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方子晨在小河村那會兒就極為的寵乖仔,如今更甚,要什麽給什麽,乖仔以前話少得緊,除了溜溜沒有什麽玩伴,但因着要跟着他去做活兒,連溜溜都不能經常去找,他自己有時候幹活累得狠了,話也沒力氣說,乖仔只能孤孤單單一個人,蹲在他不遠處挖野菜,久而久之,他話都說得不太利索,也少,如今那張小嘴兒叭叭叭的,啥子都會亂說了,趙哥兒卻是一點都沒欣慰得起來。
他沒出聲打擾,轉身去廚房幫忙。
方府離鋪子近,謝肖宇如今也住方府裏頭,中午忙着照看生意,雖是不遠,但天氣熱,來回一趟也麻煩,他們就在鋪子裏吃,蒸鍋飯,菜也不用再煮,光是就着烤鴨那香噴噴又油汪汪的湯汁,拌一拌,魚哥兒幾人就覺得心滿意足了。
不過謝肖宇不是那周扒皮,還是讓馮嬷嬷砍了鴨,還有一些鹵鴨腸讓大家就着飯吃。
自家店裏賣的,不缺那一兩口。
魚哥兒幾人是吃得心滿意足,以前累死累活的,也沒換得一口飽飯,如今都是做的輕松活,卻是頓頓的有肉,不過大家都曉得是主家仁慈,他們村裏來的雖是沒見過世面,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以前村裏的漢子去找活兒,在鎮上老爺家裏做工兒,好一些的中午給個包子和碗稀菜粥,差一些的,就個硬邦邦的野菜窩窩。
因着賣身的牙行是官府開辦的,裏頭的管事平時雖是嚴苛,但有時候也心好,常嘆氣同他們道:“多學學些規矩,這大戶人家裏頭講究,你們若是命好,尋得個好東家,下半輩子就算有了着落,雖是給人做下人,也比你們在村裏過得好,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若是遇上那不好的,別說有口飯,沒準的去了,還不如村裏,無論如何都是命了,你們賣身進了這裏,下輩子如何,都看命了。”
如今他們命好,遇上好東家了。得好好幹活兒才行。
吃了飯,謝肖宇就見着這幾個哥兒和大米幹起活來那叫一個可怖,鴨子原先還要一人抓着爪子和翅膀,一人捏着鴨頭抹脖子,這會豆哥兒一個人自己踩着鴨腳,鴨頭同着翅膀抓左手裏,右手刀一抹,血直接飙了出來,鴨子拼命掙紮,他死死的抓着,用力到面目猙獰!鴨血流完了,他反手一扔,又抓起了一只。
短短一炷香,十幾只鴨死在了他手上,那大刀一抹一個準。
謝肖宇瞧他着那樣兒都有點慫。
其他幾人各司其職,也是忙得停不下來,鴨子在熱水裏滾過一圈,燙好毛扔出來,幾個哥兒撲過去就開幹,翅膀上的長毛一向最難拔,不用力都扯不下來,大米龇牙咧嘴,像那只鴨生前同她有過深仇大恨。
就一頓飯的功夫,謝肖宇都不曉得大家是咋的了,整得他都有點害怕。
晚上大家回來吃,菜得煮得多些,趙哥兒幫着洗洗切切,姜姨和唐阿叔負責炒,家裏三個竈臺,另一個裏頭這會正煲着雞。
菜剛準備好,謝肖宇帶着人回來了。
幾個哥兒和大米胃口都很好,飯菜都特意煮得多,結果回來幾人都沒吃多少就說飽了,趙哥兒進到廚房看見還剩半鍋飯,一問,才曉得下午歇息那會幾人剛喝了奶茶。
這玩意兒凍過後又甜又涼爽,之前賣時,就深受廣大姑娘哥兒喜歡,漢子倒是喝得少,比較喜歡綠豆糕和冰棍。
幾個哥兒回來路上還人手一杯,一路嗦到府門外,哪裏還吃得下飯。
晚上方子晨給乖仔布置好作業,這才往廚房走。
趙哥兒這會就穿着一身中衣坐在床邊剪料子,門吱呀一聲,方子晨端着水進來。
“來泡泡腳。”
趙哥兒眨眨眼:“我剛洗過了。”
“我知道啊!”方子晨拉過一張凳子自顧坐在床邊:“可是泡一下會比較好,我給你按按,保管你舒服舒服的。”
趙哥兒放了剪刀把腳遞過去,方子晨給他折好褲腳,捧了一熱水澆他腳背上,問:“覺得熱嗎?”
趙哥兒搖搖頭:“不熱。”
方子晨這才把他的腳放到盆裏,一下一下捏着他的腳心。
有些疼,但又很舒服,那感受說不出來,只覺全身似都通暢了。
他做得認真,也絲毫不嫌,趙哥兒看不清他此時什麽個表情,他不舍得方子晨勞累,方子晨上值要做什麽活兒他不懂,但看趙嵩每次下值過這邊來看乖仔時,一副累得要虛脫的樣,就曉得是辛苦的,夫君那麽辛苦了,回來還要給他洗腳······
趙哥兒有股要落淚的沖動,心尖似乎被什麽東西一下一下擊打着,這種感覺又酸又痛,卻也摻雜着道不盡的甜蜜。
哥兒同漢子在方子晨看來真的沒有什麽不同,但這會看着掌心中那瑩白的腳丫,粉色圓潤的指蓋,有了深刻的認識。
這哥兒的腳,泡起水來,有些粉粉的,竟是和豬蹄一樣,瞧着就他媽的可人。
他自己的腳,他看着就沒有這種感覺,給他兒砸洗腳時也沒有。
“舒不舒服?”
“嗯!”趙哥兒實話說。
方子晨滿意了,擡頭看他篤定的說:“我就知道。”
趙哥兒學他:“又自戀。”
方子晨捏他腳一下:“不是自戀是自信,我專業按摩十幾年了,這技術不是我吹,當年有個老頭都要斷氣了,我給他一通按,舒服得他又立馬活過來了,硬生生多熬了兩個鐘,而且前兒給兒砸按的時候,你沒聽見他舒服得嗷嗷叫?”
趙哥兒聽了這話,擡腳朝他肩膀輕輕踢了一下,笑起來:“你還好意思說,前兒乖仔起來腳都瘸了。”
還舒服的嗷嗷叫,明明是疼得嗷嗷叫。
方子晨有些心虛:“沒那麽誇張吧!”他極力的找借口:“他可能是不太習慣,按摩都是這樣,等打通了仁通二脈······你別這麽看着我啊!我真沒有拿兒砸做實驗,按摩本身是對人的肌肉進行的被動運動······”
趙哥兒不言語,只笑着看他,方子晨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幹脆閉了嘴。
看他吃癟,趙哥兒笑了起來。
方子晨拍了他小腿一下:“你這樣明天不給你按了。”
趙哥兒眉眼彎彎:“生氣了?”
方子晨哼了一聲,趙哥兒直接笑了起來,兩手捧住他的臉,親了他一下。
方子晨又美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上嘴?你就是想趁機占我便宜,但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魅力太大,再來兩個。”
趙哥兒:“······”
兩人鬧了一會,方子晨給他按舒服了,水也快涼了,這才找了條毛巾給他擦幹淨。
他倒了水去隔壁看兒砸,乖仔還趴在桌子上寫卷子,方子晨陪着他,在一旁寫了三張卷子留給他明兒中午做。
其他世家子弟,小小年紀就開了蒙,乖仔這個歲數的,就沒誰還野在家裏,他不求兒子完美,也不用他掙什麽臉,更不用他給自己養老,到時候真要不行了,他自己挖個坑躺裏頭就成,他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不做壞事兒,在需要自己保護的時候,有機會與他同行一段······
筆尖一頓,方子晨從思緒中回過神,才猛然想起,當年他爸媽就曾摸着他的頭對他說過這種話。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誰都想着孩子有出息,而後光宗耀祖,彼時尚不能深刻的理解,只覺得他爸媽對他要求真是太低了,如今自己也當了父親,才算是徹底明白,一旦真的把孩子疼到骨子裏,除了想讓他健康快樂,其餘皆屬錦上添花。
乖仔突然一巴掌‘啪’的蓋到他額頭上:“父親,你在想西莫?”
方子晨把他手拿下來,無奈嘆了一口氣:“是什麽,不是西莫,你弟弟都要蹦出來了,你說話怎麽都還不标準?以後怎麽教弟弟?”
“無所謂喲。”乖仔說:“男仁要不拘小節。”
方子晨敲他一頓:“我節你個頭。”
乖仔笑呵呵的撲進他懷裏,方子晨揉着他的小屁股:“快寫了,等會我們洗澡去。”
再回房已經快九點了。
趙哥兒正在數今兒賺的銀子。
今天冷飲賣得好,加上辣醬和那些熟食,竟是賺了上百來兩,滿滿一盒子。
趙哥兒數得高興,方子晨湊到旁邊看着他數,趙哥兒數完了收好,躺下後才同他說些家裏的事。
方子晨要上值,天不亮就走,到了傍晚才能回來,中午雖是閑,但也不能私自早退,回來後他要教乖仔,教完了,也到時辰休息了,不管是家裏還是鋪子的事兒都是趙哥兒在裏外操勞。
人員如何安排方子晨都沒意見,只攬住他,心疼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趙哥兒說:“賺錢了我高興。”
方子晨捏捏他越發圓潤的臉,手感肉乎乎的:“我知道你閑不下來,但也別累着自己,你和孩子最重要,賺錢什麽的都是其次,懂我意思嗎?”
“我懂。”趙哥兒看着他,清澈的雙眸毫無遮掩:“夫君疼我和乖仔。”
那是必須的,這兩個都是他命根子,誰出了事,方子晨都能覺得自己像被閹了一樣,能去他半條命了。
趙哥兒突然推了他一下:“夫君,去把冰盆推過來一點,我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孕的原因,先頭家裏四人,方子晨最耐不住熱,可今年他還沒喊,趙哥兒就先頂不住了,這會屋裏擺了兩盆冰,他還嫌熱,睡覺要把袖子撸起來。
方子晨認命的去了,把盆擱到床位,上床躺下了才同趙哥兒道:“明兒皇上壽辰,晚上有宮宴,我就不回來吃了,你別等我。”
趙哥兒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聞言嘟囔着:“嗯,不要惹事。”
方子晨眨眨眼靠過去同他挨着個枕頭:“瞧你這話說的,我能惹什麽事?我那麽愛好和平。”
這種壽宴一般三品大臣往上才能攜帶家眷,趙哥兒自是不能去的。
方子晨也不太想去,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當晚他去了,皇上端在首坐上,旁兒一溜過去,皆是後宮和皇子,下面兩排便是百官。
左右第一位自是左相和右相。
方子晨坐于後頭,桌上擺滿了瓜果吃食,但還不能吃,各國使臣正在獻禮。
方子晨瞧着都啰嗦。
哪個國家給了個啥,黃公公都要一一唱喏,這都還不夠,使臣一上來就對夏景宏一頓輸出,各種馬屁使勁兒的吹,這幫都是能人,誇人一誇就是半個小時,期間都不帶喘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