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外頭豔陽高照,陽光從窗戶斜照進來,想來已是正午。
方子晨正要掀開被子起身,還未動,窗戶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接着一個大腦袋露了出來。
乖仔站在小凳子上,抓着窗戶上的兩根小柱子往屋裏瞧。
從醫館回來,徐大夫讓小徒給他們抓了九包藥,說是先熬着喝半個月,喝完了,讓方子晨過去,他看看情況,再重新給他開。
這藥不能斷,得連着喝幾年。
裏頭含着補身的藥材,不便宜,九包就花了十多兩銀子。
也幸好這會家裏條件好了些,若是換了尋常人家,怕是要捉襟見肘了。
趙哥兒想守着方子晨,且那兩天他思慮過重,不吃不喝的,身子也不算得太好,可到底還是生意重要。
沒錢,談什麽感情。
他早上起來,想去鎮上賣辣醬,怕乖仔在家會吵着方子晨,想帶他去,乖仔搖頭不想去,還保證,說絕對不會吵到方子晨。
趙哥兒只得自己去了,辣醬剛賣到半,張懷文來了。
“趙哥兒······”
趙哥兒不太想搭理他,可他直愣愣的站在攤前,見着他衣着不凡,本來想來買辣醬的客人都不敢上前。
趙哥兒擰着眉,喊他讓開,別妨礙他做生意。
張懷文恍若未聞,只道:“趙哥兒,這幾天你怎麽沒來擺攤?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趙哥兒擡眸睨了他一眼:“沒有,請你讓開可以嗎?”
張懷文往旁邊讓了幾步,見趙哥兒賣完辣醬,拿了背簍便頭也不回的離開,眼神陰鸷。
“少爺。”小厮低聲道:“賈小姐說想見你一面。”
張懷文淡淡掃他一眼:“連個男人都拿不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見。”
“可是······”小厮猶豫:“賈小姐說,您若是不去見她,她就把······”張懷文臉色越發陰沉,小厮膽戰心驚,艱難道:“她就把這事兒告訴趙小哥兒。”
張懷文咬牙切齒:“這個賤人。”
……
乖仔一早上瞧了方子晨快八百次。
他生怕方子晨突然醒了,渴了,餓了,不敢走遠,挖蚯蚓都在院外的小路邊挖,這兒土硬,蚯蚓也不多,瘦不拉幾的,面條一樣,好像營養不良,他挖兩下,就跑進來看一下,見方子晨還在睡,他才松了口氣又去忙。
這會見方子晨醒了,笑呵呵的,很激動:“父親,你醒鳥呀!”
“嗯!”方子晨邊穿衣服,邊問:“你怎麽不進來?”
“門鎖住鳥,進不去鳥。”乖仔說。
“啊?我沒鎖啊!”方子晨來到門邊,試着拉了拉,發現拉不動,門被人從外頭鎖起來了,鎖頭應該還挺大,拉門的時候它砸在門板上,哐哐的響。
這都不用想,肯定是趙哥兒的傑作。
方子晨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在醫館他摟着人安慰了一宿,保證來保證去,說他絕對不會走,讓趙哥兒放心,趙哥兒當時都嗯了,說信他。
媽的。
這就是信他?
他勞改犯啊整這種。
不過······趙哥兒也是太愛他了。
魅力太大,他也應該理解,體諒一二。
他來到窗邊,乖仔伸手抱他脖子,探監似的:“父親餓不餓?爹爹做鳥包幾,裏面有肉肉,多多滴肉肉,好好西,乖仔拿給你西好不好?”
方子晨捏捏他的臉,軟乎乎的:“乖兒砸,我想先刷個牙,你去打碗水給我。”
“好滴!”
乖仔跳下小板凳,踏踏去了。
吃過包子,又喝過水,趙哥兒回來了。
方子晨依靠在窗口邊上,兩手抱臂,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喲!回來了?”
趙哥兒放了背簍走過來:“夫君,你醒了啊!感覺身子有好些了嗎?吃過早飯了沒有?餓不餓,我去給你熱些雞湯喝好不好。”
“這個先不急,”方子晨看着他,目光來回掃視:“啧啧啧,趙哥兒,我以前倒是沒發現,你竟然這麽會玩。”
趙哥兒聽不懂:“夫君你在說什麽?”
“裝,你給我裝。”方子晨一副‘小樣,我已經看透你了’的表情:“你把我鎖起來,是個什麽意思?”
趙哥兒眼睛都瞪大了,詫異的朝房門看去。
門上明晃晃的挂着個大鎖頭,應該是用了許久的,上頭鏽跡斑斑。
“不是······我······”
“不是什麽不是,你什麽心思我門清。”方子晨挑着眉,道:“你是不是覺得把我鎖起來了,我出不去了你就能獨占我?小樣兒。”他嘿嘿笑了兩聲,得意忘形,美得很,沒見趙哥兒的欲言又止。
“囚禁play,你挺會玩啊!”方子晨蕩漾的道:“這種的我還沒玩過呢,想想還挺刺激。”
趙哥兒:“······”
趙哥兒有點想笑:“你不生氣?”
“不生氣。”方子晨捏着他下巴,垂眸道:“愛之深,情之切,我可以理解,誰叫某個人愛我愛的死去活來的呢!”
趙哥兒看着他,眼裏盈着笑意:“那我要是把你關一輩子呢?”
方子晨驚訝道:“你來真的啊?來兩下調調情就行了,關我一輩子,那老子不成坐牢了?先去把門開了,老子尿急着呢!憋了一早上了。”
趙哥兒解釋道:“可······這門不是我鎖的啊!”
“別開玩笑了,真的急,你就算想玩,你也該考慮下我的三急。”方子晨着急的說:“真的要頂不住了。”
“真的不是我鎖的。”趙哥兒又道。
方子晨極度懷疑,滿臉不信,這個家就他們三個,不是趙哥兒,難道還能是他自己?兒子就更不可能了:“真的?”
趙哥兒冤枉極了,道:“真的,我早上走的時候只是把門合起來了而已。”
在醫館的時候,他守着方子晨,看着他越發深邃挺拔的眉眼,确實是有過這個想法。
他現在能賺錢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勞苦了半個月,才勉強賺了三文錢的趙哥兒了。
他有能力養活他和孩子。
以前想方子晨走仕途,是因為他還想着回家,可方子晨離開的時候,在那種無盡的失落和絕望中,他才明白,其實他最想要的,自始至終,不過都是一個方子晨而已。
回家······已經不再重要。
這個世上,任何人都可以離開他,唯獨方子晨和兒子不可以,不能也不準。
可他也知道,他一旦真的這麽做了,他和方子晨也就走到頭了。
方子晨浪蕩不羁,又愛自由。而且那麽優秀的一個人,不該被他困着,他該有更廣闊的天空。
他被囚禁過,那種滋味和無助,他比任何都要清楚。
他舍不得方子晨走他走過的路。
“那······”是誰?
全家就三個人,不是他也不是趙哥兒,那只能是······
方子晨同趙哥兒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朝乖仔看去,目标嫌疑人正無知無覺的蹲菜地裏拔草。
趙哥兒來到菜地邊,招手将他喊過來:“乖仔,這門是不是你鎖的?”
乖仔大眼睛轉溜溜的,眼神飄忽,小手上還抓着一把野草,臨到頭了還在抵賴:“乖仔不西道爹爹在說西莫。”
趙哥兒拍了他屁股一下:“說假話會被大怪獸吃掉,你老實說,是不是你。”
乖仔兩手捂住屁股,被恐吓一下,這會老實了:“嗯!系乖仔鎖滴!”
趙哥兒:“那鑰匙呢?”
“扔臭臭裏了!”乖仔說。
方子晨:“······”
罪魁禍首不是趙哥兒,竟真是他兒砸嗎?
方子晨眼睛都瞪大了:“扔哪了?”
“他說扔茅坑裏了。”趙哥兒回。
“······那怎麽辦?”方子晨都噎住了,上次撈兒子時那股回蕩的惡臭,熏得他好幾天都沒吃下飯,這會他依舊歷歷在目。
這老宅以前住了一窩人,茅坑挖的又深又大,
兒砸大個點,還好撈。
鑰匙?
他撈個毛線啊!!!
撈屎吧他。
趙哥兒安慰他:“你等等,我去看看,沒準還沒沉下去。”
方子晨燃起希望:“對對對,你快去。”
不一會,趙哥兒頹喪着臉回來了:“夫君,沒看到。”
方子晨:“······”
最後只能砸。
乖仔乖乖站在一邊,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點都不擔心。
趙哥兒沒去做飯,他從廚房裏摸了個包子出來,坐在院子裏,懷裏抱着小狗子,一邊啃包子,一邊看趙哥兒,看戲般,頗有一副與世無争的姿态。
這鎖頭是他在河小董家買的,方子晨之前把銅板當小紅花用,乖仔表現好的時候,他總會獎勵他一兩文。
這些錢被乖仔存起來了。
他并不缺吃的,糖果家裏一直有,方子晨說吃多了牙齒會長蟲,蟲子吃完了牙齒,就會咬他牙龈,牙龈吃完了就到舌頭,然後人就會死,把乖仔吓唬的夠嗆,即使再喜歡再眼饞,他也不鬧着吃,趙哥兒和方子晨給了他才吃。
這錢也就沒花出去,一直存着,這會都有三十幾文了。
他捧着銀子去劉大力家,想問他們家有沒有鎖頭,劉父說沒有,但河小董家應該有。
河小董他爺爺以前是走貨郎。
這些貨郎總是挑着擔子各村跑,常賣些雜貨兒。
變相的苦力活兒,河小董他爺爺近幾年老了,身子大不如前,這才沒做這活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