優點,只要離晏晏遠點,這腦子還是能賺錢的。”
白微瀾煩這兩人。
但是他不能和他們一般見識,來自娘家人的天然壓迫,他選擇拉着宴緋雪的手沉默。
宴緋雪見他悶悶不樂,“我就喜歡你這樣,挺好的。”
白微瀾烏沉沉的眼珠子亮了。
“啧,你最好永遠這樣。”時莺見白微瀾這沒出息的樣子。
白微瀾懶得理他。
開口道:“娟娘,等會兒一起去酒樓吃個飯吧。”
正拿着巾帕誇張擦拭眼尾淚痕的娟娘,動作一頓,看了眼白微瀾,“算了吧,你們一家子自己過節,我看你大伯母也是對你們好的,和她一起熱鬧熱鬧。”
“只是今天來的急,沒給孩子帶什麽禮物。”
娟娘挺疼宴緋雪獨自帶着三個孩子,每年都準備了衣服鞋襪。最開始都指着绫羅綢緞買,但宴緋雪說太挑眼了,便按照普通農戶孩子買。
“可憐三個娃娃哦,明明可以穿好的吃好的,硬生生在鄉裏受苦。”
她調調誇張的不行,但是白微瀾确實心疼孩子們和宴緋雪了。
“晏晏,我們開春就搬來城裏吧。”
“嗯,你不是聽見我給大伯母說的了嗎?”
“但是你沒給我說,我還是自己偷聽的。”
好一個光明正大的偷聽。
娟娘和時莺看着兩人膩歪,準備悄摸摸的走,結果被白微瀾喊住了。
夜色融融裏,他目光黑沉,神情帶着淡淡的不容置喙壓迫。
“娟娘,沒關系,孩子們遲早要知道這些。”
“他們要是知道三年來,背後還有這麽關心他們的姨姨,一定很高興的。”
娟娘望着白微瀾,眼底微動,隔了會兒才道,“還是算了吧,等你們來縣府定居,我給你們辦橋遷喜。”
白微瀾還準備說,但是宴緋雪拉住他了,“那到時再聚。”
等娟娘兩人走後,宴緋雪就說,“我就說吧,娟娘軟硬不吃的,看着沒原則事事都好,但是真想改變她的想法,很難。”
白微瀾道,“沒事的,孩子那邊我來說。”
宴緋雪道,“我不覺得這有什麽,但是娟娘一直很抗拒,還是再緩緩吧。”
白微瀾表示理解,“要是從前的我定也帶着偏見的,但是接觸娟娘之後,只覺得她很了不起。
她努力的活着,不像商人那般坑蒙拐騙,不像當官那般貪斂錢財,不像強盜殺人越貨,不像小偷不勞而獲。得到的每一分錢都是幹幹淨淨,靠自己掙來的。
世人就因為她們是弱勢者,文字鞭撻言語蔑視,顯出自己的高人一等。但他們又有什麽資格貶低。”
“他們有情有義,也并非自甘堕落,迫于無奈落在了泥裏,但還是努力開花。出淤泥而不染。”
白微瀾把這行業說的太美好了,哪有什麽出淤泥而不染。在黑暗泥塘摸爬滾打久了,即使重新站在陽光下,都能聞到身上與世人格格不入的泥腥味兒。
不過白微瀾能這樣說,他心裏很舒服,眉目舒展,眼裏斂着燈火華光。
“孩子們就像是花骨朵一樣,要想開的絢爛,還得正視感激自己的根莖和紮根的泥土。”
“要是養出大伯母家的兒子,我定不手軟。”
白微瀾說着說着,就發現宴緋雪望着他。
燈火闌珊融于兩人眼底,四目相對,彼此身影凝望,耳邊喧鬧聲似打着旋兒飄遠。
兩人腦袋漸漸湊近,但最終迫于人聲鼎沸,只緊緊交握住了手。
“呼,我剛剛還以為他倆要親上了。”時莺道。
正為白微瀾一番話觸動的娟娘看了他一眼,“回去吧,以後不聽你話,悄悄跟人了,怪廢感情的。”
“到底是誰好奇心旺盛,說要看看兩人背地裏怎麽相處啊。”
見宴緋雪兩人由牽着手走遠,娟娘原地望了會兒,而後和時莺回去了。
鬧市确實很多新奇小玩意,但是白微瀾兩人各看各的。
宴緋雪是看喜洋洋的笑臉和天上圓月,白微瀾是一路看着宴緋雪。
令白微瀾沒想到的事是,他都牽着宴緋雪的手了,還是有人湊上前給宴緋雪送花燈。
雖然宴緋雪拒絕了,但是白微瀾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
他眼珠子一動,宴緋雪就知道在想什麽,趕緊拉着白微瀾買了一個花燈送給他。
“你看,別人送我花燈我不收,我還主動買了送你。”
“嗯。”
“那還想不想把所有攤子上的花燈買了?”
“不想了。”
“要親親。”
“別鬧。”
“那回家親個夠。”
“嗯。”
宴緋雪感覺自己是一只溫柔耐心的大白兔,但是腰上栓了根繩子,繩子另一端套着比自己身形大幾倍的狗。
一會兒是奶呼呼的喜歡撒嬌要人哄的狗崽子,一會兒是暴躁兇猛的大犬,偶爾還往野狼身上進化。
宴緋雪憐愛的摸了摸白微瀾的腦袋,卻被白微瀾避開了。
又怕宴緋雪不高興,但是萬一被認識的人看了去,多沒男子氣概。低聲可憐巴巴的哄人道,“床上摸床上摸。”
宴緋雪不與他一般見識,還賞了他一個臉頰吻。
兩人一手提着野豬花燈,一手抱着木匣子,終于在河邊放花燈的地方找到了大伯母和孩子們。
白微瀾見孩子們慢慢送走花燈,裏面空空的,字都沒寫一個。
岸邊上有擺攤代寫的,五文一人,生意好的不得了。
但是估計孩子們舍不得錢沒寫。
孩子太過乖巧,白微瀾總擔心以後受欺負。此時堅定了想富養孩子的決心了。
一旁大伯母更加舍不得買三十文一個的河燈,就在一旁看着孩子們別掉水裏。
白微瀾花錢大手大腳,但也理解大伯母的精打細算。但是他不想孩子們被這種黃白之物困住,錢只有花出去才能賺更多。
河岸邊确實很有氣氛,一朵朵承載着祈願祝福的河燈,随着河流緩緩而下、或是朝河心飄去。這本身就是世間萬物最美好最真摯的化身。
白微瀾有些意動,“晏晏,要不,咱們也放一個吧。”
“不要。”
白微瀾嗯了聲,但是面色如常,只是盯着河燈眼裏片片落寞。
宴緋雪晃了下手裏的野豬花燈,也不知道白微瀾怎麽就喜歡這種。
他故意逗他,擡頭道,“這麽多河燈,即使有漫天神佛,但是也會遺漏一兩個祈願吧。所以這人間才有那麽多不圓滿的憾事。”
白微瀾一聽來了精神,此時很上道,“他們的神明在天上,只能放花燈祈求,但是我的神明就在我身邊,我會日日說給你聽。”
宴緋雪被定住了,唯獨眼睫毛忍不住掙紮抖了抖,像是禁不住接下來的綿綿情誼。
“我喜歡你。”
“喜歡你聰慧通達,喜歡你即使心存惡念精于算計,但仍舊容易被觸動被感動。
喜歡你的容貌,喜歡你乖順縱容我,也喜歡你兇我戲弄我。
也喜歡你給我一個溫暖的小家,不至于我渾渾噩噩糟蹋了此生。”
“有此良人,夫複何求。”
月光燈火交織,河面水波蕩漾晃起光斑,熱鬧的歡笑聲絕于耳外,耳膜被白微瀾的一串話熱的微微耳鳴。
宴緋雪被那眼底深深暗湧的情誼燙紅了臉,怎麽突然又開竅了。
不過幸好他不上臉,但卻下意識揉了揉自己耳垂。
他老夫老妻般的笑了話白微瀾,“這算是直達天聽嗎。”
“對,你就是我的神明。”
這話也說的太肉麻甜膩了,即使宴緋雪也有些吃不消。
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眼神承受不住炙熱的視線,忍不住眨眼閃躲。
“哎呀,愣着幹什麽,抱上去啊。”
一旁代寫祈願的先生全程聽了個精彩,他一邊寫一邊聽,情緒推至高潮的時候,兩個主人公沒了動靜。
那燕哥兒明顯是害羞了,白微瀾此時腦子也不好使啊。
朱秀才搖頭,提筆間卻聽自己開了口,驚擾了小兩口。見兩人望過來,埋頭故作不知,行筆絲滑全是鬼畫符。
白微瀾沒好氣道,“朱秀才難怪不能高中,外物思慮太多,哪能專心科考。”
朱秀才明白自己破壞人氣氛在先,遭人擠兌也不放在心上。況且白微瀾說的很對,他确實有這方面問題,做不到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白微瀾拉着宴緋雪沿河走了一段,煩自己手裏這個木匣子。
“我剛剛都準備抱你的,就是這個木匣子礙事。
我要是先把木匣子放地上再抱你,是不是顯得很傻,要是我單手抱你,是不是更傻?”
“要不是這木匣子裝滿了銅板,我早就扔了。”
人不中用怪匣子。
“哦,那就是我沒這滿箱木匣子銅錢重要?”
白微瀾聽着這冷冷的聲音一緊,趕緊想解釋,側頭卻見宴緋雪在笑。
他見旁人都在忙着放河燈,飛速親了下宴緋雪的嘴角。
“別吓我。”
“哦~我看你平時不是挺喜歡這樣玩的?”
“那是因為我是我,你明知道我只是讨糖吃。”
“好啦,去找他們吧,剛剛看都要放好了。”
等兩人沒走幾步,就見河堤上的木凳子上,坐了四個人影。
像是黑暗中的一排蘑菇,靜靜看着下方河邊的熱鬧。
“他們要散步多久啊。”
“只要他們兩個單獨在一起,他們就不知道時辰,不知道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一個飽經風霜的大伯母啊。”
谷雨看向大伯母認真道,“大伯母今天好好看,不過好像口脂淡了點,這妝面會脫啊。”
放鶴又立馬道,“大伯母我們去找他們吧。不然晚了脫完了,大伯父就看不到這麽好看的樣子了。”
“放鶴,你背地裏砸我招牌?”宴緋雪出聲,把幾人都吓了一跳。
孩子們神色讪讪,大伯母也有些尴尬,這孩子說話怪讓人難為情的。
白微瀾見狀開口道,“走,咱們去酒樓過元宵。”
孩子們歡呼,酒樓雖然沒吃過,但是聽着就很好吃很多菜的樣子。
大伯母活大半輩子,只路過酒樓旁的街道上。
在賣菜的時候只羨慕那些酒樓的采購小夥計,想把自己的菜賣進酒樓,這樣每次就不用守着菜攤子賣菜了。
此時聽說要去酒樓吃飯,大伯母連連擺手,“家裏還做了元宵,哪裏吃不都這個味道,酒樓那麽貴。”
白微瀾十分財大氣粗的拍了拍木匣子,“咱錢多着呢。”
大伯母沒收錢,不知道多少,只記得那銅錢碎銀,流水似的嘩啦啦全沖了過來。
谷雨收錢,但是他算不出一千文以上的。
白微瀾湊近把木匣子打開,宴緋雪抓着大伯母的手伸進木匣子裏,悄悄說,“随便抓一把出來看看。”
大伯母只覺得手心涼的厲害,那種冰冷銅錢的感覺摸了一輩子,但從來沒這麽熟悉,熟悉到手指細細抖着。
她抓出來一把,雞爪似的蜷縮着,攤開手心滿滿一把銅錢、碎銀,還有一個五兩小元寶。
“咱有錢啦,今天就大伯母手裏這把錢點吃的。”
大伯母懷疑自己眼睛看花了,還把小元寶咬了口,咯的牙齒吃痛,才确定這是真的。
她連忙把手裏的銀錢塞入木匣子中,怕白微瀾這樣抱着太顯眼了。
可左右瞧瞧,渾身上下一摸又沒有可以裝木匣子的東西。
幾人看得發笑,宴緋雪道,“沒事的,沒人敢搶的。”
放鶴笑後又苦着臉道,“咱們現在去怕是要等位置了,剛剛聽見好幾位放花燈的,都說城裏家家酒樓生意爆滿。”
大伯母忙道,“那咱們回去吃,要不,下午的馄饨也不錯,還便宜。”
下午十五文的馄饨大伯母肉疼好久,說要是自己家裏擀面皮做,可以管三個人吃飽,這十五文一個人将将塞牙縫。
白微瀾道,“有位置,我提前叫李潤竹給我訂位置了。”
在孩子們歡呼聲中,大伯母腳輕飄飄的跟着走了。
放鶴問道,“李潤竹是誰啊。好像沒上我們家過。”
“家裏撐船的。”
酒樓前熙熙攘攘,燈火流連,石階旁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旁邊一個男人看見白微瀾一行人朝酒樓走來,準備上前走近,但很快被另一輛趕來的馬車攔住了。
馬車上跳下李府管家,直直攔住了對方,“這是我家家主請的客人,哪有讓人半路搶走的道理。”
“即是人才總有人賞識,他又不是李家奴仆。憑什麽不讓別人接洽。”
對方是河幫另外一家趙家的遠親,身份自然比李府管家高。管家說的好聽,但改不了是仆從的事實。
李管家自認為老成持重,實則一向心高氣傲,聽見對方這麽侮辱人,兩方口角不斷。最後不知怎麽扭打起來了。
白微瀾眼尖,還沒走近酒樓就聽見那邊的動靜,放鶴見那邊圍着好些人,還想湊近去看熱鬧。
大伯母拉着放鶴語重心長道,“八成是喝醉酒了撒酒瘋,要是誤傷了可不好。”
放鶴摸着叫了一路的肚皮,“對,還是吃飯要緊。”
那邊圍着兩方人打的熱鬧,白微瀾幾人一進酒樓,就被李潤竹碰上了。
李潤竹将一家人領到二樓雅間,然後說了些節日喜慶祝賀詞就走了。
他此時想拉着白微瀾單獨暢聊,但顯然人只想和家人安安靜靜過個節,他還是識趣的走了。
不一會兒,夥計端着菜盤子上滿一桌子菜,全是招牌,看着就色香味十足,泛着金錢的氣息。
随着夥計報菜名,全是大伯母沒聽過的,“雞沾口蘑、宮保兔肉、芙蓉大蝦、酥卷佛手……”
白微瀾見大伯母拘束,叫夥計麻溜上菜,不用唱菜名了。
還點了很多海鮮鮑魚魚翅,“這可是新鮮冰鎮運過來的,和幹貨是兩個味道。”
“怎麽樣,和過年蘇大夫家的,哪個味道更好?”
孩子們都悶頭吃,無一人應答白微瀾,倒是三個默契的齊齊點腦袋。
宴緋雪笑他過年的事情還記在心上,“快吃吧,等會兒就冷了。”
“不會,這個桌子裏圍了一圈鐵皮加了炭火,所以屋子都是暖的。”
大伯母看到菜都擺在眼前了,餓了的肚皮經不起這些美味的考驗,再別別扭扭推譲也不好看。
她笑呵呵道,“沾你們小兩口子的光,頭一回吃上城裏人說的鮑魚,難怪貴,還真的好吃。”
白微瀾道,“大伯母要是喜歡,今後常常來這裏吃。”
“你這孩子,雖然能賺錢,但是錢還是要省着點花。有這片孝心就夠了。”
幾個孩子開始就餓壞,加上頭一次吃到酒樓的美味,各個狼吞虎咽。
那吃相就像大伯母說的,早上出門做事兒忘記給豬槽裏添食,晚上倒一桶豬食,三個小豬崽吃的啰啰香。
看着怪招人喜歡的。
放鶴吃的又爽又熱,晚上賣東西的時候就數他最辛苦。跑來跑去不停的拉客人吆喝自己鋪子,小臉通紅額頭細汗就沒幹過。
此時吃了幾口渾身回力後,開始發軟癱在椅子上。
宴緋雪見放鶴這樣,笑道,“今天放鶴最辛苦,嗓子都喊啞了。”
放鶴嘿嘿傻笑,得意翹尾巴。
誇了一個孩子,又順着誇其他兩個孩子。
“谷雨也好聰明,要不是你,估計今天忙起來就收了好多假錢,白辛苦了。”
谷雨正啃着鴨掌,小虎牙眦裂在外面,頭一次看見這孩子吃的這麽虎,看來也是餓極了。
谷雨舔了舔嘴角不好意思,也跟着嘿嘿淺笑了下。
小栗兒飯都不吃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等誇誇。宴緋雪見狀道,“你最可愛,站了大半天也不喊累不喊渴,還幫忙招呼客人。”
最後還誇了大伯母經驗足有條不紊的,大伯母一嗔,“哄孩子開心就得了還哄我幹什麽。”
話是這樣說,但是大伯母臉上笑意很明顯,眼裏都帶着光。
放鶴吃的發熱,屋子裏炭火也足整個人昏呼呼的,掃了一眼雅間的窗戶,他走去打開。
剛打開窗戶,就看見酒樓門口那兩人還在打架。
不一會兒還來了人,相互把人拽走了。
只聽那人道,“別以為你家就能得逞,我家家主一樣重金禮遇,他會投靠哪家還不一定!”
李家最近的動作明顯真的和官府攪合在一起了,其他兩家河幫都開始隐隐有些着急。
想着李潤竹這小子一貫死腦筋好拿捏,怎麽幹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關鍵以他的腦子,還真搭上官府了。
內部維持已久的穩定率先被人打破,其他兩家不能不慌。
他們料定李潤竹背後有人指點,可查來查去毫無蹤跡,莫非真的是遇見了所謂的貴人?
直到今晚元宵節,查到李家把最好的攤位給了一個陌生人,這本就不尋常。
而這個陌生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改變了客流量,讓清冷的河邊變成了繁華的鬧事,這等本事難怪李潤竹重視。
這下不僅他們兩家,城裏其他商號都準備開始搶人了。
于是就有了酒樓蹲點發生口角的事情。
放鶴看了會兒,被宴緋雪喊來繼續吃飯。
“那兩個人也不知道在争搶什麽人。”
他嘀嘀咕咕道,“那些人也太幼稚了吧,走都走了,還跑回來背後襲擊踹別人屁股。”
“看起來小時候打架的招數可以用到大。”
白微瀾道,“這麽愛打架,給你送武館正兒八經練練。”
“真的嗎?”
“你瀾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吃完飯後,叫來了小夥計結賬。
吃的時候很滿足大快朵頤的,吃完後,就連三個孩子都意識到這滿桌子珍馐肯定要很多錢。
不會把他們今晚賺的都吃完了吧。
開始有些後悔,早知道就路邊攤解決了。
大伯母也有些忐忑,一盤芙蓉大蝦就沒見過,別說還有十幾道大菜同樣第一次聽說。
“白爺,李公子已經結過賬了。”
白微瀾點頭,說他還有一份打包帶走的沒結賬。等夥計走後,大伯母問吃了多少錢,白微瀾道:“五兩。”
宴緋雪看了他睜眼說瞎話不帶眨眼,這一桌子起碼二十幾兩。
不過他在白微瀾影響下也有些豪氣,吃就吃了,後面還能賺更多。
他們走的時候拎了兩個大食盒子,光食盒子抵押費用就得一兩,加上飯菜,一共四兩。
“這是打包明天吃的嗎?”放鶴打個飽嗝雙手抱頭懶洋洋問道。
宴緋雪也不知道。白微瀾什麽時候,單獨點了份打包帶走的他都不清楚。
但可能這飯菜是想給大伯母帶回去的。
幾人剛出酒樓,就看見白天李家的車夫,趕着馬車在門口等他們。
夜晚氣溫驟降,凍得的鼻尖發紅,但是白微瀾聽着車廂裏熱鬧的叽喳聲,心裏暖洋洋的。
他現在知道,賺錢還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馬車趕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前面官道上突然出現三個男人的身影。
白微瀾沒注意,馬車很快就跑過,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追喊聲。
“小白,是小白嗎!”
“我你大伯父!”
白微瀾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沒聽清楚。反而是車廂內的大伯母,在懷疑是不是他家那口子的聲音。
“停下車。”
白微瀾聽見大伯母嘀咕,恰好這時候後風聲也把追來的呼喊聲送入耳朵裏了。
白微瀾跳下馬車,只見身後跑來三個男人。月光下三人跑的很急,氣喘籲籲的。
大伯母下了馬車,開頭一句話就是,“你們出來接我幹什麽,賣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走夜路也不安全,要是沒碰見我們怎麽辦。”
“腦子真的不多想下。”
大伯父叉腰喘氣道,“這不是見你們天都黑盡了還沒回來,擔心啊,就想着路上能不能碰見。”
燕椿和燕鎮都點頭,看大伯母還有點怕和心虛,但是瞥了一眼後,視線又盯了過去。
他們倆眼花了吧。
娘怎麽看起來年輕精神好多,像是幼時記憶中的模樣,爽朗利索,像是時光倒流一樣。
大伯父也看了眼大伯母,不待大伯母拘束不自在,大伯父就擡手趕人上車。
等馬車走後,兩個兒子發現大伯父擡手摸了摸腦袋,嘴角都咧到耳根子後面去了。
“看什麽看,兩個不成器的兔崽子。”
“要不是你們,你娘能累成這樣?”
兩兒子縮着肩膀低着頭,一副認錯模樣。
馬車到了村口後,又趕回去接三個男人。
大伯父也體驗了一次馬車,坐着還怪舒服的。比村裏硬邦邦的木板強多了,這個有軟的坐墊不硌屁股。
得知他們去酒樓吃了飯,感嘆看來這賺大錢了。
“小白腦子靈活,宴哥兒手藝也好,不愁生意不好。”
大伯父悄悄瞅了眼大伯母,憨憨傻笑連說,“是手藝好手藝好。”
這把大伯母弄羞臊了,“沒個正行兒的,小白也給你帶了吃的回來了。”
沒想到自己也有食盒,大伯父拍着白微瀾的肩膀,說小夥子有心了。
大伯母道,“這食盒還抵押了一兩銀子,可得仔細看着,壞了賠不起。”
大伯父吃驚了,像是抱着金子似的抱着食盒,“那這一頓飯你們到底吃了多少錢,光盒子就得抵押一兩。”
大伯母驕傲道,“這會兒什麽山珍海味都吃遍了,還是小白朋友請的。”
幾人在路上說着,夜間清幽,沿路人家聽得一清二楚,嘴巴砸着口水,感嘆真的是好命,有出息還孝順人。
宴緋雪兩人回到家裏,先是燒火洗澡,三個孩子都累的倒頭就睡了。只給他們簡單擦洗下就湊合了。
兩人洗完澡後,抱着木匣子在書案燈火下數錢。
銅錢碎銀鋪滿了書案,兩人熬夜數完,躺在床上的時候,耳邊都還是清脆的銀子銅錢聲。
宴緋雪微微扯了個哈欠,側頭看白微瀾,“咱們賺了多少來着?”
白微瀾在昏暗中伸開五指,在宴緋雪迷糊的視線中道,“賺了兩百兩。”
“那你比劃五幹什麽?”宴緋雪腦子困的厲害,聲音都模糊了。
白微瀾道,“我剛才偷偷看你錢罐子了,我四百兩加你一百兩,咱們一共有五百兩了。”
“給大伯母多少合适?”
“她不會要的,今天吃的這頓飯她肯定心疼好一陣子。”
宴緋雪有些睜不開眼,上下睫毛打架顫顫的,但腦子還是很興奮,含含糊糊開口道:
“不過,白阿瀾,你腦子還可以,一晚上就賺這麽多錢。”
白微瀾把宴緋雪攬在懷裏,然後大腿壓着他小腿,像狗護食似的,嗅了嗅,然後親了下宴緋雪發困泛水漬的眼尾。
“還行,娟娘她倆說的對,只要不看晏晏我腦子就清醒的很。要是看了你,就拐不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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