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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5章
    第255章

    黎藝盛滿腹惆悵,也不曉得同誰說,對着方子晨——他要好的兄弟,吐起了苦水。

    謝肖宇喜歡他,謝父卻想同白家結親,白家覺得謝家家世倒是不錯,于是應承了。

    謝父說是個官,但嚴格一點來說,在朝廷編錄裏,他其實不算個官,知府底下有同知、通判,訓導、州判等幾大‘護手’,謝父是這些護手下的護手的護手,就像縣令跟旁的師爺,并不是朝廷認可的官僚,師爺的俸祿由其聘任自己的官員負責。

    謝父同師爺有些相似,但因伺候的人不同!宰相門前七品官,他走出去,大家也會給他點臉面,喚他一聲官爺。

    白桦南書香門第,家世雖算不上很顯赫,但謝父也曉得自家情況,同白家聯姻,便是門當戶對,且白桦南有出息,未來可期,又儀表堂堂,這親甚合他意。

    可謝肖宇不同意,在家鬧得厲害。

    他以前聽話,從不這般,即使當初家裏背着他答應下黎家二房的婚事,他回來了,也鬧,讓謝父去退掉,謝父謝母只道前頭剛答應人家,後腳便又這般,出爾反爾的,總歸是不好,而且黎藝興對他有意,人正為了縣試努力,這時候若是退婚,怕人受到影響。

    那會謝肖宇年紀也不大,婚事并不着急,加上父母說的頭頭是道,謝父和黎老大交情不錯,對黎老二也多有照看,若是貿然悔婚,黎家不管是大房二房,怕是都要多想。

    謝肖宇便按耐了下來,只想着找個機會同黎藝盛解釋一下。

    可惜,黎藝盛知道他同黎藝興訂婚後,便一直躲着他。

    後來說開了,謝肖宇才知道黎藝盛是為了黎藝興才躲的他,這一躲就是好幾年,如今好不容易和好,自是不願又扯上什麽白家,他又哭又鬧,後頭還偷跑出來找黎藝盛,賴在醫館裏,死活不願回去,謝父說他任性,讓下人将他強押回來後,竟将他關在了房裏,謝肖宇求了也沒用,最後躺床上絕起了食。

    謝父氣惱,只覺得他如今這般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行為舉止,都是受黎藝盛慫恿,見着謝肖宇都瘦了,依舊不肯吃飯,他氣不過,帶着仆從來到醫館,當着滿屋子求診的病人,羞辱了黎藝盛一番,又給黎父去信,将事兒說了。

    黎家并非大富大貴,要娶謝肖宇,确實是高攀了,向來只有高嫁女,低娶妻,黎父便派了人來,喊黎藝盛回去,讓他不要再纏着謝肖宇了,不然鬧大了,兩家都不好看。

    黎藝盛為了謝肖宇,本就孤注一擲,他像走在鋼絲上,戰戰兢兢又如履薄冰,只怕稍不注意,謝肖宇就嫁了人,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時候,雙親沒給他,竟還勸着他放棄,這讓他頗為難受。

    “我知道我配不上小宇,”黎藝盛垂着頭,全身上下有種被抽空了力氣的疲乏感:“父親叫我回去,可我不想走,小宇他沒有放棄,我豈能走,若是我先退了步,那便是對不住他,但我如今,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見不着他,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我既希望他能堅持住,可另一方面卻又止不住的心疼,他最愛吃了,以前一頓不吃,他都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他現在在受苦,我卻無能為力,我想讓他答應,又害怕他答應,我腦子裏就像有兩個人在打架一樣,整個人都要被割裂了。”

    這麽嚴重的嗎?

    方子晨看他一副頹喪的樣,有點同情。

    喜歡上一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就像兜裏只有兩塊,卻看上了兩萬塊錢的東西,可不得難受,日日惦記。

    不過這家夥也真是的,就坐了這麽一會兒,跑了三趟茅坑了,人喝涼水的工友多,喝酒的朋友多,這家夥茶喝多了,就他媽的尿多。

    他遲疑道:“要不,我替你去看看?”

    黎藝盛猛然擡頭。

    “怎麽去?”

    “你告訴我謝家在哪兒,我就能自己摸過去。”方子晨說:“順便給你出口氣啊!你我兄弟,那老賊跑你地盤來羞辱你,那是把你臉面放在地上踩,我也去踩踩他。”

    黎藝盛腦子若是清醒點,自是不會同意的,謝父羞辱他,他只能血和着牙往肚子裏咽,他還想娶人哥兒,這口氣就得受着,但他偏是腦子缺根筋的,人情世故上,同方子晨是半斤八兩,剛又聽方子晨吹了一番,當下激動難耐,熱血沸騰,起身推人。

    “那還等什麽?我們快去,快去。”

    方子晨疑惑:“你也要一起去啊?”

    “嗯!”

    那行吧!

    方子晨從醫館出來,回了趟家,這會店裏沒什麽客人了,他找到趙哥兒,說出去有點事,可能要晚點回來,趙哥兒問,只聽他說去找場子,要為兄弟兩肋插刀。

    趙哥兒忙,便也沒細問。

    方子晨特意換了身騷包的衣裳,還帶着小風一起,跟着黎藝盛一道,來到謝府門外。

    守門的見到黎藝盛,下意識的蹙起眉,戲谑挖苦,道:

    “你怎麽又來了?啧啧啧,為了攀上老爺,你當真是臉都不要了,趕緊滾。”

    以前黎藝盛上門,門房總是恭敬的喊他一聲黎少,如今這般,不止是見風使舵,應該也是得了謝父的吩咐。

    黎藝盛沒說話,身旁一道冷若冰霜的聲音傳來。

    “滾?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呢?”

    守門的這才注意到一旁的方子晨。

    他儀表堂堂,氣度不凡,守門的不敢拿喬,小心的問他找誰,方子晨淡淡的看他,言簡意赅。

    “謝肖宇。”

    守門的見他腰間挂的牌子,又被他掃了一眼,明明只是淡淡的一眼,不知為何他卻覺得那眼神冷得滲人,心裏懼得緊,在方子晨滿帶壓迫感的掃視下,他說話都哆嗦:“請,請問您是?”

    “方子晨。”

    “請您稍等,容小的進去禀報一聲。”

    謝翔霖聽了門房通報,一陣納悶。

    方子晨他是聽過幾耳朵的,正統的小三元,聽說知府大人對他頗感興趣,又極為重視。

    先時謝父也只是這般聽說,直到昨天,因着秋稅的事兒,同上司去了知府那,正巧吳老也在,因着說的也不是什麽秘事,知府就沒避着他們。

    謝父站在門外,聽了個清楚。

    吳老說方子晨來書院報名了,而且要求進的甲班,知府頗感驚訝,但也只是一瞬,便道我們書院能不能名揚萬裏,在皇上那兒記名,就看這小子了。

    同知在一旁蹙緊雙眉,道:“來年下場,會不會操之過急?”

    吳老和知府一同搖頭。

    翰林近些年,得了皇帝準許,開的卷子,多偏向于‘實務’,以前文章詩詞做得好,那便是真的好,如今卻是不太行了。

    上位者,他想看的,并非是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他想要的,是能落實到具體上的能利國利民的東西。

    先時卷子浮動不大,今年卻一下出了兩大數理題,和一時政題,占的比重不小,直把他們打得個措手不及。

    方子晨的卷子,吳老和知府看過,寫得言之鑿鑿,要‘實務’,它有,要遣詞用句優美華麗,它也有,其水平,當是高于院試。

    如果不進書院求學,吳老和知府覺得,他想考上鄉試,只憑自己,應是也不難,但可能名次不會太好看,這會進了書院,吳老氣他不務正業還想着賺外快,可又想着他惦記着解元那一月六兩的銀子,他都不用怎麽督促,這小子怕是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

    知府當時說,讓吳老多給他展望一下未來,回去承諾他,要是考上一甲,不拘是狀元、榜眼,探花,只要在這三個裏頭,就給他獎勵。

    吳老贊同道:“這小子,脾氣暴得很,又愛到處惹是生非,若是不貪財,還真是不好拿捏。”

    “你這話就嚴重了。”知府調查過方子晨,知曉他的事兒,笑道:“不是他惹是生非,是事兒愛找他,你瞧他那樣,當是曉得了,沒來我們大夏之前,家裏還不知道怎麽了得呢!世家子弟,有幾個是态度好到讓人随意欺辱的?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就沖他這一身本事,有什麽事兒,我都給他兜着。”

    吳老聞言,立即擱了茶杯嚴肅道:“這話千萬不要當着他的面說,不然我怕他要捅破天。”

    方子晨當初沒後臺,就敢教導他兒子,對他兒子說可以在西街上橫着走,剛抱他大腿,就在白文輝跟前耀武揚威的了,要是知曉,還有一大腿給他抱,怕是更要無法無天了。

    知府笑了:“這我還能不懂嗎。”

    清河書院在源州那是頗具盛名,裏頭的學子,在源州也算得上是翹楚。

    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清河書院起建不久,底蘊同其他州城的老牌書院是無法比拟的,加之在大夏,源州算是較為貧窮落後的地,江南富饒一帶,多是才子,清河書院在源州是數得上號的,可一出去,清河書院也就不外如是了。

    同其它州城的書院無法比,那些州縣同國子監,又無法比了,當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清河書院網羅的是本州翹楚,國子監呢?那是天下才子聚集之地。

    往年前一甲,不是出自國子監,便是來自江南那一帶的。

    清河書院想把名聲打出去,除非有人能走到京城,走到皇上跟前去。

    白桦南和記鋅舟可以嗎?

    可以。

    但他們能走到殿試怕是已黔驢技窮,都夠嗆了,如何摘那一甲?

    非一甲,皇上怕是看一眼都嫌煩了,誰還管你叫什麽,又來自哪裏。

    方子晨是他們看好的苗子。

    這人膽子大、腦子活、嘴巴甜,又臉皮厚、手段狠、這樣的人,想不成功都難。

    吳老和知府如此看重方子晨,謝父當初聽得是暗暗心驚。

    院試放榜後,他曾到白家做過客,白桦南只道院試大意了,才與榜首失之交臂,如今看來,并非是大意,只是好面子,找的托詞罷了。

    謝父對方子晨好奇得緊,如今人突然上門來,連忙讓人迎進來。

    謝母在一旁道:“剛門房說他同藝盛一同來,藝盛認得他?”

    謝父搖了搖頭:“不知道,那方秀才乃扶安鎮人士,不是黎家那邊鎮上的,想來應是不認識。”

    謝父雖只一給大官打雜的,但底下有幾家鋪子,因此府裏也是挺寬敞。

    剛進門,一男子搖着折扇迎面走來,方子晨正彎身同小風說話,黎藝盛走在前頭,正好将他遮住。

    黎藝盛見了來人,恭敬的喊了一聲表哥。

    “誰是你表哥?”杜意見他有些驚訝,而後合上扇子,指着黎藝盛:“黎藝盛,我沒想到你競是這般不要臉,我姨夫都上門找你說清楚了,你竟還來,為了攀附我姨夫,當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他見黎藝盛漲紅着臉,似乎很愉悅,笑了幾聲:“哎,是不是你們黎家都這樣啊?先是黎藝興同他娘來死乞白賴的,求不退婚,如今又是你,啧啧啧,你們黎家啊!當真是皮厚。”

    杜意見他此番羞辱,黎藝盛也為動怒,不由興致缺缺,見着他身後露出一湛藍色的衣角,又道:“喲,你還不是一個人來的啊?這次又帶了什麽阿貓阿狗來啊?”話落,杜意竟見黎藝盛朝他笑了。

    他滿眼都寫着‘你完了’三字,杜意蹙起眉,嘴巴動了動,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黎藝盛立即扭身,激動的朝後喊:“兄弟,有人罵你。”

    他話幾乎是剛落,就見眼前一黑影裹着風閃過,接着‘啪’的一聲脆響,杜意喊了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砸到了牆上。

    渾身無一不疼,杜意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捂着臉,滿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方子晨。

    正屋裏聽到動靜的謝父謝母還有謝家大哥聽聞動靜,跑了出來。

    方子晨揪着杜意的頭發将人拖到跟前:“竟敢把人說成阿貓阿狗,你個賤人,說的好像你有多高貴一樣,你個狗仗人勢的東西。”

    杜意頭皮發麻,臉火辣辣的,口腔腥味彌漫:“你是誰?你竟敢打我。”

    “我是你爹。”方子晨說:“打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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