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這牙行也不單單是做買賣人口的生意。牙行老大姓方,曾跟方子晨調侃,說他們八百年前是一
方老大手低下有十幾號人,做的是正規‘生意’兒,從沒有發生過強買強賣這種現象。
手裏頭的人,也多是犯了罪被抄家和被打入奴籍發賣的。
他們也‘兼職’房屋商鋪租賃生意。
小河村這邊屬南,可現代南邊地區少有下雪的,這兒卻是不一樣,雖是南邊,卻也是冷得夠嗆,一整個冬天,不是毛毛雨,便是大雪紛飛。
下雨下雪,泥土路難免泥濘濕滑。
他就挨了幾次,那泥巴就跟強力膠一樣,黏在鞋底上,厚厚一層,八九斤重,每一步都像是負重前行,難的咧!
租個商鋪,下雨了可以歇在鎮上,冬天寒風凜冽,趙哥兒也不用哆哆嗦嗦的站街上叫賣。
幫客人找房這種事兒,本來叫底下跑腿的人做就行了,但方子晨這會剛出名,以後走到哪一步尚未可知,方老大便親自來了,想着套點交情。
他也沒敢糊弄,挑的商鋪地段都很好,因着是做吃食生意,方老大介紹的商鋪多在西街和北街上。
這兩條街,行人多,南街和南街那邊,一處挨着縣衙,一處多是典當行和布行。
做吃食生意,鋪子最好是選在人流量多的地兒。雖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可太偏僻了,怕是酒味兒都聞不到。
跟着方老大看了幾處,一處位置還算不錯,對面就是交叉路,人流量挺多,這兒之前是做包子生意的,面積不大,前老板中年喪子,因着上了年紀,今年帶着老伴回鄉下養老去了。
因着時間不多,逛了幾處,最後選了西街上,地段比較靠後的鋪子。
雖不在最熱鬧繁華的地段,可這鋪子後頭帶了個小院子,搭着個房間,院子裏頭還有口井,鎮上喝水比較麻煩,不是雇人送,就是得自己去挑,不像村裏,若是有口井,他們做吃食生意的,就方便得多。
這商鋪合心,當然了,價格也很美,一個月租金就要二兩多銀子。
過幾天就要去府城參加府試,府試後,來年三月又要開始院試。
院試一旦過了,他就得去書院讀書。
縣試,府試、院試他可自學,可往後的鄉試、會試,還是得請個夫子引個路。
方子晨從不打沒準備的仗,既是參加,那就是沖着上榜去的,他就沒想過有落榜的可能。
若是沒把握,他才不去考呢!
考不上,那得多丢人!
因此,在扶安鎮住的時間怕是不長久,他只租了九個月。
這會兜裏比臉還幹淨,押金是暫時交不出來的,但方老大跟他透露,說已經好些人看中了,他若是想,還是得盡早出手。
方子晨也不怕方老大跟着房主一起哄騙他,方老大不擔心他賴賬,先替他付了。
押金和第一個月月租,共六兩銀子。
喊來房主,簽好字畫好押,若是沒有‘見證人’,為以防萬一,還得跑衙門一趟。
不過這房主先不說敢不敢對方子晨出爾反爾,租到一半突然漲租金或者說不租了什麽的,就方老大親自帶來的人,看在方老大的面子上,他也不敢這般。
方子晨跟方老大道完謝,道“叔,你放心,等我回家跟我夫郎讨來銀子,我立刻還你。”
方老大:“······”
方老大不知該作何表情。
這話一聽,就有股對方被夫郎拿捏得死死的在夫郎手低下戰戰兢兢讨生活的感覺。
換個人,這話怕是都說不出口,覺得丢份,可方子晨卻是坦蕩蕩的。
“沒事兒!什麽時候給都行,叔誰都不信,還能不信你嘛!”
方子晨高興了。
常言沒錢寸步難行,可這人品好,到哪都能混得開。
哼!
不愧是我。
隔天中午給楊銘逸布置好任務,方子晨又晃悠悠的出去。
先是找方老大還了昨兒欠的銀子,又揣着剩下的半兩銀子往城南那邊走。
那邊有條巷子,之前聽人說,想找姑娘哥兒婦人整活兒,就去那邊找。
鋪子是租下來了,可它擱置得久,總得打掃整理一番。
這種掃掃擦擦的活兒,漢子不常幹,做起來怕是沒有婦人夫郎那般細心。
這會安平巷裏頭正站着幾個姑娘,因為做的是夜裏活,這個時辰,大多數姑娘都在補覺,只有那少數幾個昨兒沒拉到客人的,正在招客,見了方子晨,立即甩着帕子,嬌滴滴又笑盈盈招呼。
“小公子,來玩呀!”
甩手間,一股子劣質胭脂味,直熏得方子晨噴嚏連連。
他模樣俊,氣質矜貴,臉上還有幾分稚嫩,穿的雖不顯得有多富貴,但比鄉野漢子強得多得多,那幾個姑娘只當他滿着家裏人出來尋歡作樂,這般人,便是免費給他睡一宿,大家夥兒也是願意的。
她們穿的單薄,也露骨,酥/胸半裸,一截藕白一樣的手臂也裸在外頭。
說真的,這打扮,在方子晨這個現代人看來,比包裹得嚴嚴實實恨不得只露兩只眼睛的保守穿着順眼多了,可順眼之餘,不免納悶。
因為這兒看重‘清白’,這般穿着,是極為不檢點,且極為傷風敗俗。
鎮上有家青樓,他偶爾路過幾次,在門口攬客的姑娘多是這般穿,正經人家的姑娘媳婦兒,哪裏敢這般?
雖有諸多疑問,可管天管地,還能管得了人家露不露胳膊不成。
一方水土,一方習俗。
也許······這兒的姑娘,她比較開放??
方子晨問:“你們怎麽收費啊?”
被詢問的姑娘按耐住激動,回:“這得看小公子了!”
方子晨:“······啊?”
這怎麽就看我了??
姑娘說:“一個時辰三百文,奴家瞧公子您身強力壯,想要盡興,一個時辰怕是不夠,包一整晚的話,這就多些了。”
“哈?”這話掰開都聽得懂,但合起來是個什麽意思啊!方子晨感覺有點不對味了。
這幾個姑娘,看着柔弱無骨,不像是會幹活的,可來都來了,這節骨眼的也不知道上哪找人了。
“你都會些什麽活啊?”
姑娘帕子掩着嘴,嬌滴滴笑起來:“啥活兒都會。”
這話讓方子晨安心了:“行,就你了,跟我走。”
姑娘松了口氣,忙應聲:“哎,好好好!”她歡喜得不行,剛那幾人就看着,虎視眈眈的,她生怕一個回答不夠好,就被其她人搶了這門生意。
周哥兒躲在一邊,原是來買些菜種,買的多,就多跑了幾家雜貨鋪,時間就晚了些,卻不想來到南街這兒,竟瞧見了這一幕。
先時聽到方子晨的聲音,他還不敢置信,直到方子晨轉過身,才确定自己沒認錯人。
他見方子晨領着人走了,猶豫了會兒,想了想,還是跑回去找了趙哥兒。
這會趙哥兒已經賣了辣醬回來,剛要端着衣服出去洗,周哥兒匆匆忙忙氣喘籲籲跑來。
“趙哥兒······”
“怎麽了?”趙哥兒迎上去:“慌慌張張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
周哥兒看着他:“方······方子晨他,他找人了。”
趙哥兒:“什麽?”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周哥兒雖是親眼所見,可還是不敢确定。
這一旦說了,若是個誤會還好,若是真的,可怎麽辦?
但那安平巷裏頭,多的是暗娼,而且剛那人,看着就不是正經人。
鎮上就一家青樓,但凡進去尋歡,姑娘陪着,吃吃喝喝,唱唱跳跳的,酒水貴得緊,總少不了花大銀子,那裏頭姑娘也不便宜,沒個幾百文上兩的銀子,睡不了。
安平巷裏的姑娘就便宜一些,攬的客人也多是些窮酸漢子、讨不着媳婦的,或者已經有了媳婦,但又花心愛玩的。
村裏人羨慕住鎮上的。
可殊不知鎮上人讨生活也不容易。有那一技之長,會做點小生意的倒是好說,像那些個啥也不會,生活就困難了。
村裏再窮,也有一兩畝薄田,吃喝都不用花什麽銀子,只要不碰上旱澇害,勤快點總能有口吃的,若是碰上收成不好,還能上山挖點野菜對付一口。
鎮上就不行了,鎮上人家雖說出去體面,可吃喝拉撒處處都要花銀子,沒銀子,就得餓死,工作難找,競争也大,就是勤快,也沒法。
于是有那些個男人,逼着自家的婆娘出去賣,在青樓裏能‘賣’得貴,可一旦進了青樓,就得賣身,賺的銀子還不是全進自個口袋,于是暗娼就出現了。
思前想後,周哥兒還是将事兒說了。
趙哥兒呆愣半響,神色緊繃,放了水盆,跟周哥兒道了謝,背上乖仔就往鎮上走。
一路上,他腦子盡是亂哄哄的。
回想着往日的一幕幕,那麽好那麽體貼的一個人,他不敢相信方子晨會拿着他的血汗去尋歡作樂,可昨兒個,方子晨剛問他要銀子。
六兩多銀子在趙哥兒看來,算是一筆巨款,給的時候,就問了一嘴,是要買什麽嗎。
方子晨沒說。
這會兒······
他心情不好,乖仔乖乖趴在他背上,沒有鬧。
扶安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趙哥兒心裏還抱着奢望,先去醉宵樓,在門口沒看到人,招來王小虎一問,知道方子晨出去了,這會沒在店裏,心裏頓時涼了一大截。
平安巷沒找着人,趙哥兒只能盲無目的找尋,乖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小聲喊了一聲“爹爹”,趙哥兒沒應,他便沒敢再叫,直到西街,乖仔才突然道:“爹爹,那系不系父親?”
彼時,方子晨正拿着掃帚站在門口,那姑娘撸着袖子在擦地。
路上已經交了銀子,買了對方一個時辰,原想着這姑娘沒像其她人濃妝豔抹,看着也像是做活麻溜的,結果到鋪子裏,就變得呆愣愣的,做活兒也不成,一直喊髒喊累,還一直對着他抛媚眼兒。
太不自尊自愛了。
要不是給了銀子,方子晨都想直接将人掃出去了。
“別墨跡了!”他擰着眉,很不高興:“一會就到鐘了,快點幹啊!”
姑娘:“······”
方子晨不高興,她比方子晨還不高興。
真特麽的無語。
賣了五六年身,頭一次遇上這麽個英俊的小夥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個傻逼。
“夫君?”趙哥兒喊了一聲。
方子晨扭頭,就看到了他。趙哥兒嘴唇煞白無色,額發被汗濕透了,耷拉在秀氣的眉毛上,面色驚恐慌張未退,眼皮微紅,神色緊張又委屈的瞪着他。
方子晨被他表情吓到,三兩步出到門外,心跳到了喉嚨口:“你怎麽來了呀?出什麽事了嗎?”
趙哥兒越過他,看到了那正在擦地的姑娘,整個人直接傻了,沒緩過來。
方子晨接過乖仔,而後去握趙哥兒的手,掌心冰涼。
趙哥兒好久才緩過來,想說沒事兒,嘴巴動了動卻擡手一指,道:“······她是?”
“我也不知道。”方子晨說:“就是找來幹活的。”
說道這兒他就來氣,不過這兒離屋裏不遠,當着人的面說人壞話多少有點不厚道,他靠近了些,降低了音,告狀般,小聲說:“這姑娘幹活不行,磨磨唧唧的,我跟她砍半天價,花了三十文,讓她給我幹一時辰的活兒,你看看她,這麽久了,巴掌大的地都沒擦完,虧死我了。”
尋常漢子賣苦力,一天累死累活的,也就賺二十多文,這商鋪不大,活兒輕松,自己又跟着幹,方子晨真心覺得虧大發了。
趙哥兒“······”
真是枉費他一路上的傷心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