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嗯!”黎藝盛看他就像在看負心漢似的,眼眶有些紅,泫然欲泣,方子晨被他看得直哆嗦,道:“趕緊滾吧!”
謝肖宇又抱着趙哥兒在哭,抱完了趙哥兒,又抱乖仔和小風,那凄慘的聲,寡婦哭墳都哭不出這種效果。
初四開門,周哥兒回去前交代,說初三會回來,到底沒出年,趙哥兒便想去買些魚肉回去,晚上做些菜,大家一起吃一餐。
方子晨抱着乖仔同他一起,趙哥兒牽着小風走在前頭,偶爾到了小攤前又會停下來,回頭問方子晨,有商有量的,遠遠瞧着,一家四口,當的是溫馨。
買好東西回去,趙哥兒便在廚房裏忙了起來,兩個孩子也在裏頭幫忙,然至下午,也沒見着劉家人來,直到傍晚,外頭有人敲門。
是個沒見過面的小漢子,說是幫劉家人稍話的。
劉小麗死了。
周哥兒他們暫時不能過來了。
這消息太過突然,畢竟劉家回去不過才幾天,而且劉小麗身子雖是消瘦,但未有什麽病痛,突然這般,方子晨和趙哥兒都有些發怔。
相處了好幾個月,養只狗都能産生感情了,何況是個人。
方子晨和趙哥兒收拾東西,隔天一早就趕了回去。
沒帶乖仔和小風,初四出來拉客的少,方子晨租了馬兒,讓趙哥兒坐在他跟前,快馬加鞭往村裏趕,中午便到了。
劉家外頭已經挂着白帆,事發突然,棺材還未運來,劉小麗的屍體如今正擺在屋裏頭。
村裏講究,死人不能睡床上,這會地上就鋪着一竹席,劉小麗屍身只用一白布掩着,她本就消瘦,如今只鼓着一個小包,寒酸得緊。
劉嬸子和周哥兒正跪在旁頭哭,外頭院裏也來許多人。
趙哥兒掀開白布,只一眼,鼻子瞬間就酸了。
離開不過幾天,好好的一個人,怎麽說沒就沒了?
劉小麗回來那天,還同他說,回去就教他繡花,結果,怎麽就這樣了?
沒有絲毫的征兆,人就沒了!
趙哥兒來了,劉小文把早上新買的衣裳遞給他,讓他和周哥兒給劉小麗擦個身。
這事兒,長輩的不能做,劉小文同樣不方便。
趙哥兒沒拒絕,端了水與周哥兒一同在屋裏忙。
方子晨心情也有些沉重。
去年剛來那會,河大楞他爹去世,方子晨過去哭喪,對着棺材,他沒有任何的感覺,因為之前他跟河大楞他爹就沒見過面,沒什麽感情,可是劉小麗不一樣。
以前覺得死亡是件遙遠的,無所謂的淡漠的事,但發生在身邊人身上,那種難受,就像被人緊緊揪着心髒,呼叫間都是沉痛的。
劉小文眼眶濕潤,朝方子晨走了過來,他們坐在長凳上,劉小文兩手撐着腦袋,身子直抖,連聲兒,亦是哽咽的。
劉小麗是今兒早上才從河裏撈起來的,昨兒她去了趟河大愣家,說是想買些兩只老母雞。
乖仔喜歡吃雞,但城裏少有人賣老母雞,即使是有,也只是養了兩三年那種。
河大愣家養的母雞多,專是養着下蛋賣的,家裏的母雞養的久,有些甚至五六年了。
這種雞肉質老,雖是不好啃,但炖得軟爛後,香味濃郁。
劉小麗出去蠻久,正逢年中,劉嬸子他們也沒有多想,只以為她留河家同人唠嗑,然劉小麗回來後,臉卻是色煞白如紙,瞧着還像是哭過,但劉嬸子問,她也說沒事兒,後來她在屋裏呆了一下午,晚上又做了頓飯,飯桌上反常的話多,叮囑着劉叔劉嬸好好保重身子,讓劉小文要好好孝順爹娘,還要待周哥兒好,你不在那幾年,他一個哥兒不容易,之後又摸着溜溜的頭,讓他好好讀書。
劉小文問他咋回事啊?突然說這般話,劉小麗笑着說就是想說了,能有啥事,大過年的,就想多說些話。
劉嬸子瞧着她不對勁,但見着飯後她再沒什麽反常的舉動,到院裏收了衣裳,見着她還問她東西收拾好了沒有,明兒就要回去了,用不用幫忙。
劉嬸子覺得自己大概是多想了,劉小麗能想不開的事兒,便只合離一事,但要真想不開,合離那會就該想不開了,何苦的等到今兒。
劉嬸子這般想着,便回了房。
隔天一早,因着要趕路,周哥兒和劉小文早早就起了,蒸了一鍋饅頭,把東西都搬到院裏,卻見着劉小麗的房裏未有動靜,周哥兒怕人睡過頭了,便過去敲門,敲了半天都沒人開,喊了也沒人應,劉小文正要闖進去,外頭院子有人喊,說小文,出事兒了,你姐淹河裏了。
等劉家人趕過去,劉小麗已經被人從河裏撈了起來。
寒冬臘月泡了一宿,屍斑未形成,但身體已經膨脹,皮膚發白起皺皮。
劉小文說到這兒泣不成聲,他不明白劉小麗為什麽要這樣,又深深自責,自己為什麽沒能發現劉小麗的異樣,若是發現了,他盯緊人,人也不會這樣了。
方子晨默默的沒說話。
這種事,怨不得任何一個人。
房裏又傳來劉嬸子更加悲痛的哭聲,聽着似乎不太對勁,方子晨來到門前,趙哥兒抹着眼淚從裏頭出來。
屋裏的哭聲和那依舊躺在地上的屍體,只瞧一眼便讓人壓抑,沉重得幾欲透不過氣。方子晨沒敢看,攬着趙哥兒到一邊,輕聲問他“怎麽了?”
趙哥兒顫聲道:“小麗姐,她肚子上有孕紋。”
孕紋?
妊娠紋?
方子晨反應過來後有些愣:“小麗姐不是沒有孩子嗎?”
劉小麗聽說是不能生,因此才被蔣家休回來,既是不能生,怎麽會有妊娠紋?
趙哥兒搖頭:“不清楚,但······”
外頭突然鬧了起來。
“放開我,一定是那狗雜種同我姐說了什麽,我姐才會想不開,我要去問他,放開我。”
是劉小文的聲音。
趙哥兒和方子晨匆匆來到院子,外頭鬧成一團,幾個人正架着劉小文,勸他。
“別沖動,你現在就是過去了,問清了又能怎麽樣,現在家裏的事兒要緊。”
棺材沒來,周邊幾個大師,想找誰,還要選看日子,這些事情都沒定,需要劉家的拿主意,大事一堆,過去鬧,能鬧出什麽?
方子晨目光落在劉癞子身上。
劉癞子身子一縮,時隔一年多了,被方子晨打得半月下不來床陰影依照籠罩着他。
方子晨說的是沒錯的,這種人一旦被打怕了,就才是真正的安分。
起碼自那後,方子晨沒聽說他有再攔路調戲人。
以前劉癞子怕他,方子晨出現的地,方圓十裏他便都不敢靠近了,今兒突然上門······
劉癞子挪着腳步想往外頭去,剛到門口,方子晨冷嗖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喲!這就走了?”
劉癞子渾身一僵,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
方子晨的聲音再度傳來:“我以為你是想來找我談人生,談理想。”
劉癞子:“······”
方子晨上次就是這般說,然後狠狠收拾了他一頓,差點把他收拾得大小便失禁,劉癞子扭頭讨好的一笑。
“方秀才,我,我沒有理想,我想回”
趙哥兒也走了過來。
劉癞子懶漢一個,同劉家雖都是姓劉,但是半點關系都沒有的,以前村裏人辦這種事,劉癞子嫌晦氣都不願上門幫忙,今兒轉性了?
他看了還被人按壓着的劉小文,問劉癞子。
“你來幹什麽?”
劉癞子吞吞吐吐。
也沒幹什麽,就是昨兒他在村裏浪,見着了蔣家那個,看見他拉扯着劉小麗,往小道上走,劉癞子就跟了過去。
蔣志壯問劉小麗方子拿到了沒有,劉小麗不說話,蔣志壯就恐吓她,說你要是不把方子偷來,我就把你那些破事散出去,到時候你劉家可就沒臉了。
劉小麗似乎吓到了,抱着他的腿求,說她幹不出這種喪天良的事兒,讓蔣志壯放過他。
劉癞子躲在樹後,什麽方子,什麽破事兒,他是聽着雲裏霧裏,蔣志壯沒答應,只說他就要方子。
蔣志壯走後,劉小麗跪在地上哭了許久。
今兒聽說劉小麗跳河了,劉癞子想着是不是同這事兒有關,便想着過來說一嘴,誰知都沒說完,劉小文已經嚷嚷了起來,蔣志壯在鎮上做生意,認得些人,劉癞子怕惹事上身,不敢再說了。
“我,我知道的就這麽多,方秀才,我家裏還忙呢!我能不能先回去啊!”
方子晨擺擺手,劉癞子撒丫子跑了。
“夫君,”趙哥兒鼻尖還紅着,他不傻,劉癞子雖是說得不清楚,可之前在源州時,他曾看見蔣志壯來找過劉小麗:“蔣志壯是不是想讓小麗姐偷我們的方子?”
“應該是。”方子晨聲音有些啞:“我去找人查查吧!你······”
“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趙哥兒和方子晨驚了一跳,劉嬸子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也不知道她究竟聽了多少,這會整個人看着極為不對。
“方小子,”她說:“嬸子求你,你幫嬸子查查吧!”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惑。
劉小麗為什麽突然這般。
她明明懷過孕,但為什麽,卻瞞着家裏。
她是不是真的······想偷方子?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如今家裏忙不開,即使是忙得開,憑他們自己,想知道這些事兒,怕是也難。
她只能求方子晨。
方子晨又找了賭館老大,這鎮上一些三教九流的,他都認識。
劉小麗的事也不難查。
年輕那會,劉小麗也是清秀漂亮,蔣志壯疼過她一段時間,蔣家在小榕村條件還算不錯,這村裏的人,膽子都大,見着吳家在鎮上做生意,連房子都買了,蔣家便也跟着學。
他們是做馄饨生意的,起初只是在路邊擺個小攤,劉小麗手巧,活兒做得細,手藝也算不錯,小攤子客人還算多,慢慢的做了大半年,蔣家又賣了兩畝地,在鎮上租了個小鋪子。
生意總是不好做的。
做不起來,就要賠的血本無歸。
做得火,沒點背景,又要遭人壓榨搶奪。
小鎮上這般吃食店最是多,也不曉得誰眼紅了,蔣家的鋪子開始接連的遭混混打砸,一而再再而三的,賠了不少銀子。
他們鋪子開在南街上,蔣志壯聽說這邊的地頭老大聽說是個好顏色的,他舍不得花大銀子去讨好,就讓人搭線,把劉小麗獻了上去。
劉小麗起初是不願,但蔣志壯一再的賣慘哄她,求她為家裏着想,也說自己不介意,蔣老太又訓她,說出嫁從夫,別說是賠人睡,即使是叫你去死,你也得去,不然休了你。
劉小麗不敢不從,便依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額,小可耐們可能又要疑惑了,幹嘛寫劉小麗,這是男主思想上的一個轉折吧!為後頭在管轄地做的事兒做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