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3）
和zero進行友好的交流後，桑伊覺得自己心頭的恐懼褪去了不少。
他和zero分開後回到卧室。
雨已經停了，房間裏有些悶和濕意。
桑伊把房門打開，準備透透氣，他一開門就看見zero握着那把巨大的鐮刀，看起來像是在擦拭鐮刀。
漆黑的刀面上隐隐約約地映照出人的影子來。
但是那個人不是桑伊也不是zero。
倒像是——
“沒睡？”
zero的話把桑伊的思緒打斷，桑伊愣愣的，他的視線上移對上zero漆黑的眼，又低頭去拿把鐮刀。
死神若無其事地将鐮刀收起來，然後站起身靠近桑伊，他問，“怎麽了？”
看不見了。
桑伊喉嚨動了動，他喃喃道，“沒事，就是我……”
“害怕嗎？”死神問。
桑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需要我陪你嗎？”
桑伊慢半拍遲疑問，“你……”
“如果你需要的話。”死神微微彎腰，靠近桑伊，“我陪你。”
桑伊下意識的又點了點頭。
真是奇怪。
桑伊想，他怎麽就答應了。
【鬼迷心竅。】系統冷哼一聲。
桑伊：“……”
潮濕的天氣讓桑伊無法安穩入睡，但是死神的體溫卻又讓桑伊覺得舒服，他小聲問，“你能躺上來嗎？”
死神漆黑的眼看着桑伊，在他眼裏，這是在邀請他。
“你的身體很涼快很舒服。”桑伊聲音微弱，“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一起睡？”
這就是邀請吧。
死神思考着。
但是看桑伊的表情，似乎沒有那個意思。
他還是在桑伊旁邊躺下來了。
真的很舒服。桑伊微微眯了眯眼，不自覺地靠近死神。
他閉上眼，緩緩地陷入沉睡之中。
死神垂下眼，他沒有動，但是睡着的桑伊尋找着涼爽，滾到了他的懷裏。
柔軟的軀體，還有香甜的味道。
香甜的……死神輕輕地嗅了嗅桑伊的頸項，他想，很香，人類都是如此還是僅僅是桑伊如此？
應該只是桑伊如此。
他的手将桑伊罩住，讓桑伊貼着他堅硬的胸膛，讓自己的氣息把桑伊籠罩，讓桑伊染上自己的氣味。
“晚安。”
死神的聲音很輕，“做個好夢。”
人類總是會這樣說，感覺似乎也不壞。
而桑伊這次，夢裏會有死神的存在。
一夜好眠。
桑伊醒來的時候是在zero的懷裏。
他微微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閉目的zero，有些心虛地想，邀請室友同睡一床，還在室友懷裏睡得安穩，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室友關系啊。
不過……
桑伊的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zero的胸膛，硬邦邦的，想必身材很好。
肯定很好，這單薄的衣衫根本遮擋不住隐隐約約的胸肌。
看起來很好摸……
想到這裏，桑伊更心虛了，人家好心和他一起睡，但是他竟然在打人家身體的主意。
他輕輕地退出了zero的懷抱，然後輕手輕腳地下床。
他一離開房間，死神便睜開了眼。
懷裏空蕩蕩的，令死神心情複雜起來。
但是很快他又坐了起來。
他聽見了外面的敲門聲。
來人是在追尾車禍中活下來的公路警察湯姆斯，還有自稱自己預見了死亡的金伯利。
死神一動不動地看着房間的門，沒有出去，聽着他們的談話。
桑伊疑惑地看着上門的兩個人，“你們……有事嗎？”
“是！”金伯利說，“我去見過克萊爾了。”
桑伊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那個克萊爾是誰，是飛機失事中唯一的幸存者，至今還住在精神病院那個女孩。
“在我看見的那一幕裏，沒有你。”金伯利向前一步靠近桑伊，她說，“你是意外。”
“啊？”桑伊不明所以，“什麽意外？”
“你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地方，你是意外，你是局外人，你可以幫助我們。”金伯利的話一句比一句快，“你一定可以幫助我們逃離死亡。”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桑伊有些茫然，一早就有兩個事故幸存者來找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他覺得他腦子都沒有轉過來。
“我們會被死神追殺，所有人都逃不過，就像飛機失事中的那七位幸存者一樣！”金伯利說，“你聽明白了嗎？沒有人可以從死神的追殺中活下來。”
桑伊被女孩咄咄逼人的态度逼得後退一步，他輕聲說，“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如何幫你們逃離死亡，你們不是已經逃離了嗎？”
“還沒有，還沒有，我們都會死的。”金伯利一把抓住桑伊的肩，激動起來，“你一定可以幫助我們的，幫幫我，我不想死。”
“金伯利。”湯姆斯開口，“好好說，你太激動了。”
桑伊的肩被扣得生疼，他能理解女孩的恐懼，被死亡的陰影覆蓋，恐懼也是正常的。
但是……
系統說了，這個世界是沒有鬼怪的。
“抱歉。”桑伊把女孩的手推開，“我想我無法幫助你，那場車禍的确很可怕，你可以去找心理醫生看看，疏導一下。”
“桑伊，我們能好好談談嗎？”湯姆斯問，“關于這場車禍還是之前的飛機失事。”
桑伊實在不想聽見飛機失事的事了，他沉默地看着兩個人，沒有動。
“我們沒有開玩笑，也不是被吓到了，死神是真的存在，死神的追殺也是真的，你是唯一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那裏卻還是出現的人，所以你肯定不在這個游戲之中……”
這兩個人在說什麽，他是唯一一個？可是他明明和zero一起的，難道zero也應該死在那場車禍之中了嗎？
桑伊覺得這兩個人說話奇怪極了，大早上的來找他說什麽死亡，死神的事，看起來吓得比他還厲害。
也許他不該打斷他們，否則他們會更加崩潰？
他的沉默讓金伯利和湯姆斯對視了一眼。
“在金伯利的預見中，我們的死亡順序——”
房門嘎吱一聲打開。
金伯利和湯姆斯擡頭看去。
有着漆黑眸子的死神站在那裏，一身黑色的衣褲，神色冰冷，看起來極不好惹。
湯姆斯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和金伯利有着同樣的感受，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好可怕。
這是桑伊的家人嗎？
哥哥還是男朋友？或者說……
死神神色冷淡地掃了一眼金伯利和湯姆，他靠近桑伊低下頭來問，“餓了嗎？”
桑伊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沒有。”
“這兩位，是客人嗎？”死神又問，“邀請他們進來坐坐吧。”
“嗯？嗯，是。”桑伊愣愣地讓開身子，“你們要進來嗎？”
“不用了。”
金伯利後退一步，面前這個臉色蒼白的男人讓她莫名的心生恐懼。
“我們先走了，你好好考慮一下。”金伯利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
湯姆斯看了一眼死神，又看了一眼桑伊，他說，“我也走了。”
兩個人急急忙忙的來又急急忙忙地走。
桑伊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腦袋想，他也懼怕死亡，但是死神什麽的……
桑伊回頭看了一眼zero，他想zero看起來倒是挺像死神的，不過死神應該沒有這麽接地氣的深入人類之中吧。
更重要的是系統說過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怪，又怎麽可能會有死神呢？
“想吃什麽？”zero問道。
桑伊茫然，“吃什麽？”
“想吃什麽我去做。”死神的表情極為平淡。
桑伊微微睜大了眼，zero看起來和廚房真是格格不入，原來zero還會做飯嗎？
“你這是讓我點餐的意思嗎？什麽都可以嗎？”桑伊好奇地問。
“嗯，什麽都可以。”死神回答，“你想吃什麽？”
“早上的話……”桑伊摸了摸鼻尖，“随便吧，煎蛋？牛奶？”
死神點了點頭。
煎蛋并沒有什麽技術難度，死神在廚房裏開了火。
桑伊站在廚房門口，看着zero的背影。
即便是在廚房做煎蛋，zero的動作看起來也不緊不慢，絲毫不局促，動作如行雲流水，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真是上的廳房下得廚房的好室友。
桑伊這樣想着，他問，“有需要幫忙的嗎？”
zero說，“沒有，很快就好了，你去外面坐一會兒等等。”
桑伊哦了一聲，他乖乖地坐到沙發上，看着打開的電視。
雖然桑伊并不喜歡看電視，但是他總是喜歡把電視打開，就算只有一個背景音也好，好像屋子裏面就有了人氣。
他以前好像在某位玄學博主那裏看過，電視就算不喜歡看開着也行……嗯，雖然這個世界沒有鬼怪，但是桑伊偶爾覺得不安和害怕，可能是因為心理作祟吧。
果然沒多久zero就端着餐盤出來了。
桑伊眨巴了一下眼，“用了模具嗎？”
這個五角星好完美。
一個煎蛋是怎麽做出五角星的？
廚房殺手不懂，并且大為震撼。
“沒用模具。”zero回答。
“那你是特意學過嗎？”桑伊好奇地問。
“不是。”zero說。
曾經他心血來潮做過一段時間的人類，就像現在那樣。
不過那個時候他并不認為做人類有什麽好玩的，所以很快就恢複了自己的本職。
現在的話……
死神看着對面對着一個煎蛋露出驚訝目光的桑伊想，他可以再多做一段時間的人類，他對這個人類很有好感。
至少……有欲望。
這是他第一次産生欲望，他很想感受一下，那些關系真的有那麽舒适嗎？
“好吃嗎？”死神問。
桑伊說，“好吃。”
真是奇怪，一個煎蛋為什麽也會有特別的味道，他沒有想過自己能把一個煎蛋吃出大餐的感覺。
所以……
桑伊小聲問，“你中午在家嗎？”
死神微笑了一下，“在，你想吃什麽？”
桑伊有些害羞，“那個……”
和室友點餐這件事，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做飯我洗碗，我們分工合作好不好？”桑伊問，“我不是很擅長做飯，如果你願意的話……”
“洗個碗而已。”死神說，“我記得你也不會洗碗吧？”
“……”桑伊小聲，“并不是完全不會，還是會一點的，我可以慢慢學。”
“為了避免盤子摔壞，或許還是由我來。”死神淡淡道。
桑伊：“。”
摔壞盤子這件事難道也被zero看見了嗎？
“那個，總不能讓你做飯又洗碗。”桑伊揉耳朵，“或者，你教我洗，以後我就會洗了。”
“可以。”這下死神答應下來。
桑伊輕輕松了口氣，一直讓室友做事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管是洗碗還是做飯。
吃過早餐後，死神站在桑伊身後看着桑伊動手洗碗。
他的視線落在桑伊白皙漂亮的手指上，看起來便知道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
他的神色極淡，腦子裏卻在想這雙手不适合洗碗，或許更适合彈鋼琴，在黑白琴鍵上跳動起來肯定會更漂亮。
死神靠近桑伊，他握住了桑伊的手，淡淡的聲音在桑伊耳畔響起來，“傷手。”
“嗯？”
身後多了個人把桑伊吓了一跳，手中的盤子差點掉了下去。
死神及時接住盤子說，“小心。”
“明明是你突然靠近吓到我了。”桑伊小聲地埋怨道。
“抱歉。”
桑伊微微轉頭，他發現zero的臉靠得極近，他一扭頭呼吸便交融在一起。
桑伊神色微微一頓，他不動聲色地把頭轉回來想，靠得這麽久……不像是室友的距離。
想到這裏，桑伊突兀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他邀請zero一起睡覺的事，也不像室友的距離。
今天早上起來發現自己在zero的懷抱裏，這也不是室友有的距離。
還有zero幫他做早餐，讓他點餐的事更不像是普通室友的距離。
這樣看起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從頭到尾都不像是普通室友的距離啊。
桑伊：“……”
“專心一點，你在想什麽？”zero的聲音再次響起。
桑伊耳朵有些發癢，他總覺得現在的聲音很低很沉帶着幾分性感的味道。
他滿腦子都是完了。
他該不會饞zero的身子吧。
雖然zero的身體很适合夏天抱着睡覺，身材也很好，但是他應該不至于那麽……
死神看着桑伊明顯恍惚不定的表情，壓下眸中的神色。
如果放在以前，死神從來想不到自己會刻意勾引一個人類，至少他不會在人類面前展示自己的廚藝……
桑伊，應該有所感覺了吧。
死神也有些不确定起來。
他握着桑伊的手稍微地重了些，聲音更低了，“下次碗還是我洗吧。”
桑伊自認為自己饞zero的身體，此刻格外不自在地矮身從zero懷裏出來。
他開了水把手洗幹淨說，“沒關系，我可以的。”
室友之間還是別有那種牽扯比較好，要不然哪天鬧掰了會很尴尬的。
桑伊這樣想着。
從車禍中活下來的另一位幸運者也死了。
年輕的探員告訴桑伊時，桑伊還有些茫然。
“啊，逃離火災現場……”
“是意外啊。”年輕的探員嘆息一聲，“不過很可惜就是了，人家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
桑伊看向探員。
“不過你也別害怕。”
探員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桑伊的手，他剛碰上桑伊的手就覺得一股冷意襲來，這讓探員不自覺地擡頭去看。
桑伊的室友冷漠地看着他的手，目光陰沉冰冷。
探員手一頓，他問，“你的室友是做什麽的？”
“你之前不是問過嗎？他做運輸的。”桑伊說。
探員搖了搖頭笑道，“塔納托斯，這個名字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希臘神話裏的死神。”桑伊有些奇怪，“不過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你的室友叫這個名字你知道嗎？”探員看着桑伊，慢慢地說。
他并不避諱着死神，對死神陰冷的目光也視若無睹。
他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死神，所以他和桑伊說的時候也帶着一種微妙的心情，他比較想知道，桑伊是怎麽看待的。
探員很快離開了。
探員離開後，桑伊才擡頭去看自己的室友。
他的室友是一位蒼白英俊的男人，看起來當然不像是普通的火車司機，平時穿着也不像。
桑伊很少懷疑別人，就算是再多的不合理，他都能強迫自己忽視掉。
更何況，他們之間只是室友而已，就算是對方不想告訴他真正的名字和職業，桑伊也不覺得有什麽。
但是塔納托斯這個名字，為什麽室友要和他隐瞞呢？
還是這個名字只是假的，為了應付聯邦調查局？
又或者……
死神在桑伊面前坐下，他漆黑的眸子裏映照出桑伊有些無措的表情來。
“你想問我什麽嗎？”死神問。
桑伊嘴唇微微動了動，他說，“你的名字不叫zero，叫塔納托斯。”
死神平靜地點了點頭，“對，但是我并不是故意騙你的，如果你問我我肯定會告訴你的。”
“為什麽？”
“我們見面的地方不太合适，你會害怕和恐懼我，你會覺得我是死神嗎？”
“不……”桑伊聲音有些澀然，“不會，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怪。”
“沒有鬼怪。”死神定定地看着桑伊，“但是死神不是鬼怪，是神明。”
桑伊又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抱歉，但是我的意思是說，真的有死神嗎？”
“這件事我沒有騙你。”死神說。
“那麽，你就是那個死神嗎？”桑伊輕聲問。
死神語氣依舊沒有什麽波動，“其實你心底已經有答案了，你一直在懷疑我，但是又強迫地說服自己，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怪，所以也不會存在死神。”
桑伊擡起眼，他看着死神，眼中的淚光閃爍，“你跟在我身邊，是為了随時殺掉我嗎？還是為了随時把我的靈魂帶走？又或者只是看我恐懼時的笑話？”
真·鬼迷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