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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8章
    第238章

    夢裏乖仔成了三寸豆丁,人至中年依舊沒讨着媳婦,他官袍加身,一頭白發,卻依舊帥氣如初,英俊不減當年。

    乖仔已經長了胡子,發福了,圓成個西瓜,粗着嗓子,扯他衣服:“父親父親,乖仔想要媳婦,乖仔想要媳婦。”

    趙哥兒聞言,直接趴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方子晨背着兒子,趙哥兒背着一袋銀子,寒冬臘月裏,他們頂着風雨,挨家挨戶的敲門。

    “你家有姑娘不?能嫁給我兒砸嗎?”

    那開門的漢子不耐煩的擺手:“滾滾滾滾滾,就你家那小矮子,想娶我家姑娘,沒門。”

    “哎呀,別這樣啊!我給你銀子啊!”

    “銀子有什麽用?你以為銀子就是萬能的嗎?矮不溜丢的,還想娶媳婦,真是癞/□□想吃天鵝肉。”

    他們從鎮上一直問到了村裏,誰家但凡有個姑娘,門都被他和趙哥兒敲了,連五十的寡婦他們都上門問過,大家對他們一家三口唯恐避之不及。

    “父親,爹爹,乖仔想要媳婦,嗚嗚嗚······”

    百年後,他和趙哥兒攜手去了西天,乖仔拄着拐杖去給他和趙哥兒掃墓,因為太矮,墳頂上的草都割不到,還得踩着他們墳頭爬上去,一一不小心又咕嚕嚕西瓜似的滾下來······

    乖仔跪在他墳前:“父親,爹爹,乖仔不孝,都系乖仔滴錯,乖仔若系不喊着要媳婦,父親和爹爹也不會铤而走險去給乖仔搶媳婦,不去搶媳婦,爹爹和父親也就不會被人打死鳥,嗚嗚嗚~都系乖仔滴錯,乖仔不要媳婦鳥~”

    方子晨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坐了起來,夢裏那種無措、欲哭無淚和荒誕着實吓着他了。

    趙哥兒揉着眼,撐起身,聽他大口的喘着氣,立即挪動過來,輕輕撫着他後背。

    “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這可不就是噩夢。

    方子晨大腦一片混沌,沒有回話。

    趙哥兒跨過他下床,點了燈,回過頭,這才瞧見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聲清晰可聞,面色蒼白的可怖,他疾步回到床邊,坐下看着方子晨,擔憂道:“你沒事兒吧!”

    方子晨心還是噗通噗通亂跳,搖搖頭,緊着聲線:“沒事。”

    趙哥兒蹙起眉,又問:“做噩夢了?”

    方子晨心慌慌:“嗯!”

    趙哥兒一只手握着方子晨,另一只手放輕了動作給他抹汗:“做什麽噩夢了?把你吓成這樣,能告訴我嗎?”

    這事兒也滿不住,若是孩子往後一直矮下去,趙哥兒也會發現的。

    方子晨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平息那股驚慌,開口了,聲音是困倦和疲憊後的沙啞。

    趙哥兒“······”

    趙哥兒聽完不發一言,瞪大了眼,一副大受打擊,搖搖欲墜的樣,他扭過頭去,沉默了好一會。

    趙哥兒肩膀微微顫動,方子晨起初以為他吓着了,一時接受不了,哭了,雖然自己也擔憂,但身為一家之主,一個成熟且有魅力有擔當的男人,在這種時候,是必須得冷靜的。

    他攬住趙哥兒,正要開口,意識到了不對勁。

    趙哥兒不是在哭,他竟然······在笑。

    方子晨都噎住了,一口火氣竄了上來,盤在胸口,他板着個臉:

    “趙哥兒!!”

    趙哥兒委實太過分了。

    趙哥兒扭過頭,克制着沒再笑了,眼裏依舊笑意明顯。

    方子晨都看不下去了,義正言辭訓斥他。

    “我們現在正在說一個很嚴肅很嚴肅又很讓人心情沉重的事情,事關孩子的未來,你怎麽可以笑?你笑又是幾個意思?我知道,你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我,但乖仔畢竟是你的親兒子,你不能這般對他,你不能讓他有了後爹又有了後娘。”

    趙哥兒給他一拳:“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裏清楚。”方子晨瞪他。

    趙哥兒都無奈了。

    方子晨腦子無疑是活絡好使的,但這人于生活中,有時很粗。

    方子晨雖極力找借口,說他不是粗心大意,他這是不拘小節,但事實總是掩蓋不住。

    先時乖仔同趙哥兒去鎮上做生意,見他背着血腸,一大背簍,便囔着要自己走,他彼時穿着薄底的草鞋,沒幾天腳底便長了泡。

    方子晨給他買了羊,雖是不用走了,但回來他還是要跑外頭去扯羊草的,劉嬸子知道了這事,就給他做了兩雙鞋,鞋底用舊衣裳納得有一節多指頭厚,後來天氣冷了,那鞋子薄,趙哥兒就給他換了,這會乖仔穿的小鞋子是在鎮上買的,他腳丫子小,跟兩歲多孩子差不多大,這般孩子大多都擱家裏滿地玩,不需要外頭跑,鞋底就做得薄且輕盈些,如此,乖仔可不得矮了些。

    “那你怎麽不早說。”方子晨捶了一下被褥,心疼得緊。

    白瞎他下午花的那幾十文問診費了。

    趙哥兒無辜又無奈:“你也沒問啊!”

    “我不問你就不說?老夫老妻幾十年了,我們還沒有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方子晨動了動嘴角,理直氣壯道:“我只需一個眼神,你都應該懂得我在想什麽才對,如今看來,你不是真的愛我。”

    “你······”

    方子晨擡起手制止趙哥兒,一臉憂傷沉重:“你不用再狡辯了,我心意已決,天亮之前,都不會再跟你說話了,先合離一宿!明天你若是給我炒酸筍送粥,表現得好,我再考慮跟你複合。”

    趙哥兒定定看他幾秒,直接一拳打過去。

    方子晨結結實實挨了一拳,捂着手臂嗷得叫起來。

    “還亂不亂說話了?”趙哥兒擰着眉問,方子晨纨绔作風,平日吊兒郎當,說別的,他不介意,但合離這兩字,他不允許他說。

    玩笑也不行!

    方子晨急急忙忙擺手:“不亂說了不亂說了。”

    趙哥兒挑釁似瞥他一眼:“那睡覺。”

    方子晨見趙哥兒脊背緊繃着,拳頭攥得緊緊的,識時務道:“好好好好。”

    喝了半年骨頭湯,乖仔半點個子都沒長,方子晨便斷了。

    天天喝,實在是膩歪。

    他小時候個頭長得也慢,醫生說,這種情況也多見,不必驚慌,孩子雖不是自己親生的,但人有相似啊!

    從楊家出來,乖仔似乎也曉得要離開了,抱着楊銘逸一臉不舍,連親他好幾下。

    “楊豬,你有空要來源州看乖仔喲!”

    楊銘逸表情沒有大多的變化,但也能看出不舍,他輕輕刮了一下乖仔的鼻子,依舊人靓話不多,言簡意赅吐出一字。

    “嗯~”

    乖仔一手搭在大腦袋上,很苦惱的說:“父親要去求學,乖仔得跟着照顧他,等父親能獨立鳥,考上舉仁,都安定下來,乖仔就回來看你哦!”

    方子晨:“······”

    這死孩子。

    什麽叫照顧他?

    這話說得,到底誰是老子誰是兒子啊?

    趙哥兒和楊慕濤笑了起來。

    ……

    鋪子一關門,林小俠夫妻便先行動身去了源州,鋪子租在哪條街上,什麽位置,方子晨也告訴過他們了。

    那鋪子先頭的租客是做羊雜湯的,店裏鍋碗瓢盆都有,但生意做的不一樣,需要到的東西自是有些許差別。

    之前用的東西,趙哥兒沒舍得丢,反正到了源州都還能用,而且這些東西都是在鎮上買的,便宜些,若是丢了,到了源州再買固然方便,但想來怕是要去不少銀子。

    創業階段,就是得艱苦樸素,反對鋪張浪費。

    林小俠一家三口,東西也不多,就幾身衣裳,趙哥兒給他們租了牛車,随便把一些還能用的桶啊盤啊案板啊烤爐啊之類的一起帶過去。

    滿滿一大車,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到了源州,李豔梅自是曉得整理歸納。

    隔天,趙哥兒拉着方子晨早早起來,去鎮上買魚買肉,這一走,總得做餐飯,請村長和王大梅,族長,還有河大楞,柳阿叔和之前來家裏幫工的幾個婦人夫郎吃一頓。

    這次叫的人多,劉嬸子和周哥兒也過來幫忙了。

    買了東西從鎮上回來,方子晨又得把羊牽去鎮上賣。

    說真的,養了好些日子,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但源州到底不比村裏,那兒四處牆院,而且做吃食的,在後頭養羊,總歸是不衛生,吃的草也麻煩。

    帶不去,那也只能賣了。

    但這羊不年輕了,若是賣了,他前腳剛走,後腳說不準直接被人架鍋上煮了。

    賣出去,憑他的實力,怎麽的也能賣個二兩多三兩銀子,但銀子沒了再掙······

    方子晨最後還是牽着養去找了楊銘逸,過年那會楊銘逸來家裏,似乎是挺喜歡這羊的。

    楊府也寬敞,下人又多,養只羊綽綽有餘。

    方子晨見乖仔又挎着個籃子上山找野菜了,這才敢牽着羊離開。

    不然被瞧見了,那小子怕是要哭。

    方子晨是挺怕這小子‘鬧’的,他若是同別的孩子一樣,鬧起來亂嚎亂叫,方子晨定是不怕,還能往他屁股上招呼個幾巴掌,但自己這個,‘鬧’的時候,就會默默的,躲着人,到後院裏不出聲的掉金豆子。

    瞧着委實可憐得緊。

    牽着羊來到醉宵樓外頭,好巧不巧碰上了昊德勝和季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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