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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第30章

    周哥兒在村西頭有塊菜地,家裏全靠賣菜賺點收入,平時伺候得就很勤快。

    趙哥兒先頭牽着乖仔去劉嬸家裏問,一聽周哥兒不在,便來了這邊。

    周哥兒見到他,有些驚訝:“趙哥兒,你怎麽來了?”

    乖仔捂着胸口,左右張望,趙哥兒拍拍他,他才問道:“周叔叔,溜溜呢?”

    “喏,在那邊呢!”周哥兒指了一個方向。

    那是曬谷場下的一處小平地,挺寬敞,村裏孩子最愛在那兒玩。

    乖仔仰頭看向趙哥兒,眼裏滿是期待,趙哥兒笑了笑:“去吧!”

    “謝謝爹爹。”

    周哥兒見他小小個的卻連摔帶跑的往曬谷場那邊去,不由好笑:“他今兒怎麽了?以前可都不願離你。”

    “夫君給他買了點蜜餞,他說要跟溜溜分享,便拉着我找過來。”

    蜜餞這東西貴得很,方子晨都舍得買,周哥兒感嘆:“你夫君待乖仔這般好,跟親生的也沒什麽兩樣了。”

    趙哥兒沒說話。

    方子晨待乖仔确實是好的。

    前幾年小榕村的孟寡婦帶着兒子嫁給了村裏的劉狗子,劉狗子待那兒子不是打就是罵,甚至飯也不怎麽給吃,有幾次趙哥兒路過他家外面,還聽見他在院子裏罵,說什麽不是自己的種,養大了也不跟自己親,還嫌晦氣,要替別人養兒子。

    劉狗子家每每買了肉,總把這小兒子趕出門外,一塊都不給他吃,哪像方子晨,住的爛房,家裏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可兜裏一有銀子,就可勁的往家裏搬吃的,從不嫌乖仔吃的多。

    曬谷場那邊聚了八九個小孩,正在用泥巴造房子。

    溜溜遠遠的站一邊看着。

    他和乖仔總是被村裏的孩子排擠。劉嬸家窮,乖仔之前跟着趙哥兒在馬家像個奴隸一樣,兩孩子都屬于村裏的下産階級,自然被村裏的中産階級和高産階級所排斥。

    乖仔跑了小段路,小臉紅撲撲的。

    “溜溜。”

    溜溜笑起來,走過去,高興的道:“乖仔,你怎麽來了。”

    “窩想給你一個好東西。”他捂着胸口,拉着溜溜來到樹後,确定沒人往這邊看,才将油紙包好的蜜餞拿出來。

    溜溜就沒見過蜜餞:“這系什麽?”

    “好吃的,”乖仔說,早飯方子晨離開後,他給了趙哥兒兩顆,現在油紙裏就剩三顆。

    “給你一顆,可甜了。”

    溜溜将信将疑,直到嘴裏被塞了一顆,眼睛徒地睜大。

    “真的是甜的!”

    “嗯!父親買的。”乖仔把最後剩下的兩顆重新包好塞回衣服裏,背後就傳來聲音。

    “你們在吃什麽?”

    是馬二柱的小兒子,今年八歲了,壯壯的一個孩子。乖仔剛高到人胸口,之前在馬家被馬小順揍過幾次,這會看到人,莫名的害怕,他低下頭,下意識捂住胸口:“沒,沒吃什麽。”

    “不可能,我都聞到味了,快說,你們吃了什麽。”

    乖仔不說話,溜溜正要站出來,馬小順一把過去扯乖仔的衣服:“是不是藏在裏面了,你個小野種,還敢騙人,趕緊拿出來。”

    “不給你~”

    乖仔被扯得踉跄,差點跌倒,溜溜哪裏能站着看小夥伴被欺負,當下就去推着馬小順,想要讓他松手。

    可惜馬小順‘人高馬大’的,推了幾下都沒推動,反而被馬小順反手推了一把,一下倒在地上。

    “······溜溜!!”泥人都有三分脾氣呢!乖仔惱了,喊起口號,握起雞蛋大的拳頭,對着馬小順的肚子閃電出擊。

    “奧特曼曼打怪獸~打怪獸~”

    馬小順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往日這個他随意打罵的小野種怎麽敢還手。直到肚子挨了一拳,才回過神來。

    “小野種,你敢打我!”他一下将乖仔推到地上,騎了上去,兩手齊齊上陣去扯他衣服:“你還敢藏東西,看我打不打死你。”

    乖仔奮力的翻身,面朝地上,緊緊護着胸口,就是不讓他得逞。

    溜溜爬起來喊救兵去,趙哥兒來的時候,他兒子的衣服都要被扯爛了,小小的一個,卷縮在地上,馬小順還在一旁罵罵咧咧。

    “小野種,你拿不拿出來,不拿我就繼續踢了啊!”

    ······

    方子晨回到家的時候就感覺有點不對勁。

    院門開着,但家裏靜悄悄的。

    走近了,才隐隐聽到些抽噎聲。

    是從他們睡覺那屋傳出來的,他三兩步跑進去,就見他兒子坐在床沿上,小小的一坨,垂着頭小小聲的哽咽,趙哥兒正蹲在他面前。

    “怎麽了這是?”

    乖仔擡起頭來,眼睛淚汪汪的,帶着哭腔喊:“···父親~”

    他手背上被磨掉了一層皮,微微滲着血的肉裏銜着細小的沙石,頭發亂糟糟的,方子晨記得他身上這身衣裳是新做的,乖仔稀罕得不得了,平常和他玩,都是小心翼翼愛惜得不得了的模樣,這會兒卻是皺巴巴髒兮兮,上面甚至還有幾個腳印。

    “被打了。”趙哥兒眼眶也有些紅,跟他說了大概。

    “……”

    方子晨臉色有些難以形容。

    他在鎮上按着人家在地上摩擦,結果他兒子在村裏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這是報應嗎?

    趙哥兒出去打水,方子晨拉個凳子坐到乖仔跟前,

    “痛不痛啊?”

    “嗯!”乖仔垂着腦袋,手疼得顫個不停。

    方子晨抓着他手腕,傾身過去吹了吹:“為什麽打架?”

    “他要搶我東西。我不給,他就打我。”乖仔一臉的委屈。

    方子晨納悶了。

    乖仔半個玩具都沒有,馬小順要搶他什麽?

    剛要開口詢問,乖仔用另一只傷的不那麽重的手從衣裳裏掏出油紙來,往自己跟前遞:“父親,給~”

    “蜜餞?”

    “嗯。”乖仔點頭。

    “為什麽要給我啊!”方子晨接過,打開看,裏面就剩兩顆,還被擠扁了。

    “為什麽給父親啊?父親又不吃這個。”

    “好吃的,”乖仔說:“很甜很甜,爹爹吃,乖仔吃,父親也吃。”

    方子晨心裏說不出個什麽滋味,十八歲的少年,一腔熱血,會對弱小者有憐憫之心,會多很多不公的事兒有悲憤之感,會對兄弟有兩肋插刀的義氣,但不會跨越年齡而産生出父愛這種東西。

    可這會兒聽了乖仔的話,眼眶卻開始發酸。

    “剛剛你爹說,你給他兩顆,給我兩顆,又給了溜溜一顆,那你不是才吃了一顆嗎?”

    “嗯!”

    “不心疼啊?”

    乖仔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蜜餞,又飛快的移開視線:“乖仔小,吃一顆就行了,父親是大人,要吃多多滴。”

    趙哥兒端了水進來,給他擦幹手背,又用針把肉裏的小石頭剔出來。

    整個過程不是不疼,乖仔沒出聲兒,豆大的眼淚滾下來,安安靜靜的抽噎,疼得厲害了,才會發出很小的吸氣聲。

    方子晨幫不上手,只能在一旁不停的道:“趙哥兒,你輕些,哎呀,兒砸都哭了,你再輕些。”

    趙哥兒沒說話,等他再喊,直接把針遞過去,很委婉的建議:“要不你來吧!”

    挑一下,乖仔的手就縮一下,他也心疼的厲害,委實有些下不了手了。

    方子晨連連擺手:“還是你來吧!”

    那針小小一根,真要讓他來,兒砸的手怕是要被紮幾個窟窿不可。

    弄了老大半天,終于是弄好了,乖仔的眼睛紅腫得老高。

    方子晨哄他:“你先睡一覺好不好?睡起來就不疼了。”

    乖仔點頭,帶着鼻音奶奶的‘嗯’了一聲。

    方子晨蹲下給他拖鞋,小腳丫子放在手裏都沒有掌心長,白白嫩嫩,腳趾頭圓溜溜的,像五個被搓得圓滾滾的湯圓按大小排着隊兒,還挺可愛。

    乖仔腳趾動了動,撓着掌心,方子晨舔了舔嘴角,開始扮怪獸:“哎呀呀,好白的豬蹄啊!好想咬上一口。”

    乖仔想把腳縮回來,奈何被抓得穩,見他張着嘴慢慢靠近,當下忘了委屈忘了疼,被刺激得叫起來。

    “腳腳臭臭滴,怪獸不可以吃,怪獸不可以吃。爹爹救命~”

    “嗯?”方子晨湊近聞了聞,當下捂住嘴鼻驚恐的叫道:“我靠,怎麽這麽臭,不行,臭得我要吐了,嘔~”他做了個嘔吐的動作,似乎真的被臭到了。

    乖仔像是又發現了什麽好玩的,呵呵笑起來,腳丫子一個勁的往方子晨鼻子下伸,興奮的喊,

    “臭死怪獸,臭死怪獸。”

    “不要啊~”

    方子晨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往床上倒,身子抽搐了一下,留下最後遺言,

    “額,怪獸被臭死了,奧特曼又贏了。”

    乖仔爬過去趴他胸口上笑個不停。

    趙哥兒在院子裏都能聽見,剛剛還一副委屈巴巴的樣,現在又鬧起來了,心下不由好笑。

    乖仔年紀到底是小,腦子記不住事兒,鬧了一下就睡着了,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兩只手虛虛握着放在腦袋兩側,方子晨見沒壓到傷口這才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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