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他沖的太快,炮仗一樣,又很激動,似乎見到自己是一件非常高興的事兒,楊銘逸不由嘴角微翹,彎身接住他,脖子又被一把抱住,乖仔蹭着他的臉:“楊豬楊豬,乖仔好想你喲!”
臉上觸感溫熱軟和,像以前吃過的糯米糕,楊銘逸看着他,難得道:“有多想?”
“想滴都西不下飯去。”乖仔說。
“真的嗎?”楊銘逸道:“剛剛我聽到了,你跟方哥說你今天吃了兩個包子了。”
乖仔:“······”
乖仔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忸怩道:“可系包幾又不系飯飯,乖仔只西包幾而已,沒有西飯飯。”
楊銘逸捏了他一下,乖仔笑呵呵的,吳老剛巧從馬車上下來,乖仔道:“還有一個老爺爺呀。”
他眼眶沒腫,衙門裏發生的事傳的很快,吳老在醉宵樓就聽說了,說那一家三口可憐,方童生站也站不穩,小夫郎哭的也都要瞎了,那小兒子也是,哭的直打嗝。
乖仔現在這樣,哪裏像哭的直打嗝,笑得直打鐵才是。
乖仔歪着大腦瓜子:“爺爺你西莫老系看乖仔?系不系覺得乖仔很靓仔啊?”
吳老:“······”
真不愧是那不愛說人話的種,自戀起來都一樣。
“聽說你早上哭了?”吳老說。
“沒有呀。”看見楊銘逸眉心微蹙朝自己看來,乖仔立即道:“乖仔那系騙人滴喲!乖仔系男幾汗,父親說鳥,男幾汗流血不流淚,乖仔才不會哭滴咧!”
他年紀還小,吳老試圖拯救一下他:“孩子,騙人是不對。”
“乖仔西道呀,騙人要被大怪獸西掉,但父親說鳥,乖仔這系善意滴謊言。”
吳老:“······”
這孩子,三句不離父親,已經被茶毒至深,沒救了。
院門窄,馬車不好趕進來,小厮把禮抱進來,都是盒子裝的,裏頭是些啥也不知道,不過那盒子上頭雕着花紋,顏料染着,不便宜,裏頭裝的東西,想來也是如此。
方子晨給他們倒了兩碗水,笑呵呵的:“來就來嘛!帶這麽些東西幹什麽?見外了不是,給我吧給我吧!”
吳老:“······”
這言行不一的玩意兒。
嘴上一套,手上一套,要是說這話的時候,他嘴巴沒裂到耳根,眼珠子沒恨不得黏在禮盒上,他就信了。
天未亮他便從源州趕來,堪堪休息了半個時辰,聽說方子晨已從衙門回去,他又帶着逸哥兒趕了過來,舟車勞頓,一把骨頭架子幾乎都要散了。
雖是鄉野之地,可院子井然有序,碗也是幹幹淨淨的,無絲油垢。
吳老喝了兩口。
山泉幹冽清甜,倒也可堪入口。
方子晨急吼吼的開了盒子,極速瞄了一眼,又快速的蓋上盒子,把禮品全搬到屋裏後,又殷勤的将桌上那兩碗水端走,進到廚房,換了兩碗溫水,往裏頭撒了些糖,這才又重新端出去。
“來,喝點水,小舍粗鄙寒陋,你們別嫌棄。”
吳老又喝了一口,表情變了變。
明明是甜的,他卻想一把潑到方子晨臉上。
這死小子。
他要是穿磕碜點,什麽都沒帶,是不是院門都不給他進了??
方子晨沒想那麽多,這古往今來,客人上門,皆是奉茶奉水,家裏沒茶,給碗水喝,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吳老和逸哥兒富貴人家,除了屎,什麽東西沒喝過沒吃過?不過人家送了貴禮,自己也得拿出個态度來。
楊銘逸抱着乖仔:“你要喝點水嗎?”
“喝滴!”乖仔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系甜滴!好好喝,楊豬也喝。”
可能是小時候那段不太好的回憶,楊銘逸有些輕微的潔癖,吳老剛要讓方子晨再去端碗水來,就見楊銘逸就着剛才的碗喝了。
方子晨坐到楊銘逸身邊:“逸哥兒,你怎麽來了?”
楊銘逸回道:“父親這幾天有些忙,脫不開身,便讓我來看看你。”
“這樣啊!”方子晨伸了只手擱在桌上,拇指和食指暗示性的摩挲着,說上次鄭老太大壽,他中了藥,後頭就跑了,也沒能跟鄭老太道聲賀,實在失禮。
相處幾月,他什麽人,楊銘逸可清楚的很,方子晨對別的東西都不太感興趣,就愛鑽錢眼子裏,很務實的一個人,他掏了張銀票出來,遞了過去。
是五十兩的銀票。
方子晨端詳了半會,疑惑道:“是銀票啊?我聽說過,但銀票不是只有一百兩和五百兩一千兩的嗎?怎麽還有五十兩的?”
他一副這該不會是假的吧的表情,吳老沒好氣道:“是一百兩生下來的,要不要,不要還回來。”
方子晨匆忙塞進衣裏去:“哪能不要啊!就是好奇不懂嘛!不懂就得不恥下問,老頭你生個什麽氣?”
吳老:“······”
他實在心塞。
以前也确實沒有五十兩面額的銀票,還是新皇登基後,讓錢莊發行的,已經有二十幾年了。
五十兩銀子,三斤多四斤左右,換成銀票的話,也确實方便些。
楊銘逸來時就帶了兩盒點心,吳老還想着失禮,不過看方子晨收銀票時那高興勁兒,就知道楊銘逸這‘禮’也是送對了。
不過當初說給鄭老太畫壽畫像,畫的好了,能得三十兩銀子。
後面那些個老頭不知道畫的怎麽樣,但方子晨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
不過五十兩,他還得退回二十兩。
家裏銀子都是趙哥兒在管,這小哥兒藏銀子跟耗子似的,藏得深,方子晨根本不知道他将銀子放哪裏了。
趙哥兒只在放衣服的箱子裏存了六兩銀子,留着平時用。
他說等趙哥兒回來了,再拿銀子給他,楊銘逸說不用。
畫像很得鄭老太喜歡,餘下二十兩是鄭老太賞的。
“哎呀,你奶奶還真是個大好人。”方子晨只覺得今兒真是天上掉餡餅,人品爆棚了,他笑着道:“好人都長壽,怪不得她能過七十大壽呢。你去我們村裏逛逛,能活到這個歲數的,少有呢!”
吳老:“······”
這話乍的一聽,好像是恭維話,可仔細品,就覺得不太對味兒了。
他看着方子晨,緩緩嘆了口氣。
每次見到對方,對方總能把他噎得夠嗆,但也總能給他吃一驚。
原以為他只學識不錯,武力不凡,棋藝精湛,沒想到竟還有這麽一手。
鄭老太大壽,邀了好幾個大師前去,這事吳老也知道,泰鬥人物秦老也去了。
三十兩銀子,是請不動秦老那般人物的,而且商人之家,讀書人最是瞧不上。
可秦老曾受過鄭老太之恩,這才千裏迢迢趕過來。
不過,這般人物,竟是對着方子晨的畫兒,嘆道:“真是後生可畏,老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當時人多,這話就傳出來了。
吳老也是好奇,來時去信給鄭老太,問畫像可否借與品之一二。
兩家姻親關系,鄭老太自無不可。
中午楊銘逸就将畫帶來了。
吳老将畫卷展開,頓時為之一振。
他從未見過此等畫技,畫紙上,鄭老太栩栩如生,眼裏有光有神,發絲剔透如真,當真如活人一般。
這小子,當的是優秀不凡。
如此才華橫溢,‘樣樣精通’,不是小家族能培養得出來的。
可這家族怕是沒什麽人的。
不然就沖方子晨這嘴,要擱他家,怕是······怕是······
如此人才,此番優秀,也不是不能忍。
“小子,”吳老由衷道:“上次真是多虧了你了,不然我和逸哥兒祖孫兩怕是沒活路了。”
“不用謝。”方子晨正義秉然,義正言辭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都是應該的,我這人吧,就是心地善良,一身正氣,最見不得恃強淩弱了,不用特意感謝我,不過······”他頓了一下,癟嘴道:“老頭,你這人不怎麽誠實啊!”吳老擰起眉:“老夫不誠實?”
“那可不,”方子晨道:“剛還教我兒砸說騙人是不對的,你上次在書店裏,可騙了我了,害我對你好一陣憐憫,真是為老不尊。”
吳老:“······”
“不過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你一般見識。”方子晨徐徐勸導:“這撒謊騙人啊,終究是紙包不住火,雖然人老了,臉皮厚些也耐痛些,但總歸是尴尬不是。”
吳老:“······”
“對滴,對滴!”乖仔猛點頭,看着吳老,小眉毛擰成一團:“老爺爺,乖仔都西道,說假話系不對滴,你下次可不能騙仁鳥。”
楊銘逸立即朝吳老看過去,擔心他會厥過去。
吳老:“······”
他又深深緩了兩口氣,喝了口水,強忍着:“······我知道了。”
乖仔點頭:“西錯能改,善莫大焉。”
楊銘逸摸了摸他的小臉兒:“你上次不是說要給我抱你的小狗狗嗎?它在哪裏呀?”
“哎呀,乖仔都忘記鳥,你跟乖仔來。”乖仔從他懷裏跳下來,牽他的手,往屋裏走:“小狗狗在睡覺,乖仔帶你去看,還有我滴小單車,可好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