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趙哥兒想讓他休息休息,也知道他急,但急沒有用,見他咳得厲害,便搶了扇子,拿了銀票出來給他數,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一招好使,方子晨一見銀票就開心,可數到後頭手都酸了,銀票都還沒數完,要換以前,這會兒他要笑掉大牙了,以前他的究極夢想,就是數銀子數到手抽筋,可這會兒卻是笑不出來。
票子大把多,卻不知道還有沒有命花。
他心中有家,有國,實在做不出抛下百姓擅自出逃的事兒,真這般做了,他便是愧對列祖列宗。
楊銘逸把手榴彈都裝好了,林小俠和石林傑也把軍隊召集好了。
先頭緊急召集的木匠,已經把投石車做出來了。
他雖是恨敵軍沒有人性,也想着直接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可若是一氣之下直接帶兵打過去,他自己送死不要緊,可他得為底下的士兵們着想。
将軍不打無準備之仗。
如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該安排的也都安排下去了,方子晨去村裏找了趙哥兒。
趙哥兒帶着乖仔一直在忙着難民們的事。
方子晨一到地兒,就見着滾滾蛋蛋在和一孩子玩,又蹦又跳,哼哼哈哈的喊,不停的伸胳膊伸腿。
那孩子是回涸洲那會兒,路上對他笑的孩子。
滾滾蛋蛋見了他就朝他撲了過來,黏糊糊的,又滿是親昵的喊他,最近方子晨一直在忙,兩個小家夥都許久不見他了,這會兒看見他高興得很,方子晨挨個親了他們一下。
跟滾蛋一起玩的小家夥眨巴着大眼睛,仰着頭很是好奇的看着方子晨,方子晨摸摸他,問他幾歲了。
小孩兒舉着四根手指頭,脆生生道:“叔叔,我四歲了。”
方子晨:“······”
那真是小個的,比他家兩小子大差不多一歲,可他家兩小子體積卻是直接碾壓了他。三個孩子站在一起,有點大象和小豬的既視感。
還是他會養兒子。
瞧他家這兩個,白白胖胖的,抱懷裏沉甸甸,要重死個人,真是甜蜜的煩惱啊!
“你們在玩什麽呢?”方子晨問。
蛋蛋揮着肉嘟嘟的拳頭,大聲道:“在練武功,以後打壞人,打壞人。”
方子晨有些欣慰,問兩孩子:“你們爹爹呢?”
滾滾指着山腳:“爹爹跟着姨姨們在種菜。”
“那你們去玩吧!”方子晨把兩孩子放下來,又叮囑一旁的禁衛軍:“看好他們。”
“是。”
趙哥兒一聽方子晨來了,趕忙洗了手過來:“夫君,你怎麽來了?”他摸了一下方子晨的額頭,已經不燙了。
方子晨揉揉他的頭發,而後捧着他的臉,拇指不停摩挲着他的臉,目光溫潤又帶着點不舍的看着他,沉默了半響才道:“趙哥兒,我想領兵出戰。”
趙哥兒絲毫不驚,仿佛方子晨說的只是一句平常不過的話。
方子晨回來後就一直在忙,先是召見各縣縣令,交代好系列事情後,又不停的調兵,趙哥兒就隐隐的知道了。
吉洲那邊到底什麽個情況,他不知道,可方子晨當初為什麽要科考?
就是怕上戰殺敵。
方子晨下不了手,他打架次來都只扛着棍子去,為什麽不帶刀?是因為家裏沒菜刀嗎?
那是因為他不敢對着人揮刀子。
十幾年來的觀念很難改變,他知道要真上了戰場,敵人揮着刀過來,他反擊時,定是會有瞬間的猶豫和恐懼。
真的要殺嗎?
這人是不是被迫上的戰場?
他家中是不是還有年邁的父母在苦苦的等他回去?
他若真的下手了,會不會間接的毀了一個家庭?
戰場上刀劍無眼,只一瞬間的猶豫可能都會掉腦袋。
他和平年代活了十幾年,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先頭也沒接受過系統的訓練,他爺爺只教過他如何防身、守法。
要是他當過兵,他都不至于如此,先頭實在見不得血腥的事兒,也沒有那個膽子去殺人。
但如今,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他不殺人,人卻是會殺了他的同胞,甚至他自己,還有他的夫郎,他的兒子,他的百姓。
不能不反抗。
他不能再‘袖手旁觀’。
趙哥兒眼淚掉了下來,埋到他懷裏。
“我······我等夫君回來。”
“趙哥兒。”方子晨眼眶也紅了:“你都不勸一下我嗎?”
“勸了你也會去。”趙哥兒說:“夫君心系百姓,我都知道。”
方子晨摳搜得很,一個銅板都恨不得掰成無數片花,可他拿銀票去買糧,方子晨看見了,明明一臉肉疼,卻也沒有阻止。
對于貪財如命的人來說,拿他的銀子,比要他的命還要讓他難以忍受。
方子晨親了他一下:“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這邊的事兒我都安排好了,你乖乖的在家等我,要是我沒回來,死在······”
趙哥兒一巴掌蓋到他嘴巴上,用手抹掉眼淚,紅着眼,哽咽着道:“不許說這種話,我不愛聽,我要夫君回來,我守着涸洲,等你回來。”
方子晨緊緊地抱住他,沒再說話。
方子晨打算留了兩萬兵下來駐守邊界和看守難民,其餘人,全部随他前往吉洲。
因為此去也許經年,也許再也不歸,确定要領兵前去的時候,方子晨就給士兵們休了幾天,讓他們回家裏看看。
一聽兒子們要上戰場,有些腦子一懵,下意識的就不願了,想出爾反爾了,當兵的是光榮,可這光榮能有命重要?
古人征戰幾人回?
這一去怕就是個死。
誰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孩子去送死的?
大人好說話······
大家一大早的鬧到了衙門來,可剛沖到衙門外頭,就頓住了。
衙門口牆上貼的是啥東西?
怎麽······
有人吐了,有人捂住了眼睛發出尖叫,根本不敢看。
衙門外頭牆上貼滿了畫紙。
有被遺棄在路邊的,腐爛不堪落滿蒼蠅的屍體,也有人抱着孩子,坐下樹下,眼裏滿是不知所謂可孤苦無依。
有遭了難的,已經被燒成了廢墟村子。
有躺在地上被敵軍瘋狂砍殺的漢子,敵軍圍在一旁哈哈笑,可這會兒在周遭百姓眼裏,那面容卻猙獰得放佛來自地獄的惡魔。
有被綁着手,受□□的婦人。
······
小風畫技好,畫出來的幾近逼真,他把在吉洲看到的都畫了出來,一幅幅一畫畫,張貼在衙門外,皆是血淋淋,敵軍對待他們大夏人殘忍無比,幾乎震碎了老百姓們的眼球。
“這是······”
大家說不出話來。
人間煉獄也不過如此。
老百姓先前只曉得打仗要死人,很危險,要是守不住,敵軍打進來,百姓會遭難,會流離失所,可再深一些的,便不曉得了。
如今全是震噩不已。
一漢子拳頭都握緊了:“畜生,畜生啊!咋的能這麽做啊!”
“那孩子還那麽小,怎麽也下得了手啊!”
“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有個婦人紅着眼眶說:“我先頭去給難民們送菜,跟着那邊的人聊過幾次,她們說,她們逃過來這一路上,死了不少人,路邊都是屍體,還說敵軍沖進村裏時,是見了人就砍,我都不信,這敵軍不也是人?咋的可能見人就砍,我還以為······她在騙我。”
村裏人平日裏有矛盾,最多就是拌個嘴,實在火大的時候也不過是想着揍他個兩拳,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使兩家交惡,但見着人孩子,最多就是嘀咕兩句或者給他屁股兩巴掌,再多的也不敢做了。
畢竟幼子無辜。
推己及人,他們便也覺得敵軍不至于如此,難民這般說,估計是想博同情。
先頭大涼軍打進來過一次,聽說也是一路殺過來,大家只以為殺的是反抗者······
可如今,咋的有人能做出這種事兒來啊?
完全是畜生了。
“難怪,我兒上次跟着大人去吉洲,恐怕是瞧見什麽了,我攔着不想讓他去,他卻嚷着要去,打死都不聽,還說大遼人該死,罵他們不是人,一邊說一邊哭,我都還納悶他咋的了。”
衙門裏貼出來的,沒誰懷疑。
畢竟畫得那麽的真實,而且這會兒一大幫難民湧進他們涸洲來,要不是真的迫不得已,真的過不下去,誰都不會選擇背井離鄉。
難民那般多,吉洲那邊局勢定是嚴峻了。
“聽說吉洲那邊好幾個城鎮都淪陷了,西北軍一直在敗,什麽時候,輪到我們呢?”
這話一出,大家就慌起來了。
“我聽難民們說,先頭他們走到了溱洲去,可溱洲那邊沒給他們進,是咱大人好心,讓着難民們進來了,也是大人自己掏的銀子給他們買糧吃,朝廷派來的糧還沒有到。”
“你想說什麽?”
“要是西北軍守不住了,我們是不是也得往外逃?外頭還會有方大人這般的官老爺嗎?他們會給我們進去嗎?等着朝廷救濟,得等到什麽時候呢?一個月?還是兩個月?能等得到嗎?我爹腿腳不好,走不了的······”
大家聞言沉默了。
“總有人站出來。”有人捂着頭,痛苦的說:“大人都去了,大人他難道就不怕死嗎?可得有人去啊!不去,我們怎麽辦?”
是啊!
大人不怕死嗎?
越是家財萬貫的人,他越是惜命。
可大人都去了。
“我兒昨天回來,說大人當初說了,當兵的,就是要保家衛民,如今大夏需要他們了,不能不讓他們去,咱們大夏人,便都是一家人,不能讓着外頭人這般欺辱我們的兄弟姐妹,我不讓,我就兩個兒子,要是他們沒了,以後我指望誰,可我都不知道,外頭已經成這樣了。”
個個都不去,那誰去?
等敵軍殺進來的時候,吉洲就是他們的下場,到時候一個都逃不了,還老了沒指望?敵軍打進來,就得‘英年早逝’了,還想老?
“得把這幫畜生從我們大夏趕出去。”
“對,得把他們趕出去。”
“等會我回去就給我家小子磨刀去,砍死這般畜生,他們簡直不是人。”
“對,砍死他們,砍死他們。”
“我去問問大人還要不要人,他娘的,老子也要去砍了這般畜生。”
“我也去,老子活了幾十年了,不怕死,敢這般對咱大夏的老百姓,真是以為我們大夏沒人了嗎?随着他們這般欺辱。”
……
趙哥兒知道如今什麽情況,方子晨也不敢打包票,敵軍随時都有打到涸洲的可能,他已下了令,讓老百姓們該準備的準備,但也不用慌,等他命令,實在守不住,他下了令,老百姓們再撤,大家對方子晨是信服的,不然吉洲接二連三的失守,涸洲裏怕是早就亂起來了,估計老百姓也要惶惶的跟着往外頭逃。
不過如今大人沒發話,逃是不可能逃的。
這兒是他們的家鄉,十幾代人駐紮在這裏,輕易也不想離開。
趙哥兒要忙,這邊實在混亂,最後和方子晨商量了下,讓人把滾滾蛋蛋送去了南方。
兩個小家夥沒有鬧,親了方子晨一下,又親了趙哥兒和乖仔,眼淚汪汪的道:“父親,爹爹,你們忙完鳥,一定要來接滾滾蛋蛋,好不好?”
趙哥兒挨個摸了一下他們的臉:“好,爹爹忙完了就去接你們,你們去了那邊,要聽爺爺和小爺爺的話,不要調皮,知不知道?”
蛋蛋點着頭:“西道,要乖乖。”
趙哥兒‘嗯’了一聲。
滾滾奶呼呼道:“乖乖就有飯飯西,不乖乖,不聽話,就得餓肚幾,還得打小屁屁,乖乖才有仁愛。”
“對了。”方子晨笑道:“滾滾思想覺悟真高。”
滾滾攥着拳頭,雙眸閃閃發光道:“必須滴。”
乖仔幫他們把扭扭車搬到車上去,又親了他們兩下。
“鍋鍋,我們舍不得你!”
乖仔吸了吸鼻子:“哥哥也舍不得你們喲。”
兩個小家夥緊緊黏着乖仔,又看着趙哥兒:“爹爹,一定要快快來接我們。”
見方子晨和趙哥兒點頭了,這才乖乖跟着唐阿叔上了馬車。
車簾剛一落下,兩個小家夥就哭了,豆大的眼淚一直往下掉。
他們一走,沒有人給爹爹親親了,也沒有人幫父親吃肥肉了,鍋鍋也沒有人陪着玩了。
哎!
他們不在,也不知道父親和爹爹還有鍋鍋能不能習慣,實在是放心不下喲!
一切都安排妥當,有趙哥兒在,不需要操心,十一月中旬,天一蒙蒙亮方子晨帶着兒子,領着禁衛軍打馬去了北安縣。
昨兒溫存了一夜,早上趙哥兒沒起得來,林小俠在外頭輕輕喊了一聲,方子晨醒了,卻是沒有動,見趙哥兒睡得香,給他掖好被子,又借着窗外昏黃的晨光,定定的看了他半袖,眼神很專注,目光在他眉眼,鼻尖,寸寸劃過。
“老爺,時辰已經到了,該準備出發了,您起了嗎?”
“一會就來。”方子晨輕聲回了句,見着趙哥兒沒有動,又彎下腰親了他一下,語氣缱绻:“趙哥兒,我走了,你等我回來。”
趙哥兒眼睫動了動,卻是沒有睜開。
方子晨沒戳破他,只是又親了他兩下才下了床。
直到聽見了關門聲,直到外頭靜了好半響,小風才推門進來。
“趙叔。”
趙哥兒翻了個身背對他:“······你方叔走了?”
他的聲音不對,啞得不成樣子,小風知道他定是哭了,他自己都舍不得方叔和乖仔走,何況趙叔:“嗯!”
以前人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這會兒方子晨和乖仔走了,趙哥兒覺得心裏缺了一塊。
這幾年他們都沒有分開過,這打仗,也不是像先前科考,去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回來,他不敢去送,他怕一個沒忍住,會開口求方子晨留下來。
趙哥兒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怎麽都止不住。
小風坐在床邊也沒說話。
今兒難得出了個好太陽,大軍集結完畢,方子晨直接領兵往吉洲去,大軍一離開涸洲,路口立馬被封鎖了起來。
敵軍有小隊殺到後方來了,絕對不能讓他們進入涸洲來。
無數的箱子和投石車也跟随大隊前往吉洲。
他前腳離開,趙哥兒立馬派了人去外頭‘置貨’。
硝酸鉀、雌黃粉等用的量大,涸洲已經供給不足了。
楊銘逸帶着秦家軍晝夜不停的做。
如今西北軍比聯軍少,敵衆我寡,想取勝,只能靠熱武器。
吉洲接連失守,敵軍小隊摸到了後頭來,到處的猖狂,原先方子晨以為吉洲知府已經跑了,不然吉洲亂起來,他怎麽一封求救的書信都沒收到。
若是涸洲如此,難民怎麽安排,他定是要給旁邊兩洲去信,懇求他們接收一二。
雖然接收不接收的他管不了,但沒去信,便是他的失職。
可他至今未收到來信,原以為吉洲知府跑路了,結果讓秦六去查,好家夥,原來人是被砍了。
老大都不在了,下頭可不得亂成一鍋粥,路正仁是‘自身難保’,估計也是無暇顧及到後方的事兒。
敵軍小隊‘偷渡’到了後方來,方子晨回去時給路正仁去了信,路正仁即刻就讓下頭各縣縣令派兵出去剿了,可敵軍逃得快,躲起來直接找不見人,而且,小地方的縣衙裏的衙役,多是直接從平民中招上來的,壓根沒多少身手。
兩方貓抓老鼠一樣。
先頭敵軍又沖到了村裏,抓了四十多個俘虜,這會兒正被綁着押到了幸平縣下。
“老頭,你開不開門?”敵軍小隊長操着一口撇腳的大夏話,微微仰着頭,同城牆上的唐縣令說話:“不開?難道你忍心看着你的子民殘死嗎?”
唐縣令咬着牙不說話。
小隊長眉頭一蹙,做了個手勢,身後一小兵直接推着個老婦出來,那老婦雙手反綁着,被推得一個踉跄,跪到了地上,那小兵站在她身後,舉着刀,就朝他脖子揮過去。
峪
“娘······”
有人失聲痛喊。
眼看着那小婦倒下去了,師爺赤紅着雙眼:“大人。”
他想叫開城門。
唐縣令沉痛萬分,搖頭道:“城門不能開。”
“大人。”
“我得為城裏的老百姓着想。”
師爺指着城門那那幫惶惶跪在地上的百姓:“那大人,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去死嗎?他們也是你的百姓啊!”
唐縣令不說話。
城中多少人?
外頭多少人?
一旦打開城門,敵軍一進來,死的便不止幾十人了。
“大人,我們去和他們拼了。”一衙役咬牙切齒的說。
先頭唐縣令派了大部分官差出去了,如今留城裏的不足百人:“以卵擊石,無用。”
敵軍隊長又問了一句,眼見唐縣令還不願打開城門,他又朝後頭揮手。
小兵又推了個人出來,見着他又要砍人了,師爺喊了一聲:“大人······”
唐縣令閉起了眼。
城門上所有官兵都不敢再看,下意識移開頭。
敵軍舉起了刀,正要砍下去,可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利箭破空而來,裹挾着風聲,只聽咻的一聲,那正要砍人的敵軍直接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背後正插着一只箭。
事發突然,敵軍都懵了,正要回頭看,一聲嘹亮的號角響破天際。
一隊騎兵突然闖進了他們的視野,來勢洶洶。
“趴下。”
方子晨喊。
敵軍沒反應過來,被擒的老百姓卻是立刻反應過來了,立馬的趴到了地面上,緊接着無數箭雨朝着敵軍射了過去。
這一小隊幾百人,頃刻之間死了大半,有人護盾護着沒事兒,方子晨打馬到了跟前,一刻都沒有猶豫,長槍直接掃了過去。
敵軍隊長被掀飛了起來,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他都還沒能爬起來,方子晨又一長槍過去。
對方的頭直接咕嚕嚕掉到了地上。
乖仔騎着小白緊跟其後,一根大鐵棒朝着一大遼軍的頭砸了下去。
‘砰’的一聲,旁兒人聽的都要耳鳴,鐵棒砸到了對方的頭盔,照理說應該是沒事,可乖仔力氣大得很,幾十斤的鐵棍被他揮得虎虎生風。
這會兒一身特制的盔甲,頭上也戴了頭盔,這頭盔是專門給他量頭打造的,不量頭打造的戴不下去,此刻渾身身上被‘武裝’得嚴嚴實實,就漏着一張小臉兒,表情嚴肅得很,那一棒他使了七成力,敵軍那頭盔都直接扁了,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摔在兩米開外,直接死得不能再死了。
乖仔看着他,那人躺在地上,七竅流血,他伸長脖子咽了一下口水,小心髒噗通噗通跳,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鐵棒。
他殺人。
可父親說,能一招斃命不給敵人喘氣的機會最好。
這幫人是超級大壞人。
是狗娘養的。
該殺。
他朝方子晨看去,見他又殺了一個,乖仔嗷嗚叫了一聲,又一棍子朝敵軍揮去。
“殺畜生,殺畜生。”
他跟打了雞血似的。
這些人打得異常兇狠,似乎與敵軍有不共戴天之仇。
師爺都看懵了:“大人,這是······路将軍的人嗎?”
“不是。”唐縣令看對方砍瓜切菜一樣,篤定的說。
見着方子晨把敵軍殺完了,唐縣令急忙的讓人打開城門下來迎接,方子晨亮出腰牌,唐縣令噗通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下······下官見過方大人。”
方子晨掃了他一眼:“把這些人帶城裏去。”
“是。”
“給本官守好幸平縣,守好裏頭的百姓,若是有任何差池,唯你是問。”
唐縣令惶恐道:“是。”
方子晨沒進城,又帶着兵走了。
師爺目瞪口呆:“大人,那是涸洲的方大人嗎?”
唐縣令點頭。
師爺只覺得不可思議,又懷疑大人看錯人了,涸洲知府方大人是個文臣啊!怎麽領兵了?
還······還打得那麽猛。
剛就數這對父子最是兇狠,小的一棍子一個,大的一槍一個,殺敵跟玩兒似的。
一進涸洲他便把帶來的四萬兵分了二十個小隊,地毯式掃過去,務必要把偷渡進來的敵軍全部絞殺幹淨。
四天後,後方的耗子都被收拾幹淨,大軍結合,方子晨領兵去見了路正仁。
路正仁見他帶着兒子,軍隊裏還有女人和哥兒,還有一個能站着睡覺的大夫,眼皮是一直跳,喊他滾回去,方子晨沒理他,跟着人嗆了半天,軟磨硬泡,把秦家都搬出來了,才要得了京軍和五萬西北軍的指揮權,方子晨得了人,直接領兵去了西南方。
路正仁鎮守西北方,方子晨鎮守西南方。
如今打不過,只能守,敵軍大多,守得住都算不錯的了,路正仁是這麽認為,也對着方子晨千叮咛萬囑咐,方子晨為了要人,嗯嗯嗯的應了,可隔天,底下人回報,說大遼軍都沒進攻,但方大人卻是打過去了。
路正仁一口老血都要出來了。
這畜生,怎麽這麽胡鬧?他自己找死不算,還帶着他的兵去。
簡直胡鬧至極。
如今什麽局勢啊?
人不打過來都要阿彌陀佛了,他還敢不知死活的打過去?人占領了興和縣,再城門一關,是那麽好打進去的嗎?
聯軍占據興和縣,原是打算休整兩天,可這會兒下頭小兵說敵軍來犯,呼市浩都有點驚。
到了城将上一看,果真見見着了西北軍,不,不像是西北軍,對方衣裳顏色不一樣,可後頭的又好像是西北軍和京軍。
最跟前打頭陣的,也不是路正仁的副将。
“你是誰?”
方子晨騎在馬上,看着呼市浩:“老子姓士,名泥跌。”
呼市浩眉頭擰起來,一時沒反應過來,目光又落在乖仔身上。
他小個頭,最是突兀。
乖仔以為他也想問自己是誰,主動道:“我姓倪,名也也。”
身後一衆士兵都笑了起來。
方子晨給了他一巴掌:“你亂輩分了,我是他爹,你是他爺爺,你占便宜占到你老子頭上了,你個死孩子。”
乖仔呵呵笑,又同方子晨黏黏糊糊了兩句。
兩人之間的互動說不出的膩歪。
呼市浩反應過來了,頓時氣得牙癢癢。
“你們是自己開城門,主動從我們大夏國土上滾出去,還是要我把你們打出去?”方子晨問。
呼市浩笑了起來:“嚣張啊!小夥子。”
“滾不滾?”方子晨道:“不滾,老子可就要動手了。”
他看着尚且年輕,呼市浩沒把他放眼裏:“小夥子,你倒是好膽,你們大夏路将軍,這會兒見了老夫,都還得饒着走,不敢正面同老夫相抗,你倒是無知無畏。”
方子晨笑了起來:“你的口氣還真是比你的腳氣還大,先頭讓着你們打進來,不過是失誤,如今老子都親自來了,在你以為你還能狂妄?我大夏的地盤上,輪不到你來嚣張,最後問你一次,城門你到底開不開?滾不滾?”
呼市浩自是不會滾的,方子晨朝後頭打了個手勢,士兵們把三輛投石車推了過來。
這是戰場攻城第一大殺器,投石車的作用直如其名,破城砸人,破壞力巨大,這玩意兒方子晨用牛蹄筋制成了扭力彈簧,同時配備絞盤系統給彈簧上弦,驅動着一把大湯勺将巨石抛出,可方子晨這會兒沒給湯勺裏放石頭,直接放了炸藥。
這會兒一投,炸藥包一炸起來,那聲恍如驚雷,幾乎是震耳欲聾,火光一閃,土石飛濺,城牆只瞬間就裂開了。
敵軍都傻眼了,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兒。
剛就只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他們飛來,他們都沒當回事,可那玩意兒怎麽······那麽厲害?
是個什麽東西啊?
方子晨可沒管他們,下令再投。涸洲軍呼啦啦接連朝城門抛了幾個炸藥包過去。
有些炸藥包落到了城裏,敵軍直接被炸了個人仰馬翻,
聯軍哪裏見過炸藥啊!
聽都沒聽說過。
那聲音砰砰砰的響,亂石四處飛濺,砸到了不死也得殘,他們四處亂竄,膽戰心驚。
城裏在後方歇息的士兵都不曉得怎麽回事兒,聽了聲就往城門口沖,可到了地,就見先頭集結這這裏準備出戰的士兵們都倒在了血泊。
呼市浩被炸死在了城門上。
大遼一代猛将,就這般去了。
城門被炸開,方子晨直接帶兵殺了進去。
對方沒了将領,亂得不行。
有了手榴彈,那就是猶如神助。
聯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涸洲軍也是氣憤填膺,殺起敵來異常的兇猛。
只一天,敵軍匆匆忙忙,後頭惡狗攆一樣,簡直慌不擇路,從興和縣退出去了。
路正仁想守,方子晨卻是想打,把敵軍打出去,吉洲才能穩定下來。
他一路勢如劈竹。将敵軍趕出了興和縣,又追着敵軍到了幸平縣。
一路炸過去,敵軍是死了一路,追上後直接包抄,這幫人也是硬骨頭,沒求饒,那便全殺了。
一有受傷的,黎藝盛立馬就帶着人上場去搶救。
……
另一邊,吉洲急報一直往京城傳。
報······
皇上,吉洲安平縣失守了。
報······
皇上,吉洲興和縣失守了。
報······
皇上,吉洲永寧縣失守了。
吉洲接連傳來‘噩耗’,朝中百官都惶惶不已。
路正仁接連來信,請求支援。
可京中沒有兵了。
大臣們商讨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兵了,那就征啊!
說得輕巧,前年剛征了,這會兒又征,怎麽,是怕老百姓們不反嗎?想內憂外患嗎?
都把漢子征到前線去了,地裏的活兒誰來做啊?
沒糧食了,你前頭的兵再多有什麽用?你拿什麽去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怎麽辦?
不知道啊。
大臣遲遲商讨不出個完全的對策來,這個一提,那個又說不行,吵來吵去。
四國聯合攻打他們大夏,這情況兒前所未有。
如今局勢史無前例的嚴峻。
大遼真他娘的不是東西。
要是沒有大遼橫插一腳,西北軍加上十萬京軍,未必沒有能力同大涼和北契抗衡。
方子晨的信,也接連送到了禦案前。
夏景宏頭疼欲裂,這一個多月來都沒睡得一場好覺,眼花得厲害,最近批折子都是黃公公給他讀。
這會方子晨信一來。
黃公公讀給他聽。
皇上,趕緊派兵來啊!感覺西北軍要頂不住了。
皇上,難民們怎麽安置啊?朝廷派的糧什麽時候到?
皇上,派兵來了嗎?再不來,臣上有老下有小就撂擔子了啊!
皇上······
都是讓他趕緊想法子的。
夏景宏真想親自跑涸洲去賞他一腳。
這臭小子,出了事兒就孬得很。
救災的糧已經派下去了,但兩地遠,定是到不了那般快。
還好的方小子先安頓人了,吉洲那知府,該砍頭了!
難民們得到妥善安置,夏景宏是松了一口氣。
他又連夜批了些折子,隔天天未亮,黃公公便進來伺候他穿衣裳。
剛到外頭上朝,外頭又有小太監在喊。
報······
夏景宏現在是一聽見這個字,就曉得要大事不好了,這會兒太陽穴突突的疼。
底下衆臣心裏也是一個咯噔。
又淪陷了?
能不能讓他們喘口氣?
外頭士兵進來,雙手舉着一折子,不是吉洲的兵。
是涸洲的。
黃公公下去拿了折子回來,夏景宏以為是方子晨來信,又讓他趕緊想法子,結果一看,好家夥,人說不等了,路正仁看着好像不太行,要是真指望他,吉洲怕是要淪陷了,他要親自上了。
夏景宏又是一口氣差點沒上得來,頹然的靠到了龍椅上。
文科狀元領兵出戰,他們大夏······要完了。
左相就看不得人小看方子晨,這好歹是他外孫,還像極了他家的哥兒,那腦子激靈得很,不就打仗嗎?
怎麽不行?
乖仔不就是他訓出來的。
夏景宏扶着額頭,有氣無力道:“領兵作戰,并非只看一人之才,如何調兵遣将,如何排兵布陣,都是有講究的,若是可只靠一人,朕早自己殺到大涼去了,還能讓他們在那跳?”
滿朝文武剎時抿住了嘴,低下頭,似乎是一臉不忍直視。
黃公公聽了這話都感覺非常的不好意思,臉都有點燙,小聲道:“皇上,您這話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