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院魅影(5)
被碰到腦袋的魅影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擡起眼,一動不動地看着桑伊。
桑伊微微彎眸,“回去吧。”
“我能再和你待一會兒嗎?”魅影問。
“可以啊。”桑伊含笑道,“你想和我待一會兒那就再待一會兒,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魅影的心髒怦怦亂跳,他心底甚至有了某種絕不敢奢望的妄想。
他的天使在他面前換了衣服,他低着頭看着那雙雪白的腳,骨肉勻稱的腳踝上,甚至有一顆粉紅色的痣。
心底的念頭像是在亵渎純潔的天使,魅影閉了閉眼,他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桑伊回過頭去看魅影。
“這張床很硬。”魅影有些局促不安,“你……要不要去我那裏睡。”
桑伊微微一哂,“我也沒有那麽嬌氣。”
不過這床的确很硬,桑伊本來就在思考着再墊鴨絨的……嗯好吧,他好像真的吃不得苦。
“去嗎?”魅影又問了一句。
桑伊:“……”
他的遲疑被魅影看在眼裏,魅影輕輕地拉了拉桑伊的袖子說,“走吧。”
“等等。”桑伊忽然問,“你讓我去你那裏睡,你呢?”
“我有地方睡,并不是只有一張床。”魅影語氣很淡定。
他看着桑伊狐疑的表情又說,“你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
桑伊定定地看着魅影。
“可以嗎?”魅影又露出那副可憐巴巴的表情,“你跟我去好不好?”
說着不覺得孤獨,但是依舊希望自己陪着他,所以還是覺得孤單的吧?
桑伊在心底嘆息一聲,他說,“走吧。”
魅影喜不自勝,他就這樣牽着桑伊的袖子往裏走去。
“那天我聽見的歌聲也是你唱的。”桑伊輕聲說,“你唱得很好聽。”
被誇獎的魅影臉上露出笑容來,他低聲說,“你喜歡什麽,我都可以唱給你聽。”
他說完便偷偷地去看桑伊,他記得,以前他學會什麽之後,桑伊都會誇獎他,然後還會給他獎勵。
為了獲得桑伊的誇獎,他總是格外地努力。
桑伊看着魅影的表情,他覺得此刻人人都害怕的魅影就像一個等待誇獎的孩子一樣,曾經遇到的那個小男孩也是這樣,在熟悉之後,在獲得桑伊的誇獎之後總是格外的高興。
“你可以唱任何你喜歡的。”桑伊說。
他把袖子縮回來,魅影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下來,但是下一刻,魅影又有些驚慌又有些害怕又擔心自己手髒。
就像小時候那樣,桑伊握住了魅影的手,桑伊的聲音很輕,“有點黑,我有點害怕。”
“明天這裏就會亮起來。”魅影不由得握緊了桑伊的手。
但是和小時候不一樣,那個時候他需要在桑伊身後仰望着桑伊的背影,現在他就站在桑伊的身側,他比桑伊還高一些,他已經可以保護桑伊了。
似乎和上一次回來的時候走的路不一樣了,這次要更快一些。
直到面前亮了起來,魅影握着桑伊的手把桑伊扶上船。
桑伊坐下來,去看湖中心。
無論看多少次,他都覺得魅影很厲害,一個人把地下變成這樣,甚至到處都是機關隧道,普通人根本無法進來。
甚至他還會作曲唱歌,就好像什麽都會一樣。
小船靠岸了。
“到了。”
桑伊借着魅影的手又站起來。
他注意到魅影的皮膚略顯慘白,是一種常年不見天日的慘白,桑伊看了一眼又垂下眼來。
他又覺得魅影不該在這個地下過一輩子了。
“你想試一下嗎?鋼琴。”
見桑伊的目光落在鋼琴上面,魅影問。
桑伊看了一眼魅影,對方又低下頭來,他聲音放得很輕,“試試嗎?”
桑伊在鋼琴面前坐下來了,他手指按上黑白的琴鍵,沒發現魅影癡迷成欲的眼神。
魅影的視線落在桑伊的臉上,聲音卻跟着桑伊的手指而唱。
桑伊柔和地嗓音低低地附和起來。
魅影不自覺地坐到了桑伊旁邊,和桑伊一起演奏,歡快的曲子從手指間流出來,魅影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滿足。
和桑伊一起彈鋼琴,一起唱歌。
桑伊微微偏頭看了魅影一眼,在魅影的歌聲中露出溫柔的笑容來。
魅影的聲音停了下來,按在琴鍵上的手指也停了下來,他靜靜地看着桑伊,心底某種隐秘的念頭又清晰了一瞬。
他是一個怪物,桑伊也知道他是一個怪物,他戴着那張僞裝成人類的面具,依舊無法融入人類之中。
他不需要融入人類。
但是他需要在桑伊面前做一個人。
床頭擺放着豔麗奪目的玫瑰,桑伊的指腹在玫瑰上滑過。
他陷入柔軟的床鋪之中。
“需要熄滅蠟燭嗎?”魅影問。
桑伊搖了搖頭,他問,“你呢?”
“我現在還不困。”魅影在床邊蹲下來,他凝視着桑伊,“我想看着你睡。”
頓了頓他又問,“可以嗎?”
現在魅影給桑伊的感覺就像是許久沒見的情侶久別重逢之後,無論如何也要看着對方睡覺的場景。
桑伊壓下心底的古怪,閉上了眼。
就算是被人盯着看,桑伊也能安穩入睡。
魅影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着桑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碰了碰桑伊的臉,又飛快地縮回來。
他像是怕一閉眼桑伊就會消失一樣,借着燭光從桑伊的眉看到鼻子再到唇。
他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呼喚,他低低地唱着桑伊曾經哼唱過的那支不知名的曲子。
睡夢中的青年微微地蹙眉,夢呓着,“對不起埃裏克。”
魅影的聲音一下子停止了。
他怔然地看着桑伊,臉上露出似笑似悲的表情。
他握緊桑伊的手低聲說,“我在這裏,埃裏克在這裏,魅影在這裏。”
不要和他說對不起。
“桑伊。”
魅影呢喃着,“不要說對不起,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
桑伊從來沒有對不起他,相反,桑伊讓他覺得自己活着也不是完全沒有人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撫有了作用,桑伊微蹙的眉漸漸舒展開來。
魅影手中握着那張金黃的面具,那是小孩的尺寸,是埃裏克的尺寸,所以魅影用不了,面具被保存得很好,沒有任何的破損,如同新的一樣。
他把面具握在桑伊的手中,又握着桑伊的手把面具拿起來在自己臉上比劃。
“我一直沉溺于過去。”魅影低低地吟唱着,“我永遠愛着你,我的光,我的太陽,我的天使。”
“我卑微地祈求着你的目光,我像混沌的怪物,你看看我,看看你的埃裏克。”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被人欺辱的埃裏克了,他現在是人人都恐懼的劇院魅影,但是他可以做桑伊的埃裏克,如果桑伊願意的話。
如果桑伊願意……
桑伊怎麽會願意呢?
如今這樣垂憐他已經是他期盼了許久許久的事情了。
願意躺在他的床上安靜睡覺的桑伊也只會出現在他的夢裏。
桑伊會和其他人如此關系親近嗎?
比如夏尼子爵?
當然不可以,他會恨不得把那個人殺掉。
他深愛着這個人,唯恐亵渎了這個人其他人當然也是不可染指這個人的。
魅影心頭的郁氣一陣陣的,他想,還好桑伊對夏尼子爵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他能看出來,桑伊不喜歡他。
他心頭的郁氣漸漸的散了。
桑伊在排的劇目是唐璜。
女主角是克裏斯汀。
排完之後,桑伊忽然問,“我可以問一下嗎?誰教你唱的歌?”
克裏斯汀愣了愣,她反問,“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桑伊有些奇怪,“我應該知道嗎?”
桑伊并不知道是音樂天使教她唱的歌,克裏斯汀表情有些古怪,她以為音樂天使對待桑伊的态度那麽奇怪,應該對桑伊毫無保留才對。
“是……”克裏斯汀頓了頓說,“他沒說,我也不能說,這件事需要他來告訴你。”
桑伊有些疑惑,他在心裏嘀咕着,該不會是魅影吧?
既然是魅影,那為什麽魅影說沒有人和他說話呢?看起來克裏斯汀也很尊敬他的。
如果其他人……桑伊實在想不到那個人是誰了,他認識的應該可以教導克裏斯汀的就是魅影。
桑伊的表情很好看懂,克裏斯汀笑了笑說,“你不用太過在意,誰教導我的并不影響什麽,他總會告訴你的。”
桑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桑伊,克裏斯汀,你們過來。”吉莉夫人叫道。
桑伊脫下表演的服裝。
他這才發現,他的床上多了一套衣服,看起來,應該是魅影送過來的。
但是桑伊并沒有看見魅影的影子。
他打開鏡子上的開關,走進了黑暗的甬道之中。
後面的鏡子關閉了。
就在桑伊有些緊張的時候,旁邊的牆壁上,有光亮了起來。
因為桑伊說太黑了有些害怕,所以魅影把黑暗的甬道照亮。
桑伊心下安定了些,他記得魅影帶他走過這裏,他能找到那條路。
……能的吧?
桑伊扶着牆,慢慢地往前走去。
他看着面前的岔口,思考了一下走了右邊,看見參照物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沒走錯。
但是很快,他又看見了岔口,甚至有些熟悉。
桑伊:“……”
“我是……走進迷宮了嗎?”
【你留個記號再看看。】系統建議道。
桑伊哦了一聲,他走一路留一個記號,然後他又看見了熟悉的岔口,他留下來的記號格外清晰。
桑伊:“……”
好像真的繞進迷宮了。
要不然……後退回去試試?
桑伊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但是很快,他又停下來了。
因為他又看見了自己做的記號,熟悉的岔口。
桑伊抓了抓頭發,喃喃道,“完蛋了,糟糕了。”
怎麽辦?魅影應該也不知道他進來了吧?肯定也不能找到他吧?難道自己要在這裏等死嗎?
“系統……”桑伊小聲求助,“我要怎麽出去?”
【抱歉我也不知道。】系統為難起來,【寶貝,這裏的迷宮和地形看起來随時在變換,你只能等人來救你。】
“……”怎麽等啊?這種地方根本沒有人知道吧?
他真是笨蛋,為什麽要走進來啊?明明等着魅影肯定會去找他的。
桑伊看起來沮喪又可憐,他靠着濕漉漉牆坐下來,“系統你覺得,我現在應該保存體力還是叫魅影?”
系統:【……】
“要不我叫兩聲試試?”桑伊嘀咕着,“畢竟他也不知道我在裏面啊?說不定叫了他能聽見呢。”
系統嗯嗯兩聲。
桑伊站起來,對着黑漆漆的甬道喊着,“魅影——劇院的魅影——”
“我在。”
桑伊眼睛一亮,“你在哪裏?”
“我就在這裏。”魅影的聲音傳來,沉沉地悅耳。
“我迷路了。”桑伊的聲音有些委屈,“你這裏好難找。”
“我馬上就能找到你,你不要害怕。”魅影說道,“我馬上就過來。”
桑伊乖乖地坐在原地。
他抱着膝蓋想,魅影根本沒在他附近,那麽魅影說話的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呢?就好像在他的耳邊那樣清晰。
這個人,好像真的什麽都會,就像真正的鬼魅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但是魅影說來找桑伊之後,桑伊發現他心底已經沒有絲毫的害怕和擔憂了。
盡管看起來時間不是很久,但是他竟然格外地信任這個戴着面具的男人。
又或許是因為,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和埃裏克太像了,他不自覺地放下了些許的防備。
桑伊垂下眼,有一種自己困倦至極的感覺。
直到桑伊聽見了極輕的腳步聲。
男人在他面前蹲下,桑伊擡起頭來叫道,“魅影。”
“我來了。”魅影朝桑伊伸出手,“是我的錯,讓你迷路了。”
桑伊握住魅影的手卻沒動。
魅影問,“怎麽了?”
桑伊輕輕地擡了擡眼,像是有些羞赧,“我、腳麻了。”
魅影因為桑伊的表情,心跳又極速了幾分,他說,“介意我抱你嗎?”
桑伊腳麻得有些疼,他這會兒的心神都分到腿上去,聽見這句話,下意識地伸出手來要抱抱。
魅影喉結滑動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把桑伊抱在懷裏。
懷裏的人輕且瘦弱,魅影問,“你進來是找我嗎?”
桑伊莫名有些氣悶,“我不找你我進來做什麽?”
魅影心底湧出巨大的歡喜來,他連忙說,“抱歉,是我的錯,否則你不會迷路的。”
桑伊:“……你別道歉了,我又沒怪你。”
魅影怕桑伊生氣,忙閉了嘴不說話。
魅影走得很慢,他甚至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這樣他就可以一直把桑伊抱在懷裏。
桑伊像是睡着了。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閉着,整個人顯得安靜而溫柔。
桑伊當然是溫柔的。
沒有人比魅影更清楚桑伊有多麽溫柔。
“魅影。”
桑伊的聲音忽然響起,“別這樣看着我。”
桑伊沒睡着。
魅影慌亂地移開視線,聲音莫名地沙啞,“我,我只是害怕。”
害怕一眨眼,這是一個夢。
桑伊沒有問魅影害怕什麽,他的腦袋往魅影懷裏轉了一下,聲音裏都是濃厚的睡意,“我很困,我能睡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的。
魅影低聲說,“求之不得。”
桑伊略略睜眼看了一眼魅影,這次是真的睡着了。
小船劃過小湖,魅影抱着桑伊到床邊,他本應該把桑伊放下去的,但是他沒有。
他就那樣抱着桑伊,許久之後他才輕輕地把桑伊放下來。
他站到桌子旁邊,上面放着做蠟像的材料。
魅影從來沒有想過要做桑伊的蠟像,他做不出桑伊那樣的人,做出來不像桑伊的蠟像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甚至認為,蠟像的存在是侮辱桑伊。
他再次确信這個想法,他把那一堆材料當作了垃圾。
桑伊并沒有睡多久就醒了。
他睜開眼,看着跳動的燭火,好半晌才叫道,“魅影。”
“我在。”
桑伊偏過頭去,魅影就站在床邊看着他。
“我在這裏。”魅影說,“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有。”桑伊打了個哈欠,生理性的眼淚挂在眼角,“我就是想确認一下你在不在。”
魅影心跳又快了許多,他低低地答應了一聲,“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都在。”
桑伊坐起來,他看着魅影,許久之後才問,“你對我……到底是什麽?顯然你對我的态度不像是朋友。”
魅影繃緊了下颚,他對桑伊到底是什麽?他能說嗎?他不能說,說了桑伊肯定會被吓到的,說不定還會覺得他是一個喜歡男人的變态。
朋友?他從來沒有把桑伊當做朋友過,少年時候也是,他從沒有把桑伊當做朋友。
桑伊……
桑伊可以把他當做任何東西,這都沒關系,但是桑伊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朱砂痣,是他深愛的人,他不可能和桑伊成為朋友,永遠不可能。
他只需要待在桑伊身邊,桑伊願意像現在這樣和他說話已經是莫大的榮幸。
“魅影?”
桑伊疑惑地又叫了一句。
魅影低下頭去,他說,“你是我最珍視的人。”
最珍貴最在意最深愛的人。
桑伊愣了愣。
他看着魅影低垂的眼,忽然伸出手指去說,“你擡頭。”
魅影聽話地擡起頭來,他對上桑伊那雙眼眸,桑伊的眼睛很好看,跟桃花似的,又像是含着一汪水,攏着那汪水看人的時候似乎格外深情。
魅影心跳加快,他又垂下了眼。
“你躲什麽?”桑伊問。
“沒躲。”魅影聲音極低,“沒有躲。”
桑伊歪了歪腦袋,“你這樣,我會懷疑你是不是對我另有所圖。”
“沒有。”魅影顧不得其他,猛地擡起頭來,他有些驚慌,怕桑伊誤會他,“我沒有什麽圖的,我就是想離你近一點,不要再看不到你了。”
“再?”桑伊把這個詞念了一遍問,“你到底是誰?”
魅影又不說話了。
桑伊伸出手,抓着魅影的衣襟,他看着魅影臉上的面具忽然記起來,最初的時候,魅影是準備讓他摘面具的。
面具之下,究竟是什麽?
桑伊伸出手去,捏住了面具的一角。
魅影身體僵硬着,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他該期待桑伊摘了面具之後認出來自己嗎?還是害怕桑伊摘面具之後對自己感到失望呢?
魅影不知所措着。
桑伊打量着魅影的表情,他說,“我要摘了。”
魅影聲音有些顫抖,“你摘。”
桑伊微微蹙眉,他看着魅影這副模樣又遲疑了。
他低聲說,“算了,我不摘了,等你願意摘下來的時候……魅影?”
魅影喉嚨發癢,他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握住桑伊的手,然後緩緩地将面具取了下來。
那半張臉暴露在了桑伊的面前,這令桑伊有些震驚地睜大了眼。
魅影不敢看桑伊,他最不堪最醜陋的一面就要被桑伊看到。
盡管曾經桑伊看到過……但是現在肯定更難看更惡心了,桑伊已經二十年沒有見過這張臉了,肯定會害怕的。
魅影從來不敢看鏡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臉難看醜陋,像野獸像怪物,所以在馬戲團的時候才會被那樣對待。
這樣的自己只會髒了桑伊的眼睛。
魅影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他捂住了那半張臉。
他後悔了,他不該讓桑伊看到他的臉,看不見的話或許還能認為他是個長得還行的正常人,而不是頂着一張惡心難看面孔的野獸。
甚至他捂住了臉,遮住了之後也依舊不敢去看桑伊的反應。
桑伊會後悔吧?一定會的。
一想到桑伊會走,會讨厭他,會反感他,會不要他了,他就難過得要死了。
再次分開他一定會死的。
他無法接受再次和桑伊分別了,絕不能……但是桑伊肯定已經害怕得不行了。
魅影捂住臉,頹然地把額頭抵在床上,眼淚也掉了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亂糟糟的。
他這副模樣,肯定連做桑伊身邊的狗桑伊也會覺得讨厭的。
畢竟狗也很可愛,但是魅影不可愛……這樣想起來,魅影更難過和絕望了。
直到一只柔軟溫熱的手摸上了魅影的腦袋,另一只手伸到了魅影的臉上,似乎是摸到了魅影臉上的眼淚,微微地停頓了一下。
那只手的力道很輕,帶着魅影熟悉的味道,魅影的眼淚也慢慢地停下來。
他想要躲避桑伊的手,但是桑伊沒有松手,反而微微施了力。
魅影聽見桑伊輕柔的嗓音,帶着一點歡喜和一點如釋重負,還有絲絲難過,桑伊說,“原來真的是你啊,埃裏克。”
桑桑:家人們誰懂啊?小時候養過的小狼崽變成了愛哭的大狗狗。