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他娘的。”眼見着方子晨又逃掉了,達哈魯恨恨的罵了一聲:“這小子真是滑溜得很,幾次三番都擒不住他。”
“爺爺,我們先回營歇息一下吧!”徹夜不休的追了兩天,哈而赤疲憊得慌,也實在是冷得不行,哈達魯平日最寵他,可這會兒卻是反身呼了他一巴掌。
“歇息?沒把西北軍全部殲滅掉,你還有心思歇息?”
“爺爺。”哈而赤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也不曉得他為什麽這麽急。
可能不急嗎?
趁他病要他命,現在西北軍沒了糧,正是剿滅他們的好時期,要是不能趁着這個時候把西北打下來,等着糧到了,西北軍立刻就能進行絕地反擊,讓他們大涼再次付出慘痛的代價,進行更加瘋狂的報複。
哈而赤不以為然:“爺爺,我們的人得手一次,就能得手第二次,再說了,上千噸糧是那麽好籌的?大夏剛征完稅,此刻定是不可能再征,除非大夏皇不怕老百姓們反,這事兒不好辦,沒幾個月的解決不了,我們何必急于一時,就算籌集到了,如今我們的人時刻盯着涸洲那邊,他們買不到料,炸藥造不出來,糧到了,他們也不足為懼。”
哈達魯聞言不由對哈而赤大失所望,輕敵乃是大忌。
西北軍全是靠着炸藥才能一路取勝,将大遼、北契打下來的嗎?
人就攻城時用了那炸藥,就算真沒了炸藥,西北軍也能将他們拿下來。
方子晨雖是文臣出身,但領軍能力卻是讓他完全不敢小觑。
文官懂謀略,但行軍不只是出謀劃策。
如何安營紮寨,排兵布陣,糧食怎麽分配,怎麽判斷敵人走向,士氣怎麽鼓舞,怎麽讓這些人聽從指揮,敢于去拼搏,這些都不是簡單的事情。
西北軍每次進攻,每次發動圍剿,他們沖鋒時那殺紅眼又不怕死的樣,哈達魯看得都心驚。
方子晨鼓舞士氣和調兵布陣這方面,無疑是極為出衆的。
非正統武将出身,可卻是比得正規武将還要厲害。
這樣一個勁敵,絕對不能讓他有喘氣的機會。
這次若是不能一鼓作氣把西北軍全部拿下,他們大涼便要完。
而且軍糧能讓他們‘截胡’一次,絕對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大夏皇也不是個吃素的,後方已經傳來消息,人如今已經下令全面緊急籌糧了,等着人把糧籌備完,空出手來,他們安插在大夏的人怕是插翅難飛,難逃一死。
那些‘暗探’插在大夏幾十年,如今面對滅國之危,不得不用上,他們能做的,便是為他們大涼争取這一線機會。
這機會只可一不可再。
他們只有三個月的時間,這是他們大涼最後的反擊,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
方子晨擺脫敵軍再和大隊彙合已是四天後。
為了找吃的,劉小文帶軍進了深山裏還沒回來。
傷兵營裏的兵去了大半,柳哥兒幾人也餓死了。
乖仔也病倒了。
他本來就吃得多,人兩碗飽,他是兩碗剛夠塞牙縫,後來糧不夠了,他天天的吃雪,可這玩意兒不頂餓,先頭撐着一口氣和林小俠率軍撤退,到了地兒後不久便撐不住了。
舊雪未化,外頭便又下新雪了,方子晨給乖仔裹緊了被子。
“······父親。”乖仔喊他,聲音虛弱難聞。
方子晨摸了摸他的額頭,依舊是燙得厲害。
他心疼得不行,紅着眼眶,放緩了聲:“在呢!”
乖仔臉頰凹陷得厲害,後方已經沒了藥,方子晨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一直守在床邊,想盡了法子給他降溫,可是好像沒有多大的用處。
他躺了三天,前兩天倒還好,還能醒得過來,可今兒似乎虛弱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眯縫着眼,說話也是斷斷續續,幹涸的嘴唇在輕微地翕動。
“父親······伯伯······派糧······來了嗎?”
“還沒有。”方子晨回。
乖仔似乎在說話,方子晨湊近了聽,整個人頓時就僵住了。
“······父親,乖······乖仔好餓,乖仔······會不會······”
“不會,不要吓說話。”有淚水順着臉頰潸然滑落,方子晨哽咽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無助感籠罩着他,他撫着乖仔的鬓發,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沙啞的道:
“父親不會給你出事兒的,你好好休息,不是說了嗎?等把大涼打下來,我們就回去看你爹爹!你不想你爹爹了嗎?”
乖仔靜靜的躺着,沒有說話,面容蒼白憔悴。
方子晨喉嚨哽咽,再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真是看夠了,一個個在他跟前倒下的事兒了。
乖仔依舊是沒應聲,也沒有睜開眼睛。
李豔梅端着一碗熱水進來了。
“怎麽了?”
“乖仔······”
李豔梅見他這般,手裏的湯都要灑了,她塞給方子晨後便跌跌撞撞的跑去找黎藝盛。
可沒有用,是餓的。
大夫能救死扶傷,但救不了肚子餓。
再沒吃的,孩子可能······
方子晨臉上的血色一點點的褪了下去,
這幾天已經有很多人沒再醒來了,都是像乖仔這樣,像是染了風寒,之後躺着睡着了,便沒能再起得來了。
饑餓、嚴寒,只一樣都讓人難以存活下去。
方子晨給乖仔灌了好些水,外頭小兵又來禀報,說大涼軍進入南山嶺了,瞧着路線,直往我軍大營而來,不能再讓他們繼續前進了。
得帶兵出去将敵軍引開。
方子晨立在榻前,深深望着乖仔,而後俯下/身,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兒子交給你了。”他看着黎藝盛:“務必照看好他。”
“兄弟你放心去。”黎藝盛說:“這也是我兒子,我不會讓他有事的,小文應該快回來了,你放心。”
方子晨率了二十萬軍出去,這一戰厮殺許久,他幾乎發了瘋,連日的恐慌、憤怒和被哈達魯追得接連逃竄的憋屈盡數被他發洩了出來,他捧了一把雪往嘴裏塞,無滋無味,凍得五髒六腑都陣陣發疼。
寒雪依舊,方子晨一身狼狽滿身血腥,一馬一人一長搶,與哈達魯打在了一起。
哈而赤在一旁助陣,時不時的朝他攻來,方子晨氣狠了,心中一陣陰寒,避了幾招後,直接一長搶朝他刺去。
哈而赤不防,整個胸膛都被洞穿了,他瞪着眼,似乎不敢相信,低着頭看了一下,才噗通從馬上掉下去。
“将士們,随我殺啊!”
西北軍見此大受鼓舞,全身似乎突然湧出了一股勁兒。
将軍明明跟着他們一樣,幾天都沒吃東西了······
戰士們不甘示弱的迎了上去:“殺,殺,殺!”
“赤兒。”哈達魯瞳孔驟然緊縮,咬牙切齒:“方子晨,我要你的命。”
方子晨也惡狠狠的瞪着他,放狠話誰不會:“來啊!來啊!你這老畜生,我要滅了你。”
哈達魯:“······”
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可哈達魯确實是有點本事,要是全盛時期,鐵定不是方子晨的對手,可這會兒他是林妹妹附體,不得行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方子晨又下令撤退。
他帶軍逃竄的本事一流,哈達魯沒追上去,他知道方子晨有心想撤,便滑溜得很,輕易追不上。
而且,都到這節骨眼了,斷糧将近一個月了,也吃了幾場敗仗了,可西北軍的士氣依舊不滅······
難怪着只一年不到就把大遼北契打下來了。
西北軍大概就藏身在南山嶺這一帶了,得調大軍來,一舉包圍住。
方子晨見哈達魯沒有追來,就曉得人打什麽主意了,他回了營地先去看了乖仔,發現他情況穩了些,頓時松了口氣,他離開後,黎藝盛守着他乖仔敢離開半步。
“小文回來了。”他說:“帶了好些樹皮,可是怕也頂不了多久······兄弟,我們該怎麽辦?”
方子晨頓了頓,又鋪開地圖看了半響,才道:“等朝廷派糧來。”
“等不了。”黎藝盛說:“外頭的兄弟們一個接着一個餓死了,怎麽等?我們熬不了那麽久的。”
方子晨沉默了。
唐豐說李原押糧至淮河一帶才出的事兒,淮河離京有大概一月的路程。
要是按期送來,可在十月中下旬左右送達,如此就不會出現斷糧的事兒。
可糧食被沖了,從京城到淮河一月路程,再快馬加鞭回去,怎麽的都得白白浪費一個多月的時間。
一個多月,已經夠致命了。
李原雖是立即把消息傳回去了,可籌糧不要時間?就是不怕得老百姓亂起來,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征稅,各地糧食籌齊完畢,估計也得去一個多月了啊!那麽多糧,負責運送的牛馬需不需要購置?這些哪樣辦下來不需要時間?然後再運來······
當初上任,他從京城到涸洲,就硬生生的走了兩個多來月,這都沒有走出大夏,何況他這會兒都在國外了。
要是擱現代,他能早上在京城吃早點,中午回涸洲吃午飯。
可在這兒能嗎?
車馬實在是慢,在涸洲地兒上,他從安和縣跑北路縣,都要三天時間了,如今他們在大涼,算是跑國外來了。
朝廷立即籌糧送來,以最快的速度,估計也得等到一月下旬。
如此,便是遲了兩三個月。
怕着軍糧在路上耽擱了,方子晨還早早的去了信,早早讓劉小文省糧,不然他們撐不到現在。
黎藝盛急得不行,來回踱步:“兄弟,那我們該怎麽辦?”
方子晨想起那些慘死的士兵,心頭愧疚不已:“不知道啊!我現在都後悔了,如果當初把敵軍打出吉洲,我就帶兵回去,是不是就不用死這麽多人了?我如今再想,也許當初我的決策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這怎麽能怨你?兄弟,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這事兒跟你沒有關系,戰争從來就沒有不流血不死人的,也沒有誰能一直打勝仗,你不想打人,可人想打你。”
黎藝盛心裏也難受:“你今兒不打,那以後還會死更多的人,戰士們跟随你打了這麽久是為了什麽?是為了以後能盛世和清,能永世和平,能讓子孫後代不再遭受戰火侵襲,你出去問問,有誰怨過嗎?斷糧至今,他們為什麽都沒有鬧?為什麽一句都不說,為什麽軍心不散?為什麽?因為他們不後悔,不懼死,如今,我們應該想的是怎麽渡過這個難關。”
說起這個方子晨也是愁得不行,黎藝盛眼睛一亮,道:“要不我們饒到涼軍後方去敵軍那裏搶糧?”
方子晨白了他一眼:“這你都能想得到,哈達魯會想不到?他會備着大批糧食給我們去搶?你可別忘了,城裏的糧都被他們一一撤到大後方去了,人就指望我們糧草斷絕後盤了我們呢!那老畜生在我手上吃了那麽多次虧,他不可能不妨着,我們現在一去,馬上就能被他包餃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黎藝盛道:“要是有炸藥就好了,糧食送不到,炸藥怎麽也沒來呢?”
方子晨大概是想到了一些,那幫人有本事能把軍糧‘劫下’,不會不想着阻止他們造炸藥。
他們如今最需要的是糧食,不是炸藥。
趙哥兒如今怕是在忙着派人四處籌糧。
方子晨咬了咬牙,拳頭握得死緊:“先從大涼撤出去吧!等朝廷派糧過來了,老子再打回來。”
知道哈達魯要舉軍對他們進行圍剿,方子晨立即下了令,讓人準備拔營,可剛交代完畢,負責巡邏放哨的小兵急匆匆的從外頭跑來。
“将軍,将軍。”
方子晨沖出營帳:“怎麽了,敵軍來襲了?”
不可能啊!
應該不至于這麽快。
哈達魯知道他們在南山嶺,可南山嶺一帶這麽大,比得現代一個縣了,縣下又那麽多鄉,那麽多村,那老畜生怎麽可能這麽快就知道他們藏身何處。
“不知道。”小兵喘着粗氣,一個勁兒的往身後指:“瞧着不像,但一直在山腳下徘徊。”
方子晨眉頭蹙了起來,讓陸武濤帶隊來,随他一起去看看。
摸到山腰,就見着下頭坐了好些老百姓,起碼兩千人,周邊都是牛車、板車,還有擔子。
這應該是送貨的隊伍,長長的,看不見尾,帶頭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漢子,也不知道送的什麽貨,瞧着多得咧!
既然不是敵軍,方子晨就想要領軍回去了,可還沒下令,就聽‘咻’的一聲,接着又‘砰’的一聲。
方子晨身子都僵住了,只見那大肚的中年漢子手裏拿着一根紅色的小棍子。
——是他新年給兒子做的竄天猴。
之前因為要去北路縣滑雪,沒能玩完,還剩了好些。
……
大夏百姓時刻關注着前方戰況,軍糧一出事兒,老百姓們就曉得了。
翠娘對戰事最為關注,當年方子晨一首情歌把她迷得神魂颠倒,時至今日,她依舊是念念不忘,如今人率軍出戰,沒了糧······
她擔憂得不行,問了常來樓裏喝花酒的師爺,那朝廷重新征糧了嗎?
師爺說朝廷正在緊急商讨。
翠娘急道:“商讨什麽?直接再征一次不就行了嗎?”
這話說得單純,師爺直接笑了:“你說得倒是輕巧,上月剛征,這會兒又征,苛政會引起啥子後果你曉不曉得?一個沒處理好,到時內憂外患的,啥子整?上頭人出決策,不是說想一出就是一出,總得權衡利弊,考慮周全。”
翠娘一怔,也明白過來了,她平日哄恩客,也是話要出口先在腦子裏轉三圈,因為也許一句話沒說好,便會拍到馬腿上,讓着恩客不喜。
師爺喝了口酒,嘆了口氣,才道:“七年前北契打進吉洲!那次西北軍死了好些人,為了補上空缺,朝裏不是下了令想再行征兵嗎?結果你看,那會兒這政令一下,都還沒執行,老百姓們不就鬧了?那次多少人撞死在城門外?當時朝廷花了好大力氣才把這事兒給擺平下來。”
大夏兵制是三年一征,可那會兒前年剛征了,次年又征,那會兒方子晨還在碼頭扛大包,工頭表親偷偷跟他說了這事兒,回去後方子晨跟着趙哥兒商量,最後才想着去科舉,可次年朝廷沒征,因為老百姓們實在是鬧得厲害,各地都亂了起來。
老百姓們剛交了糧,今年雖是用了化肥,地裏頭産得多了些,可先頭窮啊!家裏要啥沒啥,這會兒有糧了,交了稅了,剩下的留些做口糧,其它的便都賣了,沒特殊情況,誰都不會留大把糧放家裏。
新糧貴,留成舊糧賣不動不說,價也不好。
賣了糧食,該起房子的起房子,該給孩子張羅婚事的張羅婚事,家裏缺的,也得補上,給孩子整兩套新衣裳,中秋再割兩斤肉。
糧都賣了,銀子怎麽花也都規劃好了,朝廷再征,老百姓能樂意?能不鬧?
這事兒得慎重,朝廷定是要商讨,先頭國庫裏倒是有些,可都給秦家軍送去了,總不能再要回來,人秦家軍也是要吃飯的不是。
朝裏最近氣氛挺緊張的。
有些事兒師爺也不敢多說,在樓裏聽了下曲,喝了兩小酒,便又回去了。
來樓裏喝酒的客人都在讨論這事兒,個個愁眉苦臉。
“李大人就該拉去砍了,那麽多糧食都被沖走了,這可怎麽整?糧食沒送過去,西北軍們吃啥子,哎,我瞧着這次,西北軍怕是要死不少人。”
“殺了他有什麽用?我聽說這事兒不簡單。”
“怎麽不簡單?”
“聽說涸洲那邊也出事兒了,糧食、炸藥······”
他說得意味深長,沒言盡,可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
糧食和炸藥就是西北軍的兩條腿,沒了腿,還打什麽打?
這會兒一同出事兒了,怎麽可能那麽巧。淮河那坡早不塌晚不塌······
“他娘的,咱大夏肯定有大涼細作。”
“鐵定有。”
“到底是誰啊!讓老子曉得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朝廷已經在想法子了,可朝廷行事多有制度條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給西北軍們把糧食送過去,他們可得堅持住啊!”
“哎,說得輕巧,怎麽堅持,聽說大涼那邊冷得很,天寒地凍又沒吃的,可怎麽熬啊?”
翠娘聽得多了,翻來覆去一宿沒睡着,隔天便聽說朝廷正在緊急購糧,她直接把銀兩首飾全捐了,韋老板再見到她,看她甚是樸素,頭上連根釵子都沒有,外頭招客的姑娘也是如此,都有點驚:“怎麽了?你們樓裏讓人給搶了。”
翠娘搖頭說沒有。
韋老板納悶道:“那我上次送你那步搖,怎麽不見你戴啊?你之前不是挺喜歡?我可是見你天天戴,今兒咋不見你戴了?”
“我捐了。”翠娘說。
韋老板更是疑惑了:“捐了?給誰?”
“給朝廷。”翠娘見他錯愕半響後便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說:
“聽說朝廷要購糧,我也想出點力,想西北軍早點把大涼打下來,韋老爺你可能不知道,我當初是從衡陽那邊過來的。”
二十年前大朝闖進邊境,一路燒殺,她那村的人死了大半,還好的秦家軍來得快,她跟着其她人逃出來的,後來一路流落到了青霞縣,那年同她一起逃的不少姑娘哥兒,有的被大戶人家買去了,有的嫌她們小,也不樂意買,沒得法子,為求口吃的,她和幾個村裏的姑娘為求口吃的,便賣身進樓,做起了皮肉生意。
她們不是不知道這事兒不光彩,也會被人戳脊梁骨,可能活着,誰又願意真的去死?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個人。
如今吃得好,住得好,绫羅綢緞在身,可翠娘知道,外頭人沒誰瞧得起她們,漢子拿他們當洩欲的玩物,甚至有些客人不拿她們當人,一來便是可勁兒的玩,姑娘哥兒們也覺她們不幹淨,不要臉,到哪兒的都遭人指指點點,因此,樓裏的姑娘不太愛出去逛。
要是不出意外,她們這一生都要待在樓裏頭,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
當初要是大朝沒打過來······
要說怨不怨?
翠娘是怨的。
四年前,北契打入吉洲,那邊好多姑娘被拉到京裏來賣,如今有些也在樓裏。
也許,真的四國一統,才不會再有人同她們這般。
如今總想着做點什麽,盡份心意。
韋老板沒說話,定定的看着她。
樓裏的姑娘吃的就是年輕飯,年老色衰了,定是賺不了啥,因此大多人總想着趁年輕的時候拼命接客,多賺些,一個勁兒的讨好賣乖讓恩客掏銀子,翠娘此舉,韋老板頗覺詫異,都不敢信,可讓人一查,不止翠娘,那怡翠樓裏的姑娘們好多都捐了。
韋老板頓時覺得悶得很,心頭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從樓裏出來來到衙門外,看着外頭貼的畫紙,一張張看過去,最後長嘆了一口氣。
他正要走,小厮匆匆的來喊他:“老爺,老爺,老爺。”
“叫魂啊!怎麽了?急吼吼的。”
“涸洲的兵爺來了,想見您。”
青霞鎮一路往北走,不足兩月便能直通大涼,可那邊土匪猖獗,道路多是陡峭、危險,有不少路是開鑿在懸崖峭壁之上,路也很窄,不足兩米八,要是一個不慎,就能直接吃席了。
尋常大隊為求穩,從不走這邊,寧可繞遠道。
涸洲來了好些兵,帶着炸藥,說想跟韋老板買些糧。
他是青霞鎮上最大的糧商,家財萬貫,不缺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