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方子晨走後良久,河鐵柱還抱着一絲絲希望,單膝跪在河慧慧跟前,憨厚老實的漢子,本就不怎麽會說話,這一刻喉嚨更是幹澀:“慧娘,你告訴爹,方小子方才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河慧慧擡起頭,一臉麻木,面如死灰,眼淚似乎都哭幹了,她什麽話都沒有說,河鐵柱正欲開口再問,河嬸突然沖過來,瘋狂般對着河慧慧一陣捶打,河鐵柱抓住她,将她抱開:“老婆子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河嬸吼起來:“我要打死這個不要臉的······”
河理過來勸:“娘,我們不能信方子晨那小子啊!他說小妹偷人,您咋的還信呢!小妹是您一手養大的,她什麽人您還不清楚嗎?”
就是因為清楚,河嬸才沒有再開口問。
方子晨的話讓她想起去吳家鬧的那天,吳家人直說倒黴了才娶的你家閨女,他們說的那些話,還有回來時吳家左鄰右舍有幾個婦人對着她背後吐口水,當時她都不明白怎麽回事兒,但顧忌着人家是鎮上的人,就沒敢鬧。
現在想想,總算是明白了。
老吳家一輩子的老實人,碰上這種事,氣是氣的,但太狠太難聽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他們要是像村裏人這般,她何苦直至今日才知道啊!
河家的臉,算是都丢光!
河慧慧跪在地上,頭磕得砰砰響:“爹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一時糊塗,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村長和王大梅都說不出話來了。
俗話說,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裏。
說白了,就是上位者愛連坐,皇帝一氣都想誅人九族呢!平民百姓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河慧慧雖不是他家的閨女,可到底是表親啊!
這是傳出去,村裏以後怎麽看待他們?她家閨女哥兒還怎麽嫁人?
大家總會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蛇鼠一窩,河慧慧那德行,她表親表弟的品行能端正到哪裏去?
王大梅氣得不行,河慧慧還坐在地上哭戚戚的,河嬸也在一邊嚎,直呼做孽,她聽得厭煩,委實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當家的,我們回去吧!”
“可是···”村長猶豫,河家這會亂糟糟的,他怎麽好直接走人。
“可是什麽可是?”王大梅歷聲道:“剛怕方小子打死她,我們緊巴巴的趕來,現在我看啊,真是打死了才好。”
往常她這般說,河嬸早就怼回去了,今兒卻是哭着話不頂一句。
不敢頂,也沒理頂。
村長也煩躁,河慧慧做出這種事,讓他們河家臉都丢光了,氣是真氣,可這會兒看她頭磕得紅腫,又覺得有些可憐。
“我們回去吧!”最終他嘆了口氣:“家門不幸啊!”
“可不是,”王大梅氣憤道:“跑這麽一趟,得罪了方小子不說,你還白白挨了一腳。”
村長又嘆了口氣。
他心裏也明白,上次因着自家妹子的事,方小子對他已經有些意見和隔閡了,只是看在往日的面子上,沒過多計較,今兒出了這事,他怕是真的将人徹底得罪了。
……
從河家出來,方子晨直接往鎮上趕,他去賭館借了十幾個打手,領着人氣勢洶洶朝孫家布行去。
孫尚城能入清河書院,其學識是有的,前幾年縣考,他也算名列前茅,加之能在源州那般‘揮金如土’,家底自也豐厚。
這會布行裏就滿是客人,婦人夫郎居多,時下春季已到,天兒要回暖,自當舔兩身新衣了,他們三三兩兩結伴而來,正在讨論花色,外頭突然湧進一大幫人。
客人們吓壞了。
這是來者不善。
店裏兩小厮沖上來:“你們是誰?想幹什麽?”
大漢将他們推倒,而後分開讓出條道,方子晨從門口緩緩進來,輕輕掃了一下,兩指合攏,做了個手勢:“給我砸。”
客人們也沒被為難,打手們喝了一聲,讓他們出去。
孫家布行開的挺大,裏頭有三小厮,在打手們沖進來之前,一個已經往外跑,前去尋東家了。
孫宗澤沒一會就領着人來了。店裏被砸了個稀巴爛,布匹撕碎一地。
這些都是前兒剛從源州進的新貨,顏色亮麗,料子柔軟,孫宗澤想着換季大賺一筆,家當大部分都投在這批貨裏,全擱布行裏上架,就等着賣個兩三天的好回款,沒想着竟是全被人弄爛了。
“什麽人,膽敢到孫某店裏來滋事。”
“三少,”有打手上去,附在方子晨耳畔,道:“那老頭便是孫宗澤,孫氏布行的東”
方子晨沉着臉,道:“給我把他抓起來。”
“是!”
孫宗澤帶了幾個家丁來,這幾個家丁做做活兒還行,想同賭館培養的專業打手對抗,那是猶如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了。
孫家布行開了幾十年了,鎮上人多多少少會給他們孫家點面子,這幾年因孫尚城的關系,大家更是不敢輕易招惹,孫宗澤沒想到有人膽子這麽大。
不過一見着方子晨,他便懂了。
後起的新秀童生,醉宵樓裏的管賬先生,先時他遠遠的見過幾面。
“原來是方少,我孫某與你無冤無仇,你作何如此······放開老夫,你們幹什麽。”
等他被打手扣押到跟前,方子晨冷笑一聲。
“無冤無仇?”他突然揪住孫宗澤的前胸領口,用力把他的兩腳提離地面,然後狠狠地将他擲到木架上。
“孫尚城那狗東西搶了我兒子,告訴我,那畜生現在在哪裏?”
孫宗澤心裏一咯噔,他目光越過方子晨,見着店外頭圍了好些看熱鬧的,還有滿屋的人,有些驚惶,這話若是傳出去,與自己兒子名聲不利,當下便怒道:“你休得胡說八道,我家誠兒遠在源州,于清河書院裏求學,怎的搶了你家兒子?你莫要冤枉他。”
方子晨擔心兒子擔心得要瘋了,孫尚城就是畜生,時間拖得越久,他兒子就越危險,根本不想與他廢話,重複道:“我兒子在哪?”
孫宗澤穩着心神,道:“方少這話好笑,你兒子不見,你自當找去,問老夫,老夫如何曉得,你若不信,也可自行上家裏搜,到時······”
方子晨不等他說完,一手扼着他肩膀,狠命地朝他肚子上砸了一下。
孫宗澤捂着肚子蜷縮起來,在方子晨放開他的那一刻,疼得蹲到了地上。
方子晨擡腳踹他,等人翻到在地,又擡腳踩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好,好得很,我現在問你要兒子,你不給,我記住了,等我親自出馬找到那畜生,你就等着給他收屍吧!”
孫宗澤看到方子晨沉着臉,看起來狠厲決絕,眼神陰鸷十分可怖。
他睜大了眼睛:“你,你敢。”
方子晨沒說話,招呼人呼啦啦的走了。
外頭看熱鬧的匆匆讓到一旁,等人走遠了,悄聲議論。
有些人不懂孫尚城的事:“這是咋的了啊!我怎麽聽的雲裏霧裏的啊!剛那長得很好的小漢子,是方童生吧!”
“就是他,出了名的美男子。”
“他剛說他兒子不見了,那作何的上孫家店裏來鬧啊!”
“你不知道嗎?”有人見着孫宗澤被兩個小厮扶到後院去了,才小聲說:“聽說這孫家的兒子,他有那個嗜好。”
“啥子?”
“喜歡玩小孩,人家漢子是見了漂亮姑娘哥兒便走不動道,他是見了漂亮的娃娃便挪不動步。”
有人吃驚:“真的假的啊!這人······小孩有啥子好玩的啊!”
“誰知道真假,以前他家從牙行那裏買了好些個幼童,說是買回去伺候,可那幫孩子,進了孫家不過兩月,聽說就都死光了,有人說是病死的,有人說是中毒死的,也有人說是被孫家那兒子玩死的,那時傳的沸沸揚揚的,不過後來孫家那兒子科考了,孫老板怕這事兒影響到兒子,還去衙門請了仵作去給那些孩子驗屍,聽說都沒用驗,挖出來時那骨頭就是發了黑,活脫脫中毒死的。”
一下毒死了好些個孩子,孫家被調查一番,最後兇手被挖了出來。
是孫府的一小厮,同幾個孩子住下人房,鬧了些嘴,氣不過,便買了耗子藥回來。
之後孫府又買了些孩子,不過後來因着各種理由,又死了些。
孫家給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但蒼蠅不叮無縫蛋,會在‘上層’圈子裏傳出這等流言蜚語,孫家少爺多是有點毛病的,只是怕着影響他科舉,家裏人便替他圓了過去。
方童生模樣瞧着就甚是英俊,孩子想來怕是也不差,沒準的還真被孫家那兒子看中,搶走了也說不定。
不過近幾年,孫府倒是沒再發生這種事兒了,沒準孫家是被冤枉的也有可能。
方子晨帶人回了賭館,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來到二樓,坐在凳子上,手肘撐在膝蓋上,臉埋在掌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賭館老板平時最喜歡同他侃大山,可這會硬是不敢湊過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