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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第45章

    如今,對于過去承受的一切苦難,他還是無法用輕飄飄的一句‘不辛苦’來概括。

    趙哥兒像是在聊天,仿佛說的都是別人的事,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陳述的事兒,沒特意往慘了說,有些事情他甚至三言兩語輕輕蓋過,但方子晨能想象得到。

    十六歲,一個人,大着肚子,在身子極不方便的情況下還得去地裏幹活,吃不飽穿不暖,寒冬臘月一個人在不蔽風雨的狹小房裏,生下孩子。

    那時候他只有十六歲,生孩子那麽痛苦危險的事兒,沒個人在身邊,他應該是害怕又無助的。

    心裏像被塊巨石壓着,方子晨眼簾微閉,深深呼了口氣,嗓子暗啞,道:“趙哥兒,我佩服你,以前我沒在,讓你受苦了,現在我來了,你就準備好吧,以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會對你好。”

    他揮舞起拳頭,認真而鄭重:“誰要是欺負你了,你就告訴我,受了委屈也要跟我說,我會護着你寵着你,一輩子。”

    方子晨沒說甜言蜜語,也沒有花言巧語,要是想哄人,那些話他能張口就來一百句,可這會他只是說些最務實的,趙哥兒最想聽的。

    趙哥兒談起過去沒什麽大反應,這會兒卻是落下淚來,刀一放轉身抱住方子晨的腰,力道極大,像是想要把他鑲進血肉裏。

    過去他都是一個人,痛苦時,難受時,開心時,吃飯時,大年三十各家團圓熱熱鬧鬧時,他怎麽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像狗一樣躺在破舊柴房裏,一個人上山砍柴,一個人下地,一個人去找野菜。

    談起過去,他雖說的清淡,面無表情,但還是魔怔了,被回憶織成的網扣住脆弱的神經。

    趙哥兒輕聲嗫嚅:“為什麽。”

    為什麽當初要走,為什麽不早點來?

    自責和心疼哪個更多一點,方子晨已分不清。

    他不該問,不該去掀趙哥兒的陳傷舊疤。

    作為旁觀者,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他抓心撓肝地想了解清楚,窺探好奇的行為都像是撕開對方的傷口,這是對趙哥兒的殘忍。

    今天不小心觸及趙哥兒痛處,造成這般局面,就是最大的教訓。

    方子晨感覺到肩膀有些濕潤,心髒不可遏制地劇烈收縮,趙哥兒哽咽的聲音傳來,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手掌捋過趙哥兒消瘦的脊背,相隔單薄的粗布傳送溫度。

    方子晨吻了吻他的發頂,酸楚的安慰:

    “……都過去了。”

    乖仔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過來,仰着腦袋眨巴着眼睛看他們,

    “爹爹西莫了?”

    趙哥兒抹了把眼淚,像個兔子一樣,眼紅彤彤的,他雙手按在方子晨胸膛上,掌心傳來他的心跳和體溫:“你說話要算話。”

    方子晨碰了他臉一下,抱住他,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只挑了幾句說:“那肯定的,之前就說過了,不用讓我再發誓說什麽天打五雷轟吧!”

    “······我信你。”趙哥兒說。

    他們沒誰理乖仔,忙着‘談情說愛’,乖仔用力擠到兩人中間,方子晨使壞,用力抱住趙哥兒一把将他夾住。

    乖仔跟夾心餅幹似的被夾在四只腿之間,動彈不得,整個人都有些懵。

    趙哥兒低低笑了兩聲,方子晨松了手退開一些,乖仔仰起腦袋朝他舉起手:“父親,乖仔也要抱。”

    “好。”

    方子晨抱起他,乖仔往他臉上親了一口,又伸脖子在趙哥兒臉上啵唧一口:“爹爹不哭,乖仔鳥鳥痛痛,乖仔都不哭了,爹爹也不哭。”

    “······”趙哥兒立即就笑了。

    方子晨想起以前他二哥闖禍的時候,他養父總嘆氣,說:“養兒子不如生女兒,女兒聽話,是貼心的小棉襖。”

    方子晨此時對這話有些嗤之以鼻。

    誰說女兒才是貼心小棉襖,他兒砸一人就能頂九件棉襖。

    夏季,雨開始下得頻繁了。

    家裏外面的圍欄年久失修已經爛了一大半,趙哥兒便去後山砍了些竹子抗回來,打算重新圍個新的。

    早上給方子晨煮好早飯,他拿着一把柴刀就在院子裏劈了起來,方子晨走過來,納悶問:“你這是要幹什麽?”

    昨晚下工回來他就發現了院子裏有一推竹子,只是當時沒來得及問。

    趙哥兒說:“劈開了圍院子。”

    “這有什麽用。”方子晨說。

    這竹子劈開了也就食指厚的一片,拿來圍院子也就防得住母雞和老狗,可這村子裏窮,誰家的雞都不會放養,人飯都不夠吃,更別提什麽狗。

    他說:“別瞎忙活了,等有了錢請人用磚塊圍一個,那才叫結實。”

    趙哥兒沒什麽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那得等七八年後,到時候這院欄就全爛了。”

    這話瞧不起誰呢!

    方子晨不樂意聽這種話,瞪着他:“你要對你家男人自信一點,我們家這院子就這麽巴掌大,就是用上好的磚塊也花不了幾個錢,值當得等七八年後。”

    “我方子晨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天都能頂起來,還搭不起一個院子,講出去都要被人笑話。”

    趙哥兒覺得他相當的自信,口氣也不是一般的大,但還是忍不住打擊他,直言道:“現在吹大話,到時候做不來才叫人家笑話。”

    方子晨:“······”

    “你快些去吃早飯吧!”趙哥兒想了想又對他說:“之前大雨,劉嬸嬸家的房頂被吹爛了,今天他們要修補,估計挺忙的,我能不能過去幫忙?”

    他生乖仔那會兒,劉嬸家幫了大忙了,而且在馬家時馬大娘直囔囔乖仔是個野種,對着乖仔眼不是眼嘴不是嘴的,乖仔除了被她時不時抽一頓,飯更是不給吃。

    乖仔能活着長到三歲,全靠趙哥兒省下自己的口糧喂他和劉嬸家時不時的暗地裏幫助。

    這個忙該幫。

    “你有空就去,”方子晨想想又說:“要不我今天不去上工了,跟你一起過去吧!”

    “不用,”趙哥兒搖頭道:“茅草好蓋,我們能忙得過來,而且修房頂這事兒,你也不會做。”

    方晨:“······”

    又瞧不起人了。

    不過補房這事兒,他一個現代住大樓房的人确實不會做,于是方子晨上工去了。

    早上酒樓裏的人并不多,到了午飯的點,客人陸陸續續的來了,方子晨忙活了好一陣,他結賬速度快,人長得又俊俏,客人都願排着隊等他,算盤霹靂吧啦的響,連放屁的時間都沒有。

    到了下午總算是清閑了一點,到後廚吃過飯,見沒什麽可忙的,便又掏出書本看了起來。

    只是沒看一會,便感覺一道火辣辣的視線一直盯着他,方子晨偶一擡頭,掃過去,竟然在門外看到了趙哥兒。

    他下意識眉頭一皺,跟楊叔說了一句,便疾步向門外跑去。

    問:“趙哥兒,你怎麽來鎮上了?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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